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小姐?”
衛珈恍惚回過神,視線重新聚焦落在士兵臉上。
“衛小姐, 你怎麽了?”士兵不解, 站在打開的車門旁重複了一遍,“已經到了, 可以下車了。”
“……哦,好的。”
“沒事吧?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需不需要讓醫生過來?”
“不用了,可能是今天訓練得有點累。”衛珈勉強笑了笑, 然後轉頭走進別墅。
上樓的時候, 她手無意識地一次又一次地去觸碰手腕上的光腦, 等到走進卧室之後她飛快将剛才關閉的郵件頁面再次打開。
【衛小姐, 指揮官遇襲, 醫治無效,已經死亡。】
再次看到這句話衛珈依舊發懵, 腦海裏一片空白。
剛才在車上看到這句話時她甚至在懷疑這封郵件的真實性,于是馬上接着往後看,然而郵件後面喬易也只是叮囑她不要把消息洩露,至少等到議事會将情況公布之後, 同時還告知她說,會安排專人在她身邊保護她, 并讓她繼續安心參加季度考核。
衛珈關上卧室門,把郵件再看了一遍。
喬易确實,沒有再給她留下更多的信息了。
她手幾次擡起又放下。最後低頭發送信息給喬易,手指在光屏上輕觸時有好幾回都點錯了。
【這是怎麽回事?】
喬易沒有回複。
衛珈愣愣地看向窗外, 心跳一下急促過一下。
也不知過了多久,喬易那邊終于有了回音,她急忙低頭一看,只有非常簡短的一句:【情況屬實,但是細節無法透露】
情況屬實?
赫沉真的……死了?
“衛珈。”卧室門被Ash敲了三下,“該吃飯了。”
她這才驚覺原來距離她回來已經過了這麽久了。
衛珈往沙發側面的扶手上倒了下去,“我沒胃口,先不吃了。”一開口聲音有氣無力,聲線還有些不穩,她趕緊咳嗽了兩聲,避免Ash聽出什麽異樣來。
“怎麽了?你不舒服嗎?”
好一會,卧室裏才傳來低低的一聲:“嗯。”
“需不需要請醫生來?”
“不用,我自己躺一會就好。”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等餓了記得下來吃飯。”
衛珈沒再回話,她覺得胸口悶得慌。一直保持這個姿勢躺了好一會,她才将臉埋進臂彎裏,長長地、顫抖着嘆出一口氣。
如果是被抹殺了意識,那麽研究所的人肯定能夠按照原來的藍本進行重建,到時候赫沉依然是赫沉,只是失去了從他上一次“醒來”後的所有數據,即已經存在的記憶和其他等等信息。
只是失憶而已,對她來說或許算一件好事……
他不會再跟她說那些奇奇怪怪的話,她也不用再糾結相不相信他那一番關于“喜歡”的話,只需要通過考核,然後破譯密碼。唯一需要擔心的只是他還承不承認他們這個約定。
不過,他什麽都不記得了,大概也不會非讓她待在基地,或許會把她送回研究所?
衛珈埋着頭胡亂想着,可是卻越想心裏越沉重,沒有半點輕松的感覺。她想把原因推到“J再一次死亡”這一點上,但現在這個理由她自己都騙不了自己了。
的确也有這個原因,然而這一點卻也提醒了她,只要在意識抹殺之後一切都會“清零”,意味着赫沉并不算是J,頂多算是同一個軀體,所以這次赫沉重組意識後也不是原來那個赫沉了。這才是她真正難過的原因。
她喜歡赫沉的程度……好像遠比她自己以為的要多。
衛珈心理不是滋味,眼眶有點發熱。
早知道這樣,她那天是不是應該幹脆承認自己喜歡他?
而不是到現在成為一個遺憾。
“衛珈。”門忽然又被敲響,這次Ash的聲音和敲門的節奏都急促了許多,“衛珈?”
她心裏忽然有了些不好的預感,趕緊起身幾步走到門口把門給打開:“怎麽了?有什麽事嗎?”
“你有沒有看到議事會最新公布出來的消息?”
衛珈一顆心狠狠地沉了下去:“……還沒有。”
“你快打開光腦看看吧。”
衛珈轉過身,打開房間裏的光腦,一瞬間畫面投映到空中,她切換到實時界面。
議事會公布了指揮官的“死訊”,這一點衛珈勉強算是有心理準備,但是後面的內容卻讓她呆愣在原地。
“可能會有新的最高領袖……”她喃喃重複,接着轉身急忙問Ash,“這是什麽意思?他們難不成要趁這個機會大權獨攬?”
他們不就是想阻止赫沉意識重組後再度掌握絕大部分權力和将議事會牢牢壓制住,在此之前就創造出一個新的仿生人領袖改變局勢。
Ash點點頭:“按照他們說的,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
衛珈心裏還沒徹底緩沖關于赫沉死亡的消息,現在看到這個,只覺得腦海裏攪成一團亂麻。
議事會要是重新掌控所有的權力……
到時候一切又會出現什麽變動?
到了晚上,衛珈前半夜都沒有絲毫睡意,一會在想那個議事會會長的那次演講,一會眼前又浮現出赫沉冷冷走下戰機頭也不回離開的那一幕。
大概是安靜的夜晚感情總是過于充沛,她總覺得鼻子泛酸。
後半夜,她才在訓練後的疲憊與自己的強迫之中勉強睡了過去,只是也睡得很不安穩,迷迷糊糊地又做了很久的夢。
夢裏又是當初混亂的一幕。
“珈珈!”
身後有人喊她。
緊接着,耳邊響起一聲槍響。
衛珈在左右士兵的挾持下艱難轉過身,看見J額頭中央多了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她大腦空白一片,正要失聲喊他,卻發現躺倒在地的銀色機械骨架忽然間變成了另一個樣子。
金發藍眼,五官深邃英俊。他身上穿着筆挺的黑色制服,一雙眼睛失神且渙散地看着她的方向。
她站在原地,一時失語。
……
衛珈睜開眼。
是夢。但又不是夢。
因為J真的死了,赫沉也是。
她慢吞吞坐起身,茫然地盯着牆面,等察覺到眼角的癢意時才後知後覺地擡手摸了摸,觸手是溫熱的濕意。
眼眶越來越熱,更多眼淚順着臉滑了下來,她有些脫力地将臉埋在掌心。
不論如何,議事會的手還暫時伸不到基地來,所以即便他們放出了“可能會出現新的最高領袖”的消息,這裏的氣氛也不算太浮躁或者動亂。
畢竟除了指揮官,還有其左右手掌控着這裏。
考核如期而至。
衛珈知道不管什麽項目都忌諱分心,所以只能努力摒除雜念——不管怎麽樣,她必須要繼續破譯密碼,所以考核她必須要通過。
第一天是體能項目,第二天才是技巧類的項目,而她最沒底的飛行駕駛則安排在最後。
前面的所有項目都有驚無險地結束,衛珈也沒去回想和估計到底發揮得怎麽樣。
考核最後一項,她走向戰機的時候,停機坪上無數雙眼睛都盯着她,要麽鄙夷,要麽幸災樂禍。
從前這些仿生人勉強還收斂一些,自從議事會的消息放出來以後,有些人的目光裏的意味就幾乎不加掩飾。
衛珈像是沒有半點感覺,徑直上了戰機。
她壓下心底的緊張,熟練地一步步進行飛行前的準備工作。不管是戰機內部還是地面控制中心,都會有負責記錄與考核數據的光腦時時刻刻運作,所以任何一個細節也不能放松警惕。
伴随着戰機離開地面帶來的是強烈的超重感。風擋外飛速掠過無數雲層,她下意識看了一眼右側座位,心裏發悶的同時,竟然出奇地鎮定下來。
固定的航道、演練過無數次的飛行動作、還有最後返航準備降落。
沒有任何疏漏。
衛珈放下起落架,深吸了一口氣。
最後,戰機穩穩當當地着陸。
她垂眸解開安全帶,然後起身關閉供電,轉身走出機艙。踏出機艙的一瞬間,她才有一種不真實感。
——那種重新着陸的安穩和順利完成所有考核後松一口氣的感覺讓她有些恍惚。
這會照樣有很多人看向她,但是他們卻沒辦法嘲笑譏諷自己。衛珈想到這一點竟然有點想笑。
那些檢修人員,還有其他等待或者已經考核完畢的仿生人看着不遠處那道纖細的身影,神色有些悻悻。這個人類女人,并沒有像他們以為的那樣臉色發白心有餘悸,平靜得像是胸有成竹。
衛珈慢慢走下階梯。這種被衆人視線聚焦的感覺并不好受,以前她當作察覺不到似的,但是今天卻有一道目光好像格外的……
她沒能忍住,下意識就擡起頭循着感覺找過去。
這種感覺讓她覺得很熟悉。衛珈自己都沒注意到,她垂在身側的手已經微微攥緊,甚至呼吸都微微屏住。
可是找了一圈,好像并沒有發現什麽異常,都是一些她并不認識的仿生人,而且他們也并不會一直盯着她看。
那剛才那道格外專注的目光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她不解,同時心裏還莫名有些失落,正要收回目光時卻忽然頓了頓,又順着軌跡倒回去。她剛才好像看見了——
遠處,一個高大的仿生人正凝視着她。
衛珈的心口莫名其妙就開始飛快跳動起來。
隔得太遠,她并不能看得太細致,不過單從深褐色的頭發她就能判斷出這個人自己并不認識。
不認識他為什麽是這種眼神。
那人站在停機坪出口處,只要她從這個最近的出口離開,就無論如何都會從他身邊經過,到時候就能看得更仔細。
衛珈慢慢走過去,她沒有一直盯着對方看,但是對方卻一直看着她。
走進一段距離後,她擡眼。
深褐色的頭發,灰色的眼睛,五官也并不熟悉。
……等等。
她忽然怔愣地停在原地。
她記得,赫沉帶着自己去聽音樂劇的那一次,雖然五官沒有變化,但也是僞裝成了深褐色的頭發與灰色眼睛。
衛珈心跳得飛快,一下一下,有力得仿佛要從嘴裏蹦出來。
這人的眼神太熟悉。那種炙熱的、專注過頭的,仿佛眼底藏着一片暗湧的浪潮。
雖然樣貌完全不同,但是她卻沒來由地開始篤定。
衛珈突然有些不敢過去了。
沒想到她不動,那人動了。他步子邁得很大,短短幾秒鐘就停在她身前。然後頭頂落下一道有些陌生的嗓音。
“這次完成得很好。”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哈哈對不起我錯了!!還是沒寫到“凸”那裏,明天明天!明天一定能行,肯定不會錯了。因為情節安排是這樣的,我只是沒想到指揮官挂掉的這裏寫了這麽多(心虛)
評論明天回~困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