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沉盯着書房門的方向，臉色有些難看。眼底還劃過隐約幾分懊惱。
過了片刻, 手邊的光腦忽然亮起一點提示燈, 同時伴随着“叮”一聲輕響。
他下颌線緊繃，冷冷地垂眸, 目光落在那個罪魁禍首上面。亮起的提示圖标表示現在有人正請求與他通話。
是喬易。
赫沉擡手接通來電。
“指揮官。”喬易喊了一聲，正要開門見山彙報的時候卻發現坐在桌後的人臉色有些不對勁，“……您這是遇到什麽棘手的問題了？”
“沒有。”赫沉往後靠在椅背上，克制着情緒又恢複一臉面無表情, “你說。”
“您交給我的兩件事都有了進展。”
喬易面色嚴肅：“孟潘那批要從農場裏運出來的東西大概會以向其他買方供貨的名義, ‘交貨’日期也已經确定, 是兩天後。我已經安排了人手, 到時候會現場将所有人都扣下。”
“不用。”
聞言, 喬易有些詫異：“為什麽？”
“孟潘很謹慎，廣場的那次襲擊後大概率會因此改變行動。你只需要找人順着交貨取貨的雙方調查下去, 然後再清查其他的聯絡人與據點。”
經營了這麽些年還沒暴露，他肯定有足夠的耐心與謹慎。
但是葛恩的演講是個意外，激化那些人類情緒的同時，也給了他察覺的契機。赫沉在喬易應聲後又側首問：“另一件事？”
“新區的落成日期已經确定了, 就在孟潘對接的那個農場‘交貨’日期的半個月後。以及，議事會很快就會對民衆發布準确消息。”
赫沉若有所思：“半個月？足夠了。新區會有一場順利且安靜的落成儀式。”
衛珈在房間裏動作迅速地換訓練服。
五分鐘前Ash告訴她, 負責送她去訓練場的司機已經等在門外，只要她收拾好了随時就能出發。于是她趕緊回房來換衣服，換好了打開房間門還先仔細觀察了門外一番，看到底有沒有人。
其實……主要是看赫沉在不在外面。
剛才她完全沒想到會看到那幾行文字, 整個人都懵了，接着整個人有些尴尬并且不知所措，她下意識就想先離開。現在回想起赫沉那副僵硬的模樣，衛珈後知後覺地有點想笑。
竟然能在他臉上看到這種神色。
不過，他竟然特意查了女性生理期的那些內容，還在争論後繼續執着于“什麽是喜歡”和“怎麽喜歡”這兩個問題……這些事對他來說有那麽重要嗎？
衛珈又想到了他對Ash關于午餐的叮囑。
別的暫且不論，僅僅是這一點對她來說，在驟然接受赫沉“關心”的不自在下，好像……還有那麽一點微妙的感動？
跟上次他拔槍替自己“出頭”，還有跟她說那幾句疑似安慰的話時的心情有點像。
她垂眸，小心把門關上，然後轉身放輕了腳步下樓。
無意中撞破了別人的“秘密”，碰面的時候多多少少都會有些尴尬吧……更何況那些內容還是關于自己的，于是心裏的感覺就更加微妙了。
直到坐上車也沒看見赫沉，衛珈這才松了口氣。
車沒有開向之前每天都去的那個訓練場，而是往另一個衛珈陌生的方向而去。
她知道今天的訓練內容不一樣，所以也沒有太詫異。
車徑直開到了一片巨大寬闊的空地上，空地的不同位置停着各種外形各異的飛機。衛珈随意打量了幾眼。
不過，怎麽沒看見朗崎？
“朗崎他人呢？”她問那個一直充當司機的士兵。
“朗崎上尉還在執行任務沒能回來，喬易上将已經提前通知過我，說會臨時為您指定一名新的教員。”
“等朗崎回來後還是他繼續指導我嗎？”
“是的。”士兵說完，衛珈點了點頭，然後就看見一個綠眸的仿生人朝自己走了過來。接送她的士兵當然也看見了，便解釋道，“衛小姐，這就是你的臨時教員。”
衛珈應聲表示清楚。
士兵見狀又提醒了下午結束後來接她的時間，最後坐回駕駛位上驅車離開。
“衛小姐？”對方語氣不鹹不淡，眼神讓她覺得有些不舒服。不過衛珈沒有表現出分毫，只是微微一笑：“你好。”
“朗崎受傷，我被安排了這個臨時任務，希望……合作愉快？”說着他笑了一聲，意味不明。
衛珈蹙眉：“受傷？嚴重嗎？”
“再重的傷對于仿生人來說也只是進一趟維修間的事，我們可不需要像人類一樣可憐兮兮地在病床上躺好幾個月。”說着對方忽然又笑了笑，“衛小姐不要多想，我并沒有別的意思。”
只可惜，他的語氣和臉上的細微神色不像是“沒別的意思”。
衛珈沒有回應他的話，只是別開臉淡淡道：“什麽時候開始訓練？時間寶貴，我們還是不要浪費時間在這種無意義的對話上比較好。”
果然這麽一對比，才愈發顯得朗崎的态度有多麽難得。
這位臨時教員的臉色不太好看。
不過是一個什麽都沒有的、依附于指揮官的人類女人……他心裏冷哼一聲，皮笑肉不笑：“現在就可以開始訓練了，衛小姐。”
考核項目的其中之一就是要學會駕駛某一樣軍用交通工具。當時做選擇的時候衛珈目光放得很長遠，她知道這兩個月可能是她唯一且難得的、能夠光明正大學會一門本領的機會，而軍用交通工具裏，只有飛機在日常生活中也可見，而且很多。
所以選擇這一項來學習，或許最“劃算”。而且她那天看赫沉操作，好像也不是很難的樣子……？
——雖然或許民用與軍用還是有很多區別，但對于駕駛者來說，區別并不像飛機本身那麽大。
第一天接觸這方面的訓練，衛珈沒能真正上手操作，畢竟現在看來還為時過早。她大多時候都是在單向接收理論知識的講解。
結束下午的訓練後，衛珈被送回住處。這一次不像中午離開的時候那麽好運，她剛進門沒走幾步就迎面碰上了赫沉。
兩人四目相對，一陣沉默氤氲在四周。
赫沉隔着幾步看着她，不知想到什麽，他緊繃着的、有些不自在的臉色勉強和緩，手插進褲帶，一派不緊不慢的姿态：“今天的訓練怎麽樣？”
“挺好的。”衛珈扯出一抹笑，心裏刻意忽略自己早上看到的那些東西，盡力當作什麽都沒發生。
其實，她有幾個問題想問赫沉。
比如朗崎的傷勢，比如孟潘到底跟襲擊有沒有關系。但是想到赫沉之前一直追問她對朗崎的态度，即便再擔心好奇也只能忍耐。
“還有話想說？”他卻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
“沒有。”衛珈搖搖頭，說完後猶豫片刻又補充道，“午餐……謝謝你。”
她這麽一提，赫沉就又想起了她看見光屏上那些內容時，臉上詫異的神色。他放在褲袋裏的手有些僵硬，臉上卻淡淡的：“嗯。”
……“嗯”？
衛珈垂眸，頂着他專注的目光，搭在樓梯扶手上的右手不自覺地敲了敲：“那，我先上去了。”
他颔首。
等穿着訓練服的女人快步上樓回了房間，門合上的“咔嗒”聲徹底阻絕腳步後，赫沉才轉身看向二樓那扇門。
就這麽目光幽深地，定定地看了好一會。
“必須推遲。”
“可是——”鬓角有些白發的農場負責人臉色不太好，“推遲一天東西就要在農場裏多待一天，推遲得更久東西也相應會放得更久，這是在每天增加風險！如果被仿生人發現，那就全完了！”
“正是因為怕發現，所以才不能按照原計劃貿然行動。阿原夫婦他們的那次行動已經暴露了，赫沉還親自來了救助中心一趟，你覺得他可能沒起疑心嗎？”孟潘只覺得頭隐隐作痛。
負責人沒有接話。
深呼吸幾次孟潘才接着說：“你現在是要為了擔憂自己的安危，而把所有計劃都抛在腦後嗎？”
“……我有妻子兒女，我想他們好好活着，我自己也想好好活着。”負責人別開臉，臉色有些晦暗，“我已經不年輕了，等了太久，年輕時候的決心現在都快被消磨得七七八八，不像你，還能等。”
聽見這句話，孟潘驀地閉上眼，心裏不是滋味。
他張了張嘴，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半晌，負責人苦笑一聲：“不過，你既然這麽說了，那東西就再在我這裏多留幾天吧，等你找到新的運送方式再交給你。雖然雄心壯志被消磨了，基本的原則還沒忘，我記得自己的責任。”
“但，孟潘，可能也只是到責任為止了。”
最終，孟潘伸手重重拍上他的肩膀，嗓音低啞地嘆了聲：“多謝。”
兩天後，幾輛運送貨物的車從農場開出，并在約定的時間準時抵達救助中心。無數箱農産品被運往儲藏庫。
當天晚上，救助中心照例用清潔車将生活垃圾集齊，運往垃圾處理廠。
孟潘站在辦公室裏，默然望着窗外。
運貨的車是真的運貨，清潔車也是真的運送垃圾。
一整天，一整夜，平安無事。
他低頭，将煙頭摁滅，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也強迫自己放下心來。
第二天中午，例行要将農場垃圾送往垃圾廠的清潔車在往常的時間出發。然而沿路的某座大樓裏的某一層，一個仿生人士兵盯着行駛的車輛，對着通訊器利落地彙報：“已鎖定目标。”
作者有話要說： 珈珈認出，或者是說相當懷疑好沉是J倒計時開始
但是也不是非常快哈哈哈哈哈，不是下一章這種速度，究竟是哪一章看寫的時候具體情況～
評論我明天回！現在太晚了先睡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