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着戴醫生一臉的仁愛精神病院未來有望的樣子,晉甜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給精神病院當院長她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與其讓她來經營這家精神病院,晉甜覺得還不如讓戴醫生繼續管理比較符合實際。
不過說到底她現在也算是這家精神病院的院長了,不可能真的什麽都不管。這家精神病院要是沒了,損失的也是她自己的財産。
在簡單的了解了一下仁愛精神病院的運行方式還有收支來源以及入不敷出的因由後,晉甜暫且将這些放到了一旁。
一口吃不成胖子,那些實際存在的問題要解決也不着急這一時半會,今天她到這裏來的目的之一就是想要去看一眼杜修。
杜修和塗英之間的事情,半個月之前鬧得可謂滿城風雨、全國知名,整個網絡上面都是他們兩人的消息,在杜修上法庭的時候關注更是達到了新高峰。
可是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後,不過半個月的時間。杜修那些破爛事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了,網絡上又在為了其他的明星或者聳人聽聞的事情熱鬧着,哪裏還有人記得半個月之前的杜修?
杜修畢竟是個罪犯,即使因為精神狀态有問題被送入了精神病院,也不可能跟其他的普通病人呆在一起。
他在六樓的特殊病房裏。
這裏的病房房門厚重,基本上都是金屬制作,那種充滿年代感複古感的設計在這一層樓很少看見,病房裏的設計更是完全的現代化。
一張單人病床還有滿是厚實海綿的牆壁。
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僅僅那麽一張可以将人束縛其上的床而已,連邊角都是圓滑的,從根本上确保呆在這裏的病人就算是想撞牆死都撞不死自己。
到處都是雪白的,白得讓人腦子好像都放空了下來,很難去想其他東西。
杜修就被關在這樣的特殊病房裏。
會被關在特殊病房裏的病人多少都有些特別,大多數時候是一些病人自身狀況非常糟糕,情緒極為不穩定、根本無法控制自己,他們可能會對他人或者對自己造成傷害。一般這種病人都會被套上束身衣,捆住他的四肢,讓他像是一條毛毛蟲似的動彈不得,再被固定在單人床上,一路送到特殊病房裏呆着。直到醫生确定他們的情緒已經平穩下來,不會對他人或者自己造成傷害才會被放出來。
只要是一個正常人,長時間的被關在這樣封閉、安靜的房間裏都會受不了,不過在仁愛精神病院會被關到這種房間裏的人都不是正常人。
“原本他不應該被關在這裏,不過他剛來那段時間的攻擊性有些強。”把今天帶到了6012號房前站定,戴醫生往後退了一步,“他就在這個房間裏,我建議你不要進去。”
晉甜也沒有想進去,她往前走了一步,透過門上的口子朝裏面看。
房間裏的燈是開着的,燈光較為柔和,讓這一室的白看起來不是那麽難受。
杜修就坐在床邊上,兩只手捧着手機,垂着頭盯着手機漆黑的屏幕看着。
他的背微微有些佝,人也變得極為消瘦,那頭總是規規矩矩柔順的頭發此刻卻是那麽淩亂。他的眼神木呆呆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或許是在等他的手機再次震動,收到那個只有一串數字沒有名字的號碼發來的任務短信。
晉甜還記得那天在法庭上,在他的手機裏不管如何翻找都找不到那些短信後杜修的模樣。
就好像那是一件滑天下之大稽的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晉甜知道,在那一刻杜修其實意識到了,她也意識到了。那些不停給他們發短信不知道是出于何種目的的人,終于抛棄了杜修。
不管是被審判還是被送進精神病院,這些事情都比不上讓杜修真切明白,他已經被抛棄、已經沒有任何用處的事情更讓他瘋狂。
晉甜安靜的站在門前盯着裏面的杜修看了許久,然後往後退了兩步,“我們走吧。”她說。
在憤怒的驅使下殺死杜修,确實會讓她在短時間內感到快慰。但看看杜修現在的樣子……
一個人的一生其實很長。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杜修接下來的人生都會被關在精神病院裏,并且永遠沉浸在這樣的痛苦之中。
晉甜走在戴醫生前面,擡手捋了下鬓邊長發。她的唇角微勾,眼中卻沒有多餘神色,她就那麽走在前面,高跟鞋落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沒有任何遲疑。
看完了杜修之後,晉甜又提到了遲天才的名字。
一說到遲天才,戴醫生的面上露出了略帶遲疑的神色,“遲天才的話……”
“難道這裏沒有遲天才嗎?”
戴醫生搖了搖頭:“我們這裏确實有一位名叫遲天才的病人,不過這個病人稍微有些特別。”
“特別?”晉甜問。
“跟其他的病人不同,這位病人大多數的時間都在睡覺。”戴醫生的兩只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裏,“如果院長您想要看他的話,我不能保證他這個時候是醒着的。事實上我們為了不然遲天才活生生的睡死過去,每天都讓護士們在飯點的時候将他喊醒,但喊醒他這件事情可是一件大工程,更多時候都是他自己有什麽需要的時候才會從睡夢中醒過來。”
晉甜聽到這些極為驚訝。
她知道有些人會有嗜睡症,好像不管怎麽睡都睡不飽也不想醒過來,這些人大多看起來都很沒精神,永遠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可是她那天在外面同遲天才見面時,并不覺得遲天才哪裏看着像是有嗜睡症的樣子。
如果不是遲天才躲着仁愛精神病院的車和人走,她甚至都不會把遲天才和仁愛精神病院聯想到一起。因為他看起來真的太正常了,根本不像是精神方面有問題的樣子。
遲天才的那張臉,讓他不管做什麽事情看起來都特別順眼,即使是有些失禮的舉動由他做出來也不會令人生厭——當然,遲天才也沒有做過什麽失禮的行為,在他們接觸的那段時間當中。
在晉甜嘗試性問出遲天才的名字,并且得到了戴醫生肯定的回答後,晉甜心中的驚詫并不少,她真的沒有想到遲天才竟然會是這裏的病人。
抱着略微有些奇妙的心情,晉甜跟着戴醫生來到了遲天才的病房。
遲天才的病房跟其他病人的房間在一起。
并且因為遲天才嗜睡這件事情,他的病房還比較靠近走道盡頭,這樣會影響到他睡覺的人也會少些——對于仁愛精神病院如此貼心的行為晉甜再次陷入了莫名的沉默之中。
遲天才的病房這邊,不管是走道上的采光還是房間裏的采光感覺都很棒,沒有了那種在六樓時的壓迫感。
晉甜在看見了躺在病床上睡得一臉香甜的遲天才後,才有了真切的意識到遲天才真的是仁愛精神病院裏病人的感覺。
可即使遲天才是這裏的病人,他的那張臉也硬是将那一身藍白相間的病人服飾穿出了高級定制的感覺。
盯着遲天才的臉看了好半天,晉甜突然想到:一個人長得好看沒有什麽,但若這個人好看到了一定程度,并且擁有獨屬于自己的氣質,真的可以說是為所欲為。
就連戴醫生也一臉慈愛的看了遲天才好半天,轉頭同晉甜說:“院長你看,他睡得多香啊。”
晉甜一時語噻:“……”
戴醫生:“護士們的喚醒工作這麽難做,也是因為舍不得在他睡得如此香甜的時候将他喊醒啊。”
晉甜:“……”這是真的真實。
都說《睡美人》裏的公主在城堡中一睡睡了一百年的時間,除了城堡外的一圈荊棘作為阻礙之外,大概就是能夠見到公主的人都不忍心打擾公主的睡眠吧——如果那位公主也跟遲天才一樣睡得如此香甜滿足的話。
“既然他在睡覺的話,我們就走吧。”真的看見了遲天才在這裏,晉甜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她只是想到上一次遲天才在離開之前說的那句,“我們很快就會再次見面。”的話語。
轉身準備離開,晉甜的手腕卻突然被抓住了。
這個房間裏除了她和戴醫生以外,就只剩下躺在床上睡覺的遲天才了。
戴醫生走在前面,而她的身後……就只有遲天才。
“啊……”有些懶洋洋的尚且帶着些微困倦沙啞的聲音在晉甜身後響起,極為熟稔,仿佛他們是相識已久的朋友或者伴侶,“你來了呀,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