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之戲精夫妻 - 第 58 章 三回定親,人品倒是沒什麽瑕疵,就是壽命一個比一個短

的背進了院子。

楊素蘭聽到這種天氣還有活魚,忙勾頭往後座看。

只見一個鐵皮小桶用塑料薄膜蓋了半邊桶口,她扯開那塑料薄膜,見裏面有半桶水,兩條不大不小的魚正游啊游。

楊素蘭瞠目結舌,一臉的不可思議,“這水怎麽沒凍住啊?”

何方芝探了下水溫,朝她道,“裏面的水是暖的。”但是卻不是很燙。

楊素蘭點了點頭,又跟何方芝咬耳朵,“表妹,這縣長一點架子都沒有,人還挺随和的。”

何方芝看了她一眼,“你又不是沒見過他,怎麽還這麽拘謹啊?”

楊素蘭也覺得自己剛剛有點上不了臺面,有點不自在,“哎,還不是以前鬧的,就怕這些當官的。”

何方芝把水裏的魚撈出來,“表姐,你來幫我打下手吧。”

羊肉湯都已經好了,做道紅燒魚,炒兩葷兩素,切點鹵牛肉,再燒個湯,湊八個菜,整好一桌。

楊素蘭也沒啥事,自然應允,兩人邊做菜邊唠嗑。

何方芝試探着問,“表姐,公爹買的門面房,你去看過了嗎?”

楊素蘭以為她是在關心自己的生意,點頭道,“看過了,挺好的。之前是民房,後來街兩邊都擺起了攤位,那家人就把側邊開了道門。我瞧着做生意挺好。咱爹還挺有眼光的。”

何方芝心裏有了數,轉了話題,“二姐家的房子破得不像話。這會子又下雪了,要是下個不停,還不知道會不會倒呢。向陽想先讓二姐一家搬進去住。”

楊素蘭皺眉,“可我那房子是用來做生意的啊。他們住進去了,我怎麽裝修啊?”

何方芝想了想,“你說得也對。要不先讓他們住進去,等初八房管局開門了,我們再去買一套。”

楊素蘭瞪大眼睛,“我說你倆是有錢沒處花了是吧?幹啥要買房子給他們住啊?”

何方芝拍了下自己的頭,“瞧我,我居然忘了跟你說了,向陽給大哥出了個主意,做批發。你覺得怎麽樣?”

楊素蘭怔了一下,做批發?“你的意思是去廣東販貨到這邊來賣?然後批發給別人。”

“對啊,你覺得怎麽樣?”何方芝看着她問。

楊素蘭出去這麽些年,見識還是有的。這樣的确來錢很快,“只是進貨需要的錢不少啊。”

如果一車皮全是衣服的話,那就是幾萬塊。他們家哪有那麽多錢啊。

何方芝擺擺手,“錢我們可以支援你們,就算入股了,你就說這生意怎麽樣吧?”

楊素蘭也覺得他男人的性子挺适合開車的,他點了點頭,“挺好的。”

只是做生意不是那麽簡單的。如果他男人拿的貨便宜還好,如果比別人貴,那貨不就砸手裏了嗎?

何方芝考慮得比較全面,“之前大哥一直在服裝廠幹,他對服裝這塊比較熟,也都能知道衣服的定價。衣服這塊就由大哥負責。至于其他方面,我會讓馬大順幫忙談的。”

馬大順一直跟李世榮有合作。李世榮不僅僅只在內地開超市,還投資了不少廠子,如果馬大順去談一定能拿到最低價格。

楊素蘭立時放心了,“那感情好。”說到這裏,她後知後覺才明白表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說讓二妹幫我們賣貨?”

張二梅的性子倒是很适合賣東西。只是她對自己男人一直冷冷的。

楊素蘭有點不放心,“要不還是算了吧?讓她幹點別的,反正縣城機會那麽多,不一定非要跟我們攪和在一起。”

她寧願花錢請人,也不願用張二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關系好的親戚之間常常因為錢鬧矛盾,更何況關系不好的呢。

何方芝其實也沒報什麽希望,就張二梅那個性子,張向民倒是能忍得了,可她表姐不是吃素的,估計這兩人遲早得打起來,“成,這事我跟向陽說,不讓你們為難。”

何方芝還是了解自家男人的,估計他自己都覺得這事太懸乎,所以後來才改了口讓她先問問看。

第 157 章

何方芝和楊素蘭在竈房裏忙活, 煙霧缭繞, 溫暖如春。窗外卻是雪花紛飛, 原本還是毛毛細雪現在已經變成鵝毛大雪。

仿佛只是轉眼間,房頂,樹上, 圍牆都積了一層雪。靠近西屋的空地處不知何時栽了一棵柿子樹,光禿禿的枝幹上被雪壓得微微有些彎曲。

何方芝端着剛剛炒好的菜撂開竈房的門簾,迎面鋪來一陣涼氣直往她脖子裏鑽, 她擡頭看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從天上鋪天蓋地的落下, 冷風呼嘯, 樹稍嗚嗚作響。她不自禁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冒着風險往堂屋裏奔。

李學生看到她進來, 忙站起來朝她笑, “嫂子, 我剛才就是客氣客氣,您別真的給我整一桌啊。”

何方芝把菜擺放到他面前, 嘴角含笑, “都是自家種的, 不值什麽錢, 你将就着吃, 可別嫌我怠慢了啊。”

李學生難得有些羞窘, “瞧嫂子說的,我沖的是菜嘛,我沖的是您的手藝。您就是做野菜也能做出山珍的味兒來。”

何方芝臉上帶了幾分促狹的笑, “這幾年沒見,你這嘴巴越來越甜了啊?弟妹也不管管你。”

李學生哈哈大笑,朝張向陽擠了擠眼,“這麽多年沒見,你還是這麽懼內啊?”

張向陽的眼皮控制不住地跳了跳,夾起魚腹上的一塊嫩肉,眼神略帶了警告,“你還吃不吃?”

李學生也顧不上打趣他,立時拿起筷子夾魚。

何方芝拍了拍張向陽的脊背,“好好招待李縣長。別這麽小氣。我跟你說,他就是嫉妒你。他在家指不定連洗腳水都倒呢。”

張向陽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看着李學生,那目光中透着一股子幸災樂禍。

李學生嘴裏吃着魚,聽到這話,忍不住咳了咳,“你瞎說!”

何方芝挑了挑眉,故作大方道,“生什麽氣啊。就算你真的懼內,我也不會看不起你的。為了安撫你,我再給你炒兩個拿手菜,你等着啊。”

李學生吃完嘴裏的魚,剛想把人叫住,就聽到這麽一句,所以說他要不要承認自己懼內?

張向陽見他面容糾結,心裏樂開了花,嘴上卻道,“懼內又不丢人,承認了又如何?我有兩個朋友都是懼內。也過得好好的。你呀,別死要面子活受罪。”

得了,直接給他蓋棺定論了。

李學生也不說啥了,給自己夾了一塊魚肉,看着張向陽穿得人五人六的,他微微挑了挑眉,“你這身衣服花了不少錢置辦的吧?”

李學生雖然工資不高,但他家裏勢力不小,有幾個堂兄都在廣東打拼,開了家廠子,他也入了一股。

過年寄分紅的時候,堂兄還給他寄了幾件衣服,其中一件跟張向陽身上的挺像。

張向陽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這衣服輕易不穿,要不是打算去見你,我根本不穿的。一件衣服的價格頂得上旁的牌子十來件。”

李學生蹙眉,轉了着手裏的酒杯,呢喃着,“我們國家還是太窮了啊。”

旁的國家能賣這種天價衣服,他們國家卻賣不起。

聽他堂兄說這衣服還是因為品牌商實在開不下去了,才在關店前降價處理的。

張向陽不知道這事兒,見他面前的碗空了,拿起放在砂鍋裏的鋁勺,給他了碗滾燙的羊肉湯。

這湯一直在爐子上溫着,羊肉味越來越濃。

李學生端起碗喝了一口,張向陽朝他笑,“你呀,也別擔心,咱們國家以後會越來越好的。我開的那兩個廠子就是這樣。”

聽他提起這事兒,李學生放下碗,說起正事,“實不相瞞,我今天來,是有事相求的。”

張向陽微微有些驚訝,他還能有事求到自己身上?這可真稀奇了,“你說。”他不喜歡說大話,如果承諾了,卻辦不到,那才是丢人。

李學生見他緊崩着身體,哂笑一聲,“別緊張,也不是什麽大事。我想讓你把廠子也開到咱們縣城來。”

開分廠?張向陽怔愣了一下。別說,他還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只是李學生已經提出來了,他總不好拒絕,他擡頭對上李學生的視線,說出自己的打算,“我那兩個廠子的東西,我正打算運到這邊來賣。”

李學生倒沒有意外,東江縣雖小,可也是有市場的,他端起酒杯嘴張向陽的碰了碰,爽朗一笑,“運來運去的,錢都花在路上,你不覺得可惜嗎?”

張向陽自然也知道這個,只是建分廠不是那麽容易的,第一個問題就是他沒有信任的人,“建廠這事太大了,我一個人也沒想好。”

李學生拍了拍桌子,“那你真該好好想想了。你想啊,從廣東到臨北,有上千裏路。路費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還有從臨北往北,以後肯定也要開放的。難道你不想擴張嗎?”

張向陽從來沒想過要放棄這些地方的市場。所以他一早就打算從深圳那邊運貨過來。經李學生這麽一說,這其中的成本确實不小。

見他有些意動,李學生再接再厲,“而且深圳那邊的人工費和場地費都貴得很。你要是在東江縣建廠,至少能省一半,你想想是不是很劃算?”

這點倒是說到張向陽心坎裏去了。他心裏打定主意,擡眼看李學生,“你在這邊幹了八年。怎麽一直沒挪窩啊?”

這話紮心了,李學生抽了抽嘴角,“誰說沒有挪窩啊。我以前是懷江縣縣長,現在是東江縣縣長,管轄區域大了三分之一呢。”

張向陽托着腮,靜靜看着他。

李學生沒想到這人這麽賊,他這麽個老油條居然被對方看得頭皮發麻,他尴尬得笑笑,“好啦,好啦。我承認我讓你過來建廠是為了政績,但我也沒有忽悠你。你仔細想想,我剛剛說的幾條難道不對嗎?”

張向陽點了點頭,“都對。那我問你,哪邊可以批地給我們建廠啊?”

李學生一聽有門,拍着手道,“不用建。之前那個日化廠已經一年多發不出工資了。那廠長引咎辭職,廠子裏有幾百號人等着吃飯。”

聽到這裏,張向陽鼓起了掌,朝他豎了個大拇指,“你牛。何着你是讓我連人帶廠一起接收了啊?”

李學生朝他拱手作揖,嘴上讨饒,“哎,大哥,我叫你大哥成不成。反正你也是要招人的。你連人帶廠一起接收了,不也挺好的嗎?”

張向陽涼涼道,“廠子我可以要,但是人不要。你聽過哪個皇朝被滅,還留着前朝的大臣的?”

這話要是在以前,張向陽絕對不敢說。但現在是八六年,言論還是很自由的。

李學生見他不肯要,哭喪着臉,“大哥,我求你幫幫忙。這些人成天圍在我們縣政府門口,非要我給他們主持公道。你幫幫我吧。”

張向陽從來是個公私分明的人,總不能因為李學生幫過他,他就得去接這麽個爛攤子吧,這可是無窮無盡的麻煩。張向陽揉揉眉心,“兄弟,不是我不想幫你。你是不知道這些國企的員工有多懶。我要是自己招人,保管找那些勤快又不多話的人來幹活。這些人都在國企廠裏待慣了,偷奸耍滑都算是輕的,嚴重的還有可能給你偷工減料,你說這種人我能要嗎?我招他們過來是砸自己招牌吧,我必須不能要啊。”

李學生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要不是他堂兄錢不夠,開不了分廠,他就讓堂兄過來接了。

讓張向陽接手,也是因為張向陽手裏有錢。他經常在報紙上和電視上看到他那兩個廠子的産品。想來應該賣得很不錯。

只是任誰再有錢,也不會把錢往泥裏撒,都是一分一分掙來的。想到這裏,他眼裏的亮光黯淡下來。

李學生沉吟了一會兒,“這樣吧。廠子,我做主賣給你。廠裏的員工,你先挑着能用的用。不想用的,就算了。”

張向陽見他退讓,心裏不禁松了一口氣,随即又有點愧疚,“你也別怪我。如果是我個人的廠子,我就是送你幾萬花花都成。我兩個廠子都有合夥人的。我也得為他們考慮。”

李學生拍了拍他的背,“你剛剛說的這些,我從來沒想過。到底是做生意的人,想得就是比我周全。”

他只想着把廠子便宜賣給張向陽,想着憑自己的人情,張向陽應該會把人收下。畢竟用誰不是用。可他卻忘了,人跟人是不一樣的。那些染上一身臭毛病的城裏人怎麽可能會乖乖聽話。

李學生揉了揉臉,“那日化廠裏還有些機器,有十年了,上面給估了價,到時候你看看能不能一起要了?”

想要廠子,肯定得連設備一起要。張向陽早有心理準備,他點了點頭,“如果能正常使用,我要也沒關系,不過到底是用過的,價錢方面肯定要打折扣的。”

李學生輕輕嘆了口氣,“成吧。”

張向陽便約定日期,“明天,我帶人去看廠子,方便嗎?”

“方便。”李學生點頭。事實上,他恨不得現在就拉着張向陽去看。要知道那些人現在還堵在家屬區門口呢。要不是他說幫忙找人來接替廠子,那些人都不放他出來。

張向陽試探着問,“那你這事怎麽解決?”

他之前在深圳租的那塊地,一年只要五百。他那廠子不用再蓋,省了他不少事,但是撐死也只能賣到一千。至于用了十年的設備,就更不值什麽錢了,打折之後,也只能有四五百。加起來估計也只能有一千五。

一個廠子,員工起碼上百人,一年多沒發工資,這麽點錢夠幹啥的。張向陽覺得李學生這個縣長當得夠嗆。

第 158 章

李學生腦袋瓜子比較靈活, “廠子已經倒閉了。廠子賣的這點錢只能當作遣散費。我打算, 如果你挑中了人手,他們也願意留在廠子裏,那就發二十, 不去你廠子幹,就發一百。你覺得可行?”

這就是說不會給那些人發工資了。張向陽一想也是,這廠子又不是李學生經營倒閉的,就算他是縣長也沒有理由拿着縣裏的錢填補這個虧空。

張向陽笑了笑, “那你家門前的那些人怎麽辦?”

“該怎麽辦就怎麽辦。惹急了我,我就把他們全抓進大牢裏。這樣他們就能安生了。”

李學生到底還是個善心人, 不想讓這些人留下污點,所以才遲遲沒有動作。否則他一個當縣長的還治不了這些刁民嗎?

張向陽又跟他打聽了下廠子租金等情況。

李學生暗自算了算,這次起碼得要有兩千塊錢才能把事情解決, “一年租金是三百,因為廠子人多, 恐怕你得一次交五年。”

張向陽正有此意, 無所謂地擺擺手,“哪怕一次交十年也行。但是這個廠子是私企,不是國企, 以後政府部門不得插手。”

李學生見他這麽執着,心裏暗嘆一口氣,“成吧。我肯定不插手。”

等兩人吃飽喝足之後,張向陽便讓他媳婦收拾一間屋子出來,讓李學生住下。

楊素蘭見李學生醉得東倒西歪, 感慨道,“看來當縣長也不輕松啊。把人都磋磨成什麽樣了。”

以前多麽俊秀的一個小夥子啊,現在瞧着還沒三弟精神呢。楊素蘭說完,就告辭離開了。

何方芝和張向陽把人送出門。

何方芝見張向陽低着頭,蔫頭耷腦的,她輕聲提醒他,“看着點腳下,可別滑倒了。”

兩個小時不到,這地上積了一層厚厚的雪。

兩人進了堂屋,張向陽幫何方芝彈掉身上落着的雪花。何方芝也幫他彈掉。兩人相視一笑。

張向陽讓她坐下,給她盛湯,“我倆商量了這麽久,你該餓了吧?”

何方芝搖頭,“我剛剛在竈房吃了兩個包子。”

張向陽把羊肉湯放在她面前,“這湯味道不錯,你喝一碗暖暖身子”。

何方芝笑着接過來。

張向陽在爐前烤火,三個孩子在旁邊屋裏嘀嘀咕咕說着悄悄話。

張向陽把李學生的來意跟何方芝說了一遍。

何方芝倒是沒反對,反而很支持,“李學生說得也對。深圳那邊的招工困難,既然你原本就打算在北邊開拓市場,那你在這邊建個分廠,也能節省開支。”

張向陽搓了搓手,嘆了口氣,“我沒想到這麽快就支撐不住了。”

他只記得九十年代是下崗潮,但沒想到東江縣的這個日化廠這麽快就倒閉了。

何方芝想到以前在中醫院時,那藥材發黴生蟲的事兒,她不由得冷笑連連,“你是不知道這些人有多混賬。因為不是自家的,所以半點也不肯盡心。”

“那你說我招了些人進來,會不會不好管理?”要建分廠的話,肯定要安排新人過來。可他又擔心新人手斷不行,壓不住這些老油條。

何方芝挑了挑眉,“幹啥要安排新人過來?直接讓彭家木留在這邊管理不就行了嗎?”

張向陽當即擺手,“那哪成啊。這不是把彭家木往下調了嗎?”

彭家木和馬大順不一樣。馬大順是有股份在廠子裏的。彭家木分的卻是廠子的分紅。實際上他是沒有股份的。

如果他把彭家木調回來讓他管新廠,彭家木還以為他對他不滿意了呢。

何方芝知道他是不放心新人管廠子,不止是她受張向陽影響,其實張向陽也受了影響。他并不是對所有人都百分百信任。他可以信任彭家木和馬大順,但未必會相信旁人。

何方芝以出主意,“你讓彭家木負責兩個廠呗?新廠先讓他管着,舊廠也兼顧着。多拿一份錢,他指定樂意。”

張向陽略帶遲疑,“能行嗎?兩地奔波,還不把他忙死?”

何方芝攤了攤手,“能者多勞嘛。你別小看人。我瞧着彭家木挺有上進心的。他不是還在自學管理嗎?就讓他試試看呗。如果實在不行,你就讓馬大順幫着兼顧一下。”

張向陽到底還是有些不放心。

這年頭交通和通訊都不是很方便,深圳和東江相隔千裏,讓彭家木同時這管理兩個廠子,有點吃不消。

但他确實也不能把彭家木給調回來。

他想了好一會兒,才道,“我看不如這樣。讓馬大順幫着管理深圳的兩個廠子,讓彭家木管理東江縣這兩個廠子。”還沒等何方芝回答,他自己就否決了,“不行不行,這樣就亂套了。”

馬大順又沒有化妝品廠的股份,他插一腳算怎麽回事。到時候兩人為了争銷量,再鬧出點矛盾可就不好了。

何方芝沒再管他。

張向陽瞅了眼天色還早,他就去了趟彭家木家。

彭家木老家在這邊,爹娘也還健在,所以每年都會回來看老人,不像馬大順,因為對家裏人無牽無挂,去了深圳之後就再也沒回來過。

張向陽到的時候,彭家木正在院子裏掃積雪,瞅見張向陽拎着禮物進門,他還有些驚訝,“前天不是才來過嗎?今天咋又來了。怎麽的,你錢多花不完啊,還給我送兩次禮。”

張向陽把禮物交給呂秀英,捶了彭家木一下,“彭哥,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啊。”

呂秀英端着糖水過來,張向陽朝她道謝,而後跟彭家木說起建分廠這事兒。

彭家木一點苦惱也沒有,拍着胸口就道,“我還以為是什麽事兒呢。行啊,我能管兩個廠子。我跟你說,我手底下有兩個不錯的人選,人非常能幹。之前我就想跟你說提拔他們當副廠長,可我擔心你會有意見,遲遲不敢提。”

張向陽見他一口答應,又聽他這麽說,頓時囧了,“何着我在你眼裏就這麽小氣啊,連個副廠長都不肯提拔。”

彭家木見他臉上帶着笑,顯然沒有真的生氣,哈哈大笑,“是我多想了。我就是想着能花一塊錢,為啥還要花五塊錢呢。”

張向陽不懂管理,但是有句話說得特別好,21世紀什麽最貴?人才!他重複一遍給李學生聽,“所以只要是人才,我們就要留住。至于他們将來會不會自己開廠咱們先不管,只要我們自己把方子給捂好就行了。”

彭家木點了點頭,“成,我會記住的。”

張向陽拍了拍他的肩膀,“咱們明天一起去看廠房。如果價格沒問題就給定下來,至于人手,你自己挑,如果覺得滿意,你就要,如果不滿意,那就不要,千萬別勉強。”

彭家木知道他這是對那些能混就混的人不放心,當即點頭答應。

彭家木又問,“那鹹菜廠也要建分廠嗎?”

張向陽也有此打算,“對,要建分廠。我讓馬大順分個人手過來管理。鹹菜廠子是新建的,不用馬大順親自過來處理。”

馬大順不喜歡東江縣,來了之後,估計他個人的麻煩事少不了。

彭家木立刻明白,新廠子糟心事少。換個新手過來反而好處理。買的這個廠子,事情多,換個新手很容易被別人牽着鼻子走。

第二日,彭有木就過來找張向陽和李學生。

三人冒着風雪,推着自行車往縣城趕。

到了日化廠,裏面堆放的東西被積雪蓋得嚴嚴實實。

許多窗戶都沒關上,彭家木插電試機器,也不知道這機器是不是好久沒用,居然帶不起來。

李學生氣得臉色鐵青,讓看門的人到他們家的家屬區把人喊過來。沒一會兒,就進來一群人。

這些人眼睛發亮,緊緊盯着他們,倒好似他們是可以吃下去的甜點。

李學生擔心這些人頭腦發暈,再把他好不容易請來的買家給吓跑了。他站在一處高臺上給他們介紹,“這兩位是深圳的私企老板。我請他們來是為了買這個廠子的。你們想要錢,只能把這個廠子給賣出去。否則你們就別想拿到一分錢。”

這話成功讓人群炸開了鍋,他們沒想到李縣長出去一趟,不是找單子的,而是把廠子給賣了。那他們以後豈不是沒有鐵飯碗了?

有人立刻大聲高喊,“不行!我不同意!憑什麽我們的廠子要賣給私人老板。我們是吃商品糧的。國家給我們發的工資。”

張向陽譏笑一聲,都開倒閉了,哪來的工資啊。

彭家木也露出不屑的笑容。

李學生臉都黑了,“廠子已經停了一年多了,廠長都辭職了,連白條都沒人給你們打了。你們還在做什麽春秋大夢。我告訴你們,這個廠子不賣也得賣。這是屬于國家的廠子,不是你們的。你們沒有資格做主。”

底下人面面相觑,臉色灰敗。就連喊得最大聲的男人也消了聲。

李學生板着臉,“你以為你們委屈嗎?我告訴你們,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留下來的。私企要的是吃最少的飯,幹最多活的員工。你們好好反思一下,你們自己是嗎?”

這下子才是真的捅了馬蜂窩了。不僅吃不了商品糧,他們居然連工作都要丢了?這對他們而言無異于晴天霹靂。

“不行!不行!李縣長你不能把廠子賣掉。這可是我們國家的廠子,你怎麽能把廠子賣給資産階級呢。”

李學生任由他們在下面喊,直到他們喊累了才道,“這個廠子賣的錢,全部用來給你們發遣散費。你們願意要的,就去那邊排隊,不想要的,就繼續在這邊嚷嚷。”

他話音未落,底下的人全都交頭接耳讨論起來。

第 159 章

幾十人在旁邊紮堆讨論, 張向陽和彭家木也在這邊讨論這個廠子該如何歸置。

李學生湊過來試探着問, “你倆覺得這廠房怎麽樣?”

張向陽直接看向彭家木,他跟李學生關系好,有些話不方便說, 彭家木倒是沒什麽顧忌。

他的視線停留在東南角。也不知是年久失修還是有人故意為之,東南角塊的瓦片居然少了幾片。雪花從洞口處飄了進來,地上積了一灘泥水。

他環視四周,目光落在那幾個窗戶上。原本鑲嵌的玻璃已經碎了, 只剩下窗框被寒風敲打着,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

彭家木面上帶有幾分遺憾, “這廠房裏的東西已經沒什麽用了。”

做日化的跟食品有些類似,日化廠的東西是塗在臉上的,都得要幹淨。停了一年多的機器, 這些人不說拿東西把機器蓋住,卻任由灰塵落進來。

最要命的是這年代的機器都是鐵制品, 有雨水吹進來, 機器都生了鏽。

他指着機器的進口處,裏面鏽跡斑斑,“這可是重金屬, 要是護膚品裏摻進去這種東西,還能用嗎?”

這種是十年前的老機子,他們早些年用的也是這種舊機器,自從國外開發了不鏽鋼機子,他就做主給換了。生産出來的産品比這種更好, 保養也更方便。

李學生頗有幾分汗顏,忍不住回頭瞪了眼那群還在瞎嚷嚷的人。

平時幹活不認真,連機器也不知道愛惜,廠子直到現在才倒閉已經是個奇跡了,他們居然還有臉要錢。

李學生想到之前估算的價格,又聯想到之前找的那些人,看了一眼就離開了,連價也不肯報,原來症結出在這兒。

他叫門衛又去把縣政府的幾位負責人叫過來,“你的意思我懂了,這事我一個人也做不了主,我們得商量一下。”

彭家要也不急,“成!”

過了半個小時後,該來的人都來了。

李學生又讓那群員工選出兩個代表過來開會。其他人只能旁聽,沒有發言權。

他們選在日化廠原來的會議室開會。桌子,椅子落了好幾層厚厚的灰。

進去後,十幾個人面面相觑。張向陽和彭家木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無奈。

兩人各自找了塊抹布,在外面的搭建的水泥洗水池沾了點水。把桌子給抹一遍。

張向陽又從自己挎包裏掏出面紙把桌子抹幹。

兩人擦桌子的時候,其他人都驚訝地看着這兩人。

李學生過來幫忙,“你倆一點也不像大老板。”倒像是打工的。

彭家木把抹布往他手裏一塞,“自己的凳子自己擦。”

說着,他拉開凳子一屁股坐下,其餘人面上讷讷的。

有人接過張向陽手裏的抹布,問他要了張面紙把自己的凳子給擦幹淨。

等大家全部落座後,李學生開門見山,“這個廠子已經救不回來了。廠長都已經引咎辭職。你們也不要想着有人能給它起死回生什麽的。那根本就不可能。”

兩名代表面色相當沉悶,其中一人道,“李縣長,就不能合資嗎?非得把廠子賣給私人?”

如果是合資的話,他們至少還能是元老,賣給私企,他們一點好處都沒有。

李學生自然知道他話裏的潛臺詞,他無奈道,“廠子一年多沒發工資了,大家夥的日子都不好過。我們原本也想解決你們的就業問題,可是不行啊。”

他把彭家木說的那幾條都說給大家聽,“這個廠子的機器已經生鏽,這機器就算是廢了,一點用都沒有。這個廠子唯一值點錢的地方就是這塊地以及這幾間紅磚大瓦房。如果合資,你就拿這不到一千塊錢的東西給人家合資,占幾成股?”

兩名代表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不服氣道,“我們日化廠是有方子的。”

提起這事兒李縣長就覺得糟心,自從廣東那幾個試驗點開了,這日貨廠的定單一落千丈,東西十多年也不變樣,也難怪人家不肯買了。他嗤笑一聲,“得了,他們芝愛美的東西比你們廠生産出來的好多了,最主要的是人家能源源不斷生産出新産品。你們的東西已經過時了,你們生産出來的紙又糙又厚,人家生産出來的紙又白又細。還有人家塗在臉上的東西,能改善皮膚。你們呢?油膩膩的。虧本都沒人賣。”

見他居然這麽說,兩名代表氣得臉都綠了。

張向陽桶了李縣長一下,讓他別這麽直白,省得別人以為他故意賤價處理。

李縣長也是被這些人氣糊塗了,原來他還以為機器起碼能賣五百塊錢的。可誰成想,這些人居然半點不愛惜。他只想把這塊燙手山芋趕緊解決掉,竟失了分寸。

張向陽朝兩位代表道,“如果你們不想賣也成的。說實話,我們原本打算自己建廠的。我是看在李縣長的面子上,才過來走這一遭的,原先他還跟我說,這個廠子直接就能拿來用,機器也是好好的。可我來了一看,機器不能用。廠房開天窗。院子裏的東西因為被雪蓋着,但是還是能看得出來堆得雜亂無章。不好好清理,肯定是不能用的。”

招商辦主任劉言山臉上露出讨好的笑,“張老板,你這一番話把這個廠子貶得一文錢都不值。哪有你這說得這麽嚴重。這個廠子還是有不少優點的嘛。你看人手都有的,不用你費啥事,直接就能用了。”

李學生臉都綠了,還提這事?越提人家越糟心。

張向陽把李學生說的那一套也跟在座的人說了一遍。兩名代表都快要坐不住了。

他們自诩是吃商品糧的工人,一直以當工人自豪,卻沒想到居然有一天被私人老板看不起,這要是擱十年前,這些人敢這麽嚣張嗎?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啊。

兩人憋着氣,也不敢跟他吵,就怕對方不高興,真的不買這個廠子了。

張向陽見大家都不說話,便試探着問劉言山,“咱們縣城還有地批嗎?我想開個新廠子,這個廠子,說實話,我沒看得上。”

劉言山都快要給他跪下了,好不容易逮到個人能願意接手的,他居然看了幾眼不想幹了。

他向李縣長求救,李縣長一早就知道張向陽的打算,朝劉言山道,“他們這些商人都喜歡精打細算,既然他問土地,你就給他說說,讓他也好有個對比。”

其實主要不是張向陽需要對比,而是這兩位代表需要認清自己的處境。

能賣早賣,折騰久了,也只是浪費大家時間。

劉言山仔細琢磨李縣長的話,又見李縣長和這個張老板關系很密切,便沒有故意說謊,直接給他報實打實的價格,“現在縣城中心還有塊地,可以用來建廠子,面積也和這個日化廠差不多。不過辦廠子的手續很繁瑣,沒有兩三個月都辦不起來。”

這些張向陽以前跟馬大順跑過,自然知曉的。他擺了擺手,“沒事兒,左右這廠房也得要一個月才能建起來,還有得從國外進設備。漂洋過海也得折騰兩三個月。同步進行,也不耽誤時間。”

劉言山心裏暗嘆一口氣,這話說得合情合理,簡直讓他無從勸起。

兩名代表聽張向陽似乎想建新廠不打算買這個舊廠,心裏急得直冒火,“張老板,咱們不是談轉讓的事嗎?怎麽扯到新廠上面了?”

張向陽跟彭家木正商量着該從哪進磚,該從哪裏找人來蓋廠房,說得正熱鬧,就被人喊住。

他收住聲,朝那兩名代表看去,“廠房能出五百,租金三百一年,人的話,我們自己挑。你們要是覺得可行,那就轉讓,覺得不好,那我們就建新廠。我是礙于李縣長面子才過來看看的,并沒有非要強買這個廠子的意思。一切由你們自己來做決定。”

那機器還真的是一分錢都不給啊。兩名代表別提有多後悔了。早知道這機器生了鏽就不能用了,他們一年前就拿塊布給蓋上了。

只是事情既然已經如此,兩人再後悔也沒用。

張向陽見他們臉色不好看,也能理解他們的難處,說起來雖然是代表,可如果他們真的貿然答應他提的這些條件,估計那些人能把這兩人撕了,他看向門口那幾個一直探頭往這邊瞧小夥子,“你們如果自己做不了決定,可以去跟外面的人商量一下。最好是所有人都簽字。如果有一個人不同意,那我就不買。”

省得買完了,還跑過來鬧事。他可不想折騰。

說着,他從自己包裏掏出一早就寫好的轉讓同意書。在幾個關鍵處填上數字,而後點了點最後一頁的空白處,“這裏是你們簽名的地方。一個都不許落。”

兩名代表接過來。走出會議室跟外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