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下留人
屈突通身為大隋重臣,又是河東右骁衛将軍,也算得上是一號人物。李靖雖然自稱是韓擒虎外甥,可是并無真憑實據,而張初塵雖說之前為楊素效力,如今已經脫離近天閣,自然比不上之前那般說話有分量。
看着屈突通油鹽不進,李靖和張初塵大眼瞪小眼,即便是心有餘,卻也無可奈何。
李淵身處太原,在李世民的多次進言之下,心中原本堅定的信念,似乎也開始有些搖擺。劉文靜和裴寂時不時還旁敲側擊,多次言語大隋之腐朽,李淵最終還是動搖了。
李靖與張初塵自知解救陰世師才是首要之事,自從第一次與李世民相遇,李靖便知李家遲早是要起事的。如果這個時候能夠順便能幫李建成脫困,也算得上是一大好事,指不定将來有何需求之時,還能夠找一個庇護之所。
李靖解釋道:“屈大将軍實乃人中豪傑,忠臣良将,可是如今大隋已經如此腐敗,皇帝不僅不聞不問,反而變本加厲,此時此刻相必在江都逍遙快活呢吧,這樣的君王如何值得屈大将軍為之效力呢?”
屈突通頓時臉色大變,“二位什麽也不必再說了,老夫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了李建成的,你們走吧,看在韓老前輩的份上,我不予追究。”
李靖拂手正準備離開,張初塵輕聲勸道:“屈大将軍好意,我們心領了。不過,這李建成關系到屈大将軍的身家性命,還望屈大将軍考慮清楚。”
屈突通自是聽出了話外之意,可還是想求證一番,于是連忙叫停了李靖和張初塵,“不知道楊府君此話何意?”
張初塵看了李靖一眼,李靖便心神領會,解釋道:“屈大将軍自是明白人,大隋如今之局勢,想必屈大将軍已是心知肚明。太原是什麽地界,李淵又是何人,将來一旦有所動作,如果你傷了李建成一絲一毫,你覺得屈大将軍還有後路可走嗎?我們今天之言,全是為了屈大将軍考慮,我等實在不忍像您這樣的忠臣良将就此埋沒呀。”
屈突通左右躊躇,心中尚有一絲猶豫。李靖進一步說道:“屈大将軍容小侄再多說一句,自古王朝更替純屬天命,何謂天命,百姓便是天命。如今大隋百姓身處水深火熱,山東、河北、江南,全國各地都已反叛,皇帝不知自檢,還巡游江都,這是亡國之兆啊,今日屈大将軍若是放過李建成,他日屈大将軍若是有難,小侄必定粉身碎骨也要助你脫難,即便你不為自己着想,也為手下那數萬将士想想,為河東百姓想想啊。”
屈突通原本有些遲疑,經李靖如此一說,倒是心中釋然,“罷了罷了,既是大勢所趨,老夫自知人力不可阻擋,由他去吧。”
說完,屈突通将腰間令牌取下,交于李靖。
天牢之中,李建成正襟危坐,一連串緊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這時,牢門外傳來牢頭的一聲呼喊:“大公子,你可以出去了,有人來接你了。”
李建成轉過頭,只見牢頭正在開鎖。
李建成正納悶何人會來救自己時,李靖和張初塵已經出現在牢門外,上次分別,還是在馬邑城擊敗突厥之時,如今再見,卻是在牢獄之內。
李建成雙手抱拳,心中自是感激:“上次李将軍的救命之恩尚未報答,這次再次受李将軍解救,建成不知如何報答,請受我一拜。”
李靖連忙扶住李建成,“大公子禮賢下士,心系百姓,當不必如此,我等只不過舉手之勞,不足挂齒。河東不是久留之地,我們還是趕緊離開為好。”
李建成一家經李靖和張初塵解救,急急忙忙離開河東,往太原疾馳而去。李靖一行人要前往長安,出了河東地界,便分道揚镳,離別之際,李建成再三感謝,并以短劍相贈,“恩公,我們就此分別,将來若是有緣,建成再報救命之恩。”
李靖等人作別李建成一家,匆匆趕往長安城去。
楊素沒有了紅拂女,就像是失去了左膀右臂,不僅派出了“影”這樣的頂級高手刺殺,不但無濟于事,反而耽誤了最佳時機。而張初塵常年待在楊素身邊,了解楊素的所作所為,并且衆多陰謀也都在張初塵的掌握之中,所以,楊素是無論如何也容不得張初塵活在世上的。
楊素以一個月的期限逼李靖和張初塵現身,然後一舉拿下,可以說是部署周密。在通往長安的路上,必定會有楊素安排的殺手,可是都快到了長安城,卻一路上風平浪靜。
薛宗勝自幼以打獵為生,感官異于常人,一路上有一點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和耳朵。越靠近長安城,薛宗勝越覺得不對勁,所以,李靖一行人更是越發警惕。
長安城外十五裏,早已經有一隊黑衣人等候多時。雖說李靖等人提高了警惕,可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該來的遲早要來。
李靖等人騎馬而過,埋藏在道路兩旁的殺手拉起了埋在路間的攔馬繩。說時遲,那時快,李靖眼見不妙,急忙勒住馬繩,座下寶駒才免了一場前摔;可是薛宗勝和張寶相就沒那麽幸運了,沒來得及收住馬繩,馬兒當即往前摔了出去;張初塵眼看來不及收繩,随即飛身一躍,沒想到頭頂上一張漁網徑直落下,直接朝張初塵奔去。
李靖眼見形勢不對,随即拔出蒼虹劍,奮力一揮,将漁網一分為二。張初塵聚精會神,将四周掃了個遍,“都出來吧,爾等要的不就是我紅拂一條命嗎?”
話音剛落,從樹林裏、大樹上飛出一群黑衣人,将李靖和張初塵等四個人團團圍住。
薛宗勝與張寶相背靠着背,好在平日裏在李靖的指導下,武功頗有進步,面對這群黑衣人的圍攻,也沒顯得慌亂急促。
這群黑衣人倒不和人糾纏,相互使了個眼色,便一擁而上。李靖與張初塵都是身經百戰的高手,自然是不懼此等殺手,只不過一邊要為薛宗勝和張寶相解圍,難免有些不能面面俱到。即便如此,李靖和張初塵強強聯手,這群黑衣人還沒近到身,均已紛紛倒地。
張寶相一個不留神,手臂上被短劍劃破了一道口子,鮮血直流,經過簡單包紮之後,四人急忙往長安城內奔馳而去,時間刻不容緩,因為一個月之期即将到了。
楊素沒有見到派出去的殺手,還以為李靖和張初塵已經到達了長安,于是命人将陰世師一家帶到東市,一路上敲鑼打鼓,故意制造聲響,好打亂李靖和張初塵心緒,殊不知,李靖等人還沒進城。
日晷劃過午時三刻,楊素親自高坐監斬臺,将寫有“斬”字的令牌向高空抛出,随口高呼一聲“時辰已到,斬!”
陰世師擡頭望了望太陽,恰在此時,一片烏雲遮住了陽光。陰世師眼角淚水不禁潸然,劃過歲月刻出深深溝壑的臉頰,嘴角微微開啓:“蒼天無眼!”
劊子手高舉屠刀,深深含了一口酒,朝屠刀噴去,随後倒吸一口氣,鼓起勁,向陰世師砍去。
“刀下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