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獸
014.
第四小隊已經将所有傷員救出，蓋亞在接管智能權限後，為保謹慎也再度掃描過超市內部，沒有生命體。
可是。
你屏息，仔細聽。
雜貨間裏傳來極其細微的拖拽聲，有些粘稠，有些惡心。
“蓋亞。”尖吻蝮小聲道，“掃描雜貨間。”
從人工智能給出的虛拟建模地圖來看，員工休息區的雜貨間足有三個宿舍那麽大。
掃描只需一秒不到。
鄢零和尖吻蝮的防護頭盔玻璃面上，同時出現紅色警示，蓋亞冰冷的聲音警告道：
“發現敵對生物，危險系數三級，請馬上撤退！重複，請馬上撤退！”
災獸破門而出！
不同于「使徒」無法言說的詭谲，災獸是直白的兇悍。
理論課上見過數次虛拟建模，但此刻鄢零的瞳仁還是微微放大，确實有些震驚。
它有與野獸近似的軀幹，周身覆蓋着厚重甲片，利爪将地板摳出深深的痕跡，不規則狀的腦袋上一雙幽藍的眼瞳。
災獸一面死死盯着兩人，一面發出咆哮。
終于見到活物，它的樣貌不禁讓鄢零想起在現實世界中看過的一部機甲科幻電影。
電影裏在人類城市中肆虐屠戮的怪物，就和眼前的災獸有幾分相似。
鄢零的手摸向腰間拔槍，可是身上的防護實在太重，她的動作還是比尖吻蝮慢了一拍。
兩人先後開槍射擊。
普通武器對災獸能夠造成傷害，但由于它身上的堅甲，子彈消耗量會比平常要高出許多。
打出手/槍裏的最後一顆子彈，尖吻蝮換了把新的，向鄢零下令：“換彈！”
在他的火力掩護下，鄢零趁機扒掉身上多餘的防護，飛速換好彈匣，再次加入射擊。
“誰讓你把裝備脫掉的？”
“太礙事。”鄢零說，一槍射中災獸的右眼。
災獸發出慘厲的吼叫，帶着能把人震退的聲波。
尖吻蝮氣沉丹田，身姿穩如泰山，還不忘騰出一只手抵住鄢零的後背：“穩住了！”
“這玩意兒真煩！”鄢零逐漸暴躁。
災獸皮糙肉厚，兩人傾盡彈藥也僅僅只是把它打得半癱在地。
受了重傷的怪物雖不能攻擊，卻還在怒吼發出聲波阻止他們靠近。
得想個辦法一口氣解決了。
她的左手探向腰帶，指尖觸及金屬的冰涼——
旋即想起善後部裝備處負責人的話：“這是科研部的最新發明，微型基因炸彈。如果在體外爆炸，它只能發揮百分之二十的作用。最好找機會塞到敵人嘴裏，效果絕佳。”
尖吻蝮的餘光瞄到她的動作，心中了然：“準備好了嗎？”
鄢零的回應十分簡潔：“來吧。”
這個動作他們沒有專門練習過。
只是在過去大半個月裏，每一節實訓課，尖吻蝮都會找鄢零對練。
他人高馬大，力量占上風。
她正好相反，靈活得像只野貓，總能找到機會溜走。
每每如此，尖吻蝮就會用異能把她「束縛」住，拎貓崽子一樣把她拎起來。
他們已然練出了不需要明說的默契。
下一秒，鄢零感覺自己的雙腳騰空，在空中有那麽一瞬的定格，随之被一股強勁推向前方。
她與災獸的距離在縮短。
瞄準，投射。
鄢零在空中翻身，蹬了災獸的腦袋一腳借力，輕松躲過它揮來的利爪，落在雜貨間的門前。
“三。”她倒數。
災獸拖拽着尾巴，笨拙地轉過身，再次發出咆哮。
“二。”
微型基因炸彈從災獸的食道滑進胃裏，但它完全沒有察覺，只知道不斷發出聲波逼退鄢零。
“一！”
炸彈引爆。
以災獸為中心的淺藍半圓瞬間擴張，再一秒收縮。
三十秒不到，災獸的外殼和血肉已然融化成一灘粘膩的綠色汁液。
正如善後部的同事所言：效果絕佳。
眼前這一幕，讓鄢零感嘆：“科技的力量！”
尖吻蝮三步并成兩步，沖刺來到跟前。
他眉頭緊鎖，檢查她身上的每一寸：“沒受傷吧？它的爪子有沒有抓到你？”
“沒有沒有！”她哭笑不得，“你別太敏感……”
尖吻蝮正欲開口說句“那就好”，突然瞳仁一縮，雙手掐住鄢零的肩頭，将她轉了個一百八十度。
有什麽溫熱的液體，滴在鄢零眉心。
是尖吻蝮的血。
只見一根比鋼筋還粗幾倍的利刺，從背後貫穿他的肩頭。
竟然是幼年災獸的尾巴！
剛看清楚，尾巴“咻”地抽了回去。
尖吻蝮悶哼一聲，當下支撐不住，膝蓋重重跪在地上。
他的身形落下，鄢零旋即看到雜貨間的中心有顆碩大的獸卵。
橢圓狀，表皮有深綠鱗片，已經破殼。
刺傷尖吻蝮的幼年災獸，正掙紮着要從卵殼裏出來，卻始終無法遂願。因為它沒發育完全，除了尾巴比較健壯外，不論是軀幹或是四肢，細得幾欲折斷。
這只幼年災獸活不了多久。
鄢零牙關一咬，舉槍把所有子彈都傾瀉到怪物身上，又向蓋亞說：“快讓醫療部派人過來，尖吻蝮受傷了！快！”
幼年災獸的尾巴有神經毒素。
毒素進入人體後，會随着血液循環走遍全身。
尖吻蝮的所有感官變得麻痹，終是支撐不住，在連續不斷的子彈聲裏緩緩閉上眼睛。
蓋亞回應道：“已通知醫療部。副隊長短尾蝮會在一分鐘內趕到。”
子彈打完，幼年災獸奄奄一息。
她還是不解氣，一腳把蛋殼踹爛，又逐一将它那發育不良的四肢踩斷！
可惡！
可惡可惡！
這種事本可以輕松避免的！尖吻蝮根本不用受傷！
“怪我，都怪我。”愧疚感漫上心頭，她咬住後槽牙，“鄢零，你不就是過了幾天安穩日子嗎？這就把危機感抛到腦後了？”
短尾蝮帶着其他隊員匆匆趕來。
他們負責的區域已經善後完畢，十一個人全都趕過來了。
遙遙見到尖吻蝮昏倒在地，衆人驚呼：“隊長！”
副隊長短尾蝮不僅是三隊的二把手，也是隊醫，擁有治療型異能。
他幫尖吻蝮止血的同時，不忘下令讓其他人快速搜查員工休息區。
全員行動，不到一分鐘就有結果。
“确認安全！”
“安全！”
“報告副隊，我這裏也安全！”
短尾蝮擡手按住耳麥：“蓋亞，通知科研部的伊萊莎教授，她應該會對剛産下不久的獸卵感興趣。”
“明白，正在向伊萊莎教授發送報告。”
三秒後，人工智能又說：“科研部已派出采集小組，醫療部已派出急救小組。伊萊莎教授讓我轉告您，她需要和實習調查員鄢零見一面。”
鄢零沒有回答。
她也能聽到蓋亞的話，不想回應。
好累。
宣洩完怒火，她的體內只剩下無盡的疲憊。
“明天吧。”短尾蝮替她回答，“阿零需要休息。”
蓋亞：“好的。”
事件處理完畢，除去尖吻蝮是被醫療部的人帶走之外，其他人都搭上了回調查局的懸浮車。
鄢零感覺昏昏沉沉，腦袋生鏽了似的，轉不起來。
短尾蝮坐在身旁，用寬慰的語氣道：“回去好好睡一覺，現在才七點，夜還沒深呢。”
夜……還沒深？
鄢零有些卡殼的齒輪，因為他的這句話，重新轉了起來：“可是現在不是淩晨嗎？”
明明記得，蓋亞叫醒她時，天還沒亮。
記憶錯亂了？
“你自己看看窗外。”銜尾蛇笑得痞氣，“這座城市的霓虹燈才亮起來呢！”
她木然望出車外。
霓虹初上，夜之城才向世人掀開它的面紗，露出燈紅酒綠的誘惑。
等等，如果現在是晚上七點。
從調查局出發是在兩個小時前，也就是下午五點左右。而她記得很清楚，喝完厚乳拿鐵回到宿舍，是下午四點左右。
這麽說來，她并非睡了十多個小時。
是不到一個小時。
“我當時累得倒頭就睡，一小時根本不夠睡。怎麽起床後精神會那麽好？”鄢零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難道我進化成超人了？”
見她苦思不得其解，銜尾蛇樂開了花：“還沒想明白？”
短尾蝮一貫有耐心，也不拐彎抹角：“阿零，你覺醒了。”
鄢零沉默。
早就覺醒了不是嗎？她有異能，名叫「僞裝者」，能被動僞裝成其他人。
“前面的，要不要賭一把？”銜尾蛇喊道，“猜猜阿零的異能是什麽！”
“我猜和耐力有關。”
“吃得多，睡得少，指定是精力提升！”
車裏的男人們開啓腦洞大賽，一致認為鄢零的異能的作用是拉長精力條。
“不對。”鄢零心底很肯定，“我的異能是「僞裝者」。”
隊裏的黑眉錦蛇從前座轉過頭來，問她：“最近有沒有覺得吃得很多，但是很容易餓？”
鄢零根本不用想：“有。”
一頓能吃三個人的份，可不到飯點又餓了。
“每天都有睡足八小時，但很容易感到疲憊？”
“是。”
“明明很累很困，可如果有什麽要緊事，一旦開始行動，又不覺得了？”
“好像，确實是這樣。”
“聽得見奇怪的呓語？”
鄢零猶豫少許，還是點了點頭。
黑眉錦蛇的眉眼舒展：“是不是只要喝點咖啡之類的提神飲料，呓語就會減輕甚至消失？”
“你怎麽知道？”鄢零敢保證在此之前，她從未和黑眉錦蛇接觸過！
“因為我的異能是「能量轉化」。”他說，“我能把吃下去的東西，快速轉化為能量，抵消疲憊和饑餓。”
銜尾蛇欠欠地說：“我建議你改名豬鼻蛇，天天吃那麽多！”
兩人打鬧起來。
獨留鄢零呆住。
從篤定，到不确定，再到懷疑自我。
她都已經有一個異能了，還能再覺醒另一個異能嗎？
也許，有一個辦法可以确定……
閉眼，在心中默念：“系統。”
【滴】
面板展開，第一頁內容不重要，翻過下一頁。
【異能】
【「僞裝者」：你非常擅長于僞裝與扮演，不論是藏匿自身身份，或是扮演其他角色都不在話下。倘若你扮演的角色已經死亡，你将會完全獲取Ta的身份，徹底取而代之。（被動觸發）】
随着鄢零視線的下滑，面板上的文字也自行朝下滾動——
【「？？？」：？？？（主動觸發）】
滿眼都是問號，她的所有思緒卻變成了感嘆號。
“……”
鄢零表面放空，其實大腦正在尖叫：“我居然有兩種異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