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
015.
按照穿越小說的邏輯,主角此時應該要歡欣雀躍:我開挂了!
鄢零不然,她一路沉默。
覺醒第二種異能是不是穿越者福利,暫時不能确定。
唯一能确定的,她将要面對的危險,更上一層樓!
回到調查局,鄢零還想去醫療部看看尖吻蝮治療得怎麽樣了,被短尾蝮攔下。
“你還是先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覺。”他的語調像極了一位正在勸說任性妹妹的兄長,“隊長身經百戰,那不過是一點小傷罷了,以前更嚴重的都挺過來了。相信醫療部,也相信我們,好嗎?”
他的話聽起來很有說服力。
加之鄢零此刻的思緒有些紊亂,疲憊感再度襲來,于是點了點頭,轉身回宿舍。
躺到床上,閉眼小憩三分鐘。
她沒有動用異能,或者說不知道動用異能具體是什麽感覺,只知道再度睜開眼時,那種試圖把她拽得趴下的疲勞,已經消除了不少。
腦子又能思考了。
鄢零簡單捋了捋邏輯,決定從系統下手。
穿越過後,她忙得都還未來得及好好研究過這玩意兒。
凝神,默念:“系統。”
【滴】
附着于虹膜上的光屏如卷軸般展開。
【個人信息】
【姓名:鄢零】
【職業:阿爾法星破曉市調查局實習調查員】
【身份:伊普西隆合法公民,黃鋼市刑偵大學應屆畢業生】
【任務:通過轉正考核,成為正式調查員(已完成50%)】
這一頁,沒有可深入探究的。
任務後面出現的50%進度,應該是指她已經通過了實訓考核。
翻過下一頁。
【異能】
【「僞裝者」:你非常擅長于僞裝與扮演,不論是藏匿自身身份,或是扮演其他角色都不在話下。倘若你扮演的角色已經死亡,你将會完全獲取Ta的身份,徹底取而代之。(被動觸發)】
【已獲取身份:伽零】
猶記得第一次看到這個頁面時,她的注意力完全被說明中透露出“伽零已經死亡”的信息吸引走,後來又問不出“異能”的定義,便擱置不管了。
如今再把視線落在“異能”二字上,系統給出了清晰的解答:
【由于人類理智值的波動,結合個體基因的特殊性,進化而出的特殊能力。擁有異能的人類,被官方命名為「覺醒者」。】
【根據現有的歷史記載,第一位「覺醒者」被發現于第二紀元中期。】
這段內容符合伊萊莎教授在課上所講。
“我知曉的,系統會詳細記載。我無從得知的,它也無法解釋。”鄢零暗想,“既然如此……”
目光下挪,停在“伽零”二字上。
關于“伽零”的介紹随即逐字浮現:
【星際海盜組織‘流浪者’的成員,‘雙子計劃’的執行者之一。擁有與宿主相同的容貌和基因信息,目前已确認死亡,其身份為宿主剝奪。】
她将這行字讀了一遍又一遍,思緒已然理清。
“已知,我有三重身份。”
“表層是原主,即出生于酸雨星,被調查局看中的大學生鄢零。因為姓名與我本人一致,為免混淆,以後便稱之為‘學生零’。”
“裏層是伽零,被她取代身份了的炮灰反派,既然是流浪者成員,幹脆叫做‘流浪零’。”
“至于核心身份,是穿越者,來自現實世界的鄢零。即,我本人。”
“由于某種未知的條件,我擁有了第二種異能,且調查局已經發現我覺醒了。”
問題正出在這裏。
首先,伊萊莎教授透露過,調查局會用一種特殊的辦法,去确定「覺醒者」的異能的具體作用,并為這種異能命名。
“不知道這種方法,是否會檢測出我擁有兩種異能?”
如果不行,危機暫時解除。
假設可以——“那麽在我之前,是否有過擁有兩種異能的「覺醒者」的先例?”
正如「使徒」是禁忌詞,在數據海裏搜「覺醒者」同樣沒有結果。
這問題的答案暫時未知。
再假設:“沒有先例,我就是第一例。”
很好,最糟糕的情況出現了。
“我占據的是學生零的肉身,又擁有學生零的記憶,只要咬緊牙關不說,沒有任何手段可以證明我是穿越者。”
內核身份算是保住了。
“但我的第二重身份:流浪零。将會長期處于暴露的風險中。”
身為世上第一位擁有兩種異能的「覺醒者」,必然會受到調查局的密切關注,讓人工智能進行二十四小時密切觀察絕對少不了。
又正好趕上轉正的節骨眼。
雙子計劃的第一個階段,便是成功潛入政府機構。她就快成功了,屆時流浪者一定會想辦法和她取得聯系。
具體會如何聯系?不知道。
會不會被調查局發現?十有八九會。
“流浪零的身份一旦暴露,我離死不遠。”
誠然這是最壞的假設,整個流程中有好幾個可以逆轉結局的關鍵點,卻還是讓她感到頭疼至極。
“我手上掌握的信息還是太少了。”
“流浪者……”鄢零盯着這三個字,“流浪者……”
靈光一閃,她關掉系統,用光腦登上數據海,在搜索欄輸入:
[星際聯邦最新通緝名單。]
名單上的前十名都是星際海盜組織。流浪者赫然在列,排名第一。
一個充滿好奇心、沒有任何目的的普通的人,必然會先看第一名。
于是她順勢點開‘流浪者’一行,仔細閱讀彈出來的內容:
[初次組織活動被發現于第五紀元初……]
[創始人未知,基地未知……]
[曾在各個星球引發過不同程度的暴/亂……]
[最嚴重的一次事件曾導致上萬無辜平民喪生……]
讀完所有可公開信息,鄢零對該組織的印象濃縮為了兩個關鍵詞:
神秘。
罪惡滔天。
截止至目前,星際聯邦從未活捉到流浪者的成員。星際聯邦也曾試圖派出間諜潛入該組織內部,結果有去無回。
流浪者是一個上了鎖的秘匣。
偶爾從中溜出幾只幽靈在人間作祟,但沒人知道匣子裏裝的到底是什麽。
為了降低被懷疑的概率,鄢零後續又閱讀了其他幾個星際海盜組織的信息,還刻意将閱讀時間拉長。
再次回到系統頁面,再度凝視“流浪者”三個字,便已有了相關的說明。
有了解,但不多,作用也不大。
鄢零嘆氣:“沒辦法,明天只能見招拆招了。”
累了,先睡吧。
“蓋亞,熄燈。”
“明白。”
随着黑暗降臨,鄢零昏昏欲睡,忽然察覺到耳畔的呓語聲越來越響亮。
她明明緊閉雙眼,卻清晰看見一顆雨滴墜落。
落在視野之中,落在無法窺見的大地之上,變魔術般化作一只水做的野貓。
它身形纖細,行動靈活。
用那雙透明、水靈靈的貓眼,頗有深意地望向她,随之輕巧地躍進黑暗中,徹底消失不見。
鄢零心下一驚,簌地在床上坐起。
“實習調查員鄢零,請問您是否感覺到了身體不适?”蓋亞的聲音響起,“需要我為您打開燈嗎?”
“不用。”她勉強鎮靜,“蓋亞,剛剛走人路過宿舍嗎?”
“近三十分鐘內,無人來過。”人工智能答道,“如果您的身體有任何不舒服,可以随時去醫療部找值班的醫生。”
話雖如此,耳邊正漸漸減弱的呓語,還有一種和默裏·佩特魯斯對練時也出現過的、無法用語言描述的詭谲感,讓她有了肯定:
那只“水貓”,她出現的“幻覺”,是某種異能的作用。
鄢零重新躺下,沒有回應人工智能的提議。
是誰,誰會把這種沒頭沒尾沒意義的景象放進她的腦海裏?
只有一個答案:
流浪者。
*
次日醒來,用完早餐不久,人工智能蓋亞通知鄢零,原定于今早的實習期的最後一節理論課取消,并讓她在九點之前前往科研部。
蓋亞說:“伊萊莎教授想見你。”
熟悉的箭頭帶路,帶她進入電梯,緊接着負五層的按鈕亮起。
鄢零把手藏在衣兜裏。
電梯金屬面的倒映,這個十九歲的女生面無表情,站姿還有點拽。
可實際上,她的指尖在微微發抖。
怕嗎?肯定怕。
即便是在末世求生十年,每每喪屍突破防護網,趁夜潛入安全屋,她也會驚醒。
人類無法完全摒除對死亡的恐懼。
這一趟,鄢零的目标只有一個:
不要暴露,活下來。
電梯降至負五層:“科研部,到了。”
默默深呼吸,告知自己要保持冷靜,邁出電梯的步子卻停滞了半拍。
有人在等她。
初次見到真人,伊萊莎教授看起來比全息投影出的形象還要疲憊。
頭發更亂,黑眼圈更深,好像随時都會睡着。
“很緊張?”伊萊莎教授半垂眼簾,視線始終向下,“你的手在抖。”
藏在衣兜裏的手攥成拳頭,鄢零維持語調的平靜:“沒事,有些激動而已。”
伊萊莎教授沒說話,轉身就走。
鄢零自覺跟上。
“即便是在今天,「覺醒者」依舊是少數。”伊萊莎教授帶着她走進一條看不見盡頭的純白走廊,“情緒激動很正常。”
每隔三米,走廊兩側的牆壁上會出現一面落地玻璃窗口。
從窗口望進去,是研究室的內部。
穿白大褂的研究員,塗了特殊材料的金屬實驗桌,各類從未見過的科研器材,還有懸浮再空中不斷滾動數據的光屏。
走廊盡頭又是一臺電梯。
電梯沒有啓動按鈕,打開需要特殊權限。
伊萊莎教授掃描虹膜,由蓋亞确認其身份後,轎廂從地底升起,電梯門緩緩打開。
鄢零見她走進去,自己沒動。
負五層,也就是科研部所在的層數,是調查局的最底層。
至少鄢零之前是這麽認為的。
事實顯然不是。在負五層之下,還有更隐秘的深處。直覺告訴她,那将會是确認她異能作用和名稱的地方。
伊萊莎教授站在電梯裏,姿勢很放松:“有什麽問題,想問就問吧。”
平平無奇的一句話,反倒讓鄢零弄清自己為什麽不喜歡伊萊莎·貝爾了。
作為科研部的現任部長,伊萊莎教授的智商毋庸置疑。
而高智商的人,總能洞悉他人的心思。
鄢零不喜歡這種在精神層面上衣不蔽體的裸露感,但又不得不承認,對方确實在某種程度上看穿了她的心思:“教授,你如何确定我已經覺醒了異能?”
三隊的蛇崽們,他們是通過與她相處時的蛛絲馬跡,通過問題與答案,一步步推斷出這個結果。
伊萊莎教授又是如何确認的?單憑別人的一句話?
科研的精神不應當是凡事親自躬行實踐麽?
她覺醒了異能這件事,科研部并沒有人找她驗證過。
伊萊莎教授凝視她。
異色雙瞳中藏着令人琢磨不透的笑意:“我原本希望你可以自己察覺,才讓蓋亞在彙報時間時對你撒慌。”
“或許連你自己都沒發現,你的覺醒比你想象中來得更早,早在你登上α1432號飛空艇之前。”她輕描淡寫道,“你問我是怎麽确定的?”
伊萊莎教授伸出一根食指,鄢零立即明白了。
初入調查局後,她曾被采過一次血樣。
“基因序列不會撒謊。它會告訴我,你是誰,你是誰的孩子,你來自哪個星球。”
“只需要一滴血。”
她眼中的琥珀與黑曜各自交替微光,語調平靜得如同一潭死水:“我就能知道關于你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