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回到家裏時,男人已然擺好碗筷等蘇小小開飯了。像是掐準了她的腳步一般,桌上的面條還是剛端出來的。
蘇小小非常不習慣這一幕,她開門時房子裏已有了菜香味,而且飯桌上還有一個人在等她一起吃飯。她已經很久很久,已經忘了曾經有人等過她一起吃晚飯了。
所以蘇小小吃得不安穩,她匆匆扒兩口,不留只言片語就回了房間。
蘇小小躺在床上,卻靜不下心。房間外細細碎碎的碗筷聲一絲不落地傳到她的耳朵裏,這個房間安靜地太久了,她對陌生的聲音已經要到了每絲戒備的程度,而現在有個奇怪的人闖進了她的生活。
蘇小小翻出書包裏的鐵盒子,又細細地看着。今天她所做的一切,到底是福是禍?收留一個黑白兩道都追殺的人,對嗎
房間被人敲了三下,蘇小小緊握鐵盒。她開了門,男人已經坐在客廳的小沙發裏了。蘇小小出了去,坐到男人對面的沙發裏。
“小小。”
蘇小小快速地擡起頭,眼神直直地望着男人。他知道她的名字。
男人有點無奈地笑了一下。“在你面前的茶幾底有一本同學錄,我看到了你的名字。”男人的眼神有點黯然。“你不信任我。應該說你的戒備心太強了,不像一個十五歲孩子該擁有的。你倒像我以前。”
蘇小小沉默地看着他。
男人又說:“我想你大概知道了我不是什麽好人物了,能收留我一宿已經很了不起了。我也不想成為你一小孩的負擔,所以我今晚就離開了。”
蘇小小的心突然劇烈地抽動了幾下。她的手抓了抓,鐵盒子在她手下藏着。
“小小,謝謝,如果有一天我還能回來這裏,我定會幫助你解決你的困難的。”男人的聲音如昨夜那般充滿磁性,帥氣的臉龐全是真誠的感謝。男人站起來,毫不遲疑地轉身。
“大叔!”
房子裏響起女孩清亮的喊叫。
男人頓住了腳步,轉身。女孩伸着手,展出手中的鐵盒子,眼神變幻着奇異的感情。
“大叔,你的東西。”
男人靜靜地望着女孩,良久,才輕輕地開口。“你能替我收着嗎?”
蘇小小覺得心髒突然要爆炸了,她呆呆地望着小鐵盒,腦裏有個聲音在對她說:“他信任你,他信任你,他信任你……”
如此無可估量價值的東西,他讓她收着。
“你能留下嗎?”
蘇小小不認識說這話的人,但她确實是由自己說出來的。
男人遲疑了。
“黑白兩道的人不會輕易放過你的,而且警察開始搜查全城了,包括這裏!”
“你為什麽要幫我?”
蘇小小呆住了,她不知道,好像僅僅是因為一直有個聲音在說:他信任她……
一樓的門鈴突兀地響了起來,在這夜裏凄凄冷冷地叫着。
兩人猛地醒過了神,男人飛快地藏了起來,蘇小小穩了穩心神,下了樓。開了門,居然是一隊警察,還有那位藍衣警察。蘇小小語氣冷了起來。“這是怎麽回事?”
“小姑娘,是你家啊?”藍衣警察和氣地笑道。“我們今天在地毯式搜查罪犯,現在你的房子是最後一個點了。你放心,不會耽誤很久的。”
蘇小小木然地看着警察魚貫而入,才醒神過來如果他們發現了男人在這居住的痕跡,那一切全完了!她快步跑上二樓,卻覺得血液全然凝固了。
藍衣警察坐在小沙發裏,茶幾上遺留着那個小鐵盒!
“這小玩意有意思。”
蘇小小喘不過氣,她臉色蒼白地看着藍衣警察拿起了小鐵盒。
“叔叔。”
“叔叔。”
蘇小小只顧叫,想把他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怎麽啦?”他果然放下盒子。
“你喝茶嗎?”蘇小小裝作自然地問。
“不用了,謝謝。”藍衣警察說着,起來走到窗邊。
蘇小小悄然坐到沙發上,了無聲息地藏起了小鐵盒。
“你這裏的視野好啊!差不多整個小鎮都收入你家眼底了。”藍衣警察笑着說。
蘇小小連忙起來站到他旁邊去。
“你家人真會挑地兒。哎,你家就你住這嗎?家人去哪了?”
蘇小小忽地黯了心神。她沉默了一會兒,說:“父親已過世多年了,母親獨身為了她的事業在外奔波。”
“啊–”警官有些感嘆,伸手撫了撫女孩的頭。“別難過,一切都會好的。”
蘇小小卻因為這一句話突然酸了鼻頭,她低着頭,隐着自己的情感,一語不發。
“報告頭兒!一切正常!”
“好,收隊!”
一行人有浩浩蕩蕩地湧出了門外。
“叔叔,這裏還戒嚴嗎?”蘇小小問。
“撤了,但還會留下人的,畢竟這場風波還沒過。”
蘇小小咬了咬嘴唇,又問:“那罪犯,會不會已經出了這個小鎮?”
藍衣警察平靜地回答:“也許,但保護你們的安全也是必須的。”
蘇小小杵在門口,直到那群人消失了才回到屋內。鎖上門,蘇小小腿一軟,坐在了地上。她伏在自己腿上,想起那位警察安慰自己的話,心一顫,眼眶紅了。
多久了,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些話。她從小到大咬着牙克服了一切,卻輸給了孤獨和寂寞。
女孩面前悄無聲息地多了一個高大的身影,男人蹲了下來,溫柔地擁住了小小的女孩。
蘇小小突然投進了陌生的胸膛,她驚慌失措地掙紮了一下,但又慢慢安靜了下來,她趴在男人身上,眼淚不受控制地湧了出來,卻覺得異常的安心。
是的,安心。
這是一個自多年前母親決意抛下她離去後就消失的感覺啊,今天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