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成眷屬
李靖徑直回到府上,張寶相與薛宗勝正在院子裏切磋武藝,而張初塵則坐在一旁指導,其樂融融。這樣的日子,是曾經多少人夢想中的生活,可是歲月流轉,很多都已經物是人非。當初的夢想,漸行漸遠,只剩下一副軀殼在世間流連。
三人看到李靖進了院子,臉上似乎帶着愁容,都立即停了下來。張初塵靠近前,問道:“怎麽了,看你似乎有些惆悵?”
李靖看着張初塵,往事種種浮現在眼前。想起他們初次見面時,差點打了起來;想起在麒麟閣的匆匆一瞥;想起在近天閣為了退盟,不惜以身犯險;想起在長安城外的小茅屋裏,武功盡失的時候,驚險萬分之際蒼虹出鞘;想起在面對楊素派來的殺手時,兩個人共同面對,淡然自若的樣子;想起在馬邑城共抗突厥時,在千軍萬馬中,相知相惜;想起在營救李建成時,騙屈突通打開牢門的那種激動;想起在長安城與陰世師劍拔弩張的時候,刀劍加身時的驚險。現在回想起來,仿佛就是一場夢,當初說好要一起浪跡天涯,看遍紅塵,如今卻身陷朝堂的明争暗鬥,一陣心酸莫名上頭。
李靖勉強微笑道:“初塵,我們成親吧!”
張寶相與薛宗勝頓時驚呆,兩隊眼睛睜得大大的,難不成是聽錯了?
只見張初塵臉泛紅暈,有些羞澀,微微低着頭,輕聲說:“但憑夫君做主。”
李靖頓時心中大喜,抱起張初塵在原地轉圈,春回大地,一切都充滿了生機。
李靖問道:“這麽久了,也沒問過你,你家中可還有什麽人馬?婚姻大事,我希望能有你最親的人做個見證。”
張初塵本來是楊素府上的一名舞姬,暗地裏幫着楊素做些啥人的買賣,家中究竟有什麽人,自己還真的不清楚。于是搖搖頭,說道:“我自幼就在楊素府上長大,無名無姓,因為我常年持紅拂,他們就叫我紅拂女;後來得幸遇到了你,你為我取名初塵,你就是我最親近的人啊。”
李靖心中一陣感動,不覺得有些淚目了,于是眨了眨眼,說道:“初塵,要不你随我一起回趟三原老家吧,祖宗靈位都在三原老家,這是我們的人生最重要的時刻,我想讓他們與我一起見證。你說,好不好?”
張初塵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殊不知,李靖這是已經打定主意遠離朝堂,希望能夠回到老家歸隐山林,從此不問世事。興致起,可巡游四方;興致盡,則側卧幽窗。
張寶相與薛宗勝聽到此,心中一陣喜悅,急忙收拾行李,喂了馬匹,随時準備動身出發。
李靖叫來薛宗勝,吩咐道:“宗勝,你人聰明機靈,現在你幫我跑一趟,去秦公府送一封信給秦公,切記,務必要親手交到秦公手中。我們這就出發了,你送信完後,便直奔三原,我會在三原等你。”
薛宗勝深深一拜,策馬而去。
薛宗勝策馬至秦公府前,翻身下馬,門衛見了,急忙為薛宗勝牽住馬兒。不禁問道:“薛都尉此來有何貴幹啊?”
薛宗勝将辔繩交到門衛手裏,你且等我,我有急事面見秦公,随後便回。
門衛說道:“薛都尉趕緊去吧,我在此等候。”
薛宗勝三步當做兩步,急急忙忙到了李世民的書房,面見秦公。
“末将參見秦公,這是一封李将軍的書信,要我親手交到你的手裏。”薛宗勝恭恭敬敬地将書信遞給了李世民,“信送完了,末将告退。”
李世民接過信封,頓時感覺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秦公見諒,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長安了。請原諒藥師以這樣的方式來告別,我已經下定決心歸隐山林,從此不問江湖事。秦公胸懷天下,将來必能廓清寰宇,收複中原,還百姓一片朗朗晴天,靖必定會遙相倚望,盼君早日實現胸中抱負……”
李世民讀完書信,不禁潸然淚下,回過神來時,薛宗勝已經了無蹤影。李世民追到府外,只見門衛直直地站着,詢問之下,才得知,薛宗勝出了府門,便直接朝着東門而去。
李世民随即騎上自己的坐騎,匆匆去追。
追出東門二十裏,也不見薛宗勝的蹤影,李世民站在高高的山崗上,朝着東方,看那天邊的一片明亮,似乎有一個身影緩步向前。李世民腦海裏浮現出一幅蒼涼的畫面,在畫中,一位白發飄飄的老人,手拄一柄拐杖,邁着看似協調的步子走向死亡,夕陽打在那老人身上,将影子拖得老長老長,遠處一名紅衣女子向他伸來了手,那是一場凄美的黃泉盛宴。
李世民伫立在山崗之上,默默嘆息。“靖公,你就這樣走了,我們還有機會再見嗎?”
李世民的心中仿佛失去了什麽,說不清楚,但是感覺非常重要。那一刻,李世民心中好像懂了,身在朝局之中,就要面對這樣的離別。李元吉的那番話,想必是刺痛了李靖的心,不過如此也好,原離朝堂,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薛宗勝一路追趕,終于在三原趕上了張寶相,李靖與張初塵輕裝簡行,加上坐騎體力較好,兩人早已經回了鄉下。張寶相一路慢慢行,邊等着薛宗勝。到了三原,兩人一同往鄉下趕,也算是有個伴。
紅塵中,有多少事不可解,有多少人總相錯,到頭來,能覓得一良人,便是歸宿。
沿着山林小道,李靖與張初塵兩騎并頭,朝着老家奔去。等到張寶相和薛宗勝到了,李靖在三原老家與張初塵喜結良緣。婚宴熱鬧了三日,附近鄰裏都前來相幫,熱鬧得很。
夜深了,李靖獨自一人跪在靈堂前,看着靈堂之上的排位,不禁潸然淚下。
“爹,娘,兒子現在已經成家了,多希望你們能看到我現在的樣子啊。”李靖眨了眨眼,“跌,娘,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将三弟找回來,好生待他。一家人,就應該要團團圓圓的。哦,對了,您們的兒媳叫張初塵,賢淑大方,心地善良。”
張初塵緩緩走進靈堂,雙手撫在李靖的肩膀上,跪在李靖的身邊,然後對着令牌行了禮。“公婆在上,兒媳在此有禮了。以後的日子,我定當與藥師長相厮守,不離不棄。”
說完,兩人相視一笑。
靈堂之外,薛宗勝依舊在拉弓,每日鍛煉不辍,希望将來有一日能夠派上用場。
側房裏,張寶相已經睡熟。睡夢中,張寶相仿佛是一個大将軍,身披铠甲,領着千軍萬馬在戰場上馳騁,他擡頭望去,一面赫然醒目的大旗迎風飄揚,大旗之上,一個大大的“李”字格外耀眼。
一片黃沙藏萬骨,千裏他鄉埋忠魂。張寶相的這個夢,他自己都不知道,會在将來的某一天變成現實。夢中去,夢中來,這也就是人一生最好的見證了吧。
公元618年,即義寧二年,宇文化及在江都逼死楊廣,天下震動。楊侑極其聰敏,見祖父駕崩,知道自己已經沒了利用價值,于是主動遜位李淵。是年五月二十日,李淵于長安即皇帝位,改國號大唐,改元武德,罷郡置州,改太守為刺史,廢前隋律令,大赦天下。
之後,立李建成為皇太子,李世民為秦王兼尚書令,李元吉為齊王。改朝換代,天下換了新天。
公元626年,即武德九年,李建成與李世民之間的太子之争愈演愈烈,于是,李世民先發制人,于六月初四發動了震驚天下的玄武門之變,誅殺李建成與李元吉及其子嗣。是年七月,李淵立秦王李世民為皇太子。八月初八,李淵下诏傳位于太子。初九,李世民于東宮顯德殿即皇帝位,立長孫氏為皇後,大赦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