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肩膀,提醒她,“二姐,姐夫還等着報告結果呢,你說他會不會以為他的腿治不了了啊。”
比起治不好,那點錢已經不算什麽了。該知足了,
張二梅這才想起孩子他爹還不知道這事兒呢,她忙擦了把眼淚,急切地往前跑,張向陽忙把人拉住,低聲提醒她,“剛剛你差點撞到人了,你忘了?”
張二梅這才放慢腳步。
等她到了病房,吳成虎就看到她那雙哭得紅腫的眼睛,一顆心如墜冰窖,“真的……真的治不好了?”
張向陽見他誤會,忙解釋,“沒有,能治好。我二姐是自責才哭的。花得比之前多。”
吳成虎也不知道自己該高興還是該哭,他們家本來就是一貧如洗,為了給他治腿欠下好幾千塊錢,那他們豈不是要背着一輩子的債艱難地活下去。
張向陽見他沉默了,忙坐到他旁邊給他打氣,“姐夫不用擔心,錢也不是很多,只是比之前多了一千塊錢而已。加起來四千塊錢就能治好。像我大哥大嫂一年就能掙回來。你們沒他們有本事,兩年也就賺回來的。哦,不對,你們家有四個人,肯定比他們賺得更多。”
吳成虎原以為至少要上萬塊錢呢,現在聽說只要四千,心裏好受多了。想了想,這筆錢雖然多,但也不是還不起。
他握着張二梅的手,“媳婦,你放心,我肯定能還上三弟的錢。不讓你跟着我操心。”
張二梅接到親弟使的眼色,笑着點頭,“行,肯定能的。”
她抹了把眼淚,朝張向陽道,“三弟,我去買個搪瓷盆吧,給你姐夫泡腳。”
張向陽想到省城還沒有改革開放,他二姐身上也沒票,估計也買不到,忙道,“你陪着姐夫說話吧。我去買。”
張二梅有點不好意思,“還是我去吧。你跟着我們從家到省城,折騰大半天,該累了。”
張向陽擺擺手,“沒事兒。我順便跟大哥說幾句話,估計他也擔心着呢。”
提起張向民,張二梅臉上微微有點不自在,“大哥也跟着我們一起辛苦了。”
第 165 章
張二梅從身上掏出一沓錢遞給他, “馬上要吃飯了,你帶着大哥去國營飯店吃飯吧。泡腳可以等晚上再泡。”
張向陽看着她掏出的這一沓錢,幾乎都是一分錢, 最大的一張也只是五毛錢。不由得嘆了口氣。
他從自己挎包裏拿出一沓錢遞給她,“二姐,這錢, 你先拿着用。姐夫需要營養, 你多給他買些好吃的。”
張二梅原本想推辭的手聽到他的話登時頓住了,她紅着眼眶,接過那沓錢。
張向陽跟吳成虎打聲招呼後就離開了病房。
吳成虎抿了抿嘴, “你數下有多少錢,等以後咱們連醫藥費一起還給他。”
張二梅抹了把眼淚, 吸了吸鼻子,轉過身, 坐在床上, 把那沓錢放在他面前。
這沓錢都是十元的大團結, 很好數,張二梅數了好幾遍, “有兩百三十塊錢。”
吳成虎嘴巴抿成一條線, 握着張二梅的手, 憨厚的臉上有了一絲慶幸,“媳婦,多虧有你。”
張二梅怔住了,一臉愧疚, “你不恨我?”如果她早一點回家借錢,他也不會拖延這麽長時間,甚至差點瘸了。
吳成虎搖搖頭,“不怪你。是我先做錯事的。幾千塊錢不是筆小數目,要不是向陽在深圳開了兩個廠子賺了點錢,要不然誰也不可能借這麽多錢給我們。”
吳成虎這是不知道老丈人曾經答應借錢給張二梅的事情,只以為張二梅之前去娘家借過,只是沒有借來而已。
張二梅自然也不會跟他說,眨了眨眼,把眼睛裏的淚意眨掉,“我還以為你會恨我呢?”
這些天,她一直後悔着,尤其是當聽醫生說他的腿真的治不好時,她真的恨不得時間能倒流,她好罵想當初那個任性的自己。
好在,上天待她不薄。
張向陽走出醫院,一直下個不停的雪終于停了下來,只是折騰了這麽長時間,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張向陽讓張向民把車開到附近的招待所,這醫院沒有停車場,招待所多數都有位置。
張向民沒急着起動車,關切地回頭問他,“妹夫怎麽樣了?醫生說能治嗎?”
張向陽點點頭,“能治,就是要住院,後天動手術。”
張向民松了一口氣,“那就好,只要腿能治好就成。”
張向陽搖搖頭,“花費不小,我剛剛跟姐夫說只花了四千塊錢。實際上要七八千呢。”
張向民笑看了他一眼,“你想得很周到。”
張向陽也是沒辦法才這麽做的。如果吳成虎知道手術費是七八千,估計躺在醫院裏也會很煎熬。
他拍了下張向民的肩膀,催他,“趕緊吧,待會兒天黑該買不到飯吃了。”
張向民一拍腦門,這才想起這邊還沒改革開放,飯店還是國營的,到點就打樣。
他開着拖拉機突突突地離開醫院門口,走了一條街才看到一家招待所。
張向陽把開的介紹信拿過去,對方掃了一眼,見他們是兩個大男人,便問,“開一間,還是兩間?”
張向陽忙道,“開兩間吧。”
張向民抱着棉被從外面進來,“幹啥開兩間啊,多費錢啊。”
即使他在外面打工掙了幾萬塊錢,他依舊是那個樸實節省的性子。
張向陽搖頭,“另一間留着二姐住。總不能讓她一個人留在醫院照顧姐夫。”
張向民倒是忘了這一茬,點了點頭。
張向民去放行禮,張向陽卻不急着去,拉着店長愁眉苦臉道,“我們是東江縣來的。身上也沒糧票,我想問下你們這邊有哪兒可以不用糧票就能吃飯的地方嗎?”
這店長一聽他們是東江縣來的,眼睛都亮了。東江縣那邊已經不用糧票了。聽說發展得很不錯。許多鄉下人都能進城打工,比他們省城的人還要富。
他臉上熱絡了幾分,沖張向陽招了招手。
張向陽立刻探頭去聽。
店長附在他耳邊,手比劃着,“出門往左拐,走大約五十米有條巷子,進巷子遇到第一個巷子口,往右拐就有賣吃的。天不亮的時候,那兒還有不少人賣幹貨糧食之類的。”
張向陽極其高興,沒想到這麽快就問到黑市在哪了,而且聽老板意思還開了一家私人飯館。他立刻朝老板道謝,剛想轉身回房去叫大哥一起去吃飯,卻被老板拉住。
張向陽回來一臉懵懂,“怎麽了?”
店長左顧右盼,沒看到人,低聲問道,“聽說你們東江縣有廠子要招工,真的嗎?”
張向陽差點以為是他們廠要招工的事情已經傳得人盡皆知了,忙搖頭,“什麽廠子?”
店長也是道聽途說的,“這我還真不知道。就是前天,東江縣幾個政府人員來我們這兒住店,我聽了幾耳朵。”
前天?張向陽搖了搖頭,應該不是吧,前天他才跟他們交易呢。
“不知道呢。不過東江縣的機會比較大,你可以去試試。”他看了眼這個蔽塞的走廊,以及很破舊的招待所,試探着問,“你在這邊幹的好好的,怎麽又辭職不幹了呢?”
店長一言難盡地搖頭,“不是我不想幹。而是上面要逼我走?”
張向陽怔了怔,“你幹得好好的,為啥呀?”
店長恨恨道,“上面空降了一個店長,我這個店長就多餘了呗。我幹到這個月月底就得走人。”說到這裏,他又搖頭嘆息起來,“我想找下家,可現在的廠子效益不好,許多廠子已經好久沒有發招工啓示了。我正愁着呢。”
張向陽看他愁眉苦臉的樣子,想了想道,“我倒是聽我一個朋友說,有私人老板在縣城買了地皮,想要招工,你到時候可以去試試。”
明天他打算去縣城,幫着一起看看那些老員工能不能留下的,但是因為發生吳成虎這事,估計他也趕不上,只能讓彭家木一人負責了。想來他媳婦明天應該會跟彭家木解釋清楚。
老員的面試是今天,新員工大概等手續辦下來之後才能開始招工。日期并不确定。
店長如獲珍寶,“那成,到時候我一定去看看。”
張向陽點了點頭,轉身往走廊裏去。
張向民給他開了門,他頭上的雷鋒帽已經拿了下來,臉上還有水珠,估計剛剛是在洗臉。
張向民見他臉色有些疲憊忙道,“快點去洗把臉吧。”
張向陽進屋把門關上,走到洗水池這邊。這個裝修依舊是五六十年代的裝修,水泥池洗漱池,廁所也是蹲坑水箱式的。旁的還好說,就是這麽冷的天,居然沒有熱水。
張向民拿起櫃子上的一個暖瓶,裏面空蕩蕩的,朝他道,“待會兒讓店長幫着燒一壺熱水。”
張向陽點點頭,抄着把水,洗了把臉,重新把雷鋒帽戴上,“我打聽到黑市的地方了,咱們先去吃飯,然後看看有沒有賣搪瓷盆的。”
張向民戴上雷鋒帽,提着暖瓶出了房間,“走吧。”
張向陽把門鎖上,跟在張向民身後。到了櫃臺處,張向民請店長幫忙燒壺熱水。
店長指了指牆上的告示,“一壺水五分錢。”
張向陽摸兜,張向民卻先他一步付了錢。
兩人出了招待所,按店長剛剛給指的路線到了那條小巷子,裏面只有一戶人家開着門,張向陽試探着悄悄門,“請問這裏是賣吃的嗎?”
有個女聲回了一聲,“就來了!”
話音剛落,一個三十來歲的婦女從院子裏走出來,她剛剛正在院子裏剁菜,身上還系着圍裙,不動聲色地打量這兩人,看他們的穿着就知道一定是有錢的主,她臉上的笑意燦爛了幾分,“是賣吃的。你們想吃點什麽?”
張向陽打量了她家這前門,發現沒有任何菜單,只好問,“你們這賣什麽?”
老板娘笑着掰手指頭數給他聽,“我們家賣的可多了,稀飯,面條,混沌,餃子。”
看樣子是挺多的,張向陽試探着問,“有肉嗎?”
聽他要肉,老板娘笑得更高興了,“有啊。白菜豬肉餡的餃子,我最拿手的。”
“那就給我整四兩白菜豬肉餡的餃子。”張向陽側頭問張向民,“哥,你要吃什麽?”
“有牛肉嗎?”可能以前從來沒吃過牛肉,所以張向民對牛肉一直情有獨鐘。在深圳的時候,已經專門有人養牛賣了。他過足了嘴瘾。可惜東江縣暫時還沒人專門養牛,他已經半個月沒吃過牛肉了。
老板娘聽他要吃牛肉,跨了臉,一臉怨念地看着張向民,“沒有牛肉,牛還能耕地呢,誰舍得把它殺了吃啊。這可是要遭報應的。”
張向民臉皮差點崩不住,吃點牛肉就要遭報應,那他這幾年吃了那麽多牛肉,豈不是要下十八層地獄了。這老板娘說話可真不中聽。
見他臉色變了,老板娘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自打嘴巴,笑得跟朵花似的,“真是對不住,我說茬了。這位大哥,你要吃點什麽?”
張向民聲音悶悶地,“也給我來五兩白菜豬肉餡的餃子吧。”
老板臉笑得更燦爛了,忙招呼他們在這前屋坐下,她轉身去竈房忙活了。
這家雖然沒怎麽裝修,不過前屋擺放的這兩張桌子倒是擦得很幹淨。地上也打掃過。
張向陽起身朝外面掃了一眼,無奈道,“咱們只能等明早過來買了。現在沒人過來。”
張向民點了點頭,“嗯。”
沒一會兒,老板娘端着兩碗熱氣騰騰的餃子進來。這碗是那種粗瓷大碗,都是用來裝大盤菜的那種。這麽大份量的,倒是唬了兩人一跳。
等端上桌,張向陽才發現這餃子和湯是合在一起的,所以看起來極多。
第 166 章
張向陽和張向民吃完餃子後, 付了錢。
老板娘喜得眉飛色舞, 張向陽趁機問, “明早這邊什麽都有的賣嗎?”
老板娘一怔,蹙了蹙眉,“你們是從外地來的吧?”
聽口音跟省城挺像, 便沒想到居然不是省城人。
張向陽搖頭, “不是,我們是東江縣的。”
老板娘倒不是很驚訝了, 也只有東江縣的人才能穿着這麽好的衣裳。她搖了搖頭, “不用明早, 等天黑了,這邊能擺滿了。”
張向陽和張向民對視一眼,齊齊問,“為什麽要天黑?”
老板娘朝兩人翻了個白眼,“哎, 你倆傻不傻呀,當然是因為天黑了, 巡邏隊的人也都下班了呀。沒人查, 這些小商販們不就敢出來了嗎?”
張向陽有點尴尬地撓了撓頭,看了眼快要黑掉的天色, 決定坐在這邊等等。
老板娘把碗筷給丢掉院子裏大桶裏,沖着屋裏喊了一聲,她那十歲大的女兒跑出來洗了。
老板娘回到前屋,坐在另一張桌子上, 問他們,“你倆想要買些什麽東西啊?”
張向民不習慣跟陌生人唠嗑,抿嘴沒說話。倒是張向陽有心打聽,“想買個洗腳盆。這邊有賣的嗎?”
老板娘仔細回憶了一下,“有啊,塑料盆。聽說還是從深圳那邊弄過來的,賣得可好了。”
張向陽想到之前他也曾賣過塑料盆,還大賺了一筆,朝張向民使了個眼色。
張向陽心領神會,覺得自己要做批發,可以從塑料盆開始做起。這個本錢小,一車能運幾萬個盆。回來後就能大賺一筆。
他心癢難耐,恨不得早點把批發店開起來。
張向陽又打聽了下這邊賣的東西,突然想起來,“老板娘,你手藝這麽好,能不能麻煩你給我們炖鍋大骨湯啊?”
吳成虎身子虧得太厲害了,喝大骨湯,以形補形。
老板娘笑着道,“行啊。不過我家裏暫時沒有大骨。”
張向陽忙道,“待會兒我來買,你幫我們炖,我姐夫腿骨折了,需要大骨湯補補。”
老板娘聞言打量了他好幾眼,“沒想到你一個小舅子這麽關心姐夫,真是難得。”
張向陽笑笑,“他是我姐夫,我關心他不是很正常嘛。”
正說着話,張向陽聽到外面有了點動靜,側耳一聽是敲鑼的聲音。
張向陽探頭朝外面看了一眼,空無一人,不由得納悶,“這是咋地啦?”
老板娘拿着抹布在那仔仔細細地擦桌子,頭也不擡就回道,“哦,這是巡邏隊下班了。有人專門在巷子口看着,只要那夥人下班,這邊立碼就有人。”
張向陽心裏暗贊,這些人還真會抓緊時間。
現在這會兒天已經模糊了,突然兩邊都有亮光朝這邊照來。張向陽和張向民走到中間,看着這兩夥人呆了一愣。
很快,這條巷子燈火通明,每個人手裏都拿着一只手電筒,另一手提着一個袋子,開始擺弄自己的貨品。
所有人都蹲着,只有張向陽和張向民兩人站在中間,顯得鶴立雞群。
不過這兩人的穿着打扮一看就不是巡邏隊的,所以他們沖着他倆招手,“大兄弟,我這是上好的海鮮,要嗎?”
“小兄弟,我這有海南來的芒果。”
“我這有新鮮的魚。”
……
張向陽沒想到這個小小的巷子裏居然有這麽多東西,而且還是來自五湖四海的。
最讓他驚訝的是,居然還有他們廠子裏生産出來的鹹菜和化妝品。
張向陽還特地問了對方價格,比深圳賣得貴兩倍。
那小販見他問價,一個勁兒地推銷,說鹹菜有多好吃,化妝品有多好。
張向陽心裏感慨,這應該是第一批富起來的人吧。
張向陽要買的東西都從這個小巷子裏買到了。
兩個塑料盆,四份牙刷牙膏,四條毛巾,五斤大骨和兩個鋁制大飯盒。
不是他不想買糧票,而是他覺得有點不劃算。
這老板娘的手藝比那些國營飯店的師傅手藝還要好。甚至還可以根據個人口味有所添減。
他把大骨交給老板娘,“再給我們做兩份餃子吧。我們帶去醫院。”
老板娘立刻喜滋滋地接過來,然後吩咐自己的大女兒到竈房燒大鍋炖湯。
自己則燒小鍋下餃子。
沒一會兒,餃子就出鍋了,兩人裝好之後,一人抱着一個出了這個小巷子。
兩人怕餃子涼了,直接拿着東西就直接去了醫院。
話說,張二梅有點背。她沒想到自己手裏有錢,居然買不到飯。那打飯師傅問她要糧票,她求了對方好半天,對方也沒有松口。
她跟對方吵了一架,氣呼呼地回了病房。
吳成虎見她又跟人家吵架,忍不住勸她,“咱們在這邊治病,人生地不熟的,你那脾氣收一收,能忍的就忍忍吧。”
張二梅也知道自己脾氣不好,可她也沒辦法,“我都跟他說出雙倍價錢買了,他就是不賣給我。肯定是看我是鄉下來的,才故意為難我。”
吳成虎想了想,“可能他也是沒辦法吧。聽說這邊跟咱們那邊不一樣,什麽東西都要票。就像咱們之前沒改開的時候那樣。”
張二梅癟了癟嘴,“那咋整?你還餓着肚子呢。”
吳成虎見她只惦記自己肚子餓,卻沒說自己的,心裏竟升起一絲愧疚。
張向陽和張向民進來的時候,這兩人的肚子正在唱空城計。兩人下意識地捂着肚子,臉上都窘迫起來。
張向陽把東西放到床頭櫃上,張二梅發出一聲驚呼,“這邊要票的,你倆在哪買的?”
張向陽笑着道,“我們摸到黑市,那裏只花錢不用票。”
張二梅朝他豎起大拇指,“三弟,還是你厲害。”
張向民把飯盒遞給兩人,催促兩人,“快吃吧。”
這飯盒已經是最大號了,可裝完五兩餃子後已經沒有空間裝湯了,所以兩人只好把湯湯水水給倒出來。
張向陽看到床頭櫃上有暖瓶,就去開水房打了一瓶開水。
等兩人吃了一半,給兩人的飯盒裏添了熱水。
吃完這頓豐盛的晚飯,兩人同時打起了飽嗝,一臉滿足。
吳成虎不好意思說話,張二梅就沒有顧忌了,“這是我吃得最滿足的一次。”餡裏那麽多的肉,真得很好吃。
張向陽笑了笑沒說話,“我們在招待所開了兩間房,今天你先在這邊值夜,明晚換我。”
張二梅和吳成虎齊齊搖頭,“不用了。”
張向陽見兩人這麽客氣,忙道,“沒事,反正都來了,總得要幫忙才行。要不然待在這裏太無聊了。”
他都這樣說了,張二梅和吳成虎只能答應。
轉眼就到了後天,張主任親自過來檢查,然後制定手術方案,“你這腿已經骨折了,只能動手術,用鋼板、鋼針、髓內針、螺絲釘等固定。”
張二梅聽說要用鋼板,吓得臉色難看了幾分,“那東西在骨頭裏,不會骼人嗎?”
張主任搖搖頭,很耐心地回答她,“當然不會。”
張二梅還是不放心,“那螺絲釘呢?不會生鏽嗎?”
這個問題張主任似乎回答過無數次,很肯定地搖頭,“不會,這是特殊材料制作的,絕對不會生鏽。”
張二梅有點心慌,這還是她頭一次聽說要在人腿裏裝這種玩意兒,心裏拿不定主意,張向陽卻對此事早就習以為常。前世他做替身的時候,就有前輩因為從吊威亞上摔下來,把腿給摔斷了,就是接的鋼板。張向陽沖着張二梅點頭,“我們聽醫生的吧。”
張二梅兩手握在一起,內心很不安,“那他治好了,能像正常人一樣行走嗎?”
張主任搖頭,“他兩條腿受傷太重,就算用鋼板固定,也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樣。只能說不影響他使用,也不能幹些體力活。而且還會有一點點疼。”
張二梅看向吳成虎,此時他的臉色已經白了幾分,見衆人的目光都看向他,他強擠出一抹笑,“沒事,只要能走,已經很好了。”至少不是個瘸子。
張向陽在張二梅發紅的眼睛上掃了一眼,突然問,“這腿如果一年前來治,是不是就不用上鋼板了?”
張主任怔了一下,看了眼他們拍的片子,搖搖頭,“不是。你這骨折是之前就摔傷的。一年前來的話,花得錢會少一點,但還是得要上鋼板。”
張二梅心裏的愧疚倒是比之前要小了一點,她朝張主任道,“那就給我們動手術吧。”
“行,那我待會兒讓護士過來給你打麻醉。”張主任見他們已經商量好了,便說起接下來的手術安排,“等麻醉好了,我們才能進手術室。你們先帶他去大小便。”
說完,他轉身出了病房。
張向陽和張向民架着他去廁所解決人生大事。
護士很快過來給他打麻醉。慢慢,他的腿開始發麻。直到一個小時後,徹底沒了知覺。
兩個護士過來把他推進手術室,三人在外面等待。
張向陽和張向民問起接下來的打算。
張向民笑着道,“先把駕駛執照給辦好。要不然卡車沒法上路。”
之前的臨時執照已經過期了,要是被交警抓到,那他的卡車就會被扣留,所以即使從東江縣到省城這一百多裏的路程,他都沒敢開。
張向陽點點頭,看着一直走來走去的張二梅,招呼她坐在對面,“二姐,手術要兩三個小時呢,你還是坐下吧。”
張二梅心裏一直砰砰直跳,往常也沒覺得吳成虎有什麽用,在家悶不吭聲的,特別沒有存在感的一個人。
可乍然間聽說他的腿治不好,她突然心慌起來,擔心真的治不好。也害怕是自己耽誤了他治腿。
張二梅雙手交握在一起,緊張得不行,“三弟,你說你姐夫的腿能治好嗎?”
張向陽心裏暗嘆一口氣,他這二姐雖然性子不好,卻是個嘴硬心軟的人,“沒事,我之前問過媳婦了,她說這種手術國內已經成熟了,肯定能治好的。”
其實他問起何方芝的時候,何方芝跟他科普過,人的四肢都有大動脈,腿部亦然。
要是一不小心切到大動脈,那是相當危險的。即使手術經驗再豐富,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只是這些都不好跟他二姐說。
還有兩三個小時,如果她一直處于這種神經緊崩狀态,整個人會很疲憊,張向陽便轉移話題,“二姐,等姐夫出院,你不如直接搬到縣城去住吧。那邊有現成的屋子。”
張二梅之前就聽他說過,只是沒想到這麽快就要搬去,“那你之前說的做生意咋弄?我不會啊。”
她以前只種過地,幹過家務,對做生意一竅不通。去供銷社買東西,每每都被那些售貨員臭罵一通,嫌她挑三揀四的,實際上她只不過是舍不得浪費,想貨比三家而已。
張向陽想了想,“我先幫你找貨源,等你生意穩定了,你自己再下鄉去收。”
他還要在這邊兩三個月,所以時間還算寬裕。
張二梅感激地朝他道謝,想了想又道,“那你買東西的時候要記下來,到時候我好還你錢。”
她是個得理不饒人的人,卻不會去占人家的便宜,尤其這人還是她的親弟弟。
張向陽點頭答應,又問道,“你現在會寫嗎?”
他不太清楚張二梅會不會認字,畢竟張母那樣一個重男輕女的人未必肯讓她學字。但是早期的時候,文盲班是不收費的,所以張母也有可能不學白不學的占便宜心理讓張二梅去學。
張二梅有點羞愧,“常用字會,太複雜的就不會了。”
張向陽松了一口氣,“那也行。”想了想又道,“如果實在不會,讓琳琳幫你記賬也行。”
張二梅擺擺手,“那哪行,琳琳還要進廠上班呢。可不能耽誤她掙錢。”
張向陽沒說話了。
張二梅朝張向陽旁邊的張向民看了一眼,有點不好意思,“大哥,這次多謝你。”
張向民無聊得不行,發現自己手有點幹,就從包裏掏出一瓶護手霜。
張二梅從來沒叫過他一聲大哥,所以他雖然聽到這話,卻沒當是在叫他,只以為是路過的病人叫旁人的。
張向陽見他大哥只顧着塗水,忙推了他一下。
張向民呆呆地擡起頭,順着張向陽的視線朝張二梅看去,“怎麽了?”
張二梅更尴尬了。也難怪她大哥沒反應過來。事實上,以前,別說讓她叫他一聲大哥了,她連心平氣和跟他說話都不曾有過。
她理了理頭發,抿了抿嘴,再次跟他道謝。說完,她又有點不好意思,看向他手裏的東西轉移話題,“大哥,你手裏什麽東西啊?”
張向民把護手霜遞給她,“芝愛美的新産品,你嫂子年前從店裏買回來給我用的。”
他不喜歡塗那些化妝品,但是對這個護手霜卻非常喜歡。因為他這手早些年因為一直下地幹活,枯燥如老樹皮,抹上之後,裂紋好了許多。
張二梅接過來,聞了聞,有點香香的。
張向民笑了笑,“你試試看,用着很不錯的。”
張二梅小心翼翼地擠出一點,看這包裝這麽好,估計價格不低,所以她不敢擠太多。擦了擦手背,原本那幹枯的手背潤滑許多,她驚訝地瞪大眼睛,驚喜道,“這個可比油棍好多了。一點也不油。”
張二梅口中說的油棍是老百姓經常用的産品,價格非常便宜,對防治皮膚幹裂特別好,只是有點太油了,不如何方芝研發出來的這款潤水霜要細膩。
張向民見她喜歡便道,“送給你吧。你嫂子還有一瓶,我跟她用一瓶就行。”
張二梅心裏正為以前的事愧疚着呢,哪好意思要他的東西。本來她都沒想到這個大哥會幫她的忙。忙把東西推回去,“不用啦,等分廠開起來,我也能買一瓶,現在要照顧人,手上塗了東西幹活也不方便。”
張向民一想也是,便也沒有再勸,笑看了眼張向陽,“我聽你嫂子說,這東西是弟妹想出來的配方,她可真厲害。”
張向民之前還有點不理解何方芝為什麽一直在讀書。書有啥好讀的,他一看就頭疼,三弟媳婦居然讀了這麽多年,還能有興趣,他覺得非常神奇。
後來他跟他媳婦唠嗑,才知道三弟媳婦現在是邊讀書邊做研究。化妝品裏的許多個配方都是她研究出來的,賣得很火爆。力壓那些外國品牌。
張向陽也是與有榮焉。他前世對化妝品也是如數家珍的。尤其他對某些化學用品是過敏的,所以喜歡研究這些化妝品的成份,如果是中藥成份的,他才能用。
所以也把自己知道的東西都告訴他媳婦。沒想到他媳婦居然真的能把東西鼓搗出來。甚至她似乎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制出來的方子,比他前世用過的那些純天然草本配方還要好。味道也更清新,效果也更顯著。
所以這也是明明彭家木要比馬大順晚兩年開廠,但是化妝品的營業額已經超過鹹菜的主要原因。
其實從受衆上來說,鹹菜比化妝品要多多了。但是兩者之間的利潤卻是差了十萬八千裏。
芝愛美的化妝品價格并不是很便宜,比大寶要貴了将近一半,純利潤将近一倍,所以只有小康之家才能買得起。
但鹹菜就不一樣了,本身價格就不是很貴,利潤也只有三成,所以許多人都能買得起。
但兩種品牌,張向陽都是潛心研究新配方。化妝品由原先的三個産品漸漸轉成現在的十幾種。
鹹菜也是如此,原先只有幾種鹹菜,後來因為肉越來越容易買到,他又加入了各種肉制品,制造出更多種口味。
第 167 章
張向陽心裏也很高興, “她确實很厲害。”
他不得不承認, 有些人腦子天生就好使, 明明她是來自古代,但她的思想,她的境界就是比旁人寬。當然, 也有可能是她前世經過的誘惑比較多, 所以才能心無旁骛地研究這些東西。
張二梅心裏五味雜陳,就算她再無知, 也知道方子這東西很值錢。怪不得何方芝沒有生出兒子, 她娘也不撺掇三弟離婚呢, 估計也是看在這些方子的份上。
張向民側頭看向張向陽,“如果紅根和紅進能像弟妹這麽出息就好了。”
紅根今年六月開始高考,他的成績在東江縣算是不錯的,但是想要考上何方芝念的那個中醫院,恐怕有點困難。
張向陽不太清楚紅根的學習情況, 不過三年前紅根考上第一高中,他爹就曾打電話給他們, 想來應該也不差的, 他拍了拍張向民的背,“肯定能行的。”
張向民笑笑沒說話。出去這幾年, 他就發現識字還是比沒識字要好。像他天天風裏來雨裏去,一個月也只能有兩百塊錢的工資。他媳婦一個月能有四百,除了三弟有意照顧多給了一些,但是他聽他們廠的人說會計的工資都不低的, 有會計證的會計都有兩三百錢的工資。
關鍵這些人不像他這樣天天出車,忙起來連飯都顧不上吃,甚至還要大晚上開車。這些人是坐在辦公室裏的。
人跟人的差別從文化程度上就能區分出來。他不想讓他兩個兒子也像他這樣吃很多苦,他想兩個兒子像何方芝那樣,上學也能掙到錢,一個方子就值幾十萬,那樣他們一輩子都不愁了。
做父母的都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吃苦,在外面跑生活,也只是想讓家裏的孩子能過得舒服些。
兩個孩子之前跟他們還有些陌生,但都算懂事,也能明白他們的苦心,并沒有怨恨。這讓他感覺一切都是值得的。
張二梅想到根寶連高中都沒考上,心裏又添了幾分複雜,也不知道這孩子能不能吃得了外面的苦。
三人各有心事,都沉默着。
張向陽跟其他兩人想的倒不一樣,誠然紅葉也要考高中,但是她成績不錯,他對她很有信心。
讓他比較着急的是劉導到底會選哪一個劇本呢。裏面有沒有他能演的角色?
賺不賺錢倒是在其次,他其實更想多點演出機會。早日能像王遠山一樣得個影帝。也算是了了他人生中的一大心願。
不知過了多久,一直緊閉的門突然發出咔噠聲,門被打開,從裏面走出一個身穿白大褂的人男人,他摘了口罩,三人這才發現正是張主任。
三人立刻起身迎上去,“張主任,我男人怎麽樣了?”
“手術很成功,病人麻醉還沒結束,你們盡量給他多喝些魚湯肉湯蔬菜,讓他多補充營養,之前抽血的時候,我發現他嚴重貧血,我們這次擔心他失血過多,還給他輸了血的。”
張二梅松了一口氣,聽到張主任的交待,忙保證,“我們會給他多吃些的。”
正說着話,護士把門打開,從裏面推出病床,張向陽和張向民忙幫着一起推。
吳成虎的兩條腿用繃帶綁着,送到病房的時候,護士在床尾弄了個根環,讓他兩條腿伸在環裏。
這樣子有點搞笑,張向陽抽了抽嘴角,問旁邊的護士,“這麽冷的天,他不蓋被子會着涼的吧?”
護士撓了撓頭,“要不你們用衣服把他蓋起來?這樣吊起來是為了血液循環。放平的話不利于恢複傷口。”
得了!張向陽和張向民只好自己想辦法。
等護士走了,張向陽便對張二梅道,“我們去黑市看看能不能找人做那種綁帶式的褲子,要不然裏面還沒好,外面先凍爛了。”
吳成虎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了吧?我能堅持住。再說,用不了多久就能出院了,沒那麽麻煩。”
張向陽笑了笑,“沒事兒,棉花也不貴,很容易弄到的。”
他這樣堅持,吳成虎也不好意思再說了。
到了晚上,張向陽就拿着做好的東西過來了,手藝一般,但是确實很不錯,像紗布一樣裹了好幾層,然後用繩子系住,非常保暖。
做完手術,張向陽和張向民就商量着回家了。
吳成虎要在醫院養傷,起碼得要二十天,他們總不能一直待在這裏。
張二梅見他們要走,“那也好。等他好了,你們再來接也成。”
吳成虎握着兩人的手,一個勁兒地朝他們道謝,說着感激的話。
張向民不太習慣說這些,尴尬得不行,張向陽安撫他,讓他好好養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