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殊放棄了從湯廷裏撬出點什麽。
套他話不如毒打他一頓, 陸殊很正經地想。
過了會兒，湯廷起身走到靜止的裴路行，陸殊從設備中擡起頭, 皺眉道：“要幹嘛？”
湯廷豎指噓了聲，“我發現裴有一點異狀。”
陸殊立馬瞧屏幕上的生命特征, 仍是平緩的直線, 沒有其他異象。
“別擱那兒演。”陸殊的視線回到工作崗位。
湯廷站在裴路行側旁, 仔細端詳他右側的頭發, 耳後連接的黑線開始慢慢變白。
這個也屬于裴能控制的範疇？湯廷覺着有趣。随後想起那天, 季杭對他說的那些話, 心中一哂。他就算什麽都知道，但也不會做損害裴的事情。就這麽放着吧。
鑒于陸殊并不信他，湯廷便回到座椅上，坐下繼續仰頭閉眼。
陸殊煩躁道：“你去基地門口當個招財貓算了！”
湯廷閑适地假寐中，“那多不好, 會吓到回來的危澤的。”
陸殊：“你還知道有這號人啊, 我寧願要他也不要你！！”
要不是危澤目前呆在綠洲整他那什麽破測試, 他用得着受這種氣？！
湯廷果然道：“危澤不是想重現林茗的計劃麽，給他點時間，我相信他能成功。”
陸殊随即眯眼, “你果然知道點什麽。”
湯廷打了個哈欠。
陸殊的額角凸顯一根青筋：“我審過蘇藍，她說你一個D級定查員，居然擁有權限力量。”
湯廷睜開眼，臉色依舊淡定, “編得還挺像。”
他知道, 陸殊是想詐出他真話, 蘇藍那個冒牌貨不可能留下關于他使用權限力量的記憶。他所記下的公式, 在嘆息世界有說一不二的壓倒性力量。
所以記憶重置公式，一旦念出，她的大腦的的确确抹去了這段回憶。
再說了，陸殊要有這證據，早把他抓起來了。
還是沒能套出有用的信息，陸殊面色鐵青：“……”
湯廷雙手枕在腦後，微笑道：“陸殊啊，有沒有人說過你像個精明的傻白甜。”
陸殊：“滾。”
下午之際，葉提和危澤一并到來，湯廷此時認真地幹活，看不出一點偷懶了整個上午的痕跡。
見到葉提負手踏入，他點頭致意：“葉副總。”
一旁的陸殊：“……”
危澤臉上容光煥發，說：“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測試通過了！”
湯廷脊背微僵，不過他沒表現出來。
陸殊則緊皺眉頭，“這也能通過？？”
他懷疑危澤打了某種不可說的藥劑，腦子變得不大正常，繼而通過了綠洲的标準。
危澤笑：“陸殊你這是不服？”
陸殊沒搭話。
葉提掃了眼基因庫中央的裴路行，開口道：“同時，還有另一個措施也通過了。”
陸殊：“什麽措施？”
其實他挺害怕再來一個更誇張的瘋念頭。
葉提：“既然已經檢測到了嘆息內部的信號，那就挑一個置入意識吧。”
危澤點點頭，“這是綠洲一位科研員提出的，葉副總和我都覺得可行。”
“……”
陸殊緘默不語。
葉提略過陸殊，瞥向他身後的湯廷，忽地關心道：“湯廷，新的職務感覺如何？”
湯廷笑道：“感覺還不賴。”
葉提也笑，平易近人的和善，說：“不如就由你來操縱置入的意識。”
湯廷霎時臉色微變，雖然轉瞬即逝，但是沒逃過葉提的眼睛。
陸殊也看過來。
湯廷停了幾秒，回道：“行，沒問題。”
……
A區某個坐标的餐廳。
林茗揉着太陽穴，腦殼嗡嗡地疼，她好像有點又回到了最初的狀态。
那名已經被伊狄按壓在地板的歹徒，還在大放厥詞：“你趕緊修複好黑洞，否則我就殺了你！！”
柏雨側頭看了看林茗，林茗開始捏眉心。
他們半蹲着審訊這人已經有一會兒了。
伊狄倒是不累，非常有力道地拴住歹徒背後的手。
柏雨問：“不覺得有點奇怪嗎？”
林茗語調微快：“意識轉移的公式我只告訴過湯廷，這個人既然能用這條公式，代表綠洲已經從湯廷口中得到這條公式了。”
李海和她的相關資料應該早被删光了，綠洲無法從這方面獲得公式，因此她才能斷定這個人一定是綠洲派來的。
柏雨搖頭：“我指的不是這點。”
“前面你提到，烏托邦的兩位S級，沒有協助我們修複黑洞。”柏雨分析道，“也許有一種可能我們都忽略了，他們在登陸嘆息世界之前，有沒有跟綠洲交換過信號？”
林茗長久地怔愣。
伊狄聽完，地上的歹徒立刻道：“是，我是S級明派來的！他讓我——”
不等他擠掉完整的話，伊狄腿一用力，他整張臉便被擠壓得更重，再也吐不出一個字。
柏雨凝神觀察道：“你看，他根據我們的說法來改供詞，說明他背後的人想隐藏這一點。”
林茗盡量掩蓋大腦的疼痛，下意識道：“我總覺得他意識不太穩定……”
話音剛落，在場的另外三人都停住，齊齊望向她。歹徒眼眸朝她的方向拐。
林茗奇怪道：“我臉上有什麽嗎？”
“不是你的臉。”柏雨說，“你身後出現了一條縫隙。”
仿佛空氣中忽然睜開了一只眼。
林茗緩慢轉過身，歹徒不顧伊狄的壓制歪着嘴喊：“你就是操控黑洞的那個人！”
縫隙中伸出一雙手，一下子把林茗拉進去，動作快得仿佛光速，柏雨和伊狄一眨眼林茗就沒了。
“……”
林茗進到縫隙的空間，才發現是一片宇宙的星空，場景甚至有些……熟悉。
她想起來，那是登陸前一晚，裴在實驗室給她展現的場景。
當時她以為是S級通過生物磁場變出的幻覺。
所以把她拉進來的人是——
林茗從一片星雲上擡起頭，裴路行正看着她衣服上子彈留下的痕跡，“沒傷着你吧？”
“沒有……”林茗有點遲疑，“是你幹的嗎，裴？”
裴路行挑眉道：“如果我說是，你會跟我解除婚約麽？”
林茗停頓了下。當前事情如一團迷霧，柏雨和伊狄在外面等着，縫隙已關閉，她好像找不到跟裴直接的證據。
但也能說得通，畢竟世界的主機是裴，他在這點上已經遠超其他的S級，想幹什麽隐秘性應該也很強。
思前想後，林茗選擇了幽默的回複：“我怎麽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跟你解除婚約。”
裴路行：“這還差不多。”
林茗緊接着道：“但是吧，也不是不行。”
裴路行哈哈大笑，一把将她擁進懷，“我們去見一個人。”
林茗被他的手扣腦袋扣得有點緊，問道：“去見誰？”
裴路行唇角留着未逝的笑，“編號02世界的S級花，花瑞汐，這次的人是她派來的。”
林茗恍惚道：“那這個縫隙。”
裴路行：“我開的。”
林茗微怔：“你怎麽知道我有危險？”
裴路行笑：“花瑞汐的訊號。”
林茗：“……”
她頓時明白了整個來龍去脈，花瑞汐特意派了個技藝不精的意識來刺殺她，對方想盡辦法甩鍋其他人，目的就是不想被聯想到是另一個世界的S級。
但是，有一點。
林茗說：“老師曾經提到過，既然常童沒死，那麽花瑞汐肯定也沒被銷毀。我本來以為這是老師的美好憧憬，沒成想竟是真的。初代S級哪怕在平行世界銷毀，意識也不會消亡，是嗎？”
“嗯。”裴路行松開她，牽着她起身。
林茗随後道：“為什麽要殺我呢，然後又通知你。”
裴路行擡下巴，輕輕一碰，遮蔽視野的雲片迅速分開來，為他們開出一條道。
“為了增進我們的感情？”他笑得很慢。
林茗不由抿唇，眉眼之間顯出點憂愁。
“裴，我有個不好的預感。”思前想後，林茗還是決定說出來，“我的意識開始不穩定了，黑洞會因為這個變得愈發大，綠洲便能乘機而入。”
裴路行帶着她走，神色不變，“又如何？”
林茗難言道：“問題出在我身上，解決掉我就能修複好黑洞，嘆息世界從此以後平平安安，再無隐患。”
裴路行故意歪解道：“解決你，我們運行的大腦不就失去了一個支柱，黑洞反而擴張得更大。”
林茗無奈：“我指的是，把我的位置換成S級，然後我重置記憶。”
裴路行停下腳步。
他緩慢地看過來，眼神深邃，“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林茗不自覺避開他的視線，微慌道：“……我想給嘆息設置更好的主機，而不是我這個人類之軀。”
裴路行：“平行世界都以你的公式每秒光速運行，一旦換成其他S級，就算強度撐得住，但他的腦子未必。你的生命意識已經緊緊跟每一座世界交織在一起，就算意識消亡也會成為世界裏的花草樹木，建築鋼筋。”
林茗一瞬有點沒站穩，裴路行單手拎住她，繼續道：“同樣結局的還有我，其實，跟你一起消亡挺好的。”
她立刻生氣道：“不行，你不能消亡。”
裴路行便笑：“現在知道我的感受了？”
林茗：“……”
原來裴之前一直泡實驗室，為的就是研究如何讓她“活”下去嗎？
林茗顫聲道：“我們應該怎麽辦……”
而且不止這一個問題，還有将來如果運行量不足的問題，他們的大腦就這些，想要長久地運行下去，必須有充足的“能源”繼續支撐。
裴路行面不改色：“有一個初步的計劃，但是得避免綠洲的幹擾。”
林茗：“我們就擺脫不了綠洲是麽？”
裴路行讓她擡頭看他。林茗只好照做，擡眸望進他眼內。
他便說：“無需擺脫，能利用綠洲的進攻更好，我正愁沒有進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