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衛珈到頂層來也只是待在政務廳裏被赫沉盤問了幾句,這回則被直接領着走進政務廳側面的其中一扇門裏。
門一打開,又是一條走廊。
“走廊右側是指揮官的卧室與浴室,左側是更衣室和衣物清潔室。你每天要做的,就是準備好當天指揮官需要穿戴的制服,在他起床後送去,然後每晚再把衣物送進清潔室清洗。”
“所有制服和其他衣物會以三十天為周期全部更換,這也是你的分內工作。”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灰色眼睛的仿生人微微一笑,“指揮官關于生活起居上的一切需要,你都需要随叫随到。”
随叫随到,這不就是女仆?
不過說實話這些已知的工作都挺輕松,衛珈有些慶幸這些仿生人不用吃飯,不然她可能還需要兼職廚娘。
她轉身看向進來時的那道門:“這扇門,還有更衣室和清潔室的,我有進出的權限,對嗎?”
“沒錯,暫時僅限于這幾個地方。”
“暫時?”衛珈疑惑。
面前的仿生人但笑不語,衛珈卻覺得對方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長,她皺了皺眉轉而問:“那平時赫……指揮官用不着我的時候呢?”
“如果指揮官不需要你……那你可以待在你的房間裏。”
他看着衛珈笑了笑,“不需要”三個字被刻意拖長了音調。仿生人找人類兩廂情願纾解欲/望的事已經屢見不鮮,高層身邊更是不缺女人。指揮官好端端地怎麽會找個人類女人做所謂的“生活助理”,他自然而然認為是別有目的。
“好的,我明白了。”衛珈懶得去思索他的意思,“那我現在需要做些什麽?”
結實的灰色紙箱跟她差不多高,整整六個放在她面前。身後是一整面牆的落地衣帽間,裏面只有許多相同的外套、襯衣、長褲和長靴,整整齊齊挂着,連朝向與間距都一致,透着一股冷硬。
衛珈劃開封條,露出箱子裏的簡易落地衣架和上面挂着的制服,跟她剛才打開的落地櫃裏的一模一樣,大概、可能稍微新一些。
然而這麽多套制服三十天全部更換一次,又能留下多少穿過的痕跡?
奢侈。她撇了撇嘴。果然無論是仿生人還是人類,一旦作為高層,這些東西就會展現得淋漓盡致。
衛珈将紙箱裏的衣物一樣一樣替換進去。
她看着手裏的寬大襯衣忍不住上下打量幾眼,這個大小……跟她身上的比起來都可以當裙子了。
衛珈無意識地提着衣架放在自己脖頸處比了比。
身側忽然傳來一聲輕響,她一愣,朝聲源看過去。
赫沉站在門口,看着面前的女人把一件明顯不合她身材的灰色襯衣放在身前,襯衣衣擺直直覆蓋至她大腿中部。
他的襯衣。
男人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衛珈觸及他目光頓時反應過來,趕緊轉身把衣服挂進櫃子裏,背對門口的時候忍不住有些懊惱地皺了皺眉。
怎麽正好這個時候被他看見了?
挂衣服的橫杆不算低,她需要踮着腳才能夠得着。衛珈一手撐在櫃子上,另一只手握着衣架一端伸長。
身後忽然響起軍靴踏在地上的悶響,一聲一聲不緊不慢,越來越近。
衛珈動作一僵,下意識縮回手飛快轉過身。
漆黑锃亮的軍靴在離她半米的地方停下,赫沉垂眸盯着她臉看了片刻,壓迫感使衛珈忍不住有些戒備和緊繃。
狀似平靜,然而尖利的爪子就藏在身後,時刻準備朝威脅自己的人揮舞。他勾了勾唇角,接着擡眼環顧四周,擺放的衣物乍一看算整齊,但有的地方衣服挨得有些緊,有些則稀稀拉拉。
他慢條斯理地沿着整面牆踱步。
衛珈被他“檢閱”似的動作弄得莫名有些緊張。
少見的有些窘迫浮現在那雙眼睛裏,赫沉打量着那雙眼睛,腦海裏又出現一種近似于愉悅的情緒。
或者稱為“興趣”。
“都收拾好了?”
“還沒有,”衛珈搖頭,“所以可能……不太整齊。”
“繼續。”赫沉微微側了側頭,站在門邊不動了,一副要看着她整理的樣子。
……指揮官這麽閑?
衛珈心裏腹诽,轉身繼續從灰色紙箱裏拿剩下的衣物,只是背後一直有一束難以忽略的目光,難免讓人有點不自在。
赫沉藍色的眼睛微微一動,目光淡淡掠過面前女人因為擡手的動作而愈發貼身的襯衣,以及被長褲上系着的腰帶緊緊勾勒的纖細腰肢。
他當然發現了自己最近像那個炙熱的夢一樣的異常,是單純跟她的眼睛有關系,還是因為這個女人?
他很清楚此前自己從未對任何一個女人産生過欲/望,不管是仿生女性還是人類。
“這……”衛珈看着面前的盒子,“指揮官,這個是不是直接放在櫃子裏就好?”
一整盒男士內褲!
她剛才沒反應過來,差點就拿出一條仔細端詳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了,還好提起來一點就辨認出來,及時停手。不然讓赫沉看見自己手裏明晃晃提着他的內褲……這可比剛才拿着襯衣往身上比劃尴尬的多。
赫沉目光下滑,落在那個盒子上,眉一挑:“按照之前的來。”
衣櫃裏有專門的分類收納層。只是要那麽放的話,她肯定就要把原本放在裏面的拿出來,再放新的進去。
好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衛珈知道自己沒辦法跟他叫板,低頭認命地收拾。
這還是她第一次幫異性收拾這種貼身衣物,更何況這些衣物的主人就站在旁邊看着,衛珈只能開解自己:他只是個仿生人,沒什麽大不了的。甚至就當是他故意讓自己難堪?難道還要讓他如願?
她覺得自己把那點尴尬掩飾得很好。
然而……
白皙耳尖上淡淡的一抹粉紅沒能逃過赫沉的眼睛。
臉紅。因為他那些貼身衣物。
想想她在訓練場因為幾個士兵的羞辱而挑釁回敬的模樣,再想想她在自己面前不得不假裝乖順,甚至臉紅。
赫沉心底竟然罕見地浮現出快/感。
惡劣的、莫名的。
他擡手扯松領帶,然後仰起下颌一把抽出來:“我要洗澡,拿衣服來。”
研究所某扇大門忽然打開,一聲聲壓抑到極點的痛呼從逐漸張大的門縫裏溢出。
正伏案核對研究數據的莫林忽然一愣,接着神色複雜地擡頭望向那扇灰色大門,以及那個匆匆踏進去的高大身影。
他放下筆跟了上去。
“教授又發病了?”
灰眸的仿生人回頭看他一眼,面無表情地颔首算是回答。不過也沒攔着他,兩人扶着滿頭冷汗的路定一起走進了內室。
等把面色慘白的人扶上床後,仿生人冷淡地側首:“你可以出去了,我要為他打止疼針。”
“……好。”莫林勉強笑了笑,轉身往外走。然而門一合上,他臉色卻頓時一變,猛地沉了下來。
憑什麽他作為路定最親近的助手卻不能留在裏面,而把一切全權交給一個冷冰冰的仿真機器人?!
就像研究所一樣……到處都充斥着令人惡心的仿生人!
人類原本研究人工智能,是為了駕馭這些“機器”,是為了控制和利用,而不是被這些東西騎到頭上,反被吞噬。
他目光陰沉地盯着半空中虛無的一處,半晌閉上眼,深呼吸幾次。
路定到底得了什麽病,他現在還不清楚,也不知道他還能活多久,但,只要他一死,自己就能順理成章地成為下一任總教授與負責人。
就像當初的衛城和路定。
莫林慢吞吞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扇大門才重新打開,莫林趕緊換上一副憂心忡忡的面容起身走過去。
那個仿生人正好從裏面走出來。
“教授沒事了?”
“嗯。”
“我進去看看。”
這回仿生人沒再攔他。
內室裏,床上正癱着個有氣無力的身影。莫林幾步上前:“教授?”
路定艱難地轉過頭:“……來了?”
剛才因為疼痛和壓抑的嘶吼而猙獰扭曲的面容,在止疼針的作用下已經恢複平日裏的溫和,只有蒼白的臉色和幹燥開裂的嘴唇昭示着剛才的折磨。
莫林心裏到底還是生出些不忍,他斂去眼底的複雜,苦笑:“教授,你發病越來越頻繁了,到底是什麽病?有沒有辦法治好?”
“現在的醫療水平已經很高了,”路定并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有氣無力地笑道,“但我們,只能期望它會更高。”
言下之意,現在的醫療水平根本無法解決。
“到底有什麽病是不能解決的?即便器官病變,我們也能培植出新的。”莫林情緒忽然有些激動,只是他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是真的關心還是為了趁機追問什麽。
“我倒真希望能有這麽簡單。”路定笑起來,笑着笑着有些咳嗽,“咳……雖然這個‘事故’知道的人并不多,但今天還是告訴你吧。”
“當初衛城還在時,我們一起研發最新成果,但是實驗失敗導致輻射元素洩露,我被‘感染’了。”
作者有話要說: 禁欲冷淡?我覺得是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