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嫁 - 第 33 章 ☆、章

葉召遠狐疑地看過來,劍尖直指瘦子眼睛,突然放下道:“金蟬脫殼。”

老萬啞然:“按塗老八的描述,斷不會錯……”

“這麽容易得手,你當讓門主忌憚多年的人物如此不堪?”

“絕無此意,但我分明看見馬老三的人鬼鬼祟祟的護他。”

“鬼鬼祟祟,但不拼命。”葉召遠淡淡的:“真的能随便讓你靠近,別以為臉上沒寫偷襲別人就看不見。”

一隊絕不鬼鬼祟祟但悄無聲息的人馬消失在夜色中,葉召遠只來得及看見一點輪廓。

今晚算是砸了,馬老三一貫禍害遺千年,麻煩的是自己這一堆爛賬該咋咋地,沒啥轉機,老萬一腳把假貨踹下馬去。

“兩軍交戰,地勢險峻,最忌孤軍深入。”

“……是啊。”他不明白葉召遠念叨這個幹嘛:“十有八九是誘敵之計。”

“馬老三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肯下血本一定有料。真貨不在他身邊,明知護不住,索性不管真假,賭了也是拼了,夠陰夠損。”

老萬根本鬧不懂這娃嘀咕啥,他還是更喜歡何碩,至少人家不說奇怪的話,不做奇怪的事,不是個奇怪的人。

葉召遠揮劍往他的馬股上輕刺了一下:“給你個壯烈的死法。”馬兒吃痛,撒開蹄子直往人多的地方蹿,老萬的手下顧不得旁的,替他殺出一條血路。

怪人自然不按常理行事,葉召遠趁亂一頭紮進密林之中。

“女人闖蕩江湖,總是容易吃虧。”何碩這邊偃旗息鼓,手下正在打掃戰場。

餘兆還跟個糖葫蘆一樣,似乎沒人做好事幫她把竹簽從身上抽掉:“要看吃什麽虧,明虧還是暗虧,當真遇上不講道理的人,那是啞巴虧。”

“有的人明擺着為了占便宜,為占便宜而吃虧,實在有一點悲哀。”

“人生就是這樣,有快樂,有悲傷。但是悲傷好像多了點。”她艱難地挪動一下,好讓自己躺舒服些。

何碩蠻過意不去地:“闖蕩江湖,看走眼是常事,總看走眼就可以瞑目了。”

“何堂主,我騙過你?”

他認真想了一下:“那倒沒有。”

不說真話和只說假話是有區別的。

老萬那邊亂得可以,分了一撥人增援。葉召遠策馬疾行,呼哨示警,何碩心中掠過一絲不安,出于對師弟的信任,仍将剩下的人派去接應。

萬籁俱寂,草地上空蕩蕩。

餘兆虛弱地仰望星空:“所見即所想,今天哪怕在這裏發現條狗,都是一條叼着陰謀的狗。你們不怕錯殺,也不怕錯放,不過是鬥得太久,連巧合都不信了。”

就當狗咬狗吧,小葉說這話的時候不知什麽心情。相互撕咬中的狗是不能觸碰的,它們通常對着拉架的手回頭就是一口。

他蹲下看了看傷勢,低聲道:“再不止血就不用止了,馬老三找你幹一票多少錢,給你雙倍,只要把知道的說出來,還有蔔先生和賬本究竟在哪。”

好冷,冷到發抖,盛夏裏的徹骨寒涼自然因為血氣不足,她氣極反笑,絕望地閉起眼睛:“我只知道那位葉堂主有去無回。”

假話之所以是假話,因為比真話還真,至少這一次他信了。

火星子帶着煙霧與尖嘯的尾巴蹿向天空,宛如爆裂的星辰,宿鳥撲閃羽翼成群出逃。信號發出,何碩的傷口驟然一麻。難以言喻的疼痛令人眼前一黑,比夜還黑……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脖子上多出來的箭頭。

餘兆肩上只有一節木制的箭身,本該是箭頭的地方僅剩斷口。

“如果我想害你,根本不會受這種窩囊傷!我只想走,去一個沒有你們的地方!”她想拉馬,馬在幾步之遙的地方吃草,将箭頭往上擡了擡:“讓它過來。”

她的手很快,比劍還快,似乎與葉召遠不相上下。這種身手如果拼盡全力,斷然不會留下任何活口。何碩看着這個面白如鬼的女人,她眼中沒有殺氣,只有怨氣,像個天黑卻回不了家的孩子。

輕喚馬的名字,馬兒聽話地靠近,他遞出缰繩。

上馬需要力氣,而她已是強弩之末,想着一腳蹬上馬镫,一手撐住馬鞍,還沒用力就眼冒金星,先出了一手冷汗。

何碩靜靜旁觀,鬼使神差地幫了她一把。

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餘兆坐在馬上,未曾道謝,忽見冷光一閃,本能地側身避過,人也就翻下馬來。

葉召遠暴喝一聲,棄馬飛身而至。

“你瘋了?”

“你才瘋了。她要殺你。”

“不是殺,是挾持。”何碩捂着舊傷,忽覺手上濕黏,才看清是又裂開了。

葉召遠一臉蒙圈,強把關切變成責怪:“為你的破信號人我都不追了,一晚上算白忙。”

“那倒可以算在她頭上,反正算過一次。”

“是不是所有要追的人你都給我放跑啊。”葉召遠瞪着罪魁禍首,很想踹上一腳,這輩子沒揍過女人,不想破例,便改為踹地。

餘兆臉上泛青,已然不省人事。

瀕死的人見的多了,這個樣子如不施救活不到天亮。何碩不喜歡傷及無辜,所以翻起她的眼皮,探了探鼻息,又問葉召遠有沒有帶傷藥,得到一記白眼。

“我用。”

葉召遠依然一個白眼,裝在小瓶子裏的金瘡藥和止血丹一并砸過來。

藥撒下去血流很減緩,撕下一節衣料給自己纏上,服下丹藥,氣息終于勻順。也是一時大意,忘記曾交過手,才被對方攻了要害。

“要不炖只烏雞,加點當歸大棗什麽的。”葉召遠柔聲:“或找郎中開張方子,診脈都省了,反正産後血虛的藥一準管用。”

何碩不理他的挖苦,彎腰撕去餘兆的衣衫。

這荒郊野嶺的,吓得葉召遠往後一跳:“弄啥咧,我還是個孩子。”

外衫已被自己用去,再助人為樂只能脫褲子了。何碩如法炮制,先止血再裹上臨時充作繃帶的布條。女人的衣料不比男人結實,拿在手裏輕飄飄的不甚頂用。腹部的傷暫時無礙,倒是拔箭時血如泉湧,從布條裏滲了出來。

何碩擡頭:“過來幫忙。”

“瘋了,你知道她是什麽人?”

何碩恍若未聞。

“好看的女人有的是,別傻。”

“你以為我為這個?”

“我一看你就對她有意思。”

何碩斬釘截鐵:“沒有。”

不懈的努力換來回報,餘兆終于從一串糖葫蘆變成一只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