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門的房間內。
裴朝指節無意識地輕叩着桌面, 望向林尋月:“套出什麽有用信息了嗎?”
從個人角度來說,他其實并不喜歡這樣循序漸進的任務。
尤其是像現在一天一夜過去,除了收集到一些過于碎片化的線索之外, 任務還尚且沒有任何進展的。
“沒有太多。”
林尋月拉開椅子坐下, 雙手交疊趴在桌子上,看上去有點蔫了吧唧的, “……感覺這次的任務很難辦啊。”
裴朝伸手,揉揉她腦袋, 像在安撫一只小動物。
林尋月微微垂眼,小聲嘟囔,像在和他細聲抱怨:“如果白天一直被限制無法出門,任務進度就會被持續性卡在這裏,而且同時我也不知道其他玩家的進度怎麽樣了……”
哎呀,好煩。
至今為止搜集到的東西都是碎的,拼也拼不到一起,連個主線劇情都看不出來——
唔, 等等。
如果是主線劇情的話。
她突然直起身來,“我還是猜測最終所有人的任務, 都會收束歸在畫廊那裏。”
“所以那個畫師……”
林尋月眯了眯眼,“肯定有點問題, 有機會的話得再去打探一下他的情況才行。”
她猜測他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玩家。
而且她有種直覺。
如果他是玩家的話, 他一定是拿到的劇本內容最多,任務也最明确的一個。
……
臨近傍晚的時候,管家又帶着一批人前來敲門, 說要進行例行搜查。
由于昨天他們已經檢查過一遍,當然沒有查出什麽東西來,所以對于這二次搜查,林尋月還有點納悶。
趁着下人搜查,她裝作無意地問起管家外面的情況:“今天還沒有查出結果嗎?”
管家朝她鞠了個躬:“是的,抱歉夫人,讓你困擾了。”
林尋月聞言,微微皺眉。
她總覺得管家和她之前所見到的似乎不太一樣了。
但具體哪兒不一樣,她又說不太出來。
管家卻慢悠悠道:“而且,就在剛剛,畫廊內又少了一幅畫。”
“所以,我們不得不繼續提高警惕,加強進一步的搜查。”
他雙手合十,放于胸前,“願上帝保佑我們。”
林尋月心裏一動。
……似乎是咬字,音頓甚至語氣都和先前不太一樣了。
不過比起這個,更讓她感覺驚訝的還是,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重重侍衛的看守之下,竟然又少了一幅畫?!
林尋月在心裏輕啧一聲。
公爵知道了這件事怕是要氣得病情加重了。
等管家走後,林尋月思忖:“你覺得是索菲亞動手了嗎?”
裴朝回想了一下,搖搖頭:“以她的膽子,不會。”
大半夜偷個畫都能被吓到吱哇亂叫的個性。
不會在更危險的白天去犯這個傻。
林尋月攤了一下手:“說不準就是因為晚上太怕黑了,所以才選擇白天去冒一次險的。”
“不過你說得對,我也不覺得是她。”
“在白天下手也太明目張膽了,不太像她的作風。”
林尋月琢磨片刻,“不管怎麽樣,我們今晚還得再去畫廊探訪一次。”
去看看少掉的到底是哪張畫。
以及,去看看索菲亞要偷的那張到底是什麽,和這些畫又有什麽關聯。
—
淩晨三點。
門口的倒黴侍衛又被敲暈了一回。
然而這回他們卻發現,別墅內還多了一群巡邏的侍衛,即便現在已經到了深夜,依舊在盡職盡守地履行義務。
裴朝皺了下眉,掩上門,想了想,道:“我把他們引到別墅外面。你趁這個機會直接溜進畫廊,去找你要的線索。”
他算了算,“二十分鐘夠嗎?”
林尋月稍稍一怔,卻是下意識扳住拇指關節:“對你來說太危險了吧?”
“你想怎麽做?”
裴朝指了指陽臺處,輕描淡寫道:“用繩子下去,在花園裏弄出點小動靜來,将別墅內的侍衛全部引出去。”
見林尋月一臉的憂慮重重,他揉揉她腦袋,“放心。”
“我還不至于被這些NPC抓到。”
林尋月考慮了會兒。
任務必須要完成。
而唯一給裴朝減輕負擔的方法,就是自己速戰速決。
她認真點了點頭:“我會盡快回來。”
……
裴朝說是要去鬧出點小動靜。
林尋月卻沒想到,這動靜也太大了。
他直接在花園裏放了一把火。
火光一起,全別墅內的侍衛全部跑出去救火了。
貴族所住的客房內也有不少人被吵醒,紛紛出門的出門,開窗的開窗,看熱鬧的看熱鬧。
總之整個別墅內秩序頓時混亂不堪。
林尋月渾水摸魚地出了房,直奔畫廊去。
畫廊門口的守衛距離着火點最近,忙着救火還來不及,也沒人顧上畫廊。
林尋月快步跑了進去。
她腳上的皮鞋在地板上踩出啪嗒啪嗒的聲音,在空蕩的畫廊中顯得格外滲人。
距離第一天消失的畫旁邊,果然又空缺了一塊。
林尋月走過去,看了一眼作品标簽。
這次消失的那副畫名叫紳士,并不是索菲亞所說要偷的畫。
但與上次的消失的畫相同的一點是。
這幅畫的作者,也是德蒙。
林尋月直覺不對,又花了點時間,在畫廊中找到索菲亞想偷的畫。
索菲亞說她要來偷的是一副價值連城的世界名畫,夜行人。
然而在林尋月好不容易找到之後,卻發現這幅畫下方标簽上,并沒著着原作者的名字。
而是寫着臨摹者,德蒙。
林尋月頓時背後發毛。
比起索菲亞被诳了這點,她更驚詫于,目前所有不管是被偷走的,還是即将被偷的,全是德蒙的作品。
為什麽?
林尋月定了定心神,随後快步跑起來,不一會兒就将展廳內所有德蒙的作品全部浏覽了一遍。
包括被偷走的兩張在內,一共八張,全都是人物畫。
林尋月下意識咬住自己的指關節,冷汗從後背流下來。
德蒙的畫肯定有問題。
索菲亞的任務線一目了然,所以絕對不是她偷的那兩幅。
那是誰能在重重守衛的眼皮底下将畫拿走。
又是為什麽要拿走這些畫?
林尋月無意識地踱步,最終停在初次來的時候就讓她感覺不太對的那副畫面前。
畫上,戴禮帽的夫人微笑地看着她。
林尋月仿佛被一種奇妙的感覺召喚着,無意識和她對視良久。
她心裏忽然一動。
她知道那種感覺是什麽了。
這張畫上的女孩,眉眼間似乎是有一點點像她。
畫上女孩所戴着的禮帽,和她第一天參加宴會時的也很像。
電光石火間,林尋月忽然意識到不對,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
然而為時已晚。
系統音突然從她耳邊響起。
【檢測到玩家凱瑟琳未按照人物設定扮演好角色,現在給予懲處。】
林尋月不可置信睜大眼:“為什——”
不待她說完,面前的畫蕩開波紋,從裏面伸出一只手來,抓住了林尋月,将她硬生生拖進了畫裏。
片刻後。
從畫裏伸出一只手。
再是另一只手。
最後,一整個人從畫中鑽了出來。
她長着和林尋月相同的一張小臉,白皙,柔軟,惹人憐愛。
然而她拍拍裙子,擡眼時,眼底卻沒有半點笑意。
就仿佛一直以來空空蕩蕩,沒有生機。
面前的畫波紋散去。
就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變化。
空空蕩蕩的畫廊內,傳來少女的輕笑聲。
她喃喃自語,像是在複述林尋月的身份卡,“愛慕虛榮的布拉德伯爵夫人,特點是十分依賴自己的丈夫。”
哎呀呀。
那你今天又怎麽會抛下你的丈夫,獨自前來呢?
畫廊中安靜無聲。
而面前油畫上,戴着禮帽的夫人重新安然坐在椅子上。
不過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卻能看出,她的表情有一些扭曲,嘴角的微笑也像是産生了裂痕。
但又有誰會在乎呢?
噓。
你知道角色扮演的真正含義嗎?
如果你扮演不好這個角色,自然地就換其他人來。
反正只要披上這張皮,誰都可以是這個角色。
不是嗎?
……
裴朝回到房間內的時候,卻沒有見到林尋月的身影。
他暗道一聲不妙,生怕她出了什麽事,趁外面亂成一鍋粥,又連忙趕回畫廊。
熟悉的身影正在一幅畫前站着。
裴朝在心裏長出了一口氣,走過去:“還沒想要的東西嗎?”
林尋月扭頭看向他,露出甜美微笑:“不,已經找到了哦。”
裴朝皺了一下眉。
好像有哪裏不太對。
“外面現在還在救火,我們從右邊走,再繞上去。”
“如果被發現了就說是出來看看發生了什麽。”
裴朝餘光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她,終歸還是抿了下嘴,“走吧。”
“等等。”
她跟上裴朝,拉住他的袖子,“你別走太快,我害怕。”
裴朝的步子停了停:“嗯?”
他轉身,看向身後少女。
她捏着他衣角,眼睛睜得很圓,看上去有點楚楚可憐。
她聲音軟糯,發着細微的抖,任憑誰看了都會忍不住心軟,“這裏太黑了。”
而裴朝默默卻抽回了自己的衣角。
下一秒,他狠力掐住了少女的喉嚨,将她抵在畫廊牆壁上,“你不是她。”
“她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