七零之戲精夫妻 - 第 19 章 三回定親,人品倒是沒什麽瑕疵,就是壽命一個比一個短

們要繼續努力, 再創輝煌……”

北風嗚嗚的刮着,刺骨的風吹在臉上,上面是聲嘶力竭的吼叫聲, 底下的何方芝卻聽得昏昏欲睡。她昨晚有個難題一直沒弄懂,讓張向陽給她講解,耽誤了正常睡覺時間。她捂着嘴, 打了個哈欠, 眼睛濕潤,她抹了下眼裏的淚水。

“這會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啊?我困死了。”何方芝湊到張向陽耳邊小聲嘀咕。她懷裏抱着紅葉, 張向陽懷裏抱着紅心。兩人坐得極近。

張向陽捂着嘴,剛想湊到她耳邊說話,只聽他爹在上面喊, “張向陽?”

張向陽一個激靈,下意識坐直了身體, 朝他爹看去。衆人也齊齊回頭朝他看,眼裏都是羨慕。

張向陽還處于懵逼狀态。張大隊長瞅見他這副神情, 臉一黑, 背着手, 板着臉道,“滾上來領東西。”

張向陽哦了一聲,把懷裏的紅心放到凳子上坐着, 往外擠。大家夥交頭接耳讨論起來,“向陽這小子得了這麽大的獎勵,怎麽也不見大隊長替他高興啊?還拉着一張臉。瞅瞅,都成驢臉了。”

“哈哈哈”

一直坐在張向陽後面的一位婦女笑得很隐晦,“大隊長在上面講個不停,他親兒子卻沒注意聽,他面子下不來呗。”

臺子上,張大隊長給幾位先進社員一人發了一個搪瓷缸子。但輪到張向陽的時候卻是搪瓷盆。

張向陽原先還以為他爹這是尋私,可緊接着就聽他爹道,“滾下去吧。”

張向陽翻了個白眼,勸他,“爹,您開會能不能少講點。一句話能講完的事兒,您非得用四五句,您不嫌煩,我聽着都煩了,您沒瞧見嗎?底下的人都要睡着了。平時也沒見您話這麽多呀。”

在家裏就是個悶葫蘆,在大會上,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一句接一句地往外蹦,其中有一大半話像是車轱辘似的翻來覆去地講。

底下的隊員們齊齊笑出了聲。

張大隊長氣得臉色鐵青。舉起煙袋鍋子作勢要打,張向陽往臺下一跳,“我就是給您提提意見。您咋還動起手來了呢?”

回到自己位子上,張向陽把手裏的搪瓷盆獻寶似地往媳婦手裏塞,一副你要表揚我,“媳婦,你剛才聽了嗎?我這因為啥得的獎勵?”

何方芝剛才特地跟人打聽過了,笑着給他解惑,“因為你幫隊裏賣了鮮花生呗。大家夥一起推選你當的。”

張向陽心裏舒坦了。原來是這樣。他還以為他爹給他尋私了呢。

可能是小兒子的話真的聽進去了,接下來張大隊長倒沒有像往年那樣發表長篇大論,說了幾句之後,就散會了。

張向陽抱着紅心,紅葉把手塞進她爹的褲兜裏取暖。何方芝摸着衣兜裏新發的布票,朝張向陽笑迎迎地道,“咱們明天去百貨大樓吧。我想給孩子們再做兩件罩衣。”

今年給兩個孩子新做了棉衣,冬天的衣服厚,洗一次要晾曬好多天才能幹。所以她打算再做兩件罩衣。

張向陽有些發愁,“可你的課程怎麽辦?”

因為沒學過,所以她學得很慢。而且理科這東西跟文科不一樣,死記硬背是沒用的。

何方芝笑笑,“天天在家悶着,我腦子都學僵了。我想去放松放松。”

聽她這麽一說,張向陽也覺得有道理,“你說的對。”

他想了想,“如果實在沒法子,将來你就改學別的專業吧。”

醫學院無論在哪個年代都很吃香,要報考這個專業,那分數絕對很高。

偏偏她的性子又不服輸,遇到什麽問題,她都要解決了才成。他擔心她會鑽進牛角尖出不來。

何方芝想了想,“還有一年多呢。別說這種喪氣話。”她就不信她學不會。

這次去縣城,沒有帶兩個孩子,主要是天氣太冷,路上太滑,擔心把兩個孩子摔了。

張向陽騎着自行車帶着何方芝到縣城百貨大樓。

何方芝把手裏的布票全部花光,兩人又進了二樓。

樓上的東西都是比較貴的,比如說三轉一響。何方芝也跟着長了見識。

張向陽安慰她,“等以後,我一定都給你買。”

何方芝笑着點頭,“嗯,我等你。”

被她這麽信任,張向陽心裏美得直冒泡,他從兜裏摸出一張糕點票,“這是我們單位發的。咱們買點回去給孩子吃吧。”

糕點?何方芝立刻口齒生津。她喜歡吃甜食,尤其偏愛糕點,比如桂花糕,綠豆糕,豌豆黃,棗泥酥等等。

可是當她看到這長長的隊,就有點打退堂鼓了,“要不還是算了吧,為了這一斤糕點,要排這麽久的隊,有點太耽誤時間了。不如去供銷社買吧。”

張向陽看了眼票上的日期,“今天不買就要過期了。”

這?好吧。為了不浪費,只能排隊。

兩人排了一個多小時的隊,終于輪到他們。

只是當何方芝看到面前這些顏色發黃的雲片糕,一時之間竟呆愣在原地,久久未動一下。

見她一直盯着那雲片糕看,張向陽側頭看她,“想吃那個?”

何方芝一個勁兒地搖頭。想吃?開什麽玩笑?

在前世,哪怕她身邊的三等丫環都不吃這種劣質貨。也不知道這些是怎麽做,雲片糕應該是質地滋潤細軟,猶如凝脂,顏色應該白如雪花。可這個居然發黃。

她一臉嫌棄,視線移向其它糕點,可惜還不如這個呢。

售貨員不耐煩地催促,“我說你倆買不買呀?一直怵在這兒,耽誤別人買東西啊。”

何方芝剛想說不買了,可張向陽卻飛快地指着那綠油油的綠豆糕,“我要這個。”

何方芝退到一邊,等他付完錢出來。

“怎麽了?”張向陽見她神色有些不對勁兒,有些摸不着頭腦。

何方芝指着他手裏的綠豆糕,“這綠豆糕應該是微微偏黃,可這個卻是綠油油的。裏面也不知道加了什麽東西。”

張向陽想了想,“應該是加了人工色素。”

以前他來過縣城好幾次都沒看到有綠豆糕,想來是過年才有的新産品。像這種包裝精美的,一般都是賣到國外的。

但是如果國外公司因為經濟狀況違約,這些東西就會打回來,也就是通常人們所說的出口轉內銷。

何方芝一怔,“加這玩意幹嗎?”

“顏色更好看啊。”張向陽想了想。顏色更好看,才更容易賣出去。

何方芝想了想,“那這東西對人有害嗎?”

她是古人,雖然不懂醫,可還是知道許多東西都是對人有傷害的。

她問這樣認真,張向陽自然不能說沒害,他點了點頭,“有害的。”

何方芝覺得他這人簡直有病,拽他到沒人處,低聲道,“有害你還給孩子吃。你心怎麽這麽大?”

張向陽覺得自己挺冤。人工色素算什麽呀。後世連蔬菜都是打農藥的,那可比人工色素傷害更大。他都已經習慣了。

他擔着綠豆糕的包裝袋,讷讷不言。他不能說她不對,畢竟她是從古代來的,她以前吃的精細,哪裏吃過這些加了化學添加劑的東西。

他斟酌了好一會兒,替自己辯解,“這東西又不是經常吃。偶爾才吃上一次,不會怎麽樣的。”

以後這種産品比比皆是,她要是不習慣,恐怕以後她只能自己種菜吃了。

何方芝見他堅持,想來他也不會害孩子,心下松了一口氣,又确認一遍,“真的不會怎麽樣?”

“這種票有多難得,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們想吃也沒有啊。”張向陽盡量讓她接受得自然些。

何方芝還有些猶豫。

張向陽又道,“就像你弄的那些鹹菜一樣。裏面也是加了防腐劑的,你看賣了這麽久,也沒有食品問題吧。這東西只是稍微有點小傷害,但是問題并不大。”

何方芝還是不願意讓孩子吃這種傷害很小的食物。

可張向陽嘆了口氣,“以後咱們國家,水和空氣都是污染的,吃的菜是打了有毒農藥的,零食是加了防腐劑的。水果是打臘或是加了甜蜜素的。你想吃純天然的東西,你覺得可能嗎?”

何方芝被他這話驚住了。

張向陽繼續道,“因為國家要發展,所以這些都是必然的結局。你要早點習慣。孩子們也要習慣。別這麽犟着了。”

聽他這麽一說,何方芝都覺得自己在無理取鬧了。所以說她現在吃的這些,在未來的某一天再也吃不上了?

“行吧。”何方芝拿他沒轍。兩人買完東西,就這麽回了家。

何方芝突然道,“未來似乎也不全都是好的。”

張向陽拍了拍她的肩膀,“落後是要挨打的。對于一直餓肚子的人而言,哪怕是包了蜜糖的砒|霜,他們也能笑着吃下去。別這麽糾結了。”

說完,他把自己帶來的綠豆糕分給兩個孩子。

兩個孩子拍着巴掌,蹦蹦跳跳地唯着張向陽要糕點。

等兩人終于一人分到一塊,紅葉忙把手裏的糕點往何方芝面前舉,“娘,你嘗嘗。”

何方芝搖頭不想吃,可紅葉硬要她吃。

不忍心拂了紅葉的孝心,她輕輕咬了一小口,準确地來說,只是沾了一點點,但沒想到這味道甜得發膩,而且還粘牙。她差點吐出來。

可當她低頭瞅見兩個孩子眯着眼睛,一臉幸福的小模樣,她就怎麽也吐不出來了,她默默對自己說,“何方芝,你要學會适應。”

作者有話要說  寫着寫着發現現在的人已經百毒不侵了。

第 52 章

大年三十這天, 張向陽帶着媳婦孩子到老房這邊。

張向陽帶了許多東西。有過年時發的豬肉, 有上回買的綠豆糕, 有何方芝特地給二老做的千層底棉鞋, 以及張向陽前些日子發的豆芽。

可能是過年,所以張大隊長沒有對張向陽甩臉子,反而笑迎迎地看着幾個孫子孫女玩鬧。

這次的飯菜是張母做的。何方芝和楊素蘭專門負責蒸饅頭, 包包子。

到了飯點時,張向民把家裏的炮仗拿出來。

這鞭炮是從供銷社買的,家家戶戶都限量。他們只有兩挂, 一挂是今天放, 另一挂是閨女回門,請客時放。

張向民把鞭炮放在地上, 找了一根長樹枝到竈房點火。

紅根火急火燎地迎了上去,仰着小臉,殷勤地接過他爹手裏的樹枝, “爹,我來點吧。我來點。”

被兒子溫聲軟糯的聲音萌得一臉血, 張向民手就這麽松過去了。

等大兒子興沖沖地跑到鞭炮前,想要點燃的時候, 張向民忙道, “再退後幾步!”

紅根吓得一抖, 立刻往後退,直到退無可退,他才歪着身子, 開始點火。

紅心和紅葉站在張向陽旁邊,看着那鞭炮呲的一聲之後,開始噼裏啪啦地炸開了。

紅葉興奮地一個勁兒拍手,紅心卻是吓哭了,聲音一抖一抖的,都能蓋過那鞭炮聲了。張向陽低頭看着紅葉抱着他的腿,小身子一抖一抖的,心裏一陣疼惜。

張向陽把她摟在懷裏,抱起來輕聲哄着,“紅心,不怕不怕,這是鞭炮。紅心不怕鞭炮的,是不是?”

紅心抽抽搭搭地躲在他懷裏,依舊哭個不停,不過哭聲倒是小了許多。

很快鞭炮聲就停了,紅根和紅進在鞭炮碎屑裏找沒有炸開的鞭炮。

“吃飯吧!”張大隊長朝外面喊了一聲。

紅根和紅進把自己撿來的炮仗放進自己的褲兜裏,偷偷的笑了。

張向民不放心地叮囑,“玩的時候,一定要閃得快些,要不然手會炸掉。知道不?”

紅根和紅進忙點頭答應。

吃飯時,張母一個勁兒地給張向陽夾菜。他看着自己碗裏這冒尖的肥肉,心裏直犯惡心。

前世,為了保持身材,他從不吃肥肉。

他穿過來之後,幾乎就是在郵局食堂吃,因為材料是公家的,所以那些廚子并不節省,那油放得也很足。

所以他跟這年代的人不一樣,不喜歡吃肥肉。

他求救般的目光看向自己媳婦。何方芝卻沒接收到他的視線,此時的她正在跟表姐講話,忙着呢。

張向陽舉起碗剛想把自己碗裏的肥肉撥一些到他大哥碗裏,卻見他娘虎視眈眈地瞪着她。

張向陽吓得心一抖,手心都開始冒汗,手一轉,把肥肉撥到他爹碗裏,“爹,您多吃些。您辛苦了。”

張大隊長擡頭掃了他一眼,看了眼碗裏的肥肉,眼裏閃過一絲笑意。

張母這次倒沒有一直盯着小兒子不放了,反而對老頭子道,“瞧瞧,還是我們小三子孝順懂事吧。”

張向民夾菜的手一頓,抿嘴看了他爹一眼,默默把自己夾的菜往他爹碗裏放。

張母恨恨地瞪了張向民一眼。張向民察覺到了,卻裝看不到。

紅根無意中一擡頭,看到這一幕,有點呆呆,“奶奶,您為啥老是瞪我爹呀?”

張母一臉尴尬。張向民嘴裏吃着飯差點嗆到。

張向陽把碗裏的肥肉往紅根碗裏放,“快點吃吧。聽說隔壁生産隊踩高跷呢。咱們吃完飯也去看看熱鬧。”

紅葉眼睛一亮,舉着小手,忙道,“我也去!”

紅心和紅進也不甘示弱。

張向陽笑呵呵地道,“都去,都去!”

紅根又像個好奇寶寶似的,開始問張大隊長問題,“爺爺,為什麽咱們生産隊不請呢?”

張大隊長有些尴尬。他能說那是因為人家生産隊今年的工分是公社第一麽?說出來,他都替自己感到丢人。

張母跟他過了幾十年了,還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她眼珠子轉了轉,臉上堆着笑,朝紅根道,“請那些人是要花錢的,咱們要把錢花在吃穿上,哪能用在這種沒用的地方呢。紅根,你說是不是?”

張向陽詫異地看了他娘一眼。沒想到她也會有講理的時候。

一直跟何方芝講話的楊素蘭抽空聽了一耳朵,詫異地看了婆婆一眼。

何方芝趁着空隙也望了望兩個孩子以及孩子的爹。

只這一眼,卻讓她提心吊膽起來。

張向陽吃了幾筷子肉菜之後,覺得肚子裏膩得慌,就想夾素菜。他瞄到放在他右手邊,也就是他娘面前的一碟涼拌胡蘿蔔絲。

剛想把菜往自己碗裏放的張向陽,卻沒注意到張母那驚訝到無以複加的表情,她的眼神一直随着他的動作,緊盯着不放。當看到他要把那胡蘿蔔絲放在碗裏的時候,她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飯桌上跟她一樣緊張的人還有何方芝,不過她反應夠快,立刻把自己的碗伸過去,湊到他那筷子底下,“謝謝你給我夾菜,我就喜歡吃這個。”

張向陽一怔,下意識松開。一扭頭就看到他媳婦那皮笑肉不笑的俏臉。

突然,他左邊的大腿處被人掐了一下,不用看,就知道是他媳婦。

想到她剛剛那假笑,張向陽心裏砰砰直跳,心領神會。換上笑臉,夾了一塊雞肉到他娘碗裏,“娘,你也吃。想吃什麽我來給你夾。”

一扭頭又沖着他媳婦道,“除了胡蘿蔔絲,你還想吃什麽,我還給你夾。”

何方芝點了離她最遠的白切肉,“幫我夾吧。”

張向陽點了點頭,幫她夾了一筷子。

張母有點酸酸地,朝何方芝道,“大家都吃着呢,你想吃什麽,直接站起來夾就好了。幹什麽一直使喚我兒子。”

最後這一句話,她刻意壓低了聲音,但坐在她旁邊的張向陽卻聽得真真切切。

他不着痕跡地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笑語晏晏又給他娘夾了一筷子肉,“娘,您也累了一整年了,多吃點好的。等我以後掙大錢了,一定讓您吃好的穿好的。”

又聽到這熟悉的話,張母心裏像吃了蜜一樣的甜。

以前小兒子常常會說這些甜話,可最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不僅話聽不到,連人也見不到了。

她笑得滿臉褶子,“只要你孝順,娘就知足。”

張向陽暗暗松了一口氣,側頭看了他媳婦一眼。

何方芝似有察覺似的,沖他眨了眨眼。然後掃了一眼桌子,無聲搖頭。

楊素蘭一回頭,就看到這一幕,“你倆這是打什麽啞謎呢?”

何方芝笑着道,“他剛才指着那白切肉問我會不會做。我沖他搖頭,意思是不會。”

楊素蘭噗嗤一聲樂了,“你燒得菜那麽好吃,怎麽連白切肉這麽簡單的菜也不會做啊。”

何方芝嘴裏謙虛着,“人無完人嘛。”她扭頭越過張向陽看向張母,“娘,這菜怎麽做的呀?”

張母剔了剔牙間的肉,對她的恭維很滿意,挺直了身體,開始講做法,“先燒熱水,把肉放鍋裏……”

何方芝聽得極認真,極大的滿足了張母的虛榮心。

等她講完後,何方芝還甜甜的沖她道了聲謝,順帶着誇贊幾句。

又吃了一會兒,衆人都吃了七分飽,開始紮堆聊天。

正熱鬧着,門外有人沖進來,“向陽媳婦,向陽媳婦,快看看我家娃吧!”

何方芝一回頭,就見一個中年男人抱着一個五六歲大的孩子往這邊沖,後面跟着好幾個人。其中有個中年婦女正抹着眼淚,眼裏全是心疼與懊悔。

“哎呀!”楊素蘭一回頭,就被那孩子滿臉的血跡給吓住了。

何方芝同樣是頭皮發麻,“這怎麽搞的?”

中年男人腦門全是汗,眼裏也全是淚,“放鞭炮的時候,給炸的。”

孩子一直在哭,半邊耳朵都沒了,左耳血肉模糊,半邊臉上全是血,疼得他歇斯底裏,哭聲一聲比一聲絕望,聽得人揪心不已。

何方芝忙道,“我這沒有藥,你快去公社衛生所看啊。”

“恐怕衛生所也看不了,我看你直接去縣城吧。”張向陽在旁邊趕緊補充。

這孩子耳朵炸掉一半,肯定是要做檢查,看看能不能手術恢複的。鎮衛生所只能看頭疼腦熱的,這種嚴重的炸傷可治不了。

中年男人聽他這麽一說,忙朝張大隊長道,“大隊長,我想借下驢車。”

張大隊長忙從懷裏掏出鑰匙,快步走出來,“快點走。再晚了,這孩子命都沒了。”

何方芝朝那中年男人道,“有沒有幹淨點的紗布,先把他耳朵給包上,這樣能少流點血。”

身後的中年女人忙道,“我回家拿。”說完一溜煙跑走了。

時間不等人,中年男人抱着孩子往外跑,張大隊長連煙袋鍋子都顧不上拿,也跟着小跑出去。

張向民原本想跟一起去,好幫着駕車,可看到後面有那中年男人的本家堂弟,就退回來了。

坐下之後,張向民臉一黑,大手往紅根紅進面前伸,“快點把炮仗交出來!”

兩個孩子還從來沒見過親爹這麽嚴厲的一面,許是被他唬住了,也有可能是被剛才那個孩子的傷勢吓住了,兩個孩子半點都沒猶豫,就把兜裏的鞭炮掏給他了。

何方芝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松了一口氣。

張母重重嘆了口氣,“以後,這孩子的耳朵也不知道能不能聽清楚了。”

張向陽也是一臉惋惜。誰能想到,大年三十居然會發生這種事呢。

他摸摸兩個孩子的腦袋,不放心地叮囑,“以後你們看到有人放鞭炮,一定要躲得遠遠的,當心炸到你們。”

紅葉和紅心齊齊點頭。

第 53 章

吃完飯, 除了張大隊長和張母, 其他人都打算去隔壁生産隊看踩高跷。

路上,紅葉和紅心手牽着手, 紅根和紅進走在前頭, 到處亂竄, 張向民跟在後頭叮囑兩人小心看路。

何方芝和楊素蘭走在最後, 聊起了八卦。

“看熱鬧的人真多啊?”楊素蘭望着前後左右都是人,感慨道。

何方芝心不在焉地回頭瞅了好幾眼。

楊素蘭老早就注意到, 她跟表妹說話時,表妹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她碰了碰表妹的胳膊,“你怎麽了?”她回頭望了望, 這才發現有些不對勁兒, “你男人呢?”

何方芝笑笑,“他說回家一趟。”

楊素蘭指了指了這前前後後的人, “這麽多的人,到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地方看, 他還跑回家, 瞎耽誤時間!”

何方芝側頭看她,“不是說是踩高跷嗎?怎麽會沒地方看呢?”

踩高跷可是沿着生産隊的主道上來來回回走好幾趟的, 路那麽長,怎麽都能看到的。

楊素蘭嘆了口氣,“那麽多生産隊都去湊熱鬧。估計能把路圍得水洩不通。”

光東方生産隊就八百口子,附近幾個生産隊只多不少。大過年的, 家家戶戶也沒什麽事,十之八|九都會去湊熱鬧。

兩人正說着,何方芝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呼叫,回頭去看,只見張向陽邁着大長腿,邊跑邊喊。

等他擠過人群跑到這邊,臉漲得通紅。他立刻停下來,手撐着膝蓋大喘氣。

何方芝看着他身上的挎包裏鼓鼓囊囊的,“你回家拿啥東西了?”

張向陽直起腰,擺擺手,“沒事兒,就是給孩子帶了一些吃的。”

楊素蘭有些好笑,“剛吃完飯,你又回去拿吃的。你可真行!”

見後面人都往這邊跑,楊素蘭趕緊拽着何方芝的胳膊,“咱也快走吧。可別沒地方了。”

何方芝應了聲好。說着加快腳步。上前牽住紅心的手。

到了隔壁生産隊,大老遠就聽到斷斷續續的鑼鼓聲。

“哎呀,馬上吉時就要到了,他們在試練呢。”

其他人全都呼啦啦地往前跑,楊素蘭抱起紅進,又催着張向民,“快點抱紅根,咱們快點。”

張向陽也撈起紅葉,何方芝抱起紅心,四人往前面沖。

到了大道上,路兩旁已經擠得人山人海。

張向陽以前是看過踩高跷的,男女身上穿着顏色豔麗的戲服,頭上戴着絹花,腰上系着長飄帶,踩在長長的棍子上,腰一扭一扭的,手裏揮舞着長飄帶,嘴裏唱着戲詞。

可眼前的這些卻根本不是那回事。

這些人身上穿着的是軍綠色的衣服,臉上畫着跟樣板戲一樣的妝容,表演的是《沙家浜》。

即使沒有歡快的歌舞,可時不時的擂鼓聲也讓場面沸騰起來,還曾一度失控。

有那頑皮的小孩更是調皮到不行,跑到踩高跷的隊伍裏,差點把人家絆倒。

“你最近怎麽回事?總感覺你心事重重的?”回去的路上,何方芝問張向陽。

“前段時間,我寫了好幾封信到上面,可是一直沒有消息。”

何方芝側頭看他,“那信很重要嗎?”

張向陽湊到她耳邊小聲道,“七月份會有一場地震,奪去二十多萬人的性命。我想救救這些人。可是那信一直石沉大海。”

何方芝眼裏全是不可思議,“你不是說現在還被數字幫把持嗎?那些人怎麽可能會重視你的信。”

其實認真想想,沒消息很正常。連氣象臺都沒法預測的事,他一個普通人說出來,根本沒有任何可信度。

何方芝捏了下他的胳膊,“你沒用真實姓名吧?”

“沒有!”張向陽揉了揉臉,“我還特地用報紙上的字剪下來粘貼上的。應該沒人能察覺出來。”

何方芝算是被他打敗了,連這都能想到。

張向陽默默嘆了口氣。他一連寄出五六封,收件人還都是不同人,可沒一封有消息的。

這年代的信,收信和發信前都有人專門檢查。照理說他這封信太過怪異,內容也聳人聽聞,應該不至于默默無聞。可直到現在還沒消息,那足以說明,他信裏的內容根本沒人相信。

“你已經盡力了,沒人相信,咱們又去不了你說的那個地方。不放棄又能如何?”何方芝拍拍他的肩膀,輕聲安慰他。

張向陽點了點頭。突然想到吃飯時的意外,他側頭問她,“你是怎麽知道我不吃胡蘿蔔的?”

何方芝攏了下頭發,“我被你打在炕上不能動的時候,你娘去看過我。我直接跟她說,我惹你不高興了,想問問你有沒有什麽避諱,下次我避諱着點。她就一五一時跟我說了。你不能吃蠶豆,因為會過敏。特別讨厭吃胡蘿蔔,一丁點都不吃。”

張向陽松了一口氣,“還是你有辦法。”怪不得他剛穿過來時,他娘會那麽說他媳婦。甚至還有好幾次誇她媳婦懂事之類的。想來何方芝表現出對她兒子很上心的樣子,讓她覺得這兒媳婦沒娶錯。

何方芝眼神幽暗,“這種膽戰心驚的日子,太折騰人了。”

她不會西醫始終是個隐患。而張向陽的性格和原身相差十萬八千裏。天天演戲,能把人累死。

張向陽側頭安慰她,“等咱們考上大學就好了。”

何方芝只能點頭,嗯了一聲。

很快到了初三,這天是招待出嫁閨女的日子。

張向民一大早就被張大隊長指使過來,“三弟,咱爹讓你去請二妹一家人過來。”

何方芝昨天可是特地跟表姐打聽過。張向陽上面有個二姐,跟他一母同胞,受母親的影響,跟張向民的關系很不好。

張向陽連老丈人家都找不到,出嫁的親姐家自然也不例外,所以他非要拉着張向民一起去,并且還抛出一個非常誘人的誘餌,“大哥,你不想再騎騎自行車嗎?我見你上回騎得不是很熟練。如果有一天帶紅根去縣城,我擔心你會把紅根摔下來。”

張向民“……”

他騎得不熟練那是因為爹根本舍不得讓他碰。

想想他之所以能學會騎自行車,還是因為三弟好幾次騙他爹借自行車騎,被他發現,三弟為了讓他保密才把自行車讓他騎一會兒的。騎是會騎的,可惜技術确實不怎麽好。

張向陽見他面上有些猶豫,他又補充一句,“也就是我這皮糙肉厚的,不怕被你摔着。”這話說得多麽大義凜然。

張向民拍拍這自行車,咬着嘴唇,有些尴尬地道,“我媳婦還讓我幫着挑水呢。”

張向陽一聽是這事兒,立刻道,“不就挑水嘛。咱倆一人提兩桶,把那水缸添滿就成了。”

張向民還在猶豫,張向陽拿話激他,“大哥,你還是不是個老爺們。家裏也沒啥事,你別再找爛借口了。要不是天冷,我怕騎到一半手凍僵了,我能讓你跟我一起去嗎?”

張向民撓了撓頭,“如果二妹見到我,又說些難聽的話,你……”

他面色十分猶豫。張向陽這才聽出他話裏的意思,原來他是怕二姐。

張向陽忙拍着胸口保證,“大哥,你放心,我肯定幫着兜着。”

既然他和二姐是一母同胞,那關系肯定很好的。幫着勸勸,應該沒問題。

張向民松了一口氣,“那行!我陪你一起去!”

張向陽跟何方芝打聲招呼,然後推着自行車往外走。剛出院子,張向民就主動把自行車接過去。

瞅着他這猴急樣,張向陽嘴角直抽抽。

到了老房這邊,楊素蘭聽說他男人要去二妹家,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還從來沒聽過有人願意找上門挨罵的?你是不是覺得你現在臉皮厚,經得住她罵啊。”

張向民臉龐漲成豬肝色。張母在一旁,聽到楊素蘭這話,氣得把葫蘆瓢往水缸裏狠狠一扔,掐着腰就開始罵楊素蘭,“老大媳婦,你這話什麽意思?”

楊素蘭語笑嫣然,“要不我跟您老打個賭,如果你女兒回來,不跟我倆吵架,我把楊字倒過來寫。”

張母氣得說不出話來。打這樣的賭,不是把她裝進去了嗎?她傻啊!

“好了!老大想去就去。你倆大過年的,吵什麽吵。想今年一整年都吵個不停嘛。”張大隊長不知何時從堂屋裏出來。

楊素蘭瞪了張向民一眼,緊接着又使了個眼色,嘴裏無聲命令“不許去!”

張向民有些心虛地挪開視線,張向陽沒看到兩人的眉眼官司,擔心他爹待會兒又訓他,他忙拽着大哥的袖子就往外走,“爹,我們快去快回。不在二姐家吃了。”

張向民拒絕的話沒能說出口,楊素蘭追出去的時候,兩人已經騎出老遠了。

楊素蘭看到自家男人騎着自行車,頭昂得高高的樣子,氣得直跺腳,“瞧這沒出息的樣子。為了騎自行車,居然把臉送上去讓人打。這什麽人吶!”

張母在旁邊幸災樂禍,“看吧,腿長在他身上,是他自己樂意去的,可不是我們小三非逼着他去的。”

楊素蘭氣得牙疼,“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說完,一扭頭進院子去了。張母在她身後露出得意的笑容。

張大隊長掃了她一眼,“都是一家人,等小梅回來,你好好勸着點,別讓她跟老大兩口子吵。”

張母沒答話。

張大隊長斜睨了她一眼,“小三那房子……”

張母一個咯噔,臉上堆着笑,“我會說的。你放心好了。”

張大隊滿意了。拿着煙袋鍋子,找人唠嗑去了。

張母有些委屈地揉了揉臉,“好像小三子是我一個人的兒子似的。你明明就是偏心,還不許小梅說。”

第 54 章

這幾天, 溫度又冷了幾分, 寒風呼呼地吹着,沿途經過幾個生産隊, 大多數人都穿上打着補丁的厚衣服, 左手插進右衣袖, 右手插進左衣袖, 縮着脖子站在門口跟人聊天,但可能是身上的衣服不夠暖, 凍得瑟瑟發抖,時不時就跺一下腳。

張向陽縮了縮脖子, 看了眼前面騎得火熱的大哥,他戴着雷鋒帽, 耳朵倒是沒凍着。但手上沒有手套, 凍得通紅,時不時就放到嘴邊哈一下。

張向陽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到, 便故作抱怨着,“大哥, 照你這速度咱們啥時候才能到啊?”

張向民雖然身上冷, 可心裏卻暖和。平時他幾乎沒有機會能碰到這自行車。今天卻能可着勁兒地騎。他腳上蹬得特別起勁兒。

聽到三弟的話,張向民以為他是太冷了, 忙道,“沒事兒,我騎快些,咱們一會兒就能到。”

這個一會兒, 還真是一會兒。連五分鐘都不用。拐了彎,就到了村口。

老遠就看到一個穿着藍色褂子,頭發梳得油光水滑的大姐迎了上來,“三弟,你可來了。家裏飯菜都做好了,就等你來呢。”

她上來就拽住張向陽的胳膊,熱情地他都快招架不住了。

他還從來跟人這麽親密接觸過,面上頗有些不自在。

他試探着把自己的胳膊往外抽,“二姐,我爹讓我和大哥來請你。我倆已經吃過飯了。你們吃吧。”

張二梅嗔了他一眼,“你這話說的,到了你二姐家就跟到了自己家,哪能這麽客氣。”

說着,一把抱住張向陽已經抽出半截的胳膊,不讓他動。

張向陽無奈地笑笑,側頭提醒她,“大哥也來了。一路上都是他騎車帶我的。”

張二梅臉色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在張向陽笑迎迎的目光中,才不情不願地朝張向民叫了聲,“大哥”

張向民有些驚訝,搓着手,有些生疏地叫了聲,“二妹”

“走吧!”張二梅拽着張向陽往家走。

張向陽沒法子只能被她拽着。

張二梅扭頭往後瞅了一眼,又小聲趴到他耳邊小聲問,“你咋跟他關系這麽好了?”

張向陽笑笑,“他是咱大哥啊。親兄弟。”

張二梅像看神經病似的看着他,“三弟,你傻了啊。”她壓低聲音,“你又不是不知道咱爹最疼他。你還跟他走得這麽近,當心他給你使拌子。”

張向陽呵呵笑,張向民給他使拌子,不說智商問題,就說他大哥這性子,他也幹不出這事兒啊。

張向陽一臉懊悔,“二姐,你別這麽說大哥。大哥其實對我挺好的。八月份,我花了三百塊錢弄到了一份工作,他還幫我跟爹說好話呢。”

張二梅有些不信,“真的?他能這麽好?”

張向陽很肯定地點頭,“真的。”

張二梅皺着眉頭想了一會兒,又問,“那他媳婦就沒說什麽?”

張向陽搖頭,“他沒說什麽。她也幫我說好話了。”雖然大嫂最後讓他把錢交給他媳婦,但确實幫他說過好話。

張二梅這下子眉頭已經擰成麻花了,“這兩人該不會憋着什麽話吧?”

哈?這從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