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被迫成為星際最強 - 第 32 章 回家

回家

032.

調查局,醫療掃描室。

“血壓正常,心率正常。一小時內理智值穩定,情緒曲線低于正常水平。”

“喚醒她。”

時隔近兩個月,再一次躺到掃描儀裏。

鄢零找到了那種熟悉又懷念的感覺。

雪鸮掀開蓋子,如同他們初次想見時那般,坐在掃描儀的側邊,用他閃銀的灰色眼瞳,深深望向她:“有沒有不舒服?”

她本身并沒有任何不适。

只是獵鷹說雪鸮幫她安排了一次身體檢查,便來了。

搖頭,又說:“為什麽我躺在這裏面,會有種很安全的感覺?就好像……”

撫摸着掃描儀柔軟的底部,聲音裏透出自己聽不出來的眷戀:“回到小時候……”

比起“小時候”,她更想說“母親的子宮裏”。

大概是打從心底覺得這個形容很怪,話到嘴邊又改成了“小時候”三個字。

雪鸮不是第一次聽到類似的話,解釋得很官方。

掃描儀內部刻意打造得很舒适,當患者處于放松狀态,掃描出來的數據也更加精準。

“回到正題。”他的語氣總是溫柔得讓人産生錯覺,“你還好嗎?”

鄢零一時語塞。

她沒辦法回答“好”,或者是“不好”,更沒辦法折中說個“還行”。

有一條模糊不清的界限,橫在鄢零內心深處。

如果有人在身邊,她可以讓自己保持一個正常狀态。

一旦讓她獨處,她又會想要蜷縮進被窩裏,暗示自己很困了,該睡覺了。

鄢零把這種感覺如實告訴雪鸮。

雪鸮有精神型異能,能感知并操控他人的情緒。

也許他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蓋亞判定你為中度抑郁症。”他說。

“哈?”

鄢零有點沒反應過來。

因為這個世界超高的醫療水平已經攻克了癌症等疾病,她有些想當然覺得像抑郁症這樣的心理疾病也理應已經被消除,至少應該研發出更高效的治療藥物。

可仔細想想,并非如此。

當前社會患有精神病的人只增不減。

确實曾經有相對于應的治療藥物,讓醫者一度對外宣傳世界征服了抑郁症,但很快遭到了反噬。

醫療研究人員發現,這種藥物如同毒品,會讓患者産生嚴重的依賴性。

一旦斷藥,抑郁會加倍反彈,甚至大幅度拉低患者的理智值。

而理智驟降的結果……

最後星際聯邦發布禁令,禁止所有抑郁症藥物在市面上流通。

所以雪鸮并沒有給她開藥的打算,即便他有權限。

“你最好再休息一段時間,不要勉強。”雪鸮說。

鄢零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情緒返潮,除非每次雪鸮都用異能幫她控制,否則怎麽也擋不住。

她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好。

鄢零揉揉眉心,很直白:“我這樣算是停職了嗎?”

雪鸮沒有否認。

他望向她,嗓音還是那般動聽:“任何問題都可以來找我,好嗎?”

先前鄢零多少有點讨厭雪鸮,他總是未經同意操控她的情緒。

如今她卻要把他當成布洛芬,靠他緩解疼痛。

像個渣女。

不需要時對人家愛理不理,需要時又主動靠近對方。

雪鸮并未在意這種利用。

他推開掃描室的門,門外是黑鴉。

黑鴉的發型每天都在換,今天是雙馬尾。

只要不開口,搭配上那張娃娃臉,完全就是個可愛的小姑娘。

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麽。

雪鸮讓開路:“交給你了。”

“沒問題——”黑鴉連蹦帶跳來到跟前,挽住鄢零的手,“走吧鳳凰,今天下午我們要打爆那個Boss!”

……

早知道黑鴉休息時間會窩在宿舍裏打游戲。

可當黑鴉向鄢零展示他的游戲列表時,她還是震驚了好一會兒。

足足下滑了五分鐘,還沒看到列表的盡頭。

黑鴉讓她随便挑,兩人痛痛快快玩一場。

鄢零本身對游戲不是很感冒,按眼緣選了一款種田游戲。

于是累死累活種了一下午的田。

種到最後,鄢零先繳械投降:“不行,我的手要廢了。”

在全息虛拟游戲空間裏,真人會同步游戲中角色的感官。

每次鋤地、播種、澆水,乃至收獲,都是真實觸感,真實疲勞反饋。

鄢零摘下游戲頭盔,往後一仰,躺倒在地上。

黑鴉也退出了游戲。

兩個人平躺着,望向天花板。

“一直玩游戲,不、不累嗎?”因為感官同步,鄢零有些喘。

“哎——為什麽會累。”黑鴉不明白,“我喜歡在數據裏暢游的感覺,很自由,做什麽都可以。”

她笑笑:“這麽喜歡數據,怎麽不去科研部。”

科研部的人,每天都面對着龐大的數據,根本處理不過來。

也就伊萊莎教授那樣的工作狂,才能适應科研部的節奏。

想到這兒,鄢零目光一沉。

伊萊莎·貝爾……她到底是怎麽想的呢……

“科研部太悶了,不喜歡。”

黑鴉突然翻身,用手肘撐起上半身,看過來:“鳳凰,給你看一件東西。不過你要先答應我,不告訴別人。”

怪神秘的。

鄢零順手揪了下他的小馬尾:“好呀。”

說起來,她至今還分不清黑鴉到底是男是女。

外表難說,性格也難說。

非要找個形容,黑鴉是個長不大的小孩。

沒有性別的小孩。

黑鴉把手探到腦後,大概是脊骨的位置,停了幾秒,小心翼翼地遞到鄢零跟前。

東西很小,拿放大鏡看會好很多。

鄢零湊近了,眯起眼,才發現他的指腹上停着一個小黑點。

再仔細瞅。

竟然是只比普通螞蟻還小兩倍的小小螞蟻。

“螞蟻?”

“它叫「探路蟻」。”

黑鴉把「探路蟻」放在地上,小東西一溜煙就鑽出去,沒影兒了。

随後他打開自己的光腦,解除防窺模式,輸入一串奇怪的符號後,面板上出現兩個畫面。

左邊是第一視角,很像有人趴在地上蹭。

右邊是上帝視角。

錯綜複雜的平面圖上,亮着一個小紅點,紅點之下還有兩個大很多的藍點。

随着紅點的移動,兩個藍點漸漸遠離,出現其他藍點。

之後平面圖換了一副,藍點更多了,但全都在紅點的下方。

紅點還在繼續換地圖,連續換了大概四次之後,紅點開始前進。

這張地圖上的藍點分布得很均勻,每個小空間裏大概有四到五個,左右排開。

她明白了。

紅點是「探路蟻」,藍點是人類。

也由此猜到「探路蟻」走到了哪裏:“科研部?”

又覺得不對。

她想:“調查局的人工智能蓋亞每隔一分鐘都會掃描整棟建築,排除異常情況。專門負責科研部的人工智能阿謝姆更是每十秒掃描一次。它們連下水道裏的老鼠都不放過,「探路蟻」怎麽到現在還沒被發現?”

“噓。”黑鴉打了個噤聲的手勢。

他壓低聲音,保證只有兩人才能聽得到:“厲害吧,我的秘密武器。”

鄢零莫名緊張起來。

她咽了咽口水,也小小聲:“真的不會被發現嗎?”

“不會不會!我玩過好幾遍了,負十一層都去過。”黑鴉說。

鄢零瞳仁一縮。

負十一層,是「禁忌物」收容層。

整個調查局除了伊萊莎教授之外,沒人有權限單獨進入負十一層。

「探路蟻」是怎麽做到的?

或者說,「探路蟻」到底是哪兒來的黑科技,竟然能避開人工智能無處不在的眼睛!

黑鴉看她呆愣的表情,趕忙解釋道:“哎——我可沒做壞事啊!我有時候閑着無聊,又懶得出門,就派「探路蟻」出去替我看看其他人在幹嘛。”

鄢零懷疑:“真的?”

“真的。”

“……”

“哎——是真的啦!”

鄢零保持沉默。

她不是不信黑鴉,只是覺得這東西超出了她的理解範圍。

而且鄢零一直認為調查局的防護很全面。

如今看來,并非完全密不透風。

“哎——”黑鴉觀察她的表情,左看右看,還是覺得鄢零不信自己。

他一咬牙,把回來的「探路蟻」往鄢零肩頭一放,表情視死如歸:“我把它送給你,總該相信我沒問題了吧!”

鄢零:“哈?”

她不懂他的腦回路,更來不及拒絕。

那只小小的「探路蟻」已經順着她的肩膀,爬到了她的後背,在發絲間找了處安穩的去處,倒挂着進入休眠。

鄢零對此沒有絲毫感覺。

“它現在是你的了。”黑鴉說。

如果現在有面鏡子,她會看到自己麻木的表情。

總覺得黑鴉給她遞了口鍋。

和他名字一樣,黑的。

她不想要「探路蟻」。

這玩意兒詭異得很,一點也不像現有科技能研制出來的東西。

來不及還,有人敲門:“叩叩。”

是白鹳:“黑鴉,小鳳凰,該走了哦。”

鄢零應聲回頭。

黑鴉趁機湊過來,在她耳邊說了句:“今後再教你怎麽用。”

然後,三步并兩,快速開門。

白鹳不知為何特地換了身比較正式的衣服,車鑰匙套在食指上,陀螺似地不停轉。

他催促:“快起來,該去吃晚飯了。”

……

鄢零的思緒跟不上他們的節奏。

她隐約察覺到自己的隊友們好像在搞什麽接力賽,而她就是那根接力棒,從一人手中傳到另一人手中。

被動推着朝前走。

先是獵鷹,雪鸮。

然後是黑鴉,白鹳。

最後肯定會見到游隼吧?

離開調查局,上了白鹳的車,也不知道終點在哪裏。

期間在一家生活超市門口停了幾分鐘,白鹳和黑鴉下車去買了一箱天然果汁,又繼續開車往前行。

下雨了。

鄢零坐在副駕駛座,透過車前玻璃望向天空。

夜幕灰蒙,雨滴飄搖,霓虹燈變得張牙舞爪。

高聳入雲的大廈擋住了蒼穹,她坐在車裏,再一次感覺到自己的渺小。

直到白鹳将車開進某個高檔小區的地下車庫,黑鴉拍拍她的肩膀說:“嘿,下車啦。”

鄢零才從漫長的失神中找回焦點。

電梯直達五十八樓。

這一層被打通了,開門便是一間開闊敞亮的民宅。

玄關處有三雙鞋子。

一雙高跟鞋,一雙運動鞋,一雙皮鞋。

其他人已經提前到了。

白鹳忙着給那箱天然果汁找位置放,黑鴉一進門就打開了電視,說要聽晚間新聞。

鄢零自然而然往裏走。

她看見雪鸮和獵鷹。

雪鸮在布置餐具,獵鷹從廚房端出一盤番茄炒雞蛋,一聞就知道是天然食品。

成為隊員後,他們幾乎每天都一起吃飯。

卻是鄢零第一次,第一次感覺到煙火氣。

不知不覺來到廚房門口。

平日裏不茍言笑的隊長,此時穿着粉紅色的小熊圍裙,拿鍋鏟的右手和左手交錯抱在胸前,盯着鍋裏的紅燒小排。

游隼一臉嚴肅,生怕煮糊了。

好香呀,是紅燒小排。

紅燒小排……這個菜名好像某種暗號,把鄢零走丢的魂魄拉回了空蕩的軀體裏。

讓她在無盡的迷惘中,驀然回頭。

暖光的燈光下,餐桌的正中央,一張照片逐漸清晰。

背景是在烤肉店,她和尖吻蝮并肩而坐,兩人手裏舉着大蔥,沖鏡頭笑得特別燦爛。

那一天,她确定要和尖吻蝮成為一家人。

那一天,她找到了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錨點。

也是那一天,她知道自己将不再孤獨。

恍惚間,鄢零感覺尖吻蝮還在。

他就在這裏。

站在自己眼前,爽朗地笑起來,向她展開雙臂——

“阿零。”

“歡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