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相認
賴老三不急不緩地伸出手, 五根手指頭并在一起搓了搓。
伍風把手裏的二十元錢遞給他,他二話不說扔到茶幾上:“打發叫花子呢?你們倆到處說愛子心切,找了個假女兒回家被我發現真的在外面,就拿二十元錢來打發我?你們跟誰演戲呢?”
賴老三站起來, 在客廳裏走了一圈, 冷笑着說:“這一棟小洋樓, 我們家祖祖輩輩攢錢都買不起啊。也不知道我以後的孫子能不能住上這麽好的房子。”
伍風知道他要獅子大開口, 哀求地說:“你快告訴我拐子是不是把她給拐走了?”
賴老三背着手,昂着頭跟二樓站着的佘曼梅打了聲招呼, 嬉笑着跟伍風說:“伍先生豔福不淺啊。”
這話說的佘曼梅都受不了。
聽到親生女兒找過來, 她魂兒都要吓沒了,強壯鎮定維持着體面說:“賴先生您就不要跟咱們兜圈子了, 這個消息是真是假還難說,市面上的人都知道我們找到了女兒。”
賴老三說:“給我二百,不然我就讓你們的親生女兒流落在外, 這輩子別想再見到她。”
伍風和佘曼梅巴不得死丫頭在外面永遠找不回來, 要是被拐子拐到山溝裏給別人做鎖起來做媳婦更好,他們是一勞永逸。
伍風在後面不停地給佘曼梅打眼色,要她給錢。佘曼梅不看他, 冷笑着說:“去給派出所打電話, 就說有人上門要訛人。”
賴老三怔愣了下, 指着佘曼梅說:“你這個毒婦,難道自己的親女兒被人冒名頂替都看不出來嗎?你不想跟你女兒相聚嗎?”
佘曼梅厲聲說:“伍小塘就是我的親閨女, 我沒有流落在外的死丫頭。打電話, 趕緊給我打電話。真是什麽人都能混到我家來了, 小區保安怎麽還不過來!”
伍風剛開始是沒主意的,真怕賴老三把親女兒帶過來跟他們争奪家産。
他跟佘曼梅又不是真夫妻, 不過是下放的時候相互排解寂寞的工具,誰知道會有孩子。要不是他爸不讓伍家的種流落在外,甚至要把遺産留給第三代,他也不會找個人過來頂替。
他還想着拿到大筆的遺産以後再娶一個。反正也才四十多歲,再生一個胖小子出來,讓他正兒八經享受到一家團圓的快樂。
這樣東拼西湊出來的家庭,他是一點眷戀都沒有。
佘曼梅的話無疑給他樹立好的方向,他跟佘曼梅蛇鼠一窩,咬死伍小塘是他們的親生女兒,硬是讓保安進屋将賴老三押到派出所裏去了。
賴老三好心上門給消息,還以為能弄到點錢,被捆着無計可施,又氣又惱叫罵着:“她要是被拐了,你們一輩子都見不到!你們跪在我面前求我,我都不會告訴你們她被誰拐了!”
“咱們必須找到她。”佘曼梅坐在沙發上塗着口紅,厭惡地說:“還有讓你別随便把人帶到家裏來,你看這下又讓隔壁左右看咱們家的笑話。”
伍風說:“再熬幾年吧,等老不死的走了,咱們分家。你過你的,我過我的。”
佘曼梅把錢夾裏的錢數了數,合上錢夾說:“難道真找過來了?”
伍風抽着煙,靠在沙發上眯着眼睛望着煙圈說:“不能讓她跟我爸見面。…你說,我爸不會知道伍小塘不是他孫女了吧?”
“怎麽可能?”佘曼梅翻了個白眼說:“就你爸那個臭脾氣,你是他親兒子他都不樂意拿正眼瞧你,一個外人他憑什麽成天疼愛?肯定不知道。”
伍風想想也是:“只要不是真的就好。要是真的,咱們肯定拿捏不住。”
佘曼梅也是這樣想的。
算起來被扔掉的孩子也有二十二三歲。說不定已經結婚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哪怕沒有自己的家庭,成長的時候他們不在身邊,肯定跟他們不親。
窮人乍富,見錢眼開。說不準為了遺産還能拿到捅了他們。
如今他們跟伍小塘已經是一條船上的螞蚱,誰都別想脫離開。
“回頭讓伍小塘多陪陪你爸,最好就住在那邊,讓他沒工夫去接觸別的丫頭片子。”
伍風想來想去還是不放心,找來偵探安排了一番。
隔了兩天,安排的人給他回話:“去年的确在火車上抓了兩個拐子,他們要拐一位年輕女同志。後來對方被軍人同志救下來,拐子被押送到派出所。”
“那她人呢?”伍風急迫地說:“是不是跟照片上長得一樣?”
“是一樣的,我找了一對同車廂的夫妻問過,一模一樣。”對方拿着伍風給的錢低頭數了數,好在這倆賭徒給的夠數。
佘曼梅心裏涼了半截,罵道:“她怎麽能找過來?憑什麽兩個拐子都沒把她拐走?”
伍風攔住她繼續要罵下去的沖動,問了這位私家偵探說:“那你知道她去了什麽地方?”
私家偵探是福州裏有名的混子,他平時狐朋狗友多,打聽消息一流:“沒有在福州逗留,應該是被吓到了。她跟軍車一起走的。”
“吓到了好,再也不去更好。”伍風喃喃地說:“軍車?那副模樣上了軍車?壞了壞了,要是有部隊的給她撐腰怎麽辦?”
佘曼梅低聲說:“是哪個部隊的?”
私家偵探說:“058部隊。我有熟人在裏面做職工,說去年進了十多個後勤的人,有男有女。其中有一個從東北過去在食堂裏幹活,想必就是她了。”
佘曼梅冷笑一聲:“怪不得不過來尋親了,想着是進部隊了。”
伍風放下心,要是女兒攀附到部隊首長,根本不會去食堂。去了食堂那就代表沒有靠山:“在食堂裏有油水,找個幹活的廚子不愁吃喝這輩子也妥了。”
佘曼梅沉吟片刻說:“也是,即便找到以前的*七*七*整*理地址也找不到這裏。賴老三也被抓起來,你不是找人把他之前的舊賬都翻出來了嗎?三年五載他是出不來了。”
伍風左思右想,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幾圈:“她在部隊食堂幹活,比在小塘村種地強。希望她能知足,這輩子就這樣過下去。”
私家偵探只拿錢辦事,拿到錢以後,跟他們告辭。別的事情他不想做任何評價。他拿錢也不過是想養育自己的妻女而已。
“算她有福氣,食堂裏剩菜剩飯餓不着了。”
佘曼梅笑起來風韻猶存,她穿上高跟鞋,在保姆剛拖完的地上轉了幾圈說:“晚上我就不回來了,陳總要我去他的私人舞會。”
伍風把煙掐在煙灰缸裏,拍了拍剛到手的生活費,笑嘻嘻地說:“你有人約,我也有人約。老子手上錢還是香的,也要找個香的陪陪我。”
***
面前的茶幾上擺放着吃了兩口的梅花糕、棗花酥和杏仁脆,杯子裏的咖啡喝了一半。
蘇柳荷穿着自制的羽絨服,從頭到腳輕薄舒适。頭發燙成浪漫的卷發,披散在肩膀上。細細的腰身系着時髦的腰帶。腳下時尚的高跟長筒皮靴到膝蓋下方。
她站在客廳裏轉了個圈,屋裏暖氣足,不大會兒功夫額頭出了層薄汗:“這個設計怎麽樣?”
顧毅刃見着笑着說:“比我去滬市見着的都洋氣,大設計師出手不凡。”
蘇柳荷幫着棉二廠作出來的羽絨服深受市民的喜愛,別人廠的工人無事可做,等待着下崗。棉二廠裏加班加點做羽絨長服,棉二廠的工人三班倒都還趕不過來,聽說明年還要招聘工人。
蘇柳荷戀戀不舍地把羽絨服脫下來,盤起波浪卷發在腦後。她拍了拍沙發,在地毯上玩耍的壇壇飛快地爬過來,攀着她的腿要往她懷裏鑽。
顧毅刃忍不住說:“小饞貓一個。你媽為了你的幸福,爸爸的幸福都不管了。”
壇壇最近睡覺找人,晚上非要跟蘇柳荷睡。有時候顧毅刃忍不住要跟蘇柳荷一起運動一下,壇壇見不到媽媽,便會在主卧裏嚎啕大哭。
昨晚上,倆人幹柴烈火到一半,蘇柳荷聽到哭聲從他身上下來,留着他跟興致勃發的顧小兄弟面面相觑,說來實在難以啓齒。
黑夜伴随着怨念以及隔壁壇壇酷酷喝奶的聲音,顧毅刃早上起來眼眶都是黑的。
蘇柳荷佯裝聽不見,喂好壇壇送到容嬷嬷房間裏,她要跟顧毅刃去看年底的擁軍演出。
可顧毅刃見着容嬷嬷關上門陪壇壇睡覺,扛着蘇柳荷就往主卧裏奔,還把門從裏面反鎖上了。
“我輕點。”顧毅刃嘴上這樣說,手下沒見多留情。圈着蘇柳荷在身下躺着,低頭看着她說:“你男人需要你。”
蘇柳荷看眼手表:“離演出還有四十分鐘。咱們過去要十五分鐘,收拾十分鐘。給你十五分鐘夠不夠?”
顧毅刃揉了揉她的唇,要是這裏應該是夠的,因為他舍不得欺負這裏。但要是別的地方,他可就覺得蘇柳荷瞧不起他了。
蘇柳荷感受到他的意思,別過臉不看他渴望的眼神。
顧毅刃嘆口氣,在她耳邊循循地說:“晚會兩個半小時,咱們晚一個小時也沒事。前面都是首長發言,沒意思的。”
“沒意思我也想去。”
“乖,咱不着急去啊。”
蘇柳荷被他翻過身,攥着雙手手腕壓在頭上。
…
“幾點了?”蘇柳荷啞着嗓子,被顧毅刃扶起來喝了口水。窗戶外面漆黑一片,她一時弄不清楚時刻。
顧毅刃憋狠了,下手沒輕沒重。蘇柳荷乘着月色看着星星點點,惱火地往他胸口捶了一拳。
奈何軟綿綿的拳頭根本沒有威懾力,被他攥着往懷裏帶:“聽說今年擁軍晚會節目不大好看。”
“聽說?你聽誰說的?”蘇柳荷推開他,想要爬到床頭櫃邊上看時間。可顧毅刃抱着她的腿把她拖了回去。
蘇柳荷被迫在懷裏昂着頭繼續問:“…到底幾點了?”
顧毅刃低頭親了親沒褪去紅暈的眼尾:“聽容嬷嬷說的,她下午去看了晚會。壇壇中途喝了點奶粉,我見你睡得熟沒喊你。”
蘇柳荷的小臉倏地紅了:“你怎麽跟容嬷嬷說的?”
顧毅刃說:“我說你帶孩子太累,一下睡着了。”
蘇柳荷的确很累,但不是因為壇壇,而是因為壇壇的爹!
她氣不打一處來,想要下床,不想腿腳酸軟,最後還是被顧毅刃摟在懷裏又歇了好一會兒。
“放開我。”蘇柳荷沒有歲月靜好,她感受到了威脅。
顧毅刃滾了滾喉結說:“夜裏十點半了,正是努力的時候。”
蘇柳荷怒道:“你已經努力一下午加一晚上了。我不過就是說說給你十五分鐘,你不用身體力行的證明吧?”
顧毅刃說:“不行,事關男人的尊嚴。”嘴上這樣說,他到底尊重蘇柳荷的情緒,放開她以後,借着月光仔細欣賞着勞作後流光溢彩般的美景。
蘇柳荷迅速穿上衣服,哪怕是老夫老妻了,也還是會不好意思。
顧毅刃大刀闊斧地躺在床上,笑着說:“你從前不是挺浪的麽?”
蘇柳荷說:“家裏又不是就咱們倆。”
顧毅刃想到她想叫不敢叫的樣子,低頭看着指尖的齒痕,盤算着是不是該讓容嬷嬷帶着壇壇出去好好玩一圈。
蘇柳荷一腳蹬過去,被顧毅刃抓着腳腕:“謀殺親夫?”
蘇柳荷說:“謀殺臭流氓。”
顧毅刃聞言又低聲笑了。
渡過冬日,春節過後,蘇柳荷去福利院了一趟。
正月二十,福利院裏跟從前不一樣,不像個冰窖了。孩子們在樓裏穿着棉二廠捐贈的新衣服跑來跑去,新年的氣氛在她們臉上還有餘韻。
在廚房給她們做食物的大孩子們,甚至把窗戶打開,暖煙從廚房呼呼往外吹,被襲來的風卷到空中散開花。
蘇柳荷準備了五十個小紅包,每個裏面錢不多只有一元錢。對于福利院裏從沒有壓歲錢的孩子們來說,這是一筆意外之財。
她給完紅包不久,晚來的鄧瑩瑩也掏出兩大包大白兔奶糖給她們發了下去。
蘇柳荷知道她過年間都在外地出差,見了她還挺高興:“怎麽不回部隊直接過來了?”
鄧瑩瑩說:“棟梁跟我約好在這裏見面。”她臉上有些羞澀地說:“他最近想要上我家裏去拜訪。”
蘇柳荷恍然大悟,這是要跟鄧參謀長提親了啊。也虧得國棟梁能忍到現在,鄧參謀長退下去一年的時間,正兒八經感受到什麽叫人走茶涼。
曾經跟在身邊的一批人已經不在了,這個年上門送禮的幾乎沒有。
要不是還有過國棟梁不計前嫌,在他面前還是那副誠惶誠恐的态度,讓他時不時能找回點做參謀長時候的威風,也不會給國棟梁上門的機會。
“他們現在想要給我介紹對象也介紹不了了。”
鄧瑩瑩直來直去地說:“在位置上和退休就是兩碼事。誰管你從前是幹什麽的?現在他去買個菜遇到插隊的罵也罵不贏,還得老實巴交的排隊。”
“恭喜你們守得雲開見月明啊。”蘇柳荷笑盈盈地說:“你們處了很長時間了吧?”
蘇柳荷算着日子,她到部隊已經快兩年了,那時候鄧瑩瑩就跟國棟梁在一起了。
“到明年夏天五年了。”鄧瑩瑩想到這裏,無奈地笑了笑:“沒辦法嘛。誰知道我爸耗到去年才退休。”
“結果是好的就是好的。”蘇柳荷拍了拍她,安慰着說:“到時候一定要請我喝喜酒啊。”
鄧瑩瑩笑着說:“肯定的,你要幫我守門呢。”
蘇柳荷擡起小胳膊,擠了擠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肌肉。鄧瑩瑩按下她的胳膊說:“還是算了,你幫我分糖就好了。”
蘇柳荷跟她說笑間,外面一臺熟悉的轎車停到樓下。
鄧瑩瑩若有所思地說:“最近聽說有好幾位小姑娘被領養了。你說,伍小塘的爺爺老來這麽勤,是不是也想領養個孩子回去環繞在膝頭啊?”
蘇柳荷搖頭笑着說:“誰知道呢。”
有件事她還是有點介意,是高會長身邊的家屬開會的時候說,有騙子到部隊門口說要去食堂找女兒。被值班的戰士問了些話,後來前言不對後語,最後不了了之。
她莫名覺得這事跟她有點關系。
福州的事她并不是永遠的放下。只是不想在心裏揣着刀和顧毅刃過日子。顧毅刃把她心裏的刀抽了出去,種上了花田。有了壇壇以後,他們的日子更加幸福溫馨,她很知足了。
每一天她過得幸福而快樂,所以不必再用仇恨包裹她的生命。她不再去尋找,也是因為抛棄她的父母不配出現在她的生命之中。
伍爺爺到來後,盧院長放下手上的工作,跟他一起把新蓋的鍋爐房還有樓上樓下的暖氣檢查了一遍。
伍爺爺拄着拐杖,比上次見到的時候還要精神。他見到蘇柳荷在廚房外面,跟她點點頭。
蘇柳荷從年底到現在經常能遇到他了,還以為他跟從前一樣會打個招呼就走,沒想到老爺子走過來跟她說:“暖氣怎麽樣?換成你未必能做的好吧?老頭子我走一圈都要出汗了。”
他對福利院孩子們的奉獻蘇柳荷看在眼裏,想了想說:“孩子們一定不會忘記你的恩情。她們雖然沒有父母,但她們有你給她們帶來溫暖。”
這話說得好聽,伍爺爺不茍言笑的臉上難得露出笑臉:“我心疼孩子啊,想到她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吃不飽、穿不暖,我就算死也不瞑目啊。”
蘇柳荷聞言說:“您這話有點嚴重了。”
伍爺爺又說:“嗐,那就當我有錢沒處花吧。哈哈,我有好多財産,死之前不知道能不能花完。你說我還應該怎麽花呀?”
蘇柳荷受不了明晃晃的炫富,脫口而出:“關我屁事。”
伍爺爺頓時板起臉:“你說什麽?”
蘇柳荷嘟囔着說:“炫富可恥,您老人家見好就收吧。”
伍爺爺望着她,話裏有話地說:“我不能見好就收,我必須把好收到我家裏來。”
蘇柳荷“哦”一聲:“那又關我屁事。”說完她就走了,留下老頑固站在走廊上恨不得拿拐杖敲她的腦袋。
伍小塘遲疑地走過來,看着伍爺爺氣得不行,低聲說:“你們怎麽見着老是吵架?會不會八字不合?難道是我弄錯了?”
伍爺爺忽然“哼”了一聲,随即笑了:“人模狗樣,脾氣糟糕。跟她奶奶不光長得像,臭脾氣也是一模一樣。錯不了,肯定錯不了!”
“……”伍小塘沒想到伍家的基因是這樣的,一時無話可說。
蘇柳荷今天留在福利院吃飯,春草給她盛的飯菜。還特意給她多打了兩顆肉丸子。
蘇柳荷坐在長桌邊,左右兩側是鄧瑩瑩和伍小塘。對面是國棟梁和伍爺爺。
蘇柳荷吃飯的時候一直覺得伍爺爺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伍小塘也是,總是笑又不敢笑。
吃過飯,蘇柳荷坐在招待室裏面曬太陽。中午有兩撥人過來看孩子,蘇柳荷就遠遠地看着。
春草靠着蘇柳荷邊上看着畫冊,蘇柳荷問:“你怎麽不去争取一下?”
春草身體已經恢複健康,誠實地說:“我害怕。”
蘇柳荷說:“害怕什麽?”
春草見這邊沒有別人,小聲說:“要是跟我姐姐一樣,找到一戶酒囊飯袋的人家,那就太可怕了。”
蘇柳荷開解地說:“并不是所有養父母都是壞的。”像她公婆對顧孝文宛如己出,比有的親父母都好。
春草搖搖頭說:“我反正看不出來。你不知道,當時那倆人說得可好聽了,還說找了我姐姐好久。還讓我姐姐改名字,說要紀念遺失了她的地方。好讓他們時時刻刻都不要忘記那時候的悲痛。”
“小塘?”蘇柳荷沉默片刻…
真的跟小塘村有關系?
雖然心裏隐隐有這種猜測,但是真的确定後,她還是難以形容此刻的心情。
“我不是他們親生的。”伍小塘站在門口,把她們的話聽得清清楚楚:“我沒有想過鸠占鵲巢。”
蘇柳荷起來拉着她的手說:“所以你特意把伍爺爺帶過來就是想讓我們相認的,對吧?”
伍小塘低聲說:“那倆人你不認就不認,爺爺…伍爺爺是真的想要找你。”
“其實我也猜到了。”顧毅刃每次見到她跟伍小塘來往,總會欲言又止。蘇柳荷有時也會往“小塘村”想。
顧毅刃不告訴她,她能理解,那時候她懷孕期間,不能有任何閃失。後面應該是看出伍小塘沒有惡意,想讓蘇柳荷慢慢解開心結,緩和尋親的沖擊。
蘇柳荷對這個名字有些複雜:“所以你叫小塘?他們是怎麽想的,膈應我還要膈應你?”
“我本身就叫小塘,被伍風借名發揮了而已。”
伍小塘出乎意料地否認了,她在蘇柳荷面前總會有種自卑心。她不好意思直視蘇柳荷的漂亮雙眸,低下頭小聲說:“我是被人從池塘裏撿出來的,當時淤泥已經将我淹沒。不管別人怎麽想,我的“塘”不是小塘村的塘,而是被父母沉塘的“塘”。我恨他們,我要時時刻刻提醒自己。”
蘇柳荷心裏湧上一股酸楚,仿佛看到從前滿身瘡痍的自己。
她抱着伍小塘,溫柔的說:“我不讨厭你,我很喜歡你。謝謝你陪伴爺爺。我看得出來,他并不是讓你代替我,他是把你當孫女看待。今天我很高興,有了爺爺,也有了姐妹。”
伍小塘倏地擡頭說:“你真的不會趕我離開爺爺?”
蘇柳荷詫異地說:“為什麽?那老頭子我一個人肯定要被氣死。咱們倆均攤炮火不好嗎?”
伍小塘噗呲笑了:“你怎麽這樣啊。”
蘇柳荷捂着小嘴笑了半天:“可能基因不好吧。”
伍小塘怔愣了下,随即笑的更開心了。
約莫半小時,蘇柳荷跟伍小塘前後腳出來。伍小塘把一切都跟蘇柳荷說了。
伍爺爺站在不遠處,背着光拄着拐杖望着她們。
蘇柳荷走過去,圍着繞了一圈打量着老人家。
伍爺爺受不了了,怒道:“不求你掉眼淚,你至少要叫人吧?!”
蘇柳荷如今也是有身份的人,世道險惡,必須謹慎。站在他面前,決定不要感情用事。她撓撓頭低聲說:“萬一你是騙子呢。”
伍爺爺瞪大眼睛,用拐杖指着她說:“我騙你什麽?我還想把遺産都給你呢!”
“嗐。”蘇柳荷想到顧孝文年底給她的商業報告,小手一揮道:“可我也不缺您那三瓜兩棗的呀!
伍爺爺:“……”
伍小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