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聞舟先打量了一番四周, 雖然天色暗了下來,酒店設計的卻好, 每隔着幾步都有燈,整個廊道都被微弱的光籠罩着。
清晰的,楚聞舟能看到保安的身影,是一發聲就能叫來人的距離。
放下心,楚聞舟雙手十指交扣,嘴角帶着淺淺的笑, 揚頭:“稀奇,大哥還有事情想和我單獨聊?”
這句話裏暗含的諷刺再明顯不過, 楚興安聽了沒什麽反應, 這種機鋒交錯的對話, 是兄弟兩個這幾年的常态了。
況且,楚興安想着醉酒後長子邊哭邊喊南煙名字的模樣, 心頭就一陣煩躁,只想趕快把該說的說了,并不想久留。
楚興安開門見山:“南煙和豐軒是怎麽回事?”
楚聞舟挑了挑眉, 裝傻:“他們怎麽了?”
楚興安眉心緊蹙:“酒桌上的情況你也看到了, 你說他們之間沒事?!”
“哦。”楚聞舟似是回想起來了什麽,饒有興趣道, “大哥你說那件事啊。”
聲音倏爾變沉:“正好, 我也想說來着,不過我是想對豐軒說的。”
楚興安不耐煩兜圈子,直接道:“豐軒喝醉了後, 一直叫着南煙的名字,拉都拉不動,子寒剛把他塞上車帶走。他們怎麽回事,你解釋一下??”
楚聞舟攤手,嘴角笑容收斂,譏諷:“這還有什麽好說的,不是明明白白的嗎?大侄子對小嬸嬸心裏有愛慕罷了,心上人結婚,新郎不是他,自然傷心,人之常情。”
輕輕松松,他把一件醜聞說的風輕雲淡。
這種情況是最有可能,也是楚興安最先想到的,不過被楚聞舟這樣赤條條的揭穿,楚興安第一反應仍是拒絕:“不可能!”
呵斥中帶着幾分惱羞成怒!
楚聞舟:“有什麽不可能的?煙兒的長相大哥你也看到了,只要是男人,就沒有不喜歡那模樣的。”
“豐軒不是這種……”
否認得太快,楚興安思緒混亂,語聲有些飄。
“他就是!”
楚聞舟的話同時響起,一錘定音,底氣十足。
孰是孰非,兩相比對,高低立辨。
楚聞舟靠近楚興安幾分,那點玩世不恭的笑意終于深藏起來,臉上壓着沉沉的山雨欲來,低聲道:“大哥恐怕不知道吧,今天在婚開始前,他就糾纏過煙兒一次。”
楚聞舟擡下巴,眉睫下壓,面色露出幾分桀骜:
“我和豐軒年紀差不多,婚前追求過同一位女性倒沒什麽,婚後,他如果再惦記着南煙,那就不太好了,像今天這種讓大家尴尬的局面,我希望他以後控制一下。”
“這本來是我想當面告誡他的,不過由大哥代為轉達,我覺得也好。”
“畢竟我們這種人家,還是要臉的對吧。”
要臉最後幾個字,把最後一塊遮羞布給扯了下來,楚興安雖能力不及楚聞舟,但是兩兄弟分庭抗禮以來,就算是對手,也是各執一詞。
今天這麽理虧,楚興安是頭一次。
可婚禮上的情景,大家又不是傻子,楚豐軒那裏問不出來究竟,楚興安怎麽可能放心,咬着牙還是來找了楚聞舟。
沒想到,沒想到那小兔崽子真是膽子肥了,笑話越鬧越大!
這麽多年,沒成想是因着兒子,楚興安在小弟面前裏子面子丢個精光,心裏狠狠按着楚豐軒罵了一遍又一遍。
“行,我知道了。”
良久,楚興安咬牙最終道。
楚聞舟視線沁涼,瞧着楚興安說:
“那就麻煩大哥好好教育一下自己兒子了。”
“我會的。”
楚聞舟垂目靜坐。
楚興安混亂,收整心思離開,兩人要交錯的那一霎,楚聞舟驀然出聲:“對了。”
楚興安腳步頓住,楚聞舟擡頭淡淡道:“股票這塊劃分到大哥手裏,聽我總助說,大哥很焦頭爛額。那麽與其一直讓人來打探我的病情,我勸大哥不如好好費點心思,把公司先握在手裏為好。畢竟……”
目光驟然幽冷,眼含鄙夷道:“等我再拿回手上的時候,好歹給我點難度吧。”
連嘲帶諷的,奚落說的自成一派。
楚興安被揭穿私下的行徑氣急敗壞,嘴唇蠕動剛欲開口,話卡在嘴邊,腦子裏又想到什麽,緩緩轉過臉,瞧着坐在輪椅上的小弟,夜色遮掩下唇角驀然揚出個譏诮的弧度。
他打探病情固然是小動作,但也僅限于此了。
拿回去?
癡人說夢!
這場病他吐出來的産業也不算多,以前腦子好,身體也好,一個人能頂兩三個用,現在又要養病,還要周轉偌大楚氏集團,他倒是要看看,那些潛伏着在這次事故裏沒動作的老家夥,再過段時間還能不能穩住。
畢竟,楚氏打天下的時候,可不是他們爸一個人周轉得過來的。
那些養在集團裏,當初開疆僻壤,現下資格漸老的董事們,出手可就不會像他們兄弟還有長輩攔着調和,這麽溫柔了。有南家又如何,南家底子這麽淺,能翻出什麽花來?!
況且這場車禍古怪……已經鬧到要命的地步,還有什麽幹不出來?楚聞舟這病能不能好起來,就都是二話了。
腦中想到集團的積弊,又晃過不少可疑人臉,楚興安怒極反笑,最終不聲不響走了。
楚聞舟靜坐着,陷入沉思。
最後這段話楚聞舟并不是為了嘲諷老大圖痛快說的,他有自己的意圖。
他想看看老大聽他提起醫院打探的下意識反應。
但楚興安的反應,和楚聞舟預判的不一樣。
他最後聽到那句是生氣,而……提到醫院的時候,他又太過自然。
楚聞舟很确信自己沒有看錯,如果是大哥謀劃的,不可能那樣無知無覺,他可是選在老大脾氣上頭時說的,那種時候,按理應該他是控制不住神色的……
本來迷霧中出現的可能方向,在這次楚聞舟試探後,又消失了。
想不出究竟,楚聞舟只有按下困惑。
如果說還有多的信息,那就是老大的話也側面印證了,南煙和他家沒關系。
思及南煙,楚聞舟仰頭長出口濁氣,按下方向鍵,繼續找人去。
本是對她三分的理虧,和老大對話完,變成了五分。
酒店就那麽大,楚聞舟行動比走路快,前庭繞了一圈,很快在一處偏靜的地方發現了南家父女二人。這是一處回廊,有點蘇式建築的意味,回廊建了有來往兩條路,中間用镂空的雕花木牆虛虛隔斷視線。
楚聞舟在回廊的另一面,借着夜色的遮掩,南煙和南鴻鈞都沒發現他。
慢慢靠近,也聽到了聲音。
“我知道南總的意思,楚家不比南家,楚聞舟也不是好相與的人,我會謹慎過活。”
女人的聲音還是那樣冷冷清清的。
相處久了,雖是一樣的薄涼音色,莫名楚聞舟就能聽出來,她并不高興。
南煙确實,有些不耐煩。
經歷了楚豐軒的糾纏,楚聞舟的設計,她的腦子被塞滿各種情緒回憶,幾乎陰着疼了一天,而現在南鴻鈞突然想和她父女情深?
這麽久了,今天才來說一些似是而非的關懷話,不過是看她坐實了楚太太的名頭讨好罷了,她既不傻,也不想奉陪演戲。
南煙嘴角挑起個譏諷的笑意,望着天邊朦胧的圓月道:“這些事情我都知道,不需要南總再來提醒了,該怎麽過我心裏有數,放心,就算是以後有什麽,拖累不到南家,也拖累不到您。”
楚聞舟放開手,輪椅停止,他确定這場對話不需要自己出現
垂目須臾,雙手交扣,楚聞舟靜坐等待。
南鴻鈞有些尴尬,但是南煙态度冷硬,經歷過一天的婚禮儀式,臉上有顯見的疲憊,再說過多的話,南煙也接受不了。
南鴻鈞思索一霎,艱難開口道:“小煙,我,想問你個事兒。”
“您說。”
南鴻鈞:“你媽呢?為什麽她今天沒來?”
南煙詫異,轉頭看南鴻鈞,不确定道:“南總你是想見我生母?”
南鴻鈞神色有些不自然,在南煙目光下,輕咳一聲點了點頭。
“當年分開的時候雙方都年輕,你來這麽久了,在家問我怕小香心裏有想法。”
南煙語滞。
細細想來,其實南鴻鈞之前也問過幾次原身母親,不過南煙覺得麻煩,又想着已經離異的人,當年鬧得那麽風風雨雨,幾乎是撕破了臉,互相沒給對方留顏面,肯定是順口一提,也就敷衍着過去。
沒想到,南鴻鈞是故意提的,她沒看懂眼色。
南鴻鈞在這種沉默下愈發尴尬,搓手。
“好歹夫妻一場,就想知道她這些年過的如何,當初,我們都有不對的地方,現在轉眼你也這麽大了,就算是不能當朋友,也想問問近況。”
中年男人幹澀重複:“就是問問。”
南煙的婚禮這麽大的事情,她姨媽在醫院來不了就算了,她母親萬萬沒有可能缺席的,南鴻鈞隐隐感覺到一點不正常。
而遁藏在黑暗中的楚聞舟聽清楚是怎麽回事,無聲輕嘆了口氣。
南鴻鈞是覺得對不起南煙的母親。
楚聞舟和南煙兩個人幾乎是同時反應過來這點。
至于南鴻鈞話裏多的那些東西,南煙琢磨不透。
楚聞舟有自己父親的例子在前,心知這種情緒必定是萬分複雜的,而這點複雜,如果沒有意外,不久後就會變成徹底的愧疚。
畢竟,沒有人能和死人争位置。
南煙終于将身體轉向南鴻鈞,夜色模糊了輪廓,借着那一點點微光,南鴻鈞仿佛看到了大學時,前妻奚鑫模樣,那個時候他們剛剛确認情侶關系,女生青澀又美好。
南煙的聲音卻低,徹寒凍骨:“她死了。”
不加修飾,赤條條的三個字,讓南鴻鈞一時沒反應過來,僵立原地。
“她已長眠于地下,所以不可能再來。”
“離婚後,她狀态很差,生下我是給姨媽帶的。兩天三頭到處旅游散心,然後她手上又有錢,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盯上騙去,染上了賭瘾,不過兩三年,家底就被掏了幹淨,她……精神狀态也很差,後來,染上了那種東西,戒不掉……有一次發了幻覺,半夜跑高速上,出了意外,身亡了。”
“姨媽帶我去警局認的人,走得時候,她已經很瘦了,就算是正常,怕也熬不了多久,血檢出來,多項病毒感染……”
南鴻鈞雙手顫抖起來,愣愣往後退了一步,神色張皇,仿佛聽不懂話一樣。
南煙也沒有再開口,那一梭眼眉清澈,一望就能看到底,真真實實。
可南鴻鈞卻希望她是騙他的,是說謊的。
但……誰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怪不得,怪不得之前問的時候,南煙都是支吾一句帶過。
原來……
南鴻鈞心口驟然一陣鈍痛。
南煙摸手機,眉目安然,這個事實紮根于心底,不可改變,說出來也是陳述罷了。
“如果您想見她,我可以把她的墓地地址給您。”
頓了頓,南煙加道:“請答應我,不要帶姚盼香去,我想她不會喜歡的。”
“不、不會。”南鴻鈞唇齒也哆嗦。
南煙點了點頭,那冷靜面容下到底有什麽,南鴻鈞突然很怕南煙點破。
到底沒有,南煙将地址發南鴻鈞的手機上後,再不多說話。
而南鴻鈞太過震驚,一刻也不想多留,匆匆走了。
等腳步聲徹底消失,南煙望着楚聞舟藏身的那處,悠悠開口:
“第二次了。怎麽,楚少還有偷聽的毛病嗎?”
話落,楚聞舟從黑暗中現身,高眉深目,微弱的光線讓他五官的輪廓感增強。
“小圓說南總把你拉走了,我是來找你的。”
南煙笑起來:“難道還怕我不是在南家長大的,南鴻鈞對我不好?”
聽得嘲弄,楚聞舟卻沒什麽表情,定定看着南煙。
似乎要看透她笑容背後的臉。
南煙斂了斂眉,在這種目光下,不自然轉頭過去。
楚聞舟按着輪椅走近,和女人并立,一同沐于銀色的月光下,輪廓仿佛被鍍上一層淡淡的光。
“如果有些難過,并不丢人。”
南煙心頭一突,楚聞舟指的是她說生母那段。
皺了皺眉眼,南煙強迫自己在楚聞舟面前放松,一語不發站着。
楚聞舟并不強迫她開口。
他們兩個的關系并不好,甚至今天可以說還有幾分惡劣。
兩個人的性格也天差地別。
但是看着南煙這種強撐着的模樣,冥冥中,楚聞舟恍惚看到了同個世界的,
另一個自己。
他也經歷過喪親之痛。
楚父走的時候,楚聞舟腦子木然了有好幾天,他和楚父的關系最緊密,也是楚父最出色的兒子,雖然老是罵好色的老男人短命,他卻是期望他能長命百歲的。
而他出生的時候,楚父年齡就很大了,他總是希望能有更多的時間相處的。
楚父給他留下的産業,那段時間他是怎麽瘋狂拿到手上的,楚聞舟已經忘了,痛混合着麻木,使得那段記憶有些模糊。
瞧,他和這女人,都沒有人可以靠,又都是好強的性格。
骨子裏,他們是相似的。
楚聞舟也把目光落在月亮上,給女人時間調節,并不給她尴尬。
有好一陣,南煙不斷在深呼吸。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開口。
“你找我有事?”
這女人也總是能快準狠抓住重點。
楚聞舟低頭:“我想和你說說白天的事情,然後……”
道歉的話卡在喉嚨,楚聞舟不習慣說對不起。
南煙聞言笑笑,釋然灑脫,攏了一把自己的長發往後。
“說說?”尾音拖出幾分耐人尋味。
“說什麽,說以後怎麽相處,互相怎麽看待對方?”
楚聞舟愣了愣,緩緩道:“也有這方面。”
雖然大頭是先致歉。
南煙忽然想來支女士煙,壓力大的時候,她會抽一根,現在是腦子又疼,又想笑。
“楚少心裏的想法不是說的很清楚了嗎?”
“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就行。那麽我以為,楚少的意思是,我們不需要當朋友,你戒備我,以後也會成為常态,我只要習慣這點就是。”
南煙剛開始拆穿楚聞舟偷聽,是憤怒的。
在她的心裏,楚聞舟是合約丈夫,是需要讨好的金主,也是這兩年來唯一能給她提供支撐的盟友。
她原本想将這結盟變得牢固,牢固到,以後兩個人離婚後,還能時不時約着喝杯茶說說話的朋友。
應付完楚豐軒後,她看似平靜,實則腦子都要被回憶塞炸了,等再拆穿楚聞舟的把戲,知道她努力避免的局面正是楚聞舟一手造成的。
她再拉不住第二次被引爆的情緒,怒不可遏。
他根本不可能知道她的具體情況,不知道她不是原身,也不知道整個婚禮她要維系住優雅得體有多麽廢力。
當然……他也不需要知道。
“戒備說的太重了。”楚聞舟沉聲道。
南煙笑靥如花:“那楚少的意思是,能完全的信任我咯?”
女人輕輕俯身,紅唇上翹,臉上是精致的妝容,月光下美的像是個妖精。
四目相對,楚聞舟沒說話。
黝黑的眼看不穿,仿佛和夜色融為一體。
沉默就是回答。
沉默就是默認。
雙方都對這點心照不宣。
“看,既然不可能信任,換個詞也就是字面上好聽點兒罷了。”
內裏還不是都一樣。
“我……”楚聞舟剛開口。
女人伸手,長指壓在他淡色的唇上,阻止他開口,楚聞舟被這點乍然的觸碰,惹得眉目皺起一瞬。
“噓——”
“沒關系,省省吧,不用再想方設法把話說的好聽。”
“沒必要。”
長指離開,女人站直,長出口氣,理了理頭發。
“我已經想清楚了。”
是的,一下午,南煙也在思考這個事情,思考兩個人之間的關系,相處。
“既然楚少不可能信任我,做朋友就當我沒說過。”
“我們就當是雇傭關系就好。”
“你防備我,我管不着。”
“我演好我的楚太太,在外人面前舉案齊眉,對內就聽你的安排做事。”
“當然,你擔心的我也懂。從今天起,我就不費力氣在你面前裝什麽了,這兩年我就保持真實,不再谄媚讨好,也不會企圖将關系拉近,讓你覺得我有所圖謀反而不放心,保證。”
南煙眉目安然,這是她的真話。
既然楚聞舟需要的是完全能掌控的妻子,她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事,索性大方點,就讓他看個清楚明白,聽他的話。
楚聞舟皺了皺眉頭,理是這個理,由南煙說出來,總覺得有什麽變了。
“你本來就沒必要讨好我。”
他們是平等的。
“是啊,現在知道這個道理也不晚嘛。”
南煙莞爾一笑:“反正還沒廢多少心力,及時止損,挺好。”
楚聞舟:“……”
“不過楚少可能需要做好心理準備,不再示好的我,恐怕差別還是挺大的。”
楚聞舟愣了愣。
南煙卻看了看遠處,适時結束掉這個話題:
“老板,新人消失這麽久不好看,一起回去送客如何?”
楚聞舟看了眼手表,分得清輕重,點了頭。
回到前庭,他們消失了一陣了,不過小圓和小方應對的不錯,今天婚禮安排得也好,賓客們都是帶着笑離開的。
南煙和楚聞舟在門口站了沒到半個小時,終于将最後一批人送走了。
留下個男助理收尾,兩人上車回家。
上了車的南煙神色恹恹,不再端坐着,拿了個抱枕,靠着窗閉着眼,似是倦極了。
“小圓,東西都放好了嗎?”
今天南煙的東西才搬到楚家,也不多,首飾更沒幾樣。
楚聞舟接話:“我安排好了,趙姨給你放的,應該沒問題。”
南煙擡眼瞧了楚聞舟一眼:“嗯。”
言語淡淡的。
小圓隐隐覺得南煙态度有些不一樣了,不過她将這一切歸于婚禮太累了的原因。
楚聞舟也感覺有些不同,但不及細細分辨,回了家,發現阿婆還在等自己,南煙又是一派溫柔恭順,對他笑臉相迎,親昵依賴。
成功讓阿婆放下心,囑咐他們好好休息。
楚聞舟聽出兩分話外音,有些尴尬,南煙識人辨色,乖乖說好,親自推着楚聞舟上了電梯。
可……他們房間是分開的。
楚聞舟心裏有些打鼓,覺得南煙應該知道,但看着她的行為,一時又分不出來。
不會,真要跟他去他屋吧?
楚聞舟斂眉。
兩個人的房間靠在一起,南煙站在半道就停了下來。
楚聞舟适時開口:“将我推回去就好了,然後你回自己房間休息吧。”
留了兩分餘地,話也說的很清楚了。
身後的人卻沒動。
楚聞舟愣了愣,回頭看,女人神色複恹恹,拍了拍雙手。
楚聞舟:“?”
“今天工作時間結束,不提供額外服務了,老板自己回吧。”
南煙打了個哈欠,說的自然。
她往自己的房間走,剛擰開門把手。
楚聞舟輕咳一聲,尴尬:“……我需要人收拾下房間。”
他的床上趙姨鋪了什麽花生大棗糖果的,而他們剛在阿婆面前表現了一番,現在喊人也不太好,他一個人搞不定,需要南煙。
南煙身形頓了頓,緩緩,照舊步入自己房間。
進門內,靠着門框轉身過來。
“那和我有什麽關系?”
楚聞舟:“……”
楚聞舟不是傻子,想了想,輕聲問:“今天的事,你還在生氣?”
南煙微笑,标準,就是眼內并沒有笑意。
“我們今天不是就之後的生活模式達成了共識嗎?”
“然後呢?”
“然後我在你面前做自己就好了。”
“……對。”
女人笑容擴大,皮笑肉不笑,一字一句着重強調道:
“那今天的事,我是真的很憤怒!”
笑容倏爾冷下來,換上他看了一天的生疏冷漠:“不好意思,氣性還大。”
楚聞舟:“……”
說完這句,怦一聲,南煙的房門毫不客氣被關上。
兩秒不到,咔噠,內部被上了反鎖。
楚聞舟:“…………”
這和他想的不一樣。
完全,不一樣!
這不是他想象中的“做自己”“不谄媚”。
更糟糕的,冥冥中,楚聞舟有預感,這可能,還只是個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