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尋月揉了下有點酸澀的眼睛,喃喃自語:“這個邪教竟然還有所謂教義嗎……”
這應該就是最後的提示。
然而不待她有時間仔細思考,她卻先發現手電筒的光已經比剛剛暗了不少。
手電筒有時間限制。
但他們唯一能依仗的就是這點光源,要在光源最終消失前把謎題破解出來。
裴朝忽然道:“你有沒有覺得這裏少了點東西?”
林尋月點頭:“當然,副本Boss布魯斯不在這,其他被他俘獲的玩家也不見蹤影——”
“還有。”
裴朝道,“如果布魯斯真的要實施所謂宗教法術,總要有相應的地點,這裏看起來顯然不像。”
林尋月怔神片刻,馬上明白裴朝的意思。
暗室裏面一定還藏着另一間暗室。
兩人對視一眼,極有默契地再次分開尋找線索。
最終,兩人在最後一排書架面前再次會合。
兩人将書一本本接連抽出,最終在中間第三層發現可以拆卸移動的木板。
裴朝單手将木板拆卸下來,果然,下面又藏着一個新的密碼鎖。
他揚了下眉,示意到了林尋月上場的時候了。
密碼依舊是英文字母。
林尋月嘗試着輸入布魯斯日記裏提到的三位親人的名字,因為長度太長不予通過,思考片刻,改換按順序輸入三人首字母。
書架發出沉悶一聲巨響,接着緩緩向右邊移開。
新的暗室呈現在兩人面前。
這裏的空氣相當刺鼻難聞,林尋月屏住呼吸,拿起手電筒。
但當她看清室內景象,一時竟然有些反胃。
那是一間類似實驗室的地方。
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許多個巨大的、半開放式,浸着血水的玻璃器皿。
而在其中幾個玻璃器皿裏面,前幾晚被抓走的玩家正閉眼躺在其中。
……他們果然還沒真正淘汰,所以沒有系統播報音。
只是這種傀儡狀态,恐怕系統最終也不會判定他們獲得游戲勝利。
林尋月小聲道:“‘有付出才有得到’,原來是這樣……”
雖然她并沒有找到布魯斯最終實現起死回生禁術的操作流程,但看到眼前景象也大致明了七八分。
布魯斯獻祭了自己的肉身軀殼,換來足以起死回生的力量。
然而,他從此卻成為了一個游蕩孤魂。
沒有肉身的他恐怕受到一定的限制,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其他的替死鬼進行後續的獻祭。
不遵守規矩的仆人不行,就找聽話的旅客。
有付出才有得到。
看起來非常公平。
可條件并沒有限定是誰付出,誰得到。
真是條歹毒的禁術。
林尋月手裏的手電筒忽閃兩下,像是即将耗盡最後一格電。
她下意識後退一步,卻被裴朝按住肩膀。
裴朝冷靜地掃完所有玻璃皿後,道:“少了一個。”
“只有三個玻璃皿裏有人。”
林尋月借着最後一絲光亮望去。
果然,中年大叔,黑框眼鏡,金絲邊眼鏡都浸在玻璃皿中。
最早淘汰的一號去哪兒了?
林尋月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瞳孔微震。
有聲音突然從另一端響起:“你們比我想的要聰明多了。”
林尋月一個激靈。
那個聲音她曾經聽過。
那是本應該在兩天前就消失的,與其他玩家格格不入的,壞脾氣年輕人。
一號玩家。
林尋月将手電筒偏移,才看到,他不知什麽時候坐在了一邊的工作椅上,翹着二郎腿,靜靜地望着他們:“能找到這裏,你們還是有點實力。”
與此同時,她手裏的手電筒終于耗盡最後一格電。
周圍頓時猝不及防陷入一片黑暗。
林尋月把手電筒收好,這時才明白。
為什麽腕表上要特意标上當前身份為旅客這樣看似無意義的一行字。
因為有的人的身份。
其實并不是旅客。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林尋月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稍稍回想了一下,“難道從剛進游戲,你實際上就抽到了布魯斯的身份?”
所以他才僞裝成看不起其他玩家的乖張暴躁青年,實則是給自己單獨行動提供合理理由。
第一夜當晚詐死,實際卻是悄悄躲到了暗室裏。
這樣所有人都不會懷疑到一個早就死了的人身上,反而在他抛出審判貼之後,在剩下的人中互相猜忌。
他甚至還裝模作樣地和她交談了片刻,給她留下了錯誤的信息。
如果這一切都是提前安排好的,那他也太會演了。
林尋月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聽到他語調上揚,像是一種無形的挑釁:“你猜?”
林尋月:“……”
我猜個頭。
……但是不對。
林尋月忽然皺眉。
有哪裏不對勁。
這個邏輯是有問題的。
然而一號玩家——或者稱他為布魯斯更恰當一點,他卻先打了個響指,中斷了林尋月的思路:“小妹妹,我沒想到的是,這麽多人中,竟然是你發現了這點。”
“不過也沒用了。”
他轉頭,欣賞了片刻他的獻祭品們,又問:“你們也想進來和他們一起泡會兒?畢竟游戲很快就要結束了。”
林尋月:“……”
變态。
“白天應該不是你的主場時間吧?”
林尋月一邊套他的話,一邊退後兩步,嘗試悄悄從口袋裏往外掏東西。
布魯斯意外地笑了:“那又怎麽樣?”
“如果前兩夜你們能抓到我,把我強制放到陽光下,或許還有點用。”
“而以我現在積蓄的力量,那是無濟于事的。”
“小妹妹,忘了提醒你了。”
在黑暗中,他也依舊将林尋月的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審判貼就是由我制造出來的,又怎麽可能會傷得了我呢?”
林尋月笑眯眯,往後一步,退出暗室:“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布魯斯:“……”
林尋月立刻拽着裴朝往外跑:“走!”
地下室是黑暗肆意蔓延的地方。
對布魯斯來說,這裏終日長夜,不見光明。
得馬上回到有光的地方才行。
他說他不怕光,那麽他敢追上來嗎?
然而布魯斯在她身後大笑起來:“你們以為自己能逃得出去嗎?”
他話音剛落,整個暗室像是引發了一場大地震,所有的書架和書撲簌簌地往下砸。
林尋月看不清路,沒走幾步就被絆倒,寸步難行。
更恐怖的是,她似乎隐隐約約地聽到了一些奇怪的水聲。
就像是有什麽浸了水的東西,正在緩慢地往外爬。
布魯斯的聲音再度響起:“你們以為,我召喚玩家,僅僅是為了充實自己的力量嗎?”
……靠!
林尋月咬咬牙,正準備站起身摸黑沖出去,卻被人直接從地上一把撈起,扛在了肩上。
她微微愕然:“裴、裴哥!”
黑暗對于裴朝像是沒有任何影響。
他依舊疾步如飛,聲音低沉:“別怕,我看得見。你先想想怎麽對付他。”
林尋月迅速道:“他剛剛說謊了!”
“對付他的方式有二,一是強光,二,就是他說,由他自己制作出來的審判貼。”
“我們最後找到的那本宗教教義是給我們的提示。”
“‘有付出就有得到,有罪孽就要接受審判。’”
“召喚獻祭玩家顯然是罪孽,所以審判是他不得不接受的懲罰。”
那教義上的四句話總結來說,就是萬物守恒,且相生相克。
他向神借來力量。
就也要接受神的審判。
如果用系統的角度審視,則是保證游戲平衡性。
“我傾向于認為,他獻祭一位玩家,付出的代價就是必須制作一張審判貼。”
做出一項罪孽,就要接受一次審判。
當然了,參考前一條并沒有限定由誰付出,由誰得到,所以由誰犯罪,又去審判誰也不是固定的。
這也是雙馬尾會出局的原因。
讓我們将游戲倒回到最開始。
還記得嗎?
【天黑請閉眼。】
那就是最初的游戲規則。
兇手每晚殺一個人,玩家則每個白天可以用審判貼票出一個人。
無論他現在是誰,換了什麽身份,副本劇情有多複雜,這都是必須執行的那條規則。
審判貼對他一定是有效的。
裴朝微微蹙眉:“你确定嗎?”
“我覺得值得賭一次。”
林尋月忽然笑了一下,“天亮了,也該輪到我們主場了。”
“好。”
裴朝不多猶豫,點了下頭,抵達出口處,将林尋月往樓梯上一放:“快。”
林尋月擡頭往上一看。
出口竟然還開着,這位八號玩家在上面搬來了兩個椅子,強行用蠻力卡住了開關,朝她揮揮手:“快上來!”
“你手裏有審判貼對吧?”
林尋月一邊爬一邊快速發號施令,“快填一號!!”
“啊?”
八號茫然,“什麽審判貼!我沒有啊!”
“而且,你是不是弄錯了,一號不是已經淘汰了嗎!”
林尋月:“……”
合着她還以為早上八號今天氣勢洶洶沖進來找她,是因為自以為手裏有了能拿捏住她的把柄,想以此威脅她。
沒想到他還真的是個究極傻白甜。
她蹭蹭蹭幾步迅速爬出暗室,打了個側滾,從口袋裏迅速找筆和審判貼。
裴朝緊跟着她後面爬了上來。
正當林尋月要簽審判貼的時候,卻聽見八號對着那個出口驚奇道:“嗨,哥們,你不是被淘汰了嗎?”
林尋月:“……”
裴朝:“……”
論有個豬隊友是個怎麽樣的體驗。
那是雙眼無神的黑框眼鏡。
他已經被布魯斯控制成了傀儡,感覺不到外界任何變化,機械地伸出手就要爬出來抓住八號的腳——
卻被裴朝無情一腳踹回暗室。
八號大驚:“哥!夠狠啊!這可是自己人啊!”
裴朝:“……”
裴朝面無表情道:“要不送你下去,和自己人話個家常?”
與此同時,林尋月已在審判貼上再次龍飛鳳舞地寫上數字一的編號。
然而,下一秒,系統冰冷的播報音響起。
【檢測不到該人物。】
【道具失效。】
接着,林尋月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手裏的那張審判貼在她面前消失了。
林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