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棟別墅地動山搖,牆也開始晃,像是在經歷一場局部小範圍地震。
窗外只剩下一點微弱的光芒,像是随時有可能湮滅在黑暗中。
暗室出口處,被布魯斯以法術控制住的傀儡玩家接二連三地往上爬。
八號對于這些前兩天還剛剛一起吃飯聊天的玩家沒法下手,饒是裴朝向他解釋了好幾遍在游戲內失去意識變成傀儡後并不會真有痛感也沒用。
而另一邊,林尋月捏着筆,對于瞬間消失在她面前的審判貼目瞪口呆。
不是,還能這樣?寫錯了就直接判定失效後就沒收?
而且更關鍵的是,為什麽系統說檢測不到一號玩家?
林尋月的手微微發抖。
既然不是一號。
那還能是誰?
林尋月下意識擡頭望向在出口處拼命抵抗攻擊的裴朝和八號,搖了下頭,把懷疑趕出腦海。
她将筆收起的時候忽然一頓。
等等。
剛剛她就一直覺得哪裏不對勁。
邏輯BUG在哪呢。
“這裏撐不住了,走。”
裴朝一手拎着吱哇亂叫的八號玩家,一手拎起角落裏蹲着的林尋月往外丢。
林尋月撐着地勉強起身,就聽見暗室“轟隆”一聲塌陷一角,緊接着連帶她腳下這塊地板也搖搖欲墜起來。
屋內的所有東西噼裏啪啦地往下掉,八號玩家躲開一個砸下來的油畫,扯着嗓子問林尋月:“你還沒寫嗎!”
“錯了!不是一號!”
林尋月被室內不斷揚起的灰塵嗆得咳嗽兩聲,聽到身後不止一個人的腳步聲,連忙順着樓梯往下小跑,“淘汰失敗,系統把我的審判貼收走了!”
第一次進游戲的八號被這系統的坑人程度深深震驚了:“現在怎麽辦?光跑也不是辦法啊?”
“別急別急。”
林尋月用力掐着自己的手腕,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飛速思考,“我在想。”
想起來。
快想起來。
哪裏有問題。
林尋月腳下的樓梯塌陷下去,她就勢打了個滾到一樓地板上,看到座椅的那剎那,電光石火間像是意識到了什麽。
布魯斯獻祭之後就是一縷孤魂。
他哪裏來的身體?
他明明害怕見光。
但是一號玩家白天的時候,卻可以和他們一樣坦然地自由活動。
林尋月倒吸一口涼氣。
那根本不是一號。
按照世界觀設定,那是布魯斯的孤魂在第一晚占據了一號軀殼,掌握了他身體的操控權,替換掉了原來的一號。
所以要寫的并不是一號。
是鸠占鵲巢的布魯斯。
林尋月靈活躲過幾處掉落的物件。
仔細想一想。
剛剛和她說話的人,真的是她第一天遇見的那位一號玩家嗎?
那究竟是一號玩家在那天晚上,抽到了新的、不同于其他玩家的任務卡。
還是說,那是一位會模仿玩家說話的NPC?
這事兒突然就變得有點細思極恐起來了。
林尋月不禁打了個寒戰,旁邊八號還在繼續聒噪發言:“這布魯斯是不是有病啊,房塌了他能活得了嗎!是男人就出來正大光明打一架啊!”
“他并不是真的想讓房塌。”
林尋月馬上道,“他只是想用這種辦法逼得我們一直逃竄。”
如果她猜的沒錯,布魯斯受限于規則無法進攻,否則他這會兒直接就在下面畫個圈圈詛咒他們了。
他之所以孤注一擲般地放出傀儡,摧毀別墅,目的就是為了阻止他們在白天找到下一張審判貼。
只要熬到晚上他就贏了。
那時他力量強盛,恐怕都不用受到天黑請閉眼的初始限制,能夠一舉将三人全部淘汰。
就算裴朝能現在下去把他抓上來,現存的光也不足以淘汰力量即将達到鼎盛的他。
那只剩下一種辦法。
林尋月做出決斷,“在最後的光消失前,我們去找下一張審判貼!”
八號語氣疑惑:“還有審判貼嗎?!”
林尋月肯定點頭:“犯一次罪,則相對應的就會出現一張審判貼。”
她剛剛才想起來,她手上第一張審判貼,是在她曾經翻找過的地方再度出現的。
她那會兒以為自己看漏了,其實不一定。
因為那天剛好是一號玩家被布魯斯替換的第二天。
據目前所知,審判貼一共用了兩張。
但布魯斯替換一號玩家,又抓走了其他三位,應該總共犯下過四次罪才對。
林尋月微微眯眼:“還剩兩張,去找!”
八號沒進過暗室看到線索,跟不上她的思維,只能聽懂最後一句:“那兩張如果在那些玩家手裏呢?”
他指的是,審判貼在被法陣召喚走,成為布魯斯傀儡的玩家身上。
那和落在布魯斯手裏有什麽區別?
林尋月微微一怔,繼而道:“那也得試一試才知道。”
她轉身,望向一直在幫他們殿後切斷傀儡玩家攻擊的裴朝,“裴哥!”
裴朝将黑框眼鏡一拳撂倒,從口袋裏變戲法式地又摸出一捆繩子,平靜回道:“我在。”
“我們三個分頭行動。”
旁邊櫃子倒下,林尋月側身一閃,一個打滾到客廳中央,借了個沙發做遮擋,繼續道,“分開去找審判貼。”
“實在找不到的話……”
她恨恨咬牙,“找火源。”
火焰也能算作光亮,她就不信布魯斯這也不怕,“一把燒了別墅,和布魯斯同歸于盡算了——”
然而她話音未落,屋頂最上方最大的一盞吊燈“咔拉”一聲,與天花板的連接處出現一道裂縫。
八號最先看到,語氣着急:“小心!”
林尋月擡頭,最後一秒的即時反應只來得及抱住自己的腦袋。
“轟——”
裴朝把襲來的中年大叔和黑框眼鏡捆了個結實,然而轉身的時候,吊燈卻已經猝不及防砸下。
他瞳孔驟然放大。
……
被砸一腦袋血的林尋月被人滿地玻璃渣子裏扒拉出來的時候,還有點懵逼。
剛剛那一擊不是應該把她直接傳送回現實了嗎,痛痛痛,好痛,等等等等、怎麽回事……好像有人在給她擦臉。
林尋月費盡全力睜開眼,正對上面無表情的裴朝的視線。
裴朝半跪在她面前,神情一貫冷靜得不像個正常人。
他聲音微啞:“沒傻?”
林尋月晃晃腦袋,痛得要命,卻忽然笑了一下:“應、應該沒吧……”
她動了動手,疼得她整張臉都皺在了一塊。
啧,明明是解謎副本到最後怎麽還是變成了喊打喊殺的生存副本。
裴朝看着她淌着一頭血還在傻樂的樣子,用袖子給她又擦了擦臉:“我看挺傻。”
沙發旁邊,三位傀儡玩家已經被裴朝全部綁在了一起。
八號玩家完全不覺這兩人氛圍有什麽問題,高高興興道:“妹妹,你這都沒被系統判定傳送回去,命夠大的啊!”
他看着林尋月這一臉血,仔細想了想,又忍不住感嘆,“不過好像也不是什麽好事哈。”
畢竟如果一招斃命傳送回去,就不用承受這種痛苦了。
林尋月倒是還能撐得住,搖搖頭,撐着裴朝的手想要起身。
她從吊燈玻璃渣裏站起來,然而腳一動,踢出一張紙。
八號撿起,睜大眼睛:“這是……審判貼?”
他擡頭看了一下天花板,深度懷疑這張審判貼可能一開始就放在吊燈上面。
要不是林尋月被砸這一下,恐怕還真找不到。
八號拍了下她肩膀:“歐皇啊你這是!”
被砸一下都能砸出通關道具來。
林尋月被他這一掌差點又吐出一口血來:“……”
她想起自己随機發動随機出現看起來很不靠譜的初始能力,歪了下頭,又笑了一下:“大、大概吧!”
她摸了摸身上,愣了愣:“等等,筆丢了。”
應該是剛剛跑得太快,不知道丢哪兒了。
裴朝就要起身:“我去給你找回來。”
“不用。”
系統也沒規定必須用筆才能寫字。
林尋月毫不猶豫蘸了蘸着自己的血,用手指一筆一劃在審判貼上寫下Bruce的名字。
八號:“……”
裴朝:“……”
就在林尋月寫完最後一筆的那一刻,別墅終于停止了震動。
【布魯斯接受審判。】
【審判執行。】
下一秒,眼前的一切,包括整棟別墅突然消失了。
三人三臉懵逼地看着周圍環境。
天已放晴,陽光正好。
他們似乎是位于叢林深處一隅。
八號嚷嚷:“咋,總不會再讓我們打一個叢林生存本吧?”
系統播報響起。
【旅客們最終解開了別墅的秘密,成功逃出了這夢魇似的幾天。】
【雨過天晴,仿佛之前經歷的一切都是一場夢境。】
林尋月:“……”
倒也不至于。
請系統睜眼看看,她身上的傷還在呢。
林尋月腕表微震。
她低頭看了一眼,腕表上當前任務那一行被打上了勾。
“應該行了,等系統傳送就好了。”
裴朝轉頭,看了她一眼。
雖然沒說話,林尋月卻像是瞬間明白了他要說什麽,忍着疼搖搖頭:“我沒事,不疼,何況回到現實之後不就好了嗎?”
【現在開始進行獎勵結算。】
八號終于釋然,開心跳起,一個抱拳鞠了個躬:“這場謝謝大哥小妹帶本菜雞新人飛,咱們山水有相逢啊,下次再見——”
裴朝:“……”
他漫不經心地點了下頭,又看向林尋月:“回到現實裏好好休息一下,別急着再進游戲。”
林尋月腦袋還有點暈,不解道:“嗯?”
然而不等她問清楚,白光閃過,她已被傳送回了現實。
……
【當前游戲玩家:林尋月】
【恭喜您成功通關[別墅驚魂夜]模式,您的積分正在結算中。】
【您成功解開別墅的秘密并生存到最後,游戲總耗時三小時五十九分十七秒。】
【根據系統最終判定,恭喜您獲得本場積分獎勵八千九百點。】
林尋月躺在游戲艙內,摸着自己似乎隐有疼痛感的腦袋,思索片刻。
獎勵積分沒上次多。
其實也很合理。
上一次她和大佬打戰争模式,通殺了全場,除了陣營獎勵還有個人擊殺額外積分。
但這一次他們不過是在一個八人局裏解開了世界觀,抓住了最終Boss,而且耗時更久,積分偏低也正常。
而且看起來,這才像是一般一場下來能拿到的獎勵積分。
不過如果每天都有這一筆收入的話,也相當可觀了。
林尋月在心裏算了算,覺得再努力努力,說不定她都可以開始考慮帶着一家人搬出貧民區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