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說得太快, 像是含了情緒，尤其是那句“壓縮世界裏的人值得你們救麽？”
林茗感到一點奇怪，心想說, 她跟李海的計劃綠洲到底知道多少？為什麽會說出值得救麽這樣的話，難道壓縮世界不是為了救人而生的麽, 為何又得救他們？
而且他最後提到“被那些人背刺”, 詭異又蹊跷。
應該是知道她被學校聯名開除的事。
心頭有許多疑問。
林茗微頓, 冷靜地開口：“葉副總, 你誤會了。我跟老師只是在調整S級的适應性, 不會影響平行世界裏的居民。再說大家都是不同的, 不可混為一談，用那些人代指了大家。”
她也清楚明白，縱使大部分人只發出抗議的聲音，也不代表大家都是如此想的。
葉提是那種即便說出奇怪的話也能如常發布命令的人，臉上保持着笑意, 不提前面意有所指的話, 只道：“真是可惜, 林茗，綠洲本來很看好你，甚至願意為你解決學校的小插曲, 你怎麽就不識好歹呢？”
“……”
林茗低垂着腦袋，言聽計從的樣子。
葉提繼續道：“李海那個老古董就算了，你還年輕，別被教得浪費了聰明才智。”
林茗：“葉副總,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好似她跟李海已經做出無可挽救的事情一樣。
葉提笑：“綠洲要提拔幾個重要項目, 我看你挺合适, 學校那邊綠洲也能替你出面, 就看你的選擇了。”
這話一出，林茗靜默不語。
綠洲果然知道她這件事，說不好，或許這件事有綠洲在背後促成。
林茗面上不表，“我自己的事自己承當。”
“你這股倔勁兒跟李海如出一轍，果然什麽樣的老師有什麽樣的學生。”對方的語調已經聽不出是褒還是貶。
林茗也不在意，如果說，被人嘴上嘲諷幾句就能輕輕放過的話，那當然再好不過。
不過綠洲沒那麽容易放松警惕。
林茗低着頭離開葉提的辦公室，打算回學校，這時，口袋裏的手機一陣震動。
湯廷起了個大早，發消息說：【我陪你去校長室。】
林茗唇角有了點笑意，【不用的。】
湯廷：【無濟于事也好過你一個人挨罵。】
林茗想了想，回複：【可是兩個人挨罵不是多了一個人受傷嗎？】
湯廷又拎出那句、他從小到大最喜歡說的：【沒事，盡情傷害我吧！】
林茗瞧着信息笑出了聲。
但她真沒有讓別人跟她一起受罪的習慣，随口道：【行啊，我先去吃早餐，給你帶一份甜品，你晚點再來校長室。】
湯廷不疑有他地應下。
林茗路過甜品店買了一份甜品，然後攔車回校。
校長室。
林茗耐心地等待着，甜品放在旁邊的空位。
終于，校長來上班了，她便禮貌地笑道：“校長，我是林茗。”
“……是你啊。”校長是個有威嚴的中年人，掃視一圈她，說，“正好，你那事鬧得太大，跟我來。”
随後，他帶着林茗去旁邊的答辯室。
沒多久又來了兩位老師，分別是執行管理的老師，一男一女。
校長坐在長桌上中間的位置，旁邊則是那兩位老師。
林茗微微低頭，坐到相隔兩米的椅子上，接受審問。
男老師調出那份聯名書來看，總共有幾十頁，第一頁是對她的控訴，後面則是整整齊齊的電子簽名，每一個名字都是真實有效的學生，并非渾水摸魚的作假。
校方對這件事很重視。
校長：“林茗，你看過這份聯名書嗎？”
林茗保持謙卑低頭的姿勢，“看過。”
昨晚她趁裴睡着，讓湯廷給她發了一份。
校長：“那你覺得他們說得對麽？”
林茗：“有真實發生的事，也有壓根不存在的事。”
本以為校長會問她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對方卻不假思索道：“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該怎麽去平息這些對你的抗議？”
林茗微愣，一時之間答不上來。
女老師似乎是認識她的，說：“林茗啊，你說你拒絕人就拒絕人，私德有失沒什麽。但你非得弄出讓大家都知道的陣仗，覺得這樣很好玩是嗎？”
林茗百口莫辯，緊接着，男老師也開口：“沒錯，有些事情不發酵還好，一發酵就不是你能控制的。你本來拒絕的人有一百個，但你拒絕的方式讓你增加到一千，甚至兩千，你當你在玩品牌效應？”
校長：“以及你上課的方式，平時的為人作風，無一不是在推動引發更大的争議，你當真覺得自己一點錯都沒有？”
林茗沒了聲，她由開始的低頭，已經到肩垂背彎，整個人像沒有生氣的傀儡。
哪有剛進校的意氣風發。
她提前想好、應對的措辭，到頭來一句都說不出。
“非常對不起，抱歉給學校帶來了麻煩。”
校長：“知道就好。”
女老師：“你的成就倒足以彌補私德問題，不過呢，你估計得給這上面的三萬名同學，逐個上門道歉。”
林茗睫毛顫了下，說：“這樣就能消去我的争議麽？”
男老師：“說不準。但林茗同學，你至少得拿出一個态度，讓大家明白你本意并非耍弄他們。”
校長最後道：“就這樣吧，要麽你解決這争議，消掉這份聯名書，不然學校只能将你開除，平息他們的怒火。”
他們起身，準備離開，留林茗自個抉擇——
這時，湯廷從外面推門進來，恰好聽到最後一句，怒問道：“校長！我想知道季杭禍害學生的時候，是否也有這麽一份聯名書？你們當時又是怎麽處理的？！”
校長面露愠色，斥責他：“你叫什麽名，怎麽跟我說話的！”
林茗連忙拉住他的手，趕在湯廷報自己名之前開口：“對不起校長，這是我的弟弟，我讓他在樓下等我，沒想到他自己上來了……”
校長：“他如何知道季教授的事？”
那位女老師似乎對湯廷有印象，掃了眼林茗，說道：“校長你看，林茗這人就是這樣，待人待物都有問題，沒準也是身邊有一批擁趸，到處結梁子，才讓她有三萬人聯名抗議。”
林茗再次低頭道：“對不起，是我的問題。”
湯廷想再說點什麽，林茗用力捏他的手，幾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氣。
痛覺襲來，湯廷一怔，就沒有開口。
校長又教訓了他們幾句，終于跟兩位老師離開。
仿佛過了半個世紀。
林茗坐到剛開始的長椅座上，聲音微悶地指了下空位的甜品，說：“吃吧，專門為你買的。”
湯廷站着沒動，“你沒錯為什麽要認錯？”
林茗情緒冷靜道：“那你告訴我，為什麽會有三萬人不惜聯名也要将我開除。”
湯廷煩道：“除了嫉妒你還能是什麽！誰知道是不是有個傻逼恨你入骨，愣是煽動了那麽多人來指責你。”
林茗想到綠洲這個可能，低聲念：“對錯不重要，我得去跟大家道歉。”
湯廷愕然，“大家？三萬人？每一個嗎？？”
林茗點了頭，被磨平了棱角，說：“每一個不多的。”
湯廷一煩就習慣亂怼，這回怼到她身上，說：“不多？？你以為道歉就能換來原諒嗎？你知不知道你可能要道歉十幾二十次都未必換來人家的消掉名字，那就是個火坑，比季杭他媽的還可怕！”
但這是學校提出的辦法，雖然看似是為難，但好像也沒別的辦法。
林茗平靜道：“我試試吧。”
湯廷：“沒有用！還不如我跟你找到那個發起的傻逼揍一頓算了！！”
她仍是道：“那就兩種辦法都試一下。”
湯廷簡直要被她氣死，罵道：“林茗難道你不清楚目前的情況嗎！說你軸你還真軸，你要是個無惡不作的罪人那多好啊，像那個季杭一樣，都怕他都不敢抱怨。你看看你這個樣子，把大家惹火了然後道歉，你以為他們會接受你的道歉嗎！！他們只會覺得你真好欺負，原來高不可攀的天才随随便便就能搞死了。”
林茗明白他越生氣口不擇言越是為她擔心才這樣，所以并未在意，慢慢道：“好了，沒事，我能承受得住。”
她心理承受能力沒那麽差。
湯廷：“起來！你先跟我去找誰是那個發起的傻逼！”
林茗坐着嘆了一口氣，“哪有那麽容易，三萬個人，不是三十個。”
湯廷怒道：“你他媽總得試一下！別輕易低頭認錯服軟！！！”
終于，林茗慢慢起身，拎上甜品的袋子，還遞給他道：“別忘了吃。”
湯廷沒接，心煩氣躁只想抽煙緩解那股氣結，“不吃就扔了，別給我！”
林茗唇角稍稍牽動，有些無奈和愧疚。趁他不注意時，愣是塞了就溜。
“……”
她還得去綠洲找裴。
沒想到抵達綠洲，李海又找了她一趟。
老師也得知了學校的風波，嘆氣道：“林茗啊，你知道我為什麽調走了上一批科研員麽？”
當時林茗沒細想，柏雨說是人員調動，眼下她忽地反應過來，猶豫說：“是因為我……？”
李海點頭：“對，我當時覺得他們會影響你，就調走了。”
林茗苦笑道：“老師，明明我才是那顆老鼠屎，到處禍害人。”
李海對她寄予厚望，說：“心态穩住，我就是怕你出現這種情況才換人，你別辜負了我對你的信任。”
“……我會的。”林茗也沒說什麽，應下了導師對她的信心。
S級實驗室。
林茗照常過來，只不過，這回她沒有先忙數據分析。
霍格思在地板上滾去滾去，好似一只納涼的貓，想靠冰涼的地板祛除身體的悶熱。
他們能量過大，除了靠抑制劑壓下，還得靠多動揮散。
不過，好像也只有霍格思靠多動症散發熱量。雪和裴都很斯文正常。
柏雨正要伸手拉她起來，說別滾地上有點髒。
霍格思拽住了他的手，任憑柏雨怎麽拉都拉不動，她就是不肯起來。
符雪從坐在旁邊，瞟了兩眼，評價道：“夫妻情趣。”
柏雨耳朵驀地就紅了，雖然臉色仍很正常。
很快，符雪從挪動位置，轉到林茗和裴這一對。他比較愛看含蓄的。
裴路行覆着眼罩沉睡，不知是否昨晚消耗得太多，今天一整天都處于休息模式。
林茗擡手替他整理發型，又整理一下衣領，符雪從開口：“他又不是癱瘓病人。”
“……”林茗便有些不好意思，“雪說得有道理。”
作者有話說：
今日的MVP是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