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這次不知怎地,餘怒未消,連帶着餘兆也不理了,平日悶在房裏讀書,實在無聊便叫上王子興他們練劍,一把劍揮舞得水潑不進殺氣騰騰,院中常聞慘呼哀叫之聲。
鐘小刀躲出老遠,歪頭看着。
“二爺哪來這麽大氣。”郭大春搭着他的肩,不住咂嘴:“往常被大爺管得狠了,最多繃着臉,從沒禍害咱們。”
“這事小嫂兒不地道,二爺那麽護着她,她倒慫了,把個二爺弄得裏外不是人。”
郭大春恍然大悟:“冤有頭債有主啊。”
“找誰伸冤,找誰讨債?一個是親哥,一個是弟妹,除了拿自己出氣還有什麽辦法。”
李仲累了,原地歇息,沖他們朝手。
餘兆最近在幹嘛?
二人被此一問,皆說不出所以然。王子興笑道:“她娘家好像來人了……”
同行的時候路上無聊,他們互說家事解悶。她娘家除了已出嫁的妹妹,唯一的弟弟同大姐并不親近。又說到正房的兄弟多半敗家,沒一個成器的。此時來的是誰?他好奇心起,未及擦汗,一鼓作氣趕奔而來。
屋門緊閉。
王子興追随而至,喘道:“二爺,我還沒說完……”
她娘家是來了人,四五個漢子,看着都是練家子。她見人通報,未請進來,自己跑了出去,至今未歸。
李仲除了好奇,增添一層擔憂,料想不是什麽好事:“這麽重要的事為何不早說?”
王子興苦着臉,不知如何辯解。
“該消息靈通的時候偏裝聾作啞。”
一路尋覓,估摸餘兆出來匆忙,必有不便之處,倉促之間或許就近找個鬧中取靜之地,最好能坐下從長計議的所在。眼看到了臨江閣,往樓上一瞧,一眼認出背窗坐着的半個身影。
李仲剛要上樓,王子興欲言又止。
“說罷。”
“真的……能說?”
“再饒舌踹到江裏喂魚。”
“二爺,樓上那幾個面色不善,不如多叫些人來。”
他呵呵一笑:“自家地盤上就別虛張聲勢了,憑他幾個外路貨色,敢動本爺一下,未免活膩歪了。”
二人剛進去,臨江閣老板撲面而來,王子興示意他閉嘴,一指樓上:“什麽來頭?”
“不是本地人,功夫好像不弱……哎呀什麽風把二爺吹來,您親自巡查小的真是受寵若驚!”大概什麽也抵擋不住他的客套。
“沒吃虧罷。”
“誰?”
王子興兩眼一瞪:“新上任的總管都不認得,你是昏了頭啦?!”
嗙!
樓上一聲巨響,聲震屋宇。二樓客人落荒而逃。
佩刀的漢子狠狠砸了桌子,見對面的餘兆面色如常,八風不動的樣子,更是窩火:“看來姑娘敬酒不吃要吃罰酒!”
“餘家之事,無需外人插手。”她瞄了眼坐在一旁的矮胖男子,緩緩道:“有種你來取,別雇人動手。”
說完發現原本空蕩蕩的閣樓裏多了兩人,李仲負手而立,王子興笑嘻嘻地瞧着自己。
其他三名大漢見有不速之客,正要驅逐,配刀漢子的見嬉皮笑臉的青年穿戴講究,手背上一塊特殊形狀的青色記號,板着面孔的青年氣宇軒昂,不怒自威,随即伸手一欄,使了個眼色:“是李家人,扯呼。”
幾人面色一變,扔下矮胖男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李仲好整以暇,揀了只椅子坐下,面向男子:“閣下有何貴幹?”
“沒事……沒事。”
他和顏悅色地:“哦,那再坐會兒?”
男子連忙告辭,下樓之際被王子興伸腿阻攔,進退兩難,急得轉圈。餘兆道:“讓他走吧。”
對方如臨大赦,一溜煙兒跑了下去,隔着一層樓,仰頭揚聲道:“你給不給都擡不過這個理兒!現如今有了靠山,本家兄弟都不顧,且走着瞧!”
餘兆上頭聽着,冷笑一聲,順手拂去被震碎的茶杯。
“怎麽不叫人幫忙。”李仲嘆了口氣,盡量溫柔地:“一看就來者不善,竟然孤身犯險,勇氣可嘉。”
“也不至于怕了他們。”她面色和緩,輕嘆一聲:“也沒料到他設陷阱,好端端說着話,一言不合都圍上來。起初當他們是家丁,誰知是他花錢請來對付我的呢。”
一問原來是為她編撰的總譜,大房的長兄探聽到她握有家傳秘籍,便來索回。家道中落,不屑一顧的東西也變廢為寶,指望讨回去賣一筆錢。
李仲憤憤不平:“那是你廢寝忘食趕出來的,好不容易大功告成,倒有臉來要,這不是明搶嗎?”
她搖了搖頭,苦笑道:“只怪我沒和他們打過交道,實在輕敵了。讓你們費心,才是最過意不去的。”
“小嫂兒,下次遇着麻煩不妨亮出身份,這裏到處是我們的人。“王子興一面說着,一面揮手驅趕聞訊而來的李家人。家醜不可外揚,不能真拿對方怎麽樣,所以也不必追了,只說是二爺的朋友,切磋而已。待衆人散去,他好心支招:“這波人雖說不敢造次,保不齊還有什麽陰謀,小嫂兒你只管待在李府,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那些人只能幹着急。”
“其實他若好聲好氣地來取,都是本家兄弟,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不會不給。”她望着江面出神。
“真打算拱手讓人?已經不是和氣,簡直是傻了。”李仲憤然:“這可是你的心血!”
王子興咳嗽幾聲,暗示別說,再說就過了。到底是人家的私事,這位爺管天管地,管得真寬。好在餘兆不惱,任憑他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