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夫妻 - 第 51 章 ☆、【五十一】歌爺要虐後媽(上)

當晚,田如蜜收到了在田姿姿發來的婚禮上拍的照片。新娘田姿姿笑得甜蜜興奮,新郎也是紅光滿面。而作為來訪賓客的她和衛庭賢則分立兩側。照片上的衛庭賢身形挺拔而軒昂,表情也是弧度恰到好處的微笑,堪稱完美;反觀她……當時她不知怎的,竟在按下快門的瞬間晃了神。但又不确定是不是沒拍好,也就不好意思要求攝影師浪費時間精力,可這會兒一看瞬間大囧——她為什麽會以如此“深情”的眼神……望着他?

“什麽照片?”

聲音從身後傳來的剎那,她條件反射地想要關掉照片,卻手滑得數次未成,只得心虛地低下頭——

他凝神望了一會兒照片,忽然拍拍她的肩,扔下一句“發到我郵箱。”就踱回了自己的筆記本前。

她汗流浃背,卻也只能無奈照辦——唉,還有啥好說的?她的花癡形象恐怕早已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也無所謂他怎麽想了……

可……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說,她真的不得不承認這畫面中的男女真的不太般配——如果按照田姿姿的風格,她一定會露出暴殄天物痛心疾首的沉痛表情,然後大吼一聲:“這個女的肯定特有錢啊!”

她被自己的這個想法逗笑了,卻只是淺淺一點弧度,嘴角還沒來得及完成上揚的标準動作,就被悵惘的沉重思緒牽拖住……

或許逃避真的不是辦法,這種不明不白,不知什麽時候會被收回去的幸福生活……她過得好心慌。而随着時間的推移,這種心慌竟然已經到了讓她無法負荷的地步——

或許,她應該主動踏出這一步?雖然這個決定讓她的心劇烈絞痛,甚至冷汗直冒……

網絡時代高速發達,片刻間衛庭賢就收到了照片。他打開細細端詳,視線卻并沒有過多逗留在自己身上,而是一次次落在她十分好玩的表情上——像是有誰忽然在那一刻叫了她的名字,那表情有點癡迷、有點愕然,還有點不知所措——卻是正正對着他。

像是一刻都不願轉開視線般頑固,才會被定格在這小小畫面中。

眼底不覺有了微微笑意,他下意識右鍵将之設置成桌面,而後細細端詳了一會兒,才開始做正事。沒過多久她卻向他走來,站在他面前躊躇着,卻是一言不發。

“有事?”他不經意地擡了擡眼皮,卻見她神色似乎有幾分沉重,便不覺放下了手裏的工作,預備專心傾聽。

“……”她在那裏醞釀了好半天,家居服的裙擺都幾乎被她捏出個球來,卻還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有話直說。”他合上筆記本,擺出認真傾聽的姿态:“買菜的卡裏錢不夠了?還是工作上有什麽問題?”

“……”她雙腿緊緊抵住茶幾,仿佛這樣才能支撐住自己:“姿姿……她已經結婚了。”

他露出莫名神色:“我當然知道,婚禮我是和你一起參加的。”

“我的意思是說……”她顫抖着深深呼吸,一顆心幾乎呼之欲出,明知自己可能無法承受那個答案,卻還是狠狠心強迫自己問出了口:“趁着他們心情不錯,又有了新的指望,我們的手續……你看……什麽時候辦?”

這短短兩句話卻讓她說得幾近虛脫,汗水幾乎濕透背脊;他卻先是愣了愣,像沒反應過來什麽事,旋即面無表情地繼續打開筆記本,作勢忙碌起來:“……忙過這陣再說吧。”

什麽叫“忙過這陣”?她滿腦子莫名其妙,雖然他确實也沒怎麽閑過,但公司一不在籌備階段,二沒什麽特殊事宜,他……有什麽好忙的?

見她站着不走,他心頭不覺微微一動,複又擡起頭來:“你……很急?”

“不急不急!”她驟然失去了追問的勇氣,竟像只縮頭烏龜般把剩餘的話都吞進了肚子裏,轉身匆匆而去。

待她走遠,他卻再次擡起頭,剎那間懊惱地連正事都做不下去,只得把筆記本草草一攤——

當初和她結婚時确實心不甘情不願,可現在再看,還有那麽不甘願嗎?為什麽他沒有直接叫她忘記那個狗屁協議?為什麽他會說出這麽莫名其妙的話?明知她應該不會拒絕,兩個人就這樣好好過下去不好嗎?

不管他對她的這種感情是不是愛情,其實都不影響他和她維持原狀地就這麽過下去——做人為什麽要這麽糾結?為什麽非要理出個所以然?遵循自己本來的意願不就好了,說一句“我們別離婚了就這麽過吧”有什麽難的?

只可惜他這人就是這樣,明明一切都想明白了,被她這麽忽然地一問,卻還是慌了手腳。

他怔怔望着自己的手背,想要追上去說清楚的念頭瘋狂叫嚣,一些混亂的思緒和畫面卻驟然交叉而過——

今天下午,就在他剛被雜志上的蘇遙喚醒一些久違的記憶後,卻不期然接到了她的電話。

蘇遙的聲音在電話顯得無助而決絕:這次你依然可以選擇避而不見,而我,将絕不會再打擾你分毫。

答應見面的瞬間,他竟無法抑制愧疚感的瘋狂肆虐!腦中忽然滑過枕邊人在某個清晨驟醒時含羞帶怯的笑容,而這場腦內混戰最終導致了罕有的疲憊感,讓他不覺輕輕靠向椅背,難以負荷地以食指和拇指捏住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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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庭賢趕到約定地點時,蘇遙已經亭亭矗立在風中。秋老虎依舊盛行,她卻把一身淺紫色歐根紗的半透明風衣穿得翩然出塵,一個回眸淺笑,恍惚間讓他一夕回到校園。

心裏卻比誰都清楚,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說要不要找個地方喝點東西,他卻打定主意不作久留,讓她盡快把要說的話說完。她精致無暇的面上忽然漾起一絲淺淺哀傷,欲言又止了一會兒,開口卻是最無關緊要的問題——

“最近……都還好嗎?”

“謝謝關心,都還不錯。”

他的禮貌和生分讓她心髒驟然緊縮,露出近乎疼痛的神色來;他心頭微微一緊,卻努力說服自己不要在意。

因為,他們都沒有資格。

“你們的感情……很好吧。”她首先試探。

“沒你說得那麽好,但我們都很努力在經營,希望你也一樣。”他語氣淡淡,卻暗藏犀利。

她頓時被堵得啞了口,不覺慘然一笑,低下頭去,無言以對。

他沉默地環視這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那段短暫卻讓他畢生難忘的歡樂時光,有很大一部分都和這裏有關,讓他無法不沉泯于回憶……

在他錯失獎學金那天,她乘着月光出現,問他要不要去喝一杯,他本能地想拒絕,不是因為不想,而是自卑;她卻笑得略帶狡黠,問他是不是怕喝不過她?

血氣方剛的年紀最經不起激将法,等他反應過來時,人已和她并肩坐在了學校附近的Pub裏,盈盈笑意襯着她精致五官,在茶色柔光下顯得分外好看。心頭郁卒于是忽然找到了傾瀉的開關,在她的鼓勵下,他一杯接一杯。直至散場時分,昏昏沉沉的大腦裏已然失去概念,完全不知道究竟喝了多少。

半醉半醒間,酒保遞來的賬單驚出他一身冷汗!正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她卻動作流暢地打開纖巧美麗的名牌手提包,語态從容:“他醉了,我來吧。”

那一刻熱氣陣陣襲上他微紅的面皮,不知是羞窘,還是心動。

深夜無人的江邊長堤,是他記憶裏最美的兩人時光,盡管已然記不真切。他大着舌頭說錢一定要還,她卻只是淡淡一笑。

衛庭賢不經意地用腳尖碾着路邊碎石,思緒忽然又回到那個下着蒙蒙細雨的傍晚,也是在這江堤的樹下,或許,就是現在他腳下的這一小方土地。

他們的生活其實并沒有太多交集,能一起喝一杯,或者在圖書館面對面看看書,他已經知足。所以在那個靜谧如常的午後,她在書本遮掩下的淺淺一吻,讓他錯愕得說不出話。

這是他人生中最瑰麗的時光,雖然短暫,卻光華四射。可短短兩個月,卻已把這薄薄緣分用盡。

畢業典禮前那個傍晚,他在給她的筆記裏夾了紙條。到了那日,他手心緊緊攥着那枚用第一筆實習工資買的銀戒,她卻遲遲沒來。

心口像是揣着火石般惴惴不安,他簡直不知所措——可等待一分一秒地放涼了他的期待,熱度一點一點退去,直到漫天煙雨澆滅他心口的最後一絲火苗,留下一縷微疼的青煙。

結局并不意外,她忽然銷聲匿跡,仿若從未存在。後來隐約聽說她傍了大款,出資送她出國留了學。而這個傳說在他忍無可忍地對傳播者拔拳相向後不久,也逐漸湮沒在了新的八卦中。

此刻,這一切已經不重要——六年時光已帶走太多痕跡,以至于再相見時連問出個所以然的意願都不複存在。凡事皆有其因果,當年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的單薄肩膀,又怎會是她遮風避雨的可靠港灣?

這世界太多陰差陽錯,芸芸衆生裏,他絕不是最需要被同情的那一個。

他轉頭看她,語氣淡淡:“不早了,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早點回去吃飯吧。”

他說完轉身就要走,姿态決絕而冷然,可才走出沒幾步,便忽然感覺到身後一陣突如其來的沖撞,柔軟的觸感和清雅的香氣讓他心口一凜,前行的腳步也被迫中止。

“……別這樣。”他試圖挪開她緊束在腰際的雙手,但她似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而他又不能生拉硬拽,一時間竟也無計可施,只得再次曉之以理:“蘇遙,這樣不好看。”

“你以為我願意嗎?!”她的聲音一改往日的輕柔優雅,聲嘶力竭中甚至還帶着破損的悲鳴感:“你以為我真的願意嫁給一個半截身子埋進土裏的人?!你以為我只是貪錢,貪得連尊嚴臉皮都棄如敝履?!在你眼裏我就是這樣的人是嗎?!”

他深吸口氣,放棄般地任由她死死扣着:“你到底想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