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的地圖格外大。
即便吳楚的上帝視角開得再大, 也不能保證自己能清場完所有玩家。
而且從交戰那天情況來看,吳楚的活動範圍似乎僅局限于地圖西南那一塊。
如果這場只有他一個獵手的話,他完全可以将地圖範圍縮小一大半, 保證自己成為全場主宰者。
但他并沒有這麽做, 而是設定了這樣一張地圖。
為什麽呢。
裴朝繼續他的猜測:“如果這個游戲其實分為兩部分,普通玩家接收到的劇情任務, 是努力在叢林生存至第七天。”
“而吳楚他們需要完成的任務,是比拼誰擊殺的玩家多呢?”
林尋月只懵了片刻, 就聽懂了。
她頓時一身冷汗,手指無意識往掌心收了一下,“所以今晚的紅光速度加快,很有可能他們現在才突然發現吳楚竟然出局了。”
獵手們一向自信,卻萬萬沒料到,獵物竟然反殺了他們的同伴,所以才匆匆忙忙修改了游戲設定。
林尋月小聲道:“那我想,他們的目的……大概就是在今晚憑借優勢淘汰所有玩家, 徹底結束這場游戲。”
……
地圖另一邊,一個小個子隐藏在林中, 打開通訊器,小聲道:“吳哥傳消息來, 讓我們快點打完這場結束。”
通訊器裏很快傳來剩餘兩人回複。
“別理他。”
“會被普通玩家淘汰出局的廢物也只他一位了。輸不起就輸不起, 別想讓其他人陪他一起。”
小個子略一猶豫:“得罪吳哥不好吧?”
“我們這不是已經把縮圈速度加快了嗎?”
通訊器裏那頭聲音較啞的一位嗤笑一聲,語氣輕蔑,“不然還要開全視角打嗎?那還有什麽意思?”
他重新填充子彈, 上膛,一槍狙掉一位跌跌撞撞往安全區內跑的玩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這麽菜。”
另一個嗓子較粗的跟着附和他,“我們打我們自己的就是。”
“說好了,這場按人頭數算啊,不準賴。”
沒錯,這其實是一場屬于他們四個人的狩獵游戲。
進游戲前,他們提前約定,每個人各守一塊區域,公平競争,最終以擊殺玩家數判定獲勝方。
沒想到最早定下這個游戲策劃的吳楚卻意外被其他玩家淘汰出局。
“對了。”
“他有說怎麽被人幹掉的嗎?”
小個子道:“沒有。”
“不過我聽他語氣,挺忿忿不平的,估計是被人給下套了。”
“又來。”
粗嗓子聞言大笑,“說不定還是個小姑娘下的套吧,他在這上面翻車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吳楚守的是西南方向是吧?”
另一人忽然道,“我想我也許看到你們說的人了。”
他持瞄準鏡望去的地方,有個小女孩正費力爬上一個土坡。
她的背包鼓鼓囊囊,一看就裝了相當多的物資,和她的個子對比起來顯得相當失衡。
這麽多物資,可不像是撿的系統物資包。
他正準備一槍解決掉她,不料距離太遠,卡的角度又不好,想了想後道,“我摸過去看看。”
“诶。”
小個子提醒道,“你那位置不好,快出安全區了。”
“知道。”
他不屑道,“開了免疫了,這雷難道還能炸到我頭上嗎?”
他拿着槍,順着周圍藤條滑下去,離開安全區,三兩下攀上一棵非常高的樹,再次開了瞄準鏡。
那位小姑娘正氣喘籲籲地趴在山坡上,已呈現出體力不支的疲态,正準備站起身繼續下山,絲毫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已經全部暴露在他視野內。
看起來毫無威脅。
也不知道吳楚是怎麽被人淘汰的。
等出去後,他要好好嘲笑他一番才是。
他輕笑一聲,舉起槍,漆黑的槍口對準了那位姑娘。
一道白色閃電閃過,像是一把劃破天空的利刃。
他毫不猶豫地扣響扳機。
下一秒,驚雷落下,不偏不倚地劈在他攀爬的這棵樹上,迸發出的火光瞬間吞沒了周圍所有物體。
原本朝着林尋月方向射出的子彈被這轟然而起的巨大火勢硬生生逼偏了軌道,最終射入了距離甚遠的一棵樹中。
通訊器裏,小個子還在繼續呼喚隊友:“喂、喂、喂?”
“人呢?”
……
山坡那頭,渾然不知自己躲過一劫的林尋月順利行至山腳。
她仰頭,看到遠處騰起的一片火光,在心裏感嘆一聲,繼而從背包裏翻出一塊壓縮餅幹開始進食。
紅光收攏速度太快,在前一個小時就已經超過了她,自知跑不過的林尋月幹脆放棄與紅光賽跑,走到哪兒算哪兒。
好在這次的淘汰條件和前三晚都不相同。
前三晚的淘汰條件分別是極寒,林火和毒霧,幾乎都是即沾即死。
而這一晚卻是只要不被雷劈到即可。
既然是比運氣,林尋月自認還有兩分勝算。
她一邊啃餅幹,一邊問裴朝:“所以他們也能在游戲內随意修改游戲設定對嗎?”
裴朝點頭:“對。”
林尋月皺了皺眉頭,“那很難贏啊。”
最後關頭時,他們只要給自己随便開個無限子彈,無限生命,攻擊無效之類的外挂不就行了。
吳楚當時是因為輕敵才出局的。
但是剩下的玩家已經吸取教訓,恐怕沒這麽容易對付。
她本來還想試圖茍到最後一天。
但現在想一想,對手擁有全場所有玩家的透明信息。
這就代表着無論他們躲到哪裏都會被找到,根本沒有僥幸逃脫的概率。
裴朝搖頭:“不一定。他們只是相對提供對自己有利的條件,一般也不會做的太過分。”
“游戲有其本身平衡性,如果失衡太過,會被系統檢測并懲處的。”
天邊隐約泛起白光。
裴朝站定片刻後,道:“這應該是最後一個白天了。”
昨夜過後,大部分玩家或被環境,或被獵手所淘汰,狩獵游戲進入最終的白熱化階段。
接下來,獵手應該會開始逐個揪出昨夜逃脫的漏網之魚。
信息不對等導致游戲從一開始就不公平。
裴朝暗嘆,勝算非常低。
然而。
他轉頭,看了一眼還在低頭安靜吃餅幹的林尋月,眼底微動。
不拼一下怎麽知道,不存在贏的可能性。
林尋月把最後一口餅幹吃完,把塑料紙規矩疊好塞進口袋裏,問:“能判斷出場上有多少獵手嗎?”
裴朝思考一會兒:“從之前槍聲響起的頻率來看,保守估計,最少還有兩個。”
如果換平時,二對二也不是沒有勝算。
可惜這次的對手并不是普通玩家。
況且以她的槍法,到時候火拼起來,恐怕會有殺敵一百,自損三千的效果。
她想了想,提議:“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聯盟到游戲內剩餘其他玩家。”
雖然獵手擁有絕對主權,但如果剩下玩家願意聯手反抗的話,未必完全沒有勝算。
裴朝靜默片刻,搖頭:“……可能性不大。”
林尋月不解,只聽他又道,“槍聲很久沒響過了。”
什麽時候槍聲響起的會頻率越來越低?
大部分玩家都已淘汰,狩獵游戲快結尾的時候。
裴朝說完這句,突然停住腳步。
他側耳聽了片刻,接着迅速換了個方向,帶着林尋月繞到一處有及腰高草叢的地方,将她一把按了下去。
林尋月一臉懵:“裴哥?”
裴朝低着頭,把子彈盡數填滿槍:“噓,別動。他們要來了。”
“我去負責拖住他們。”
林尋月抱着槍,整張臉都寫着緊張:“那我呢?”
“偷襲者的角色會當嗎?”
裴朝将背包丢下,動作利落地拉了下槍栓,“等你覺得我撐不住的時候,就開槍——”
他話音未落,有流彈朝着他的方向飛速而來。
裴朝迅速側身閃過,都沒有回頭,聽聲辨位,毫不猶豫擡手一槍反擊回去。
交戰一觸即發。
密林另一端,人影閃動,随即無數流彈在林內飛竄。
為保自身安全,林尋月順着草叢一路後退,躲到了一棵樹後,悄悄探出半個腦袋,窺視場上情況。
敵人在暗,裴朝在明,他理應處于下風。
然而裴朝卻才像是那個開了全場透明視角的人。
每一片樹葉的抖動,每一片落葉被踩時發出的細碎雜聲,都像是給他提供對手的信息。
不過片刻,在暗處的兩位玩家被裴朝的強勢槍法逼得現影。
林尋月這才看清他們。
那是一高一矮兩個人,被逼現身後幹脆不再躲,正面迎戰,像要是拼上最後一把要合力将裴朝圍剿至死。
其中一人的手中拿着的槍射速極快,饒是對槍械一竅不通的她都能大致判斷出應當有近戰之王的沖/鋒/槍。
裴朝以一敵二,然而在氣勢和槍法上都顯然壓了對面不止一頭。
但林尋月分明看到,裴朝剛才的子彈明明打中了其中一人胸口,然而那人只是略微吃痛地皺了下眉,卻并未被淘汰出局。
林尋月愕然片刻,随即意識到,有了吳楚的前車之鑒,他們一定是将自己全身武裝到了牙齒。
四十一世紀的隐形防護衣極其先進,讓人幾乎沒法辨別出哪些地方被保護着,哪些地方暴露在外,只能靠賭。
在這種絕對的逆境中,裴朝被幾發子彈掃到,受了點輕傷。
然而他氣勢不減,最終鉚足勁将一發子彈射在矮個子太陽穴位置,白光閃過,将他淘汰出局。
局勢霎時轉為一對一。
然而不待林尋月高興起來,裴朝卻是一把将手中槍丢開,直接拔出腰間匕首,一刀朝着高個子的眼睛刺去。
林尋月愣了一秒,反應過來。
裴朝的身上兩把槍的子彈都用完了。
那也就是說,他快撐不住了。
林尋月想起裴朝指令,驟然從草叢中探出腦袋,調整瞄準鏡,慌慌張張朝着高個子方向扣響扳機。
然而她槍法實在太爛,連續三槍下來,掌心被震得生疼,卻是一槍未中,最後一槍甚至幾乎擦着裴朝的脖子過去。
與此同時,裴朝的手腕已經中了高個子一槍,匕首落地。
而高個子的子彈也終于耗盡,兩人轉為近身搏鬥,不過片刻兩人倒地扭打在一起,更難以令她開槍瞄準。
林尋月額上冷汗直流。
她的槍法并不足以支持她準确擊中敵人,裴朝肯定也知道。
那為什麽還要把這個任務托付給她,甚至給她留了三把槍中最好的AKR17?
等、等等。
的确還有一個辦法。
她搶裏還有二十多發子彈,要是拼了命扣着扳機一口氣全部掃過去的話,說不定能掃中高個子的致命部位。
即便掃不中,二十多發子彈下去,再硬的防彈衣也該被打穿了。
但這樣做,子彈肯定也會同樣掃在旁邊的裴朝身上。
林尋月無意識握緊了手中的槍,忽然理解了裴朝走之前最後的那句話。
“等你覺得我撐不住的時候,就開槍。”
他的目的就是讓林尋月将他們一起淘汰出局。
林尋月咬了咬牙。
怎麽辦?
要聽他的話這麽做嗎?
只遲疑了片刻,林尋月就做出了決斷。
她豁然從草叢中站起,以迅雷之勢朝着兩人扭打的方向跑去,繼而用盡全力,狠狠一槍托砸在那人的後腦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