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頭,伸出纖手溫柔地擡起少年的臉頰,迫使他的眼睛正視前方,繼而又露出了那種溫和而包容的笑,“我說過,不要那麽陰郁。沒有人會喜歡和一個陰郁的人交談。”
女子明麗潔美的容顏映入了他的視線,夏槐忽然煩躁起來。
他猛地将臉挪開,繼而後退了一步,漆黑的眸子陰沉沉地盯着她,“我本來就是無賴,別總想着把我變成貴族。”
“夏槐,別這樣。”女郎好言相勸,“你既然已經入了王府,就要告別了過去,學着融合到這個世界裏去,不要逆反抵觸。”
少年惡狠狠地哼了一聲,他回頭望向着山莊外已經消失在天地間的車馬,沉聲道,“那你呢?你就繼續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任那安靖王時不時來游玩?時間久了,誰知道他會不會胡作非為……”
知道他話中的意思,明盼芙柔聲勸慰道,“我怎麽會讓他胡作非為呢?更何況,我看上去像是那麽無能的人麽?”
夏槐回頭注視着裙袂飄展的女郎。
淺淺的江水上灑着金色的陽光,遠方蒼山延綿,綠茵茵的岸堤夾護着廣闊川水,幾樹垂柳柔媚舞動,飄揚的節奏如一首悠揚的樂曲映襯着女子飛揚的白紗裙。
高大的少年忽然快步走近她,一把伸手将她扯入懷中,用力擁抱她。
明盼芙吃了一驚,随即拼命掙紮起來。
憑她的力氣根本無法掙脫這個懷抱,但她依然控制住自己沒有尖叫,她無法忍受任何外人看見這樣難堪的一幕。
少年見她怎麽掙不開,竟是好整以暇地主動放開了她。
明盼芙迅速推開他,後退數步,然後平定着呼吸冷冷注視他。
她不是羞澀天真,矜持忸怩的貴族小姐,所以她現在不會滿面通紅,也不會羞愧得無地自容。
“你想幹什麽?”她冷淡又倨傲地看着他,高貴得好像一個女王。
“想證明你有時候确實很無能。”夏槐毫不避諱地直視着她。
明盼芙的臉色陡然煞白,她的薄紗披帛飄飄然垂落在地,女郎信手勾起,然後凝注着少年很輕很輕地嘆息了一聲,繼而一言不發地沿着河岸快步離去。
夏槐陰沉沉地站在原地,看着她越走越遠,直到化作一個白點。
在她即将消失的時候,一種奇異又濃郁的不舍驟然在少年心中翻湧起來,他仿若如夢初醒。
“阿芙——!”
他遠遠地大喊了一聲,随即風一樣向她跑去。
“對不起,我……”他追上她,氣喘籲籲地走在她身邊,“我剛才又犯渾了,我知道我混蛋,只是那個安靖王,那種眼神,又虛僞又下流,我——”
話音未落,女郎停下了腳步,回眸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她忽然開口了,眼色已經溫和了不少,但卻依然掩不住黯然,“我爹娘不喜歡我,原因也是我的無能,至少在他們看來是這樣。他們眼裏,像我這樣容易安于現狀的人,自是沒什麽光宗耀祖的本事,無論做什麽也不可能有出色的成就。”
夏槐一怔——他沒有想到,真正讓她生氣的不是自己無禮的舉動,而是最後那句話。
可能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個致命的軟肋,別處堅硬如鐵,唯獨那裏一敲即碎。
“我沒有那個意思。”夏槐緩過神來。
他漸漸平複了喘息,伴随她一路徐行在綠茵岸邊,“方才我一時激動,說的都是胡話。”
江風輕柔,綠水青山,遠景近致,寧靜和諧。
“你不高興……是因為安靖王看我的眼神不好?”明盼芙靜靜問道。
“嗯。”少年陰沉地答了句,烏目幽深地左右四顧。
“夏槐。”女子輕輕喚了他一聲,沉靜的目光投向了芳草萋萋的水岸。
山外日頭正高,長空蔚藍,萬裏無雲,她輕輕柔柔地說道,“不管你怎麽想,以後都不可以再這樣。我畢竟是樓宣王的夫人,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這個名號蒙羞,如果你總是令我難堪的話,我……”
“你什麽?”夏槐追問了一句。
“我會後悔這些日子把你當作朋友。”她疲倦地沖他微微一笑,“已經很久沒有人像你一樣,能讓我不用顧忌太多,自由自在地說話了,所以,不要摧毀這份難得的友誼,好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