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茗微微一頓, 沒有否認。
看來嘆息世界的黑洞缺口已經影響到了住民的意識，下意識地去尋找“罪魁禍首”，也就是運行的主機, 裴路行包括一衆在內的林茗自己。
同事見她不反駁，笑着說：“喲, 還真讓我猜着了。”
林茗跟着笑：“可別亂講, 我當你開玩笑好了。”
适逢裴路行下來, 那同事喝完咖啡默默溜了, 看樣子不想留話柄。
林茗保持着閑适的笑, 拿上帆布包, 調侃道：“可算是等到你加完班了。”
“嗯。”裴路行自然地接過她手裏的包，但林茗沒松手，仍是笑着：“走吧，你開車送我。”
那同事回到位子，盯着電腦跑數據, 不忘重提道：“你們倆氛圍真的怪, 婚前焦慮症？”
林茗斂神。雖然對方擺脫了潛意識的影響, 沒再提黑洞，但是此時此景下，有種哪壺不開提哪壺的錯覺。
“我們先走了, 明天見。”林茗回複道，和裴路行離開實驗室。
留下那同事嘀咕：“明天不是休息日麽……”
走出研究所，夜晚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倒是連黑洞也一并看不見了。
林茗擡眸眺望夜空, 有感而發道：“是不是只有夜晚才能讓大家覺得回到了正常世界？”
裴路行看她, “如果你想讓太陽消失, 我可以做到。”
林茗不由微愣, 默了幾秒，說：“阿裴，我沒有那個意思。”
同事說得對，他們之間的氣氛早已不是從前的和諧，漸漸變得面目全非。
兩人靜默地走了許久，但離研究所大門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半晌，林茗先行打破沉默，開口道：“我打算去A區看看柏雨和思。”
裴路行：“那我呢。”
林茗頓了頓，說：“C區有你和老師，我很放心。”
裴路行不作反應，林茗便解釋道：“是我的狀态不好，等我去A區調整好，回來跟你結婚。”
可能大腦的運行量對她而言負擔太重，說話時音調也有點顫，透着一股虛弱。
加入嘆息世界的運行，相當于無時無刻不在為世界加瓦添磚，大腦一刻也不得停下。
裴路行凝視她，眼底似乎察覺到了她情緒的變化。
林茗錯開了一點視線。
這時，終于聽見他回：“好，我等你。”
松口了。林茗如負釋重，唇角上翹，“我很快會回來。”
……
次日，林茗老老實實地坐飛機去，而不是用權限力量開啓一道門。
以前她的大腦不參與運行，權限力量多得使不完，現在則不能像過去那麽随心所欲。
抵達A區後，柏雨和伊狄過來接她。
林茗沒見到霍格思，好奇道：“思沒來嗎？”
柏雨嘆了口氣：“她去E區了。”
林茗輕怔，随後笑道：“看來是去找雪玩了。”
柏雨沒有反駁，自從他無需看守霍格思後，也投入到A區的管理中。霍格思仍舊像過去那般，滿世界亂跑，不過她不再精神緊繃。
伊狄幫忙拖着林茗的行李箱，開口：“我聽說你準備跟S級裴結婚？”
林茗點點頭。
不過看伊狄的意思，似乎并不看好他們。
果然，伊狄又說：“林茗，你确定要跟一個S級結成伴侶？他不一定有正常人類的情感。”
林茗輕松地笑：“嗯，我确定他比你更有情感。”
伊狄：“……”
柏雨在一旁扮演悄無聲息的啞巴，存在感極低。
他們給林茗找好了住處，将行李擱下，便帶她到霍格思專屬的實驗室參觀。
霍格思養的生态園非常茂盛，形成了一個很自然的四季生物鏈。林茗很感興趣，隔着玻璃窗撫摸了下裏面的飛鳥。
她說：“E國發現的新物種應該是漏洞産物吧，不知道是雪還是秋的，思很可愛啊，把它挪入了生态園發展。”
柏雨頗為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
林茗側過視線，伊狄毫不客氣地戳穿：“她是為了構成生态園完整的食物鏈。”
“……”林茗失聲，随後笑了起來，“好吧，倒是很符合思的個性。”
伊狄說：“飛鳥在她眼裏代表S級雪，放入生态園，她代表的生物鯨魚就會吞并飛鳥，達成一個很完美的食物鏈。”
林茗無奈道：“思怎麽還沒改正這毛病，登陸平行世界了還要欺負雪。”
沉默是金的柏雨開口：“所以我沒阻止她去E區。”
林茗有點驚訝，“為什麽？”
柏雨：“她說敘敘舊，如果我阻止她，她估計會認為我吃醋，然後加倍地玩弄我。”
林茗：“……原來如此。”
柏雨在科研員時期便被思折磨得不輕，雖然兩人相處模式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但柏雨也得找到防護自己的機制，否則思作為S級，很難說不會傷害到柏雨。
這時伊狄道：“林茗，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麽反對你跟S級裴結合。”
林茗微微愣了幾秒，倒是沒有言語。
她明白，當初她放棄綠洲的資源時，伊狄就對裴沒有好印象，他作為她的朋友，應該無法理解一個非人的生物阻礙了她的前途，或許也沒考慮過她甘之如饴。
“伊狄啊，你總是對裴有偏見。”林茗的聲音很低，“我選擇他，是必定的結果，而不是一條多變的路。”
伊狄今天的說話量到此結束。反正他們的狀況也不會比現在更差了，堕入平行世界永遠迷失，永遠被利用着大腦，甚至可以說，林茗和裴路行在一起，只是最微不足道的決定。
參觀結束，他們去附近的餐廳解決午飯。
碧藍如洗的天空明晃晃挂着黑洞，太陽光好似也被它吸收了，周圍的人都不太敢直視，街道上路人行色匆匆，餐廳裏的客人悶頭吃東西。
氣氛的沉悶在此刻達到頂峰。
林茗很快吃完，等待柏雨和伊狄的間隙，突然有人沖進來一頓掃射——！
頓時，桌上的食物被打得飛濺，所有人驚恐地抱頭蹲下，躲到餐桌下。
那歹徒舉着槍大喊：“我知道世界的真相了！有人藏在這裏，詭異地操縱着那黑洞！找出她，殺了她！！！”
林茗也躲在餐桌底下，旁邊的柏雨和伊狄對視一眼，柏雨說：“他用的人稱是她，難道……”
不等兩人證明猜測，歹徒身上好似帶了裝置，手持沖鋒槍來到他們這桌的位置。
林茗神色凝重，低聲念：“我懷疑綠洲的人潛入進來了。”
而且，對方好像還是個生手，對主機的力量不太了解。
伊狄懶得演了，在歹徒的腳步迫近之際，起身就把他給鉗制住，槍被伊狄踹到地上，滑到另一邊的餐桌下面。
但是柏雨的表情沒有放松，武器的危險性非同小可，他彎腰想去撿那沖鋒槍。
林茗眉眼一緊，喊道：“小心！”
餐桌底下蹲着的人先一步撿起了那把槍，他看上去臉色古怪，站起來首先低頭瞧了下自己，再擡頭直盯林茗，露出詭異的笑，“哈哈哈原來是你，我找到黑洞的罪魁禍首了！”
他的臉變成了歹徒的臉。
伊狄立刻看挾持的歹徒，果然不是原先的模樣了。
柏雨說：“槍才是他的本體！”
通過槍轉移意識，槍滑到哪兒，接觸的第一個人就會變成意識的載體，重新複活。
那人毫不猶豫地沖林茗飙了好幾槍，柏雨起身以手擋子彈，大家都震驚地盯着這一幕。
歹徒也從狂笑到難以置信，眼睛快睜脫了出來。
因為，槍竟然對他們無效。
他的攻擊屬于無效攻擊。
柏雨的手臂強勁地擋下了五顆子彈，那五顆子彈像碰到岩漿般的氣流，頓地融化消失。
歹徒眼紅地大喊：“看見沒有！他們都是怪物！他們根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一個持槍進來擊殺的歹徒，在最後關頭竟然開始拉攏無辜的路人，試圖證明自己的行為沒問題。
他殺的是怪物，所以是合理的。
伊狄趁着對方喊的間隙，上前繼續制住那歹徒，這回連人帶槍按在地板，餐廳的人立刻逃跑，只剩下林茗他們幾個。
A區小漏洞頻發，工作人員驟然缺失。自從升入高維後，霍格思雖然不像以前那樣鬧騰，但是小漏洞還是天天有。伊狄沒了弟弟的協助，比以前要更費精力。
這會兒，伊狄鉗住地上的歹徒，問林茗：“怎麽确定他是綠洲派來的？”
現實世界。
基地的基因庫已經全部清理完畢，成為一個以研究裴路行為中心的小型研究所，各種大型設備都用來連接他的大腦和手臂，方便檢測他的生命數據情況。
他身後連接的三分之一晶體已經在漸漸消失，仿佛隐匿去了另一個時空。
葉提不在，他回去跟綠洲股東商量其他通過的項目。
當前這裏只有陸殊和湯廷。
湯廷自從被葉提召回，葉提沒跟他談什麽，只是讓他過來基地值班，但沒什麽實權，葉提只放心陸殊，他不在的時候由陸殊負責決定權。
陸殊盯梢了會兒數據，回頭一看，湯廷閑适地躺在座椅上，伸了個懶腰。
陸殊：“……”
他真想一拳打扁這懶漢的臉。
陸殊開口罵道：“能不能幹點正事，你起碼也是跟裴路行相處過一段時間的科研員，就這副狀态？？”
湯廷：“那你覺得我該擺出什麽狀态？”
陸殊也認命了，說：“別像條臭鹹魚就行了。”原本還警惕危澤是個瘋子，現在發現，瘋子比鹹魚要讨喜一點，起碼瘋子幹活。
湯廷露齒笑，應道：“好啊。”
陸殊回過身，頭皮有點疼，不知是不是熬夜過度了，還是被湯廷氣的。他随後又道：“有時候我真是不懂你，那天登出之後，你跟世界末日到來似的，結果現在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
湯廷的頭仰在椅背，低垂着眸審視陸殊忙碌的背影，隔了兩秒，他回道：“我跟林茗認識二十多年了，還不能讓我難過一下嗎？”
陸殊問：“所以你是覺得從此以後再也見不到她——在為這件事難過嗎？”
身後驀地沉靜下來。
許久，湯廷“嗯”了一聲。
陸殊不由感到稀奇，“還以為你沒心沒肺呢，看來當初隐瞞C區情況也是為了林茗吧，結果最後關頭被人踢出局了。”
湯廷笑了笑：“陸殊，你挑撥離間的套路不行啊。學學葉副總，人家比你更了解我，都沒挑動我和林茗的關系。”
“……”陸殊哼了聲，“你怎麽知道不是葉提讓我來挑撥你們的關系？”
湯廷停頓片刻，認真思考一遍，說：“葉副總比你聰明吧。”
陸殊：“……你真的是綠洲的叛徒嗎？”
他盯數據盯得很煩，不想再跟湯廷瞎掰扯。
湯廷跟從前一模一樣，嘴嚴得緊，不會因為他套近乎就透露出S級有用的信息。
作者有話說：
新的瘋子已經出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