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意襲來,還是這樣來得匆匆。那高曠得沒有盡頭的天空也漸漸黯淡下來。
住在一家客棧第二樓的房間裏,秦瘦的身影站在房間的窗戶邊,一張眼睛正對着這樣深沉的夜色,眼神停伫而遲疑,但是想到了今晚的事,那站在窗戶邊的男子臉上就開始浮起了一絲似乎讓人猜不透的笑意。
“我也要跟你去!”不知何時,他身後的人伸出手來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不放心似的說道。
男子轉過身來,在慘淡的燭光下,看到隐隐映在古怪臉上的一臉喜氣,呵了一聲,穩了穩住身子,秦顏決然回答:“不行!你不能去,你在這給我好好地待着,啊?”
“你是不是嫌我給你添麻煩?”古怪望着他,疑問,随後就舉起手來保證:“我絕對不會胡鬧,我對天發誓!”
秦顏看到了古怪伸出手來,瞬間按住了他對天發誓的那只手,喝道:“你對地發誓也沒用!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但是我不能這樣而讓你去冒險,如果你有什麽閃失,我怎麽對你的父親交代?”男子似乎是找到了一個很好的理由一樣,暗暗着在心裏稱贊起自己的聰明之處來:對付頑固撒賴之人就該用特別的辦法。
當古怪聽到了秦顏提及他父親的話,他的心裏一下子揪了下去,那是一個不太聽話,一向任性的他,在他父親的呵護下,那鋼如堅鐵的父愛,然而那時候的他,又何曾知曉過。
看到了古怪一臉無法反駁的神色,秦顏伸出手去按在了古怪的肩膀上,語氣溫和地說道:“更何況,如果你要是真的有了什麽危險,你叫我如何放心得下?”秦顏拍拍自己的胸膛,“我們是什麽?好朋友,好兄弟嘛!我這個做大哥的,要是看到小弟你有什麽情況,我能不會擔心嗎?所以,古怪,你是不會讓大哥我為了你而時刻擔心的對不對?”
“嗯?你說的好像有點道理,可是”古怪斷斷續續,支支吾吾了許久才說出這半句話來。
“沒有可是什麽,聽話!這次就聽你大哥這一回的。好好睡吧?明天醒來,我就回來了,”秦顏扶起他坐在床邊,勸他道。
然而夜晚才剛剛黑下來,秦顏依舊是站在窗戶邊,眼神依舊是落在遠方并不清晰的角落裏,卻又開始沉默起來。
然而他心裏知道,這樣的夜晚已經令他充滿了無盡的悱恻,仿佛睡意全去,在他心裏只有些許的空虛和孤寂。
他心裏一直在尋找的人,如今該在什麽地方,是不是也和他一樣,站在窗臺邊,對着這樣冰涼冷靜的夜晚,靜靜地沉思。
然而,空曠而沉寂的房間內,古怪似乎知道他這時候在想些什麽,也沒有說話。
微風帶着些涼意吹了進來,似乎要把人的心情都附上一層冰冷透徹的凝霜。
古怪小小的身子,在燭光搖晃不定的投影下,顯得是那麽的嬌弱而令人憐惜。然而,他好像沒有聽到他剛才在說些什麽,只是眼神黯淡了下去,坐在床邊卻并不想就此睡去,望在秦顏身後的背影裏,重複着想着秦顏之前說過的話,暗暗在心裏喃喃:我們我們真的只是好朋友,好兄弟嗎?
深秋的夜晚很快來臨,山下這座古城一樣的地方,有一座府邸裏正熱鬧非凡,門前門後到處都是張燈結彩,一副大大的喜字正貼在穆府的大門上。府內人聲嚷嚷,酒杯聲形成一片狼藉,一群人正喝着酒,有的醉醺醺着喃喃着,桌上的人盡是那些名門望族,在這地方有點權勢的人。新郎官舉起酒杯,對着四處邀杯,“來,我穆鴻常命不該無娶,還能喜得賢妻。我我敬大家!,”話一說完,馬上又喝了下去,看樣子,面對這麽多人的道喜,新郎官穆鴻常已經醉得快站不住腳,只見穆鴻常邁着不太平穩的腳步慢慢移步在群人之中,走到每一桌,那桌上的人又是恭敬道賀,那桌上有一人站了起來,說道:“祝穆兄又喜得良妻,”舉起酒杯,大家都競相客套。穆鴻常在這樣的良辰吉日當晚,又豈能回絕,大家相互舉杯子,今晚真的是熱鬧,人聲酒杯碰擊聲,喋喋不休。
花燭洞房內,依稀還聽得見客廳裏囔囔的聲音,夜色如墨一樣潑開來。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兩個身影突然從穆府的後花園一躍而入,只是轉眼間,那兩個身影很快就靠在了客廳裏木雕的圓柱後,只見一個個子矮一點的黑衣人指手一揮,他一旁的高個子黑衣人似乎明白這樣的暗示。兩人便是迅速一閃一過,一躍跳入靠近洞房的一處角落。
似乎是平定了這樣的危機和險阻,兩個蒙面的黑衣人稍稍停頓了一下,附着身慢慢地向那個鮮花布飾的洞房靠過去。
然而不明白的是,在秦顏身旁的這個瘦小的尋公子,平時讓人看起來,完全一副公子書生樣,看不出與這時候一個天上與地下的差別,真想不到,他的功夫還不錯嘛!秦顏暗自心想。只是有一個不解的地方,似乎尋兄弟對穆府裏的一切都非常清楚,在這樣龐大的府邸內,一磚一瓦都是那麽的了如指掌。秦顏不去想這些,他來的唯一目的只是為別人打抱不平罷了,等做完了事,自己和古怪就遠離這個村莊。
然而正當秦顏暗自思索的時候,旁邊一只手拍在他的身上,聲音低而尖銳:“喂!你在想什麽?還不快點,難道你還想讓別人發現你不成?”
兩人都是身穿黑色的衣服,在這樣漆黑的夜晚裏,如果不是兩人靠得很近,根本看不出他們兩個的存在。
然而,在這如墓黑的夜色裏,秦顏轉過頭看到身旁之人的模樣時,不禁頓了頓,那是一個圓大明亮的眼睛也正對視着他,秦顏心裏更加不明白起來,這個尋兄弟到底是何許之人,關于他的身世,在秦顏心裏似乎成了一個不易解開的謎團。
“你看什麽我臉上有什麽髒東西嗎?”摸了摸臉上,尋兄弟不解的說道。
“哦!沒什麽,”秦顏回過神來,只是說了這一句。
那鮮紅通明的房間內,似乎有一個人在裏面靜靜地坐着,那應該就是穆鴻常劫來的無辜少女當他的妻子吧!
兩人附身移步,終于靠到了洞房門外,然而這裏的守衛深嚴,站在門外的兩個守衛已經不知不覺地躺在了地上,只是轉眼之間,兩個蒙面黑衣人已然換上了守門人的衣服,兩人明張顯擺地站在門外面,走到了這一步,依舊是按照原計劃行動。
在不知不覺中,尋兄弟旁邊的人已然不見了蹤影,難道那秦顏,在這時候就怕了或是逃跑了?尋兄弟暗自心想:個個都一樣,天底下果然沒一個好心的男子!
正當尋兄弟要失望的時候,轉身就瞥見了秦顏在偷偷摸摸地不知在幹什麽,尋兄弟走過去,理直氣壯地說道:“你幹什麽,偷看別人的妻子?你這樣做可是不太好吧!”
“就偷偷地看一眼不行嗎?那個穆鴻常都已經有了第三個老婆了,我倒要看看是什麽樣的模樣,竟然要那家財萬貫的穆鴻常去打劫而來做他的老婆!”
“呵!你這算什麽破理由啊?天底下哪一個男子不都一樣,一見了漂亮的女子,能不魂不守舍?我想你也不例外!看就看了,還說一串的破理由!我可是最讨厭這樣的人了,你也不希望我讨厭你的,對吧?”尋兄弟盯着秦顏,目光瞬間變得可怕了起來,這讓秦顏渾身上下都起了哆嗦,不自覺地往後退開了幾步。
“你想幹什麽?我可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別亂動手哦!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可別亂來,”看到尋兄弟這樣死死盯他的眼神,脫口而出,他可不想又被無緣無故的挨打——他身上的每一處肌膚,都不知有了多少個古怪的巴掌印了!對于這樣眼神盯着,使他不禁有了這樣不詳的預感來。
“哈哈!”突然見到尋兄弟大笑起來,“我們男人嘛,當然要多看看了!怎麽樣?那裏面的新娘漂不漂亮?”
“啊?,”秦顏不知所措,他沒想到的是,這個和古怪一樣奇怪的人,行為和舉止都是那麽的讓人詫異,沒想到這個反差極大的尋兄弟居然就問了他這麽一句話來,秦顏支支吾吾,說道:“應該很漂亮吧!”
“什麽應該?漂亮就是漂亮,不漂亮就是不漂亮。那有什麽應不應該的!”尋兄弟茫然,心裏似乎不服氣,“喂!秦顏!那你有過沒有像裏面的新娘一樣,‘應該很漂亮’的女孩呢?”尋兄弟望着他,似乎急切地在等他的答案。
然而,這樣的話從尋兄弟口中說出,秦顏陡然陷入了沉思,剛才肆意妄為如他也在這一刻變得極為平靜,仿佛時間過了許久,而秦顏遲遲沒有回尋兄弟的問話。
終于,秦顏開了口,聲音卻沒有之前的挑釁之意:“你想知道我的往事?”
“你那什麽破往事我幹嘛要知道?再說了,我們也不過才認識一天而已!”
秦顏喟嘆:“你說的對,每個人都有他不為提及的往事,只要藏在心裏就好!”
這一刻,尋兄弟仿佛揪一下心情,在他面前這個偷窺別人老婆的人,竟然可以說出這麽一般話來,這讓他感到意外中的意外,如始料未及一樣,這個男子,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男子?
黑夜之中,仿佛巨鳥遮住了天空,暗夜下的黑影,燭光鮮紅如血,洞房內一身紅妝的新娘,木樟雕刻的大樓閣,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黑暗天空,在這時候,都是那麽令人窒息。
燭光門外,身穿守衛服裝,一高一矮的兩個年輕人,悄悄地破開了洞房的大門,悄然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