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為棋 - 第 21 章 別來無恙

別來無恙

沈家村外,沈光與李靖第一次相遇,相互從心裏産生的信任不言而喻。李靖手持蒼虹劍,但凡沈光說有一句假話,必定成為劍下亡魂。李靖不忍心害了他性命,便在自己手上輕輕劃下,鮮血順着劍柄上的紋路滲透進去,也不再折騰。

李靖淩厲的眼神中,質問着沈光。

為了打消李靖的懷疑,沈光正色說道:“自從雁門一役過後,皇上命我暗中尋訪,務必保證将你安全送至洛陽。找不到你,我便永不能複職,家中高堂走得早,只剩下靈位在此。因此,想着回來祭拜過後,再去尋你,沒想到,故土已經物是人非。在長安城的棋牌閣見到了“李藥師”,經一打聽,才得知是你,今天和你在此相遇,也算是天意吧。”

李靖看着沈光的一舉一動,倒不像是在說謊,村中荒涼已是毋庸置疑。李靖轉身進入院子,踏進裏屋,看到初塵和寶相都安然無事,這才相信了沈光所說,畢竟的确是自己突厥一行,解救了大隋皇帝。

只是有一個疑問,這皇帝是如何知道前往突厥之人是自己呢?

李靖為張初塵檢查了傷口,經過多日休養,已近痊愈。只是,初塵全身無功盡廢,要想恢複,尚需些時日。

沈光跟着進了裏屋,看着受傷的張初塵和瘦弱的張寶相,不禁心生憐憫。“李少俠,你孤身前往突厥,解救了當今聖上,就是拯救了大隋。在此,受在下一拜。”沈光說着,便單膝跪地,雙手抱拳,“陛下密诏,望李少俠與我同行,立即前往洛陽。”

李靖随即扶起沈光,客氣道,“沈兄不必如此,如今天下紛亂,皇上蒙塵,奸臣當道,百姓苦不堪言。我前往突厥,不為救皇上,而是救天下蒼生。若皇上遇難,天下必定四分五裂,遭殃的還是百姓。”

沈光這次出行,一路上也見到了不少難民,也聽到了一些風聲。然而,大隋帝國的境況遠非沈光所見所聞,北方窦建德舉旗反叛,江南杜伏威也在蠢蠢欲動,南越白嶺之地,早已經脫離控制,而這些,都是沈光所不知道的。

“既然少俠有心拯救百姓,為何不随我返回洛陽,将這些告知陛下呢?”沈光勸道,“陛下蒙塵,凡是奏報,大臣們只報喜不報憂。當今陛下,早年南征北讨,親手打下這偌大江山,如今,他就是想大展宏圖,實現心中抱負,奈何沒有如李少俠這樣的人才而已!”

張初塵聽到此處,不由得咳嗽起來,“寶相,拿碗水給我。”

張寶相急忙出門打了碗水,端給了張初塵。張初塵抿了一口,都已經費勁,便将碗跌落在地,有氣無力地說:“藥師,楊素将反,必定會使大隋陷入動亂,這事應該讓皇上知道。既然皇上得知有你暗中相救,也命沈護衛暗中尋你,定是信得過你才如此,我現如今身負重傷,也想找個地方暫時安頓下來。洛陽名醫巢元方醫術了得,我正想前往拜訪,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李靖內心滿是躊躇,望着窗外朦胧的天,想自己的未來,一籌莫展。家道中落,複興家族的大任系于一身,但自己卻又偏偏向往自由,過那種無拘無束的日子。這一旦答應前往洛陽,必定成為別人手中的利器,要想脫身,怕是沒那麽簡單了。

蒼虹劍開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飲過李靖的血之後,蒼虹似乎與李靖産生了心靈感應,只要是他內心有所猶豫,蒼虹便會跟着咯吱咯吱響動。李靖看了看蒼虹,這以前可并沒有這樣的情形。

李靖不知所以地看着張初塵,張寶相和沈光一臉驚訝。

李靖眼神篤定,鎮靜地說道:“沈兄,我們可以随你前往洛陽,但是,我絕不接受朝廷的任何封賞。我這就書信一封,煩請你代為交于皇上,好意李某心領了,只是在下平時懶散慣了,不大适合朝廷的那些條條框框。”

張初塵接着說道:“沈護衛,如此甚好,這樣以來,你既完成了任務,我們也好尋求名醫。”

沈光沉思片刻,随機應道:“也罷,離開已有段時間了,沈某也怕皇上出什麽岔子。既然如此,還煩請李兄書信一封,好讓我回去複了命。”

在沈家村休整幾日,便踏上了前往洛陽的行程。

自從李靖救走了紅拂女,楊素就像是發瘋一般,下令全城搜捕。另外,還聘請了江湖上有名的殺手——影,對李靖和紅拂女進行暗殺。這去洛陽之路,注定不太平了,張初塵受傷,本就減緩了速度,現在楊素還派了殺手窮追不舍。

洛陽城

長孫無忌與柴紹化作商隊,在二賢莊停留一日之後,直奔洛陽城。好不容易用錢買通了守城士兵,進了城,才發現,到處都是巡邏隊。商隊的目标太大,不利于行動,于是,只好将商隊化整為零,暫時潛伏在客棧裏,等候安排。

長孫無忌和柴紹趁着夜色到了将軍府,李世民和長孫無憂相處久了,互相産生情愫,等到長孫無忌到時,兩人已經身心互許。從結拜兄弟變成了大舅哥與妹夫的關系,而柴紹也正想見見尚未謀面的小舅子。

兩人翻過圍牆,徑直進入将軍府,由于李世民還是名義上的将軍,所以,兵士們倒也不敢對他無禮,值夜的士兵都只能圍着圍牆巡邏,沒有命令,都不準進入将軍府。而長孫無忌等人在府內商量對策,卻是安全得很。

臨近月夕節,李世民決定在當天趁百姓賞月游燈會時,命人在城中制造混亂,然後趁亂逃出洛陽城。計劃已定,長孫無忌和柴紹分別開始執行,準備好一切,方能萬無一失。

洛陽燈會,全國聞名,各地的游客及商販,或達官貴人、或是王侯将相,都期待着月夕節那天,能夠到洛陽一睹京師的繁華。然而,除了洛陽還歌舞升平之外,其餘地方,早已經是兵荒馬亂,叛賊四起,遍地狼煙。

現如今進入洛陽的生人,無非兩種,要麽是官家所尋之人,要麽是叛亂之人。二者之外,不會再有人願意闖入者是非之地,李靖作為皇上暗尋之人,由沈光親自護衛,從長安城緊趕慢趕,朝着洛陽城奔馳而來。

影不愧是有名的殺手,紅拂女這樣的殺手是經過正規訓練的,有着嚴格的官家氣息。而影則有所不同,他出身江湖,沒有任何規則,只要達到目的,手段從不局限于幹淨與肮髒。

在知道紅拂女和李靖的下落後,千裏獨騎,緊追不舍。

終于在洛陽城外三十裏的薛家坡,影趕上了李靖的馬車。天色漸晚,加上路途勞累,李靖等人決定在薛家坡休息一晚,等到天明再進城。張初塵傷勢未愈,李靖特意找了一家農戶,暫居一晚,而這一休息,給了影一個可趁之機。

終于等到了夜晚降臨,黑夜的到來,正是殺人的好時候,影騰身躍起,憑借一身好輕功,悄無聲息地潛進了李靖居住的地方。李靖有着非常人一般的聽覺,一點點風吹草動,都能牽動着他的神經。

幽靜的夜,李靖耳根忽然一動,頓覺不妙。李靖安頓好張初塵,獨自一人,取了蒼虹,掩門而去。

“既然來了,不妨出來會會吧!”李靖出了院子,正定自若地說,“這位朋友從長安一直追到洛陽,眼見着就要進城了,若是再不下手,怕再沒有機會了。”

影向來自負,從未将任何人放在眼裏,聽到李靖這麽一說,頓時殺意起,腰中之劍應聲而出。

李靖也不慌張,手中一柄蒼虹劍,在你來我往之間,相互試着對方,究竟有多大能耐。影主要以輕功為主,劍招也很犀利,卻是少了幾分霸道;李靖則不然,在王中子的言傳身教之下,其武功純正,劍法娴熟,可以近乎完美,但是與蒼虹之間的配合還不足,對付一般的劍客,搓搓有餘,但是,面對影這樣的高手,卻也不能掉以輕心,勝負只在一念之間。

見招拆招,李靖與影較量兩百回合之後,彼此之間,已經有了很大的熟悉。然而,此時,影突然停了下來,“李靖,果然如藍煙所說,今日一見,名不虛傳;不過,我此行,并非要與你比個高低,而是要向生死盟第一殺手紅拂挑戰。”

李靖手中緊緊握着蒼虹,而此時的蒼虹卻無比安靜,倒是讓李靖感到有些詫異。

“初塵武功盡失,看來你要白跑一趟了。”李靖淡淡說道,“從近天閣出來,她就已經不再是生死盟的第一殺手了,現在的她,只有一個名字,叫張初塵。”

影自然是不會相信李靖的一面之詞,趁着李靖黯然神傷之際,他轉身一躍而起,朝着張初塵的屋子飛身而去。

影手持一柄長劍,在月光下,發出閃閃寒光。李靖奮力追上前,可是還是慢在影的後面,當李靖踏進屋子那一刻,正見影舉起長劍,向張初塵刺去。

“不要!”李靖大喊一聲,一只竹箭擦身而過,徑直打在影的劍柄上,受到外力沖擊,影這一劍沒有刺中張初塵。此時,李靖箭步上前,蒼虹直逼影的喉嚨。

“慢着”,門外一聲清脆的聲音傳來,随即閃出一位二十出頭的少年,俊而雄武,冷面寒芒,“此人無意殺人,饒他一命便罷了。”

沈光和張寶相随即趕來,一起将影控制住,張初塵緩緩睜開眼睛,冷靜地說:“影,十年未見,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