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你 - 第 56 章

許戈說“回家”, 餘真以為就是回家。坐上飛機的時候, 她才知道,是回歸大家庭。

許戈賣了房子,換了城市,固執的不和任何人聯系, 固執的承擔一切不讓她知道,固執的封存那段回憶,現在是時候兌現他們的十年之約。

十年之前

我不認識你你不屬于我

我們還是一樣陪在一個陌生人左右

十年之後

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

舊小區的房子髒亂差, 陽臺曬的衣服還在滴水, 一室一廳的房子, 茶幾上到處扔的煙頭酒瓶。

“我們分手吧。”盧婧拖着行李箱從房間出來,吳俊坐在沙發上,手上沒停,游戲刷得正酣。盧婧咬咬牙,去開門,吳俊頭都沒有擡一下。她終于站在門口哭了, “吳俊,我從來沒有變過, 從來沒有覺得我們之間有差距。哪怕我們異地戀四年, 哪怕你家破産一無所有, 哪怕我爸媽堅決反對我們,我還是想和你結婚。可是……你太讓我失望。”

吳俊手速越來越快,好似根本聽不見她說話。

盧婧笑一笑,真的對這個男人死心了。

門嘭的一聲關上, 吳俊終于停下了手上的游戲,筆記本狠狠摔在地上,他是故意氣走盧婧。他不這麽做,盧婧不會離開他。不是我不愛你,是我已經跟不上你的步伐。正因為我愛你,所以放你去更廣闊的天空。

地上手機屏幕亮起來,短信提示,他從垃圾裏翻出來,點開:我和餘真在三中等你們——許戈。

吳俊望着那幾個字怔了好一會兒,拿上錢包就沖出去。

盧婧在樓下,沒走遠。她舉着手機紅着眼睛問吳俊,“你也收到短信了。”

吳俊握緊她的手,“走,去火車站。”

醫院婦産科,洪波戴着金絲邊眼鏡,看上去溫文爾雅,不再是以前那個豆芽菜,可是和身邊膚白貌美大長腿的女神還是不太搭。

“水心心,流産手術準備。”護士喊一聲,女神緊張得抓緊裙擺,望着洪波泫然若泣,“醫生說我已經過了最佳的無痛流産期……我害怕。”

“那我們就不做了,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對你負責,我娶你。”洪波說得有些激動,一把握住女神的手。

女神眼淚啪啪掉下來,“你真的,會接受這個孩子娶我嗎?”

“只要你願意。”

女神抱住他哭得稀哩嘩啦,“我願意。”等了這麽多年,洪波終于等到女神,雖然喜當爹,誰還沒遇到過幾個渣男。愛情裏本就沒有公平可言,更沒有值得不值得,他就是愛她,這就夠了。

“走,我們不做了,回家。”洪波起身,手機響了,他點開看一眼:我和餘真在三中等你們——許戈。他以為自己看錯了,眨眨眼睛仔細看,“真的是許哥!”他激動擁抱女神,“心心,我先送你回家,我現在要去見一個很重要的人。我保證見完回來就帶你去領證。”

“程前,你快起來喂奶。”被子伸出一只腳踢一踢旁邊的人,從前的嘻哈少年現在已經是準奶爸,頭上戴着毛絨絨兔耳朵,身上還系着蕾絲花邊圍裙。他翻個身,“還讓不讓人好好睡個午覺了。”

姚圓圓坐起來,沒了嬰兒肥現在出落得标致可人。她大學考到程前的學校,師兄照顧小師妹,照顧着照顧着就搞出“人命”了。

“不是說好了,周一到周五我帶,周六周日你全包嗎。”

粉粉的嬰兒床裏,小寶貝皺着鼻子哇哇哭起來。

程前一個激靈麻溜從床上起來,倒水泡奶試溫度,一氣呵成。

“好了好了不哭了寶貝,你哭得爸爸心都要碎了。”寶寶就是哭了兩聲,程前心疼得像是剜了塊肉似的。

姚圓圓皺眉,擔心他太寵女兒。他倒振振有詞,女兒就要嬌養。

都說浪子回頭金不換,姚圓圓這一對算是他們中最幸福的了。

手機震動,程前的屏保都換成寶貝女兒的照片。

“你的手機響了。”

程前抱着女兒喂奶,“不接。”

“好像是短信。”姚圓圓拿過來一看,大叫一聲,“程前!”

程前慌忙捂住女兒耳朵,“吓着女兒了!”

姚圓圓捂嘴,“許戈……許戈的消息……”

程前放下奶瓶起身過去,“我和餘真在三中等你們——許戈。”

小公主一下沒了奶瓶哇哇鬧,程前拍着哄着,盯着屏幕,“真的是許戈!”

姚圓圓的手機也收到短信了,她捂着嘴,眼眶紅了,“真的是許戈和餘真,他們……終于在一起了。”

“別哭呀,快換衣服,去機場。”

一個一個發完短信,許戈牽着餘真的手走出機場。

他還是回來了,這個給他無限榮光,又讓他滿身污點的城市。

張嘉佳說:一個人的記憶就是座城市,時間腐蝕着一切建築,把高樓和道路全部沙化。如果你不往前走,就會被沙子掩埋。所以我們淚流滿面,步步回頭,可是只能往前走。

他一直在往前走,不回頭一直一直走到今天,回首蕭瑟處,既無風雨也無晴。

他釋然笑起來,餘真拉一拉他的手,“不知道大家會變成什麽樣?”

“見了就知道。”

他們沒叫出租車,餘真拉着他坐公交,去三中的路線環繞半城,城市像電影一幀一幀從眼前略過。這次比她上次回來好像又變了許多,不管城市怎麽變,擁擠永遠不變。許戈兩手替她撐出一片空間,好像又回到讀書那個時候,他一大早要轉幾趟車來接她一起上學。

“如果可以穿越回過去,你想回到什麽時候?”餘真突然問他。

車上人群随着時緩時急的車速湧動,他低頭到她耳邊,“出生的時候。我住你家隔壁,一見面你就看上我,死纏爛打就要我。”

“你才死纏爛打。”餘真嬌嗔瞪他,手環在他腰間,眼晴漲漲的,有點想哭,明明心裏樂開花。

三中變化好大,以前的教學樓推了重蓋的,門口的小飯館都沒有了。

跑道上打鬧嬉戲的少年,害羞嬌嗔的女孩,是一副生動的畫卷。

“不知道蟹老板還在不在學校任教。”餘真手指一根一根滑過牆壁上的圍欄,聲音很輕,怕驚擾了回憶。許戈靜靜抽煙,她回頭看他,“那個時候謝老師替你擔了多少雷。”

許戈滅掉手裏的煙,偏一偏頭,“跟我走。”三個字,仿佛穿越了時空。餘真變回那個遲到被關在校門外的女孩,許戈叫她小貍貓,說,“跟我走。”

教師職工樓要重建,筒子樓的院子裏堆滿了雜物,問了幾個人才知道蟹老板住四樓402。

敲門,蟹老板兩鬓斑白,戴着老花鏡,确認了半天才發出聲音,“你是許戈。”

許戈一笑,“老師,您喊我‘許哥’我都不敢應聲了。”

“臭小子!”蟹老板看上去很激動。

“老師。”餘真喊他一聲,他才注意到她,“餘真,你是餘真。”

“是,我是餘真。”

“好,好好好,真好。”蟹老板眼眶紅了。

師母張羅着讓他們進屋,餘真陪着聊了會兒天就去廚房幫忙。

“你……”蟹老板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許戈笑一笑,“都過去了。”

蟹老板點着頭,“過去了,都過去了。”他當時為許戈四處奔走,沒有人脈,沒有財力,只是個沒用的教書匠。他心痛,一個孩子的大好青春,大好前程就因為一念之差,全毀了。現在回想起來,心潮還久久無法平靜。

人老了就只剩回憶,蟹老板喝口茶平複心緒,“我這輩子教過很多學生,你這個臭小子是最讓我印象深刻,也是,最讓我驕傲的。”

“當時小,不懂事,沒讓您少費心。”

“後來怎麽樣?”蟹老板問得小心翼翼。

許戈很平靜,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我去了S市,一位老先生擔保資助我完成學業。”

“那就好,那就好。”仿佛多年的心結終于纾解。

許戈看眼廚房,“她還不知道,您別告訴她。”

蟹老板皺着眉,點點頭,“好。”

許戈陪蟹老板喝酒,喝到高興處,蟹老板細數許戈當年的“光輝事跡光”。許戈喝了很多酒,但不見醉,蟹老板喝醉了,師母一直送他們到院門口。

月朗星稀,院子裏有一小株栀子花樹,還不到開花的季節,枝頭只冒了幾個花骨朵。

許戈牽着餘真的手,路燈打下長長的影子。

“餘真。”他喊她一聲,微熏迷醉,“願意一直這樣陪我走下去嗎?”

餘真心怦怦直跳,眼睛帶笑,“你這是在跟我求婚嗎?”

許戈伸手掌住她後腦,深吻。人能留住的東西太少,他可以失去任何東西,青春、才華、自由,唯獨不想放開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