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面
019.
異能特訓結束後,兩人一起去食堂吃了午飯。
臨了,蓋亞通知尖吻蝮,讓他回醫療部做身體檢查。随後又通告全體實習生,原定于今天下午的實習期的最後一節實訓課也取消了。
離開前,他問鄢零:“還有幾天考試?”
“五天。”
理論筆試結束當天,實習期正好滿一個月。
尖吻蝮完全不擔心她會考不過。
她的排名綜合第一,是實打實的理論與實訓第一。實習期間的所有小測,鄢零都是滿分過關。
轉正勢在必行。
他翻口袋找出一張門票,遞給她:“時間正好,考完試可以去瞅瞅。”
随着科技發展,數據海的完善,紙張已經退出歷史舞臺,變得極為少見。接過尖吻蝮遞來的紙質門票,鄢零稀罕地摸了兩下。
手感極好,還有浮雕印花。
門票上寫着:
《追溯本質·藝術展》
時間:第五紀元,139年10月25日上午10:00至下午16:00
地點:阿爾法星破曉市藝術殿堂
備注:本次藝術展門票限量發行三十張,請準時到場,過期不候。
限量三十張!
鄢零感嘆:“這張門票很貴吧?”
尖吻蝮撓撓頭:“不知道,伊萊莎給的。”
“哦?”她發出吃瓜的聲音,“你和伊萊莎教授——”
他趕忙撇清:“什麽事也沒有!”
給尖吻蝮遞了個“沒關系我懂,你不用解釋”的眼神,鄢零默默收好門票,擺手送他離開。
*
寬敞的休息室內,年輕的管家威登伫立在沙發旁,目光停留在通往更衣室的門上。
沒過多久,有着金發與紫羅蘭色眼瞳的少女,身穿淺藍色的長裙,步伐輕巧地走了出來。
索菲娅·羅德蘭站在落地鏡前,頗為滿意地左右轉動身軀,欣賞自己優雅的身姿。
少許,卻露出了苦惱的神色。
“您有什麽不滿意嗎?”威登恭敬地詢問。
“不夠正式。”大小姐說。
“與救命恩人見面,越隆重華貴的衣裙,越能表達尊重。但根據您的描述,鄢零小姐是個不拘小節的人。您倘若盛裝出席,恐怕會令鄢零小姐感到不安。”
有道理。
大小姐颔首表示贊同,轉身挑起了與裙子相搭的飾品。
約定的時間就快到了,威登不得不提醒她:“大小姐,路易·亞爾特留斯少爺還在會客廳等您。”
“等我?”
“他說要陪您一起去四季酒店。”
索菲娅·羅德蘭咬住下唇,滿心喜悅減去大半。
威登看出大小姐的不悅,又說:“您知道的,多年前的那次事故,讓亞爾特留斯家族日漸式微,如今已經到了不得不攀附羅德蘭家族的境地。出門前您的父親曾叮囑過,讓您務必——”
“給亞爾特留斯家族的人留點面子。”大小姐打斷他。
“正是。”
三大貴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此簡單的事實,索菲娅·羅德蘭心中明了。
她沒再說話,權當是默許了。
……
四季酒店頂層,露天餐廳。
鄢零沒料到與索菲娅·羅德蘭的這次約會,還有意外之喜。
——路易·亞爾特留斯。
帝國星的三大貴族分別是亞諾爾隆德、亞爾特留斯,以及羅德蘭。
亞諾爾隆德家族是帝國星真正的掌權人,民間俗稱“亞一家族”。
竊取飛空艇科研成果的洛基·亞諾爾隆德,便是亞一家族的先祖。
而眼前這位已經被鄢零打上傻白甜标簽的路易·亞爾特留斯。
他的家族,亞爾特留斯,被稱為“亞二家族”,把控着帝國星的軍事力量。
亞一,亞二,羅德蘭。
分別對應了政治,軍事,經濟。
三足鼎立,同生共死,形成了帝國星最穩固的三大貴族。
鄢零之前猜測只有三大貴族才能接觸到漢字。
現在白送上來一位公子哥,讓她多一條驗證的途徑,求之不得。
很幸運,路易·亞二是個傻白甜。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對索菲娅·羅德蘭情有獨鐘,為了讨好帝國星最璀璨的明珠,他愛屋及烏對鄢零也展現出了極大的信任。
問什麽說什麽那種。
僅憑三言兩語,鄢零打聽出他最近正在研讀歷史。
“現存第三紀元的歷史資料不多,大部分是亞爾特留斯家族提供的。”傻白甜對自己的家族頗為自豪,“家中藏書太多,我花了一個月時間專心投入閱讀,也只讀完了四分之一不到!”
索菲娅·羅德蘭聽困了。
她對這些根本沒興趣。但良好的教養還是讓她保持淑女風範沒有擅自起身離開,只低垂眼眸,默默品嘗紅茶與甜點。
鄢零假裝不經意地提起:“那你應該知道洛基·亞諾爾隆德。”
“當然!他可是第三紀元的标志性人物!”路易·亞二眼珠子一轉,想到一句巧妙的恭維話,“正如一提起第四紀元,民衆便會想起普莉希拉·羅德蘭。”
大小姐沒什麽反應。
類似的漂亮話,她聽過太多,習以為常,懶得道謝。
為了阻止路易·亞二再繼續喋喋不休地說下去,索菲娅·羅德蘭不着痕跡地朝在一旁等候的威登點了下頭。
管家會意,命人呈上一個方形盒子。
“這是羅德蘭家給您的謝禮。”威登向鄢零解釋道,“感謝您曾在飛空艇上拼盡全力守護大小姐。”
話時,他打開盒子。
盒內墊着高檔絨緞,緞面上有一枚純金熔鑄而成的懷表,鑲嵌紅寶石的指針正在走動。
鄢零下意識覺得:“這玩意肯定能賣很多錢。”
一碼歸一碼,她還是不懂把家徽摳下來當做禮物送人是什麽操作。
“贈予一枚真正的黃金懷表,是羅德蘭家族對客人的最高待遇。”威登說,“持有黃金懷表之人,羅德蘭家族将無條件答應他三個要求。”
鄢零咋舌,真的假的?
她有個大膽的想法:“如果我的要求是讓我繼承羅德蘭的所有家産呢?”
路易·亞二和管家同時沉默。
索菲娅·羅德蘭優雅地舉起瓷杯,借喝茶的動作遮掩忍俊不禁的唇角。
鄢零哈哈兩聲:“開個玩笑。”
路易·亞二露出尴尬的笑容:“鄢零小姐可真幽默。”
沉思三秒,鄢零說:“我的第一個要求。我希望羅德蘭家族能向我提供所有私藏的與普莉希拉·羅德蘭相關的資料,包括其遺物。”
她強調:“所有。”
從路易·亞二和威登的表情來看,這個要求似乎比她要繼承羅德蘭的家産還不可思議。
大小姐發話了:“「不可以」。”
沒懂這是句反話的路易·亞二神态有所舒緩,管家威登的眉頭卻皺得更緊了。
他稍稍彎腰,貼近索菲娅·羅德蘭,音量如常:“普莉希拉小姐的遺物中有大量雕塑與繪畫作品,家規中有明令禁止私人外借。”
這話也是說給鄢零聽的。
見鄢零不為所動,威登只好直白地說:“鄢零小姐,您的這個要求有違羅德蘭家族的家規,恕難實現……”
“如果是以藝術展的名義借出呢?父親肯定會同意的。”大小姐望向他。
那雙漂亮得驚心動魄的紫羅蘭色眼瞳中,湧動着無害的渴求,讓人實在難以拒絕她。
威登嘆了口氣,神傷地按住眉心:“我親愛的大小姐,您可真會給我出難題……”
他透過指縫偷偷窺視鄢零。
過去大半個月裏,索菲娅·羅德蘭每天都會提起鄢零這個名字。
上一個讓大小姐如此惦念的人,是家主路德維希·羅德蘭的妻子,大小姐早逝的母親。
此人何德何能,能在大小姐中占據與夫人同等的地位!
似有所感,鄢零擡眼,精确地捕捉到管家藏在手掌之下,略微不善的眼神。
她微笑。
威登愣了下。
對視一眼,他明白她不達目的,絕不會善罷甘休。
事已至此,威登只好坦白:“奧莉薇夫人先前曾向您的父親遞過一份信,她即将要在破曉市舉行藝術展,希望能讓普莉希拉小姐的作品也出現在藝術展中。據我所知,您的父親尚未回絕奧莉薇夫人的請求。”
“藝術展……?”鄢零心中啞然,“不會這麽巧吧?”
她取出早上尖吻蝮給的門票:“藝術展,是指這個嗎?”
不問其實也可以,因為鄢零看到門票背面寫着——
策劃人:奧莉薇·羅德蘭
*
晚上十點,破曉市下起了小雨。
送別索菲娅·羅德蘭後,鄢零拒絕了威登派人送她回調查局的好意,自行搭懸浮列車回去。
事情已經有了定局。
等大小姐回家後,會派人把普莉希拉·羅德蘭的文書資料打包送過來。至于那些珍貴的畫作與雕塑,她的父親路德維希先生也答應借出參展。
此時此刻,鄢零難得有了一絲放松。
霓虹在車窗上被雨水糊成色塊,看不清這座城市多麽繁華。
她莫名想起幾分鐘前。
她在四季酒店的頂樓,和索菲娅·羅德蘭道別。
大小姐先前一直保持淑女的矜持,最後一刻卻突然轉身闖進細雨裏,當着所有人的面緊緊擁抱她。
她在她耳邊說:“離開前一定要好好告別。”
“調查局站,到了。”車載廣播響起,鄢零回過神。
車站離調查局還有段距離。鄢零沒帶傘,幸好雨不大,她打算一路小跑回宿舍。
人算不如天算,剛走到車站門口,暴雨如注。
被困住的乘客們有了抱怨:
“什麽鬼天氣,早上還大太陽呢,現在居然開始下雨了!”
“天氣預報說接下來半個月都是陰雨天,出門千萬記得要帶傘。”
“加班到現在,我還想着早點回家洗漱睡覺呢!”
“誰不是呢~”
鄢零聽着淅淅瀝瀝的雨聲,褐瞳中映出大雨中仍舊閃爍繁榮的破曉市。
頭頂飛過巨型浮空廣告艇,全息橫幅即便在雨幕中也完全不會模糊:
“追溯本質·藝術展,10月25日,不見不散。”
她心中喃喃:“嗯,不見不散。”
突然,視野裏落下一滴輪廓分明的雨滴。
那顆雨滴落在地上,果凍似的晃動兩下,化作了一只體态纖細的貓咪。
鄢零渾身汗毛豎起。
附近有流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