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廁所。
一個無數恐怖片和恐怖小說的事件高發地點。
通常在該模式設定下, 撞鬼的幾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且不是主角的人進去的後果,基本是非死即傷。
然而林尋月表情卻非常認真:“當前任務明确, 我們的目的就是抓鬼。”
“既然如此, 不就應該朝着鬼最有可能出沒的地點去嗎?”
而且,像廁所這種環境狹小, 容易引起人心理畏懼的半封閉空間,就更加像是系統會給玩家留線索的地點。
林尋月将分析一點點給裴朝捋下來。
裴朝則安靜聽着, 同時不動聲色地觀察着林尋月。
她似乎只要一進入思考狀态中,對周圍的恐懼情緒就會大大減弱,連這麽陰森這麽恐怖的環境都像在做純粹的解謎游戲。
他略一點頭,贊同她的選擇:“走吧。”
—
抵達廁所門口,裴朝望了下兩邊分立的男女廁,詢問:“分開搜?”
面對黑漆漆的廁所,林尋月到底還是有點害怕,搖搖頭:“不, 一起吧。”
“先搜這裏。”
裴朝望了一眼上面女廁所的标識,似笑非笑:“我能進嗎?”
“游戲而已, 我想不會有人以騷擾罪處置你的——”
林尋月的話說到一半,忽然住了聲。
因為一進去, 借着廁所半開的窗映入她眼簾的便是一灘淩亂的、尚未完全幹涸的血跡, 在光滑的白色瓷磚地板上顯得格外顯眼。
而血跡旁邊的水池上方,鏡子被砸碎了,數不清的玻璃碎渣掉落在水池內與地上。
毫無疑問, 這裏肯定埋了劇情。
林尋月皺了下眉,忍住一點不适感:“找吧。”
裴朝點了下頭,過去查看血跡。
而林尋月則徑直拉開廁所隔間的門。
幸好,沒有一打開就撞鬼。
林尋月以腳抵着門,盡量不讓它關上,以免切斷她和外界的聯系,一面掃視片刻,片刻後将像是藏了線索的垃圾桶勾過來。
果不其然,垃圾桶內果然有東西。
林尋月屏住呼吸,在心裏重複三遍,這是副本設定之後才算克服了心理障礙,伸手翻看起垃圾來。
幸而垃圾桶還算幹淨,裏面只有一些碎發和破碎的布料。
從布料款式來看……應該是校服。
上面沒有沾血跡,但看起來像是被人剪碎了丢在這裏的。
林尋月想到什麽,眼神一暗,又抖了抖垃圾桶,在确定沒有線索後将隔間門關上,打開下一間。
直到走到最後一個隔間,她才在垃圾桶裏發現了新的東西。
她盯着那個物體良久,有些不确定。
這是……十幾個世紀前的手機嗎?
當今四十一世紀已經不存在手機這個概念,與其比較類似的是一塊全能芯片,既可折疊成指甲蓋這麽小,也可以打開放至整個人這麽大,尺寸與樣式都可以自定義,且具有幾乎所有的便捷功能。
當然,以林尋月的家境,她當然購買不起。
不過像這樣的手機,她只曾經在歷史書上見過。
林尋月拿出來,試探着按下電源鍵。
成功開機。
上面顯示的電量還剩一小半不到。
林尋月撐着門,摸索一陣,打開相冊,緊接着喉嚨猛地一緊。
她的拇指微微發抖,繼續往後翻。
一張張令她後背生涼,胃部泛起不适感的照片呈現在她面前。
已經查看完水池那邊情況的裴朝走過來,就要看她手裏的線索。
林尋月第一反應卻是手機往身後一藏,“別看!”
那是一位女孩子被強迫拍下的十幾張裸/照。
她一定很不希望被人發現。
結合先前謝璐的經歷。
林尋月想,她大致知道這裏的劇情是什麽了。
她咬了一下下唇,強迫自己将本能騰起的厭惡感壓抑下去,冷靜下來,接着問裴朝:“你那邊發現什麽了嗎?”
裴朝點了下頭:“鏡子看起來是被人用拖把擊碎的,玻璃渣碎了一地。”
“同時水池和地上都掉了很多亂七八糟的頭發,不像是自然掉落,也不像是被拽掉的,初步猜測是被人剪下的。”
“還有。”
裴朝将手裏捏着一角的東西展示給她看,“在水池下面發現了這個。”
那是一張沾了血的學生證。
高一八班,潘莉。
而姓名旁邊的一寸照片,上面的女孩相貌,與這個手機裏的如出一轍。
林尋月深吸一口氣,繼而緩聲下結論:“……果然又是校園暴力。”
還是校園暴力中的極端惡獵事件。
從現場情況來看,剪了她的頭發和衣服,又拍下了她的照片。
只是,地上的血跡又是哪裏來的?
鏡子又為什麽會碎?
林尋月思忖片刻,朝着水池那邊走去。
裴朝提醒:“小心玻璃。”
“我知道。”
林尋月俯身查看水池內。
一水池大大小小的玻璃渣,但幾乎都沒有沾上血跡。
到底是他們在這打鬥的時候無意打碎了鏡子,還是說,有人故意這麽要砸碎鏡子……?
林尋月看得專注,并沒擡頭,也沒發現破碎的鏡子裏,正緩慢凝結出一個新的影子。
裴朝率先注意到,拽住她的手腕往旁邊一拉:“小心——!”
林尋月被拽得往後一退,才看清适才在她身後出現的東西。
那是一大團密密麻麻的、有一人高的頭發,垂在地上的部分正貪婪地汲取着血,促進那一團頭發繼續向外蔓延生長。
而在這團頭發裏面,似乎包裹着一個人,只隐約露出半張慘白的臉,血紅色的眼睛裏充滿怨毒。
有了先前過關經驗,就好辦很多。
林尋月心跳突突突,試探着将那支手機往前遞,“別怕別怕,還給你。”
她語氣柔和,似是安撫,“你現在可以删掉它們了,以後也不再會有人再欺負你了——”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位女鬼并沒有接過手機。
她在看到手機的那一秒厲聲驚叫起來,高分貝震得整團頭發都抖了起來。
接着,從頭發裏迅速伸出一只血肉模糊的手,不待林尋月反應,一把将手機拍掉至地。
林尋月對眼前變化始料未及她下意識一個後退,然而那只有着無數割痕和血跡的手卻朝她伸來,猛地掐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直接拖倒在地。
密密麻麻的頭發從她的腿部伸上去,就要将她吞噬包裹進去。
情況危急!
裴朝一個疾步上前。
然而女鬼沒有實體,無法碰觸,就算掰她手指也掰不了。
裴朝又轉而撕扯頭發,可惜只撕開一點口子,就有更多的頭發重新生長起來,無窮無盡。
同時,廁所門口已被無數蔓延出去的頭發堵成了一面牆,像是要把他們兩個人徹底困死在這裏。
前後不過十幾秒,林尋月的下半身已經全然被裹進密密麻麻的頭發裏。
而那只細手從她的手臂一路向上,掐上了她的脖子。
冰涼黏膩的觸感,壓得林尋月呼吸不暢。
那團頭發終于将她整個人全部包裹進去,林尋月什麽都看不清,只覺得力氣正在逐漸流失,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被徹底吞噬殆盡——
“咔嚓”一聲。
一道白色閃光燈閃過。
女鬼和頭發的大團幻影抖動片刻,随即驚叫一聲,消失得無影無蹤。
死裏逃生的林尋月身上驟然一輕。
她趴在地上,猛地咳嗽了好幾聲,咳出幾口頭發。
而在另一邊,裴朝舉着手機,手指正按在拍照鍵上。
林尋月口袋裏的那張學生證發出微弱光芒,接着周圍虛影蕩開。
背景故事重現。
潘莉是一個擁有着一頭漂亮秀發,長得也相當清秀的女孩。
然而不知道為什麽,她卻遭到了班上一群女生的排擠。
有的時候,仇恨來的就是這麽莫名其妙。
看不慣你,可能是因為你好看,也可能因為你不好看,可能是因為你聰明,也可能因為你不聰明,可能是因為你不聽話,也可能因為你太聽話。
潘莉扪心自問自己從來沒有做錯什麽,卻常常被她們拖到廁所進行欺負霸淩。
倒也不是沒有老師發現過。
只是每次被抓到,她們只是嘻嘻笑着,“我們在玩游戲呀。”
然後一致偏頭,看着她笑,“潘莉,你不會這都玩不起吧?”
潘莉讨厭玩游戲,非常讨厭。
最後事情發生的那一天,潘莉不知道哪兒又惹惱了她們。
領頭的那姑娘帶着一把剪刀,把她引起為傲的頭發全部剪壞,又在剪碎了她的衣服,拍了她的裸/照後,用她的手機她的賬號,發到她的各個社交網站上。
潘莉覺得她的生命那一瞬間,就已經徹底死亡了。
上課鈴響,她們笑着丢下她離開。
而潘莉蹲在廁所裏,不知道哭泣了多久,最終選擇砸碎了鏡子,用玻璃渣裏最大的那一塊,割開了自己的手腕。
回放完畢。
林尋月被裴朝從地上提起來,聲音還有點發抖:“……怎麽想到的?”
裴朝給她擦了擦臉上的血跡,輕聲道:“她和前面的那位不一樣。”
“她不是因為念想留下的,而是因為怨恨與害怕。”
“所以要用她的恐懼,再殺死她一回。”
林尋月輕嘆一口氣,即便知道是游戲,終于還是忍不住道,“……好殘忍的設定。”
廁所裏的水龍頭倒還可以用,林尋月檢查了一下,确定沒什麽問題後用清水洗了一下臉,準備出門。
然而正在此時,叮鈴鈴的下課鈴聲再次響起。
第二節 課結束,下課時間到。
林尋月迅速往身後看了看,正在斟酌廁所有哪裏可以躲起來不被鬼找到時候,卻并沒有聽見那首捉迷藏的兒歌。
這次換了一個年輕男孩的聲音,一板一眼念着詞,“寒星溪月疏星首,花殘二月并白蓮,雨月金星追黑玉,松丘新宵瑞山腥——”
林尋月愣了一下:“什、什麽?”
走廊上,那男孩的聲音夾在許多人嘈雜的腳步聲中,清晰緩慢,令人遍體生涼。
林尋月想了想,方才明白過來。
第一次打下課鈴的時候,游戲內容是捉迷藏,所以她理所當然地覺得鬼抓人的方式就這一種情況。
但其實,每節課下課,游戲內容都會進行更改。
她早該想到的,學校裏的學生,怎麽可能只喜歡玩一種游戲。
只是這一次的提示,讓她有點摸不着頭腦,判斷不出會是什麽
裴朝低聲詢問:“走嗎?”
林尋月遲疑着搖頭:“要不然還是先躲一下——”
她話音未落,一個鬼影卻已經飄到了她的面前。
林尋月被吓得猛地一退,鬼影在她面前顯形。
那是一位個子不算高的男生,顯影之後只是普通高中生的長相,看着并不恐怖,甚至能稱得上溫和。
他禮貌詢問:“同學,你可以陪我下棋嗎?”
林尋月:“……”
她還能有拒絕的權利嗎?
當然,對面鬼影也沒有真的等她回答的意思。
他慢慢退後兩步,來到廁所外部一塊相對空曠的地方,繼而揮了揮手,在空地上騰出一張桌子兩椅,上面擺着棋盤和兩盒棋盒。
林尋月有點不安地抓着裴朝的衣角。
鬼影男孩溫和開口,催促道:“同學,下課時間很短,請抓緊時間。”
裴朝:“我陪你過去。”
鬼影時詢問的人明顯是林尋月,他應該不能替她。
林尋月定了定心神,搖頭:“沒事。”
她走過去,忐忑坐下。
這個游戲看起來和捉迷藏看着不同,應該不是被鬼找到就會死,陪他玩游戲的話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對面鬼影男孩慢聲道:“今天我們來下五子棋。”
“我執黑先手,你執白後手,有問題嗎?”
林尋月搖頭,接着伸手去拿自己的棋盒。
然而她打開棋盒的一瞬間,直接驚掉了手中的蓋子。
“忘了告訴你了。”
鬼影男孩微笑起來,“這不是普通的五子棋。”
“這是——”
“人頭五子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