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老倆口兩眼一抹黑, 出了火車站就抱頭痛哭,好想回家啊!
可有什麽用,周圍的人行色匆匆,根本就沒有人搭理他們的, 就連在路口招攬客人的小旅館老板, 看他們這麽一副窮酸的模樣, 都不稀罕搭理他們的。
沒辦法, 為了錢,為了将來的好日子, 咬咬牙還是得去找。
老倆口終于找到趙光宗的時候,已經是渾身酸臭,跟乞丐沒有什麽兩樣了。
趙光宗吓出了一身冷汗。
因為他是在他爸趙國利的單位門口見到這兩個人的,他那天有事去找趙國利,在單位門口看到一對老乞丐, 還十分嫌棄地捂住了鼻子。
進門的時候還跟門衛說:“怎麽讓那種人待在門口, 像什麽樣子,多破壞形象啊!”
門衛無奈:“趕過了, 不肯走,說是找趙區長的, 還說什麽要找他們的親兒子,也不知道哪來的神經病, 還想占咱們趙區長的便宜不成?也不看看自己什麽樣子,咱們趙區長的誰都能見的嗎?”
林老栓夫婦常年生活在農村, 面相蒼老, 滿臉皺紋, 看起來比正當壯年的趙國利老了一輩人的樣子。
再加上他們口口聲聲說什麽找親兒子,又要找趙區長, 難怪門衛懷疑他們是想把趙國利當成親兒子了。
門衛只是随口發牢騷,這話卻在趙光宗的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
那對讓人惡心的老乞丐竟然是他的親生父母?
他登時驚得一身冷汗,當下也不去找趙國利了,匆匆忙忙離開。
也沒敢在門衛的眼皮子底下就去找那兩個人,而是到了轉角處,找了個孩子,給了他兩毛錢,讓他把那兩人帶過來。
林老栓一開始還不肯去,聽說是個姓趙的找他,才過去了的。
結果一拐彎,看見趙光宗,立馬就又哭又笑地撲了過去:“兒啊,親兒子,可算是找到你了啊!”
都不用問,一眼就認出來了,跟家裏的二兒子長得是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
這就是他林老栓的親兒子。
趙光宗一個閃身避開,但是一股酸臭的聞到還是直沖鼻端,惡心得他差點兒連隔夜飯都吐了出來。
“別亂叫,誰是你兒子。”
“你呀,怎麽,認了有錢的爹媽,就不想認親爹親娘了?你就算是上了天,那也還是我林老栓的親兒子,你得給我們養老送終。”
胡招娣也撲上來:“兒啊,為了找你,我們可是遭了老罪了啊,你趕緊的,帶我們回家去,弄點吃的喝的,給我們安頓下來。”
還想跟他回家?想得美!
如果可以,趙光宗只想立刻把他們趕走,再也不要出現在他的面前。
但他現在最怕的,還是讓他們見到趙國利,趙國利夫婦原本就已經不太待見他了,再見到這對惡心人的夫婦,怕是會将他連同他們一起趕走。
他知道,以趙國利夫婦的性子,是絕對不能容忍身邊出現這樣的人的。
他們連一個養在鄉下的親生女兒都容忍不了,何況是真正的農村人呢!要真讓這倆人找到單位,找到宿舍大院,讓他們丢了這麽大一個臉,趙光宗這輩子就算是完了。
趙光宗皺着眉頭:“你們先跟我來。”
林老栓忙說:“哎,哎,好嘞!”又舔着臉問,“你現在那爸媽聽說是當大官的?一個月掙多少錢?肯定住的大房子吧,是不是天天都能吃肉?”
“聽說大官兒每天出門都是坐小轎車的,你怎麽不弄輛小轎車來給我們坐?當初他們去接靜丫頭的時候,都開了小轎車把她接走了呢!這回怎麽着也得弄輛車回去接你弟他們,給咱家也長長臉。”
“行了,小聲點兒,說的什麽話,丢臉死了。”趙光宗對他們簡直是厭惡到了極點。
找到一家偏僻的小旅館,趙光宗把人帶了進去。
林老栓左看右看,不像是大官的家,比起外邊大街上那些亮堂堂的店鋪,也顯得寒酸了一些,便十分嫌棄:“這啥地方,你想讓我們住這兒?”
趙光宗:“你看看你們現在這個樣子,能見人嗎?先住下來再說。”
果然,旅館的服務員也是一臉嫌棄:“行,行,就站哪兒,別過來了,也不知道有沒有虱子,真是的,什麽人啊,也來住旅館。”
進了房間,林老栓一臉讨好:“兒子,你現在姓趙是吧?叫啥名兒啊?你要是不願意,我們也不會非讓你改姓林,不過你心裏頭可要記着,你是咱們老林家的種。”
趙光宗沒好氣地問:“你們不在鄉下好好待着,來這兒幹嘛?”
林老栓:“找你啊,你在城裏過上了好日子,就想不管鄉下的爹娘啦?你打算啥時候帶我們去見見你那城裏當官的爹媽啊?”
“你找他們幹嘛?”
“我好端端一個大胖兒子,白送給他們養了那麽多年,還有我們辛辛苦苦養大了他們的閨女,現在也還給他們了,他們不得給我們一點補償啊?至少也得,也得這個數。”林老栓伸出了一個巴掌。
五萬?趙光宗心想,他們倒是挺敢獅子大開口的。
不過如果五萬塊錢就能換得他們以後再也不來打擾他的話,倒也不是不可以。
趙光宗試圖講價:“這也太多了吧,能不能少點。”
林老栓揚起嗓門:“五百還多,當初你那當官的爹媽去咱們村裏接靜丫頭的時候,可是給了蘇家足足五百塊錢的,咱家還養大了靜丫頭呢,只要五百,算是要得少了!”
趙光宗皺眉:“五百?”五萬他嫌多,但聽見五百這個數,又覺得實在是丢人,他親生爸媽眼皮子居然淺到這種程度,吵吵鬧鬧的,竟然就為了區區五百塊錢。
林老栓:“對,就是五百,少一分都不行。”
“拿了五百塊錢你們就走?”
“說什麽呢,五百塊錢是你那當官的爹媽接走了靜丫頭要給我們的補償,你是我兒子,你以後還能不管我們不成?我都想好了,以後咱們一家人,就都來城裏投奔你了。”
林老栓樂滋滋地說:“你就給我們買個房,要樓房,至少得有四個屋,我跟你媽一間,你弟和你弟媳婦一間,你侄子侄女各一間,對了,順便給你弟和你弟媳婦也找一份工作,最好是坐辦公室,不用幹活就能拿錢的那種。”
聽他說得那麽理所當然,趙光宗差點笑了出來:“想什麽呢,我哪有這個本事,買一套房子要多少錢你們知道嗎?還坐辦公室呢,工作哪裏是那麽好找的。”
“你城裏那爹媽不是當大官的嘛,這樣大的官能沒錢?安排個工作對他們來說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你要是不好找他們說,那你帶我去見他們,我去說,兒子啊,打斷骨頭連着筋,你到底是我們老劉家的種,你得明白,咱們家好了你才好啊,我們跟你弟才是你最親的親人。”
趙光宗才不想要這樣的親人,只要想想他都要惡心壞了。
但他更不能讓他們去找趙國利,只能暫時想辦法先穩住他們。
“行吧,我去想辦法,你們暫時先住在這裏,不要到處亂跑。”
“等等。”林老栓抓住他,“我們沒錢了,你給點,再給我們弄點吃的,多弄點肉,媽的,餓死了。”
趙光宗最近手頭也有點緊,以前歐桂玲對他很大方,還有一個劉彥紅對他有求必應,所以手頭寬裕得很,但現在那倆人都不待見他了,他沒了來錢的地方,日子并不好過。
從兜裏掏出十塊錢:“省着點花。”
林老栓不高興了:“人家蘇家的小三子,來城裏打工,一個月還給他老娘寄八十塊錢呢,我們這麽辛苦來看你,你就給十塊錢?這十塊錢夠啥用的,叫我們喝西北風嗎?”
“你們別到處亂跑,吃飯就叫旅館給你們送,到時候我來結賬,花不了多少錢。”
林老栓不肯,非要他多掏一點錢,趙光宗沒有辦法,只好把口袋裏的三十塊錢全都給了他:“就這麽多了,省着點兒花,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要走的時候林老栓又要他留下電話號碼,這林老栓在鄉下一輩子沒碰過電話機,到了城裏到知道要打電話了。
還說他要是不給他留號碼,那他們就像今天一樣,去找趙國利。
趙光宗沒有辦法,只好給他們留了一個傳呼機的號碼,讓他們實在有事的時候才找他。
本來是想讓他們安安分分待幾天,他再好好想想辦法還怎麽處置這倆人的。
結果那林老栓老兩口一點兒都不安分,他讓他們乖乖待在旅館裏,不要出去亂跑,他們卻一點兒都待不住,還專門出去給他惹事。
要不就是貪小便宜去別人店裏吃了飯不給錢被人給扣住了,打傳呼來讓他去贖人;要不就是跟別人吵架鬧矛盾到最後動起手來,被送去了派出所,還是讓趙光宗去贖人。
短短幾天,就給他惹了好多事,還天天催着他問買房的事怎麽樣了,找工作的事怎麽樣了,又鬧着要見他城裏當官的爸媽,鬧得趙光宗焦頭爛額。
又實在想不出解決辦法,終于惡向膽邊生,想出了一個惡毒的主意。
讓這兩個人死了就好了,只要他們死了,就再也不能來糾纏他,也不會有人時時刻刻在他耳邊提醒着,他是粗俗野蠻的農村人的兒子了。
還有那個林秋靜,也該一起去死,只要她死了,以後就再沒有人能搶走他的身份,趙國利夫婦以後就只能認他這個兒子了。
他對林老栓說:“我實話跟你們說吧,我沒有錢,也沒有辦法幫你們的兒子找工作,我不是那家人的親生孩子,現在他們認回了親女兒,家裏的錢都給她了。”
林老栓不敢置信:“咋回事?兒子不給給一個丫頭片子?我們可沒有讓你改姓啊,你還是姓趙的,以後不還是給他們家傳香火,怎麽就不給你了呢!”
“人家就認親閨女,我有什麽辦法。”
“那你這?是啥意思,敢情我們這千辛萬苦來一趟,啥都撈不到呗?不行,我得找他們去,他們把我們辛辛苦苦養大的閨女帶走了,哪能不給錢呢,還有你,你好歹也在城裏混了那麽多年,就沒攢下點錢?”
“你們去找她們根本就沒有用!”
“那不然你說該咋辦啊?啥都不要了?”
“你們去找林秋靜啊,問她要錢要工作啊,她不是你們養大的嘛!”
“那死丫頭,也是個沒良心的!”
“那你們就威脅她啊,她現在過上了體面的好日子,最怕的是什麽,最怕的就是讓人知道她是被鄉下人養大的,害怕她以前那些不堪的生活暴露在別人的面前。”
林老栓一拍大腿:“可不是,她在鄉下嫁過男人生過孩子的,她要想在城裏嫁個好人家,可不能讓人知道了。”
趙光宗見他們上道,也很高興,拿出來一個錄音機:“那你們按照我教你們的說,錄下來我給林秋靜送過去,到時候她就乖乖地給你們送錢來了。”
趙光宗教他們,問林秋靜要十萬塊錢,要是她敢不給的話,就把她當初在鄉下的那些醜事全都爆出去,讓她沒法做人。
林老栓聽到十萬塊錢,腿都吓軟了:“這、這麽多?那、那丫頭能拿得出來嗎?”
趙光宗當然也不相信林秋靜能拿出那麽多錢,但他要的就是拿不出,那樣才能坐實她的殺人動機啊!
嘴裏說出來的卻是:“那丫頭現在有錢着呢!”
林老栓興奮得心肝兒都在顫,十萬塊錢啊,那是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錢啊,他更是嫉妒得眼睛都紅了,憑什麽那死丫頭來到城裏能過那樣的好日子,而他們一家人卻還是要在鄉下挨窮受苦。
這錢他得要,就該要。
“那你幹嘛不讓我把她當初在鄉下勾引蘇家小三子的醜事說出來?吓一吓她不是掏錢更痛快?”
趙光宗:“不用,你只要說手裏有她的把柄就可以了,說得越是不清不楚,她心裏就越是害怕,給錢就越是利索。”
“行,聽你的。”
林老栓興奮地錄了一段威脅的話,趙光宗拎着錄音機走了。
這段錄音,他并沒有打算給林秋靜,他不知道林老栓跟林秋靜之間有什麽信息差,就他所知道的,現在跟林秋靜一起生活的,就是他們所說的那個蘇家的小三子。
所以他們說的她嫁過人生過孩子的把柄,根本就威脅不了林秋靜。
不過他要的也并不是威脅林秋靜,他只想嫁禍給她。
林秋靜最近上午一般都不出門的,天氣冷了嘛,被窩裏暖烘烘的,實在是起不來。
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理由,是蘇明川那個家夥每天晚上總是精神抖擻地挑逗她,她又是個沒什麽定力的,被他那麽技巧高超地撩撥了幾下就忍不住跟他胡鬧起來。
一鬧就是大半個晚上,總是後半夜才睡着,早上能起得來才怪呢!
再加上又不用她送孩子上學,她可不就放心睡了嘛!
可是這天卻接到一個自稱是日報社副刊編輯的電話,對方說要跟她讨論一下她的專欄相關內容,想約她第二天早上七點到筆架山半山腰的一座涼亭裏見面。
林秋靜當時還覺得奇怪呢,哪有人談公事要約一大早在山上見面的。
然後對方解釋說,是因為他馬上要出差了,要出去大半個月,而這件事又比較急,說是社裏最近出了個什麽新規定,突然有份文件要讓林秋靜簽名什麽的,不然會影響接下來專欄文章的發表,時間緊急,再加上他每天早上都有爬山鍛煉的習慣,只好麻煩她了。
林秋靜想了想,好像對方的話也有那麽一點道理,便答應了。
那筆架山就在市裏,因為形似古時候擱筆的筆架而得名,後來市裏還依着山勢修建了一座筆架山公園。
是附近市民們休閑運動的好去處,林秋靜也是知道,不少人都喜歡在早上或者傍晚到筆架山上爬山鍛煉身體的。
算是公衆場所,倒也不怕有什麽危險。
就是要這麽早起床,實在有點兒艱難。
晚上蘇明川洗完澡,興致勃勃地上床,伸手想要摟她的時候,被林秋靜堅決地拒絕了。
“今晚不行,我明天早上要早起。”
“嗯?有什麽事嗎?”
“約了日報的編輯明天早上去爬山。”
“日報的編輯?男的女的?”
“哎呀!”林秋靜沒好氣地推了一下這老醋壇子,“人家是去談公事,是男是女有什麽關系嗎?你平時出去談生意,我有問過你對方是男是女嗎?我有問過你公司有多少女員工,你有沒有女秘書嗎?”
她這麽一說,蘇明川倒是委屈上了:“是啊,你從不管我,說明你從來就沒有把我放在心上,你根本就不在乎,是不是?”
林秋靜:“……”好一個倒打一耙。
“我那是不在乎嗎?我只是相信,這種東西靠管是管不住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男人要出軌,這些都是控制不了的事,當然,更重要的是,因為我相信你。”
她相信蘇明川的人品,他是那種如果他喜歡上了別人,不會偷偷摸摸,會光明正大回來告訴她,他移情別戀了,然後跟她談妥了離婚,再去跟別人在一起的人。
但至于他會不會喜歡上別人,這個還真不好說。
畢竟男主嘛,身邊太多優秀女性出沒了,她一炮灰女配,哪能管得了那麽多呢!
“你從來都不肯到我公司去看看。”蘇明川繼續控訴。
“什麽叫我不肯,好端端的,我去幹嘛呀!”
林秋靜想起來,蘇明川似乎好像是提過幾次讓她過去他公司那邊,但她并沒有放在心上,因為當時他的态度也很随意,就像是正好順便所以随口提一下這樣而已。
而她有時候是正好有事,有時候是懶得去,還有一次,兩人開車路過他公司附近,蘇明川提起有份文件落在公司了,要上去拿,讓林秋靜跟他一起上去。
可她那天正好生理期,有點累,懶懶的不想動彈,就讓他自己去的,她坐在車裏等着。
除了這些客觀原因,還有一點可能就是因為,林秋靜上輩子也看過不少霸總小說,總覺得那種女主特地去男主公司宣誓主權的情節,特別尴尬,
她不太想做這種尴尬的事。
另外還有一個林秋靜自己都不願意去想的原因,在那本小說裏,作為男主的蘇明川,在工作上,肯定是會有好幾個優秀的紅顏知己的。
什麽勢均力敵的競争對手後來惺惺相惜,成了互相信任的合作夥伴啦;長得美學歷高,精明能幹,一直默默付出不求回報的得力助手啦……
不能想,想太多了傷乳腺。
索性什麽都不知道最好。
綜上所述的種種原因,以至于至今為止,蘇明川公司裏的那些人都還沒有見過她這個老板娘,她都還沒說什麽呢,他倒是委屈上了。
“行行行,我去,我過兩天就去好不好。”林秋靜伸手捏了捏這男人的臉。
“那就明天吧!”蘇明川立刻說。
“不是,我就算要過去,也好歹要有個理由吧,就這麽平白無故地過去算怎麽回事?”
“你來就行了,有沒有理由,誰敢問?”
“好吧,那我明天爬完山就過去。”
“那明天約你去爬山的編輯是男的還是女的?以前見過面嗎?”
“男的男的好了吧,沒見過面,不過……”林秋靜突然想起來,那人說話的聲音很奇怪,好像是故意捏着嗓子說話似的,但那語調又有一點莫名的熟悉感。
就是這人說話,每句話最後一個字的音調都會莫名地上揚,很奇怪,但她之前好像是聽過誰也是這樣說話的,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了,到底是誰呢?
“可是我還是覺得有點不對,這大冷天的,就算有什麽急事,也不該一大早約你去山上談啊,就算來不及見面,在電話裏說不行嗎?”
林秋靜耐着性子,這醋壇子不安慰好了,怕是一晚上都不讓她好好睡覺:“人家說了,是有一份文件要讓我親筆簽名的,不然會影響專欄的發表。”
“那就更不應該了,就算對方要去出差,那報社裏又不止他一個人上班,交待個人幫忙,讓你明天去一趟報社簽一下不就行了?”
“也是哦!要不我明天再打個電話,就說早上有事去不了,問問看能不能直接到報社去簽吧!”其實她自己也不願意這麽早起來,還去爬山喝西北風,傻子一樣。
“你知道對方的號碼嗎?”
“他打我手機的,有來電顯示,等一下,我當初留給報社的,是我們家裏的電話號碼,他怎麽知道我手機號?”
“號碼是什麽?我看看。”
林秋靜從床頭櫃上拿起手機,調出通話記錄裏面的號碼給蘇明川看。蘇明川皺了皺眉:“這個不是日報社的號碼。”
“咦,你怎麽知道?”
“日報社是在琴臺區,電話號碼是869開頭的,而這個電話是863開頭,應該是寧湖區的電話。”
“哦,還有這個說法啊,寧湖區?怎麽感覺有點熟悉的樣子……”林秋靜歪着腦袋想了想,忽然如同電光火石般,兩個相似的共同點在她的腦海裏撞了一下,撞出來一個奇怪的想法,“是趙光宗,我想起來了,說話語調很奇怪的那個人就是趙光宗,而且他就是住在寧湖區的!”
“趙光宗?他想幹嘛?”
“不管他想幹什麽,肯定是沒安好心,上次他就差點害了婳婳,那個人,一肚子的陰謀詭計。”
“那明天早上還去嗎?”
“去啊,幹嘛不去,去看看他在搞什麽鬼,不然他老是在背後搞小動作,煩都煩死了。”
“也好,我陪着你一起去吧!”
“嗯,咱們分頭上去,我在明,你在暗,不管那趙光宗想搞什麽小動作,咱們都給他抓一個現行。”
兩人商量好了,林秋靜在蘇明川的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惬意地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蘇明川醒得很早,自己先去洗漱了,把出門的東西都準備好,這才來喊林秋靜,也舍不得大聲,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起床了。”
林秋靜迷迷糊糊翻了個身,發現外面的天還黑着,把昨晚的豪情壯志都抛到了九霄雲外:“不想起。”
“那要不你就別去了,我過去看看就好。”
蘇明川說着,給她掖了掖被子,俯身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就要離開。
這個帶着薄荷清涼的吻讓林秋靜腦子清醒了些,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哎呀,你怎麽這樣啊?”
蘇明川好笑:“又怎麽了?”
“你就不能講點原則嗎?你要是這樣帶孩子的話,早晚會把朵朵給慣壞的。”
“朵朵我不慣着,你沒關系。”
“我怎麽就沒關系了?”
“慣壞了不打緊,一直慣着就行了。”
甜言蜜語就是好聽,林秋靜用力将他拉下來,雙手摟着他的脖子:“來,讓我聞聞,這張嘴早上是不是偷吃了蜜糖?”
“聞聞哪裏夠,要不嘗嘗吧!”
林秋靜笑着推開他:“滾,我還沒刷牙呢!”
這麽鬧了一番,倒是也清醒了,林秋靜起來穿衣服。
要穿的衣服蘇明川提前放在爐子上烘暖和了,又放在被子裏捂着,這時候拿出來穿身上還是暖呼呼的。
因為一大早出門,蘇明川給她準備的衣服有點多,林秋靜感覺自己穿得像個球似的,再戴上圍巾帽子手套,都能原地打滾了。
然後蘇明川開車,兩人去了筆架山公園。
今天天氣實在太冷,天亮之前又剛剛下過雨,不僅沒有什麽人爬山鍛煉,就連整個筆架山公園,幾乎都沒有什麽人。
林秋靜攏了攏身上的外套:“這得多想不開才會這種天氣出來爬山啊!”
他們來得早,比約定見面的時間提前了一個小時,原本說好了,蘇明川先上去,找個地方藏起來偷偷看那趙光宗打算搞什麽鬼,林秋靜就按照約定的時間上去,如果有危險,他也來得及出來幫忙。
可是看着這公園裏鬼影都沒有一個,蘇明川說什麽也不放心丢下林秋靜一個人,索性就兩個人一起上山了。
為了方便人們上下山,這路上修建了水泥階梯,只要沿着階梯往上爬就可以了。
才走了沒幾步,林秋靜就嚷嚷着累了:“哎呀,走不動了怎麽辦?”
蘇明川換了一只手牽她,空出來的那只手托在她的後腰上,使了點力氣往前推,這樣林秋靜就不用花多少力氣就能往前走了。
“還說自己一個人來呢,怕是上都上不去。”
“我要是自己一個人來,那又不一樣了。”林秋靜說。
人嘛,都是有依賴性的,上輩子她拍視頻到處跑,也是爬山下海無所不能的,現在這不是有人可以依賴嘛!
要是今天她一個人來,又不會這樣了。
正說着,前邊急匆匆地跑來一道身影,林秋靜定睛一看,那鬼鬼祟祟,鼠頭鼠腦的模樣,不是趙光宗還能是誰?
這時候雙方距離大概有幾十米的樣子,趙光宗也發現了他們,一下子就慌亂了起來,猛地蹿進了路旁的草叢裏。
然後不知道踩到了什麽東西,腳底一滑,然後林秋靜跟蘇明川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他一邊慘叫着一邊從山坡上滾落下去。
最後被一棵大樹攔下,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生死不知。
林秋靜默默地拿出了手機,撥打了110:“喂,是派出所嗎?我們在筆架山公園,通往筆架山半山亭的階梯上,看見一位游客沒踩穩,從山坡上滾下去了。”
報完警,兩人繼續往上走,既然這趙光宗鬼鬼祟祟地提前過來,又慌慌張張地離開,肯定是在那亭子裏做了什麽手腳,他們得趕緊上去看看,以免有無辜群衆誤入,被誤傷。
很快到了半山亭,裏面居然有人,也是鬼鬼祟祟的模樣,在欄杆邊探頭探腦,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林秋靜低聲在蘇明川耳邊說:“這人說不定是同夥。”
蘇明川沉聲問:“你在幹什麽?”
那人猛地回頭,眼中露出驚恐的神色,有些慌亂地搖了搖頭:“沒,沒幹什麽。”說着匆匆忙忙地就要離開。
蘇明川見他胸前挂着一個看起來蠻專業的照相機,又問:“你剛才在這裏看見了什麽?”
那人更緊張了:“沒有,我什麽都沒看見。”說完竟然跑了起來。
下過雨路滑,林秋靜一句:“小心點兒”還沒出口,那人就腳下一滑,整個人向前一撲,胸前的照相機也飛了出去,掉進了不遠處的草叢裏。
蘇明川走過去把照相機撿起來,對那人說:“剛才有人在那邊滑倒掉下去了,我們已經報了警,警察應該很快就到了,你要是信不過我們的話,待會跟警察說吧!”
那人眼中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你,你們,不是一夥的?”
林秋靜莫名其妙:“什麽是不是一夥的啊,你們到底在說什麽?”
蘇明川:“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裏面應該拍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吧!”說完,把照相機還給了那個男人,“拿好了,不要摔壞了。”
林秋靜看着那照相機,忽然恍然大悟:“剛才有人在這裏幹壞事,被你拍到了?他幹什麽了?”
那人牢牢地抱住相機,警惕地看着他們,明顯還不是太信任他們。
這時,山下有警笛聲呼嘯而至。
蘇明川:“警察來了,我們下去吧!”
那人走得比他們還快。
一看見警察,就像見了親人似的,跌跌撞撞地跑過去:“警察同志,殺人了,有人殺人了!”
警察只來了兩個人,原本是聽說這裏有人摔下來了,過來看看情況并且打算把人送去醫院的,沒想到居然牽扯出一樁人命案。
趕緊打了電話回所裏請求支援。
蘇明川和林秋靜也過去表明了身份,他們就是剛剛打電話報警的人。
很快,警方從半山亭靠外的那一側山崖底下,找到了兩具已經摔得血肉模糊的屍體,整座筆架山公園都被封閉進行搜索調查,而林秋靜他們幾個人,也作為在現場的證人被帶回了派出所接受調查。
林秋靜心慌慌的,總覺得死掉的那兩個人可能會跟她有關系,總不能是莫祈婳或者是宋蘭香吧?難道是趙光宗帶了什麽人過來想要威脅自己,結果一不小心錯手把人推到懸崖底下去了?
所以他才會這麽急急忙忙地逃跑?
是的,他們已經知道了,剛剛遇上的那個男人,是個攝影愛好者。
今天一大早背着相機跑到山上,就想拍一個山中雨後清晨的照片,來得特別早,是為了拍出在不同的光線之下景色的變化。
他在山上選取了一個視角極佳的位置,而半山亭,正好在他的取景框中。
才架好相機,他就看見半山亭裏多了三個人。
他一開始并沒有太在意,山上的游客,也算是風景之一,能讓他的照片顯得更生活化。
可是接下來,讓他不敢置信的一幕發生了。
那三個人站在欄杆邊上看風景,忽然中間的那個人忽然伸手,猛地在另外兩個人的後背上用力一推。
其中一個人猝不及防之下,翻過欄杆直接就掉下去了。
另一個人掙紮着跟推人的那個人對抗,糾纏了一陣,最終也被扔了下去。
這位攝影愛好者吓得腿都軟了,但鬼使神差地,他連按快門,把那人行兇的整個過程都拍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