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石和星芒 - 第 3 章 雞湯

生日第二天,衛途深沒去上學,他在家吃了阿姨燒的飯然後睡了個天昏地暗。晚上狗爺打電話叫他出去玩,叽叽歪歪地說城西路又開了新的名叫chic seed的酒吧,裏面有一個一整面牆的魚缸全是小鯊魚,逼格很高。

門口傳來開門聲,衛途深看看時間,接近五點。他急忙回頭對狗爺說:“待會兒再說吧。”

走出房間,阿姨站在玄關給進來的女主人拿包,衛途深叫了一聲:“媽!”

苑芳擡頭看了衛途深一眼,沒有說話。換好鞋子,她轉頭問阿姨:“衛清明呢?”

阿姨回:“先生說他今天晚上不回來吃飯。”

苑芳愣了愣,點頭表示知道了。她回房間換了套衣服又馬不停蹄地出門了。

自始至終,沒有看衛途深一眼。

送走苑芳,阿姨招呼衛途深吃飯。一桌的菜,全做給衛途深吃。

衛途深吃了幾口就吃不下了,想了想,還是打電話給狗爺,叫狗爺在酒吧門口等着。

剛下車,就看到狗爺在街對面酒吧門口。倚着他的寶貝摩托車歡樂地揮手。衛途深不緊不慢地穿過馬路,到了對面才發現狗爺還叫了幾個人,其中一個就是前天生日宴上的那個女孩。上次見面衛途深沒有認出她,但現在他認出了,但是不知道名字。

“衛哥!”狗爺擠眉弄眼地看了看一臉害羞的女生,又用胳膊肘推了推衛途深,衛途深有點頭疼狗爺的八卦,邁動長腿走進酒吧。他實在想不起來這個女生叫什麽,于是和狗爺聊起了微信。

祿禾一霸:哇,衛哥不是吧,你不認識她前天還摟着她!他是我們祿禾的校花雷安萱啊!果然是衛哥,一出馬就是校花級別的。

ts:滾滾滾,給我招些有的沒的看着煩!

祿禾一霸:衛哥,這個我打聽過了,沒交過男朋友,那個什麽雷威建材就是她家的。

雷威建材是全國有名的企業。

Ts:滾,別以為別人都和你似得理想偉大,想傍富婆。

祿禾一霸:(奸笑)

衛途深一門心思低頭玩手機,坐在他身邊的雷安萱幾次想和他搭話都沒成功,就有點尴尬,狗爺會看場面,遞給她酒,向衛途深呶呶嘴。

雷安萱把酒遞給衛途深,衛途深接過,看了一眼眼前的女生,穿着一條白裙子,好像畫了個淡妝好像又沒畫,巴掌大的臉有高高的鼻梁和尖尖的下巴,長發燙成溫柔的卷,看臉,确實還蠻好看的。

漂亮的東西很可能有毒。衛途深盯着她,雷安萱想幹嘛,衛途深心知肚明。衛途深不置可否,只是和周圍的人開始聊天扔骰子喝酒。衛途深大笑着,和男生們打得火熱,又去舞池玩鬧了一番。

他喝着昂貴的酒,被酒吧的暖氣包圍着,燈光是光怪陸離,閃爍着,跳動着,他突然覺得很沒勁。

呆呆地坐在一邊,想了很多生日那天一夜未歸,父母卻沒有一個人找他,衛清明只知道給他錢,只在乎他自己的名譽在乎他自己的地位,在乎他的情婦和私生女,苑芳在國外度假,找了個外國男模養小白臉,沒人在乎他在哪兒,在幹嘛,在學校好不好,是不是很想念父母,他只有父母塞給他的各種銀行卡。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他很努力地做到優秀,但是沒有人注意到他。他又開始叛逆,試圖吸引父母的注意,但被老師叫到學校的,永遠只是父親的助理。

狗爺看他情緒不高,招呼他玩鬧了一陣,過後他氣喘籲籲地坐在包廂角落裏,看着藍色水缸裏的鯊魚漫無目的游來游去,心跳因為酒精而變快,酒精也使他莫名地想笑,可是他知道,他的心裏荒蕪一片。

突然,音樂停了,舞池中心有人喧嘩,他聽到狗爺的聲音,站起來發現狗爺和一幫人起了沖突,還有雷安萱夾在其中,對方說了些什麽,雷安萱忽然擡手給了對方男的一巴掌,那男的擡腳就踢,狗爺沖上去擋了一下,然後場面就變得不可控制。

打群架總是開始的莫名其妙,參與的人也莫名其妙,衛途深沖過去參與一片混亂,不知道打的是自己人還是對方。

他需要一個缺口發洩,剛好有人撞了上來,他被人打了,也打了人,肉肉相博使他無比興奮。

混亂中有人打破了魚缸,一面牆的水開始大量外洩,随後又有幾處不堪重負的玻璃破裂,人群被吓到,瘋狂的往外擠,衛途深和狗哥也跟着人群往外走,狗爺還不忘死死護住懷裏的雷安萱。

到了酒吧外面,雷安萱家的司機一直候着,見狀趕緊接過狗爺手裏的人,雷安萱好像受到了驚吓,她拉住衛途深的衣袖楚楚可憐。

衛途深莫名其妙地揮開袖子,這時警車也到了,衛途深趕緊和狗爺也坐上摩托遁走。

一路上風呼呼地打在身上,醒了酒。

“哇!衛哥!真他媽爽阿!”狗爺大聲叫嚷,車騎得歪歪扭扭。衛途深并沒有感覺到爽,他好像以前也沒這種感覺,他不爽,一點也不。

狗爺半天沒等到衛途深的回應,就開始沒話找話。

“衛哥,你幹嘛不理校花啊,我覺得她蠻好的啊!哎哎,衛哥,你摟着我!”

衛途深并不想和狗爺解釋什麽,他不耐煩地對狗爺耳朵大喊:“你懂個屁!”

“哇!不過畢竟是衛哥!看不上校花是有應該的!”

才不是因為這個,但是衛途深不打算和情商豬一樣狗爺解釋,說了他也不懂。

“反正你少管她的事。”這句說的有點輕,狗爺并沒有聽清楚。

他倆在外面又是玩到淩晨才回家。狗爺家境普通,父母為了他能讀祿禾高中不得不起早貪黑的工作,狗爺學習不賴,所以也沒人管他。

他更喜歡住在衛途深家,衛途深家常年沒人,偏偏有健身器材和高配置的電腦以及各種游戲機,回到衛家,偌大的別墅空蕩蕩的。狗爺熟練地找了個房間滾去睡了。

衛途深無比清醒,還接着打了兩盤游戲,眼睛有點疲憊,他閉眼躺在豪華的大床上,不想睡,腦子空空蕩蕩,浮現昨天下午醒來時看到的灰白色的,似乎随時要簌簌掉灰的天花板,他忽然覺得有點可笑,覺得自己一定像個垃圾,被父母抛來抛去,被不認識的人撿回家。

身體陷入馨香的羽絨被中無限放松,但他覺得很累,身體裏一陣陣的累。他胡思亂想了很多,想到小時候的事,想到前天的舊房子,想到昨晚看到的雷安萱。

狗爺問衛途深為什麽不愛搭理雷安萱,衛途深沒和他說。有一年考試,衛途深的筆沒水了,他問坐在前面的女生借了一支筆,很簡單的一件事。

過了幾天,他在學校角落看到雷安萱氣勢洶洶地帶人圍住那個女生,腳邊散落着筆袋裏破碎的筆。那時候他沒有多想,以為是女生之間鬧矛盾,但是昨天他忽然想明白了,人家是因為他才找人麻煩。

這麽想了一會兒,衛途深不知不覺地睡過去,夢裏壓抑的他喘不過氣,想醒來卻醒不過來,有一種被桎梏的難受,他幾乎要流出眼淚。

早上起來已經十一點多了,睡了一覺比沒睡還累,狗爺說這叫鬼壓床。

衛途深幹脆逃掉上午的課,喝着阿姨給他煲的雞湯,看着好不容易爬起來的狗爺頂着一頭亂發把飯菜狼吞虎咽掃蕩一空。

他其實挺羨慕狗爺的,能吃能喝,能睡能玩,沒心沒肺,無憂無慮,他家雖然不富裕,但是他的父母很愛他,雖然平時工作忙不管他,但是隔三差五地就會來學校給他送吃的。

下午,司機把兩人送到學校門口,兩人勾肩搭背地進學校,老師們對這些富貴又聰慧的學生一向寬容,只要不影響學習,不來也無所謂。

衛途深的座位在最後一排,他一個人大喇喇地靠在牆上,書包随意地扔在地上,嚼着口香糖翻看桌上堆着的試卷,高二已經分科,他是理科生,只是跟着狗爺選的,他文理都好,讀什麽都無所謂。

他只是需要一個朋友,不然也太孤獨了。

放學後本來會有司機來接他,但他今天想自己走,從學校走到家裏別墅要一個半小時,這一個半小時的徒步可以讓衛途深看到形形色色的人。有小學門口接孩子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有在商場門口撒潑的小朋友,有吵架的情侶,也有依偎的戀人,這些人讓衛途深覺得自己活着,踏踏實實地活着。

每一次玩樂過後都是這樣無盡的空虛,反而使生活越加不真實,然後就想讓玩樂填補自己的空虛,如此反反複複,無窮無盡惡性循環。

真奇怪啊,世界上這麽多的人,卻沒有人在意你,世界上這麽多種命運,上帝幫你選了最孑然一身的那條。而你,不得不因此困在這一個小小的牢籠裏,在裏面橫沖直撞,茍延殘喘,無人問津。

回到家已經将近七點,衛途深打開門,阿姨焦急地問他怎麽才回來,他正奇怪呢,就看到沙發上坐着一個人——他的父親,衛清明。

“爸?”衛途深很奇怪,他已經一周沒有見到父親了。

沙發上坐着看報的人擡起頭,打量了他一眼,又低下頭看報,說:“快去洗漱一下,我帶你出去吃飯。”

衛途深在房間裏洗了把臉,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嘴角有一絲微笑。

他不記得上次和父親吃飯是什麽時候了,每次一家人在一起的時候,父母總是吵吵鬧鬧的,後來則是互相不理睬不講話。

坐上車,衛途深還覺得有些不真實,他偷偷看了眼身邊坐着的父親,雖然不茍言笑,也未曾對他說過什麽暖心的話,但他還是很滿足。

車很快在北湖市一家高檔酒店停下,衛途深跟着父親進入包廂,幾個男人熱絡地迎上來和衛清明握手,衛途深掃了一眼,卻在飯局上看到了笑的一臉燦爛嬌羞的雷安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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