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珈知道監視器後肯定有專人負責盯着,她就是心裏實在不舒坦所以才稍微發洩一下。
她沒傻到敢直接挑釁赫沉,但是監視器後面的仿生人就無所謂了,難道還要向他們日理萬機的指揮官彙報說“這個女人罵他們偷窺”?
衛珈心裏輕哼一聲,轉身朝卧室走去。
她得去看看除了客廳還有哪裏有監視器,總不可能卧室和浴室衛生間都有吧?
推開門,衛珈站在門口打量一眼不大的卧室,陳設簡單,但是該有的東西都有,最重要的是牆壁和其他地方都很“幹淨”,沒存在什麽不該有的東西。
浴室和衛生間也是同樣。
“指揮官,”穆雷看一眼懸浮屏,“需要把其他監視器打開嗎?”
除開現在占據最大比例的客廳畫面,其他的顯示區域都是黑色的,但是客廳裏已經沒有了衛珈的身影,她明顯是去到休息室的其他地方了。
赫沉皺了皺眉,冷着臉扔下兩個字:“不用。”
接下來三天衛珈都被迫待在這個休息室裏,只有到了送飯和換藥的時間門才會打開。
休息室裏的娛樂設備非常有限,只有一臺全息投影的播放設備,還被切斷了聯網渠道。她能看的只有存放于本地的一些節目,比如——
演奏會和紀錄片。
大概是仿生人執着于與人類同樣的審美鑒賞能力?但是衛珈看着那些手持各種樂器的演奏團,聽着耳邊的高雅音樂只覺得犯困。
她昏昏欲睡地靠在沙發上,在又一次頭歪倒在扶手上接着驚醒過來後,終于忍無可忍在一側的懸浮屏上點了點,把播放節目換成了紀錄片。
平心而論,這些紀錄片拍得很客觀。
上個世紀時人類還是統治者,對資源的開發和對科技的研發從沒有停止過,最後果真應驗了那個“預言”,地球開始大清洗,各種自然災害接踵而至,像是真的末日到來了。
于是人類在這段黑暗的日子裏數量銳減。
“末日”之後就是重建。但是人類數量太單薄,出于對人口紅利的迫切需求,科研學者開始将大力氣花在人工智能領域,創造出無數機器人來充當勞動力,接着研究成果不斷革新,直到所有機器人都被仿生人替代。
仿生人的人工智能程度前所未有的高,在既定程序的基礎上不斷對人的思維模式進行模拟後,他們的意識終于自成體系,能夠自發地産生和延續起來。
仿生人“覺醒”後,推翻了人類肆意的壓榨和虐待,以絕對的數量優勢獲得了統治權。
他們比人類更強大。
“我們無法知道我們将無限地得到人工智能的幫助,還是被蔑視并被邊緣化,或者很可能被它毀滅。”
這是衛珈從父親那裏聽來的、一位人類之中出類拔萃的科研者曾留下的警告與預言,它最後也的确成真了。所以衛珈并不是一味仇視那些仿生人,說到底人類也有錯,甚至從前對待仿生人的态度着實惡劣且令人膽寒。
當然,他們冷酷的手段和對現存人類的态度也讓她抗拒且憤怒,因此她能理解父親一直希望讓仿生人擁有人類高級情感這一點。
衛珈看着眼前全息投影出的畫面有些出神。
忽然,休息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衛珈吓了一跳回過神,接着輕輕揮手關掉懸浮屏,跟那些浮在空中的三位控制面板一同消失無蹤的,還有那些讓人仿佛身臨其境的畫面。
“指揮官要見你。”站在門口的衛兵冷道。
衛珈第一反應是松了口氣。
這三天她一直在揣測赫沉的意圖,但是這種胡思亂想的感覺并不好受,反而讓她一直提心吊膽,睡也睡不安穩。
不如給個痛快。
她徑直被帶進中間最高的那幢大樓,目光所及之處,隔一段距離便站着個綠色眼睛的衛兵,每一個都身形高大面色嚴肅,并且目不斜視。
看上去跟軍事基地那些棕紅色眼睛的普通士兵截然不同。
電梯一路上升到最頂層,踏出去後是條不長的走廊,走廊最末端是一扇灰色大門,走在最前面的那個衛兵上前的一瞬間,門側自動浮起立體的透明懸浮屏。
身份識別後,他恭敬道:“指揮官,人帶來了。”
過了兩秒,門緩緩打開。衛兵轉頭示意衛珈進去。
衛珈攥緊手,邁開步子踏了進去,身後那幾個衛兵都沒有跟進來,門很快合上,此時空曠得有些瘆人的空間裏就只有她一個人。
看上去這裏應該是赫沉平時處理政務的地方,但是因為他一個人獨占了一層樓的緣故,所以顯得空蕩蕩的。
衛珈來的一路上有些緊張,然而一進來卻沒看見半個人影。
赫沉人呢?衛珈皺眉,接着目光落到另一側,那裏有好幾扇門,他人在那裏面?
她只能耐着性子等。
只是等着等着視線就忍不住朝左側那面牆看去,她還記得三天前來這裏的時候看見這面牆是透明的,但是現在就是普通牆面的模樣。
也不知道赫沉到底什麽時候來,衛珈就慢慢朝那面牆走去,剛走到牆邊,就發覺牆體像是分散成無數個一米見方的部分,然後原本的顏色向四周收縮。
眨眼間這面牆就變成了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甚至像空無一物似的透明。樓層太高,衛珈有些腳軟,她下意識就往後退了兩步,卻猛地撞上了什麽東西。
她明明記得身後什麽也沒有。
衛珈吓了一跳,飛快轉過身。
不知什麽時候走到她身後的高大男人正垂着眼,淡漠的藍色眼珠盯着她,莫名透出幾分涼意。
他怎麽走路都沒聲音……
衛珈默默又後退兩步。
赫沉看着面前低頭後退的女人,邁開步子一步步逼近,然後就看見她不停地往後退。
能不能不要再往前了?衛珈有點頭疼,這位指揮官腿比她長得多,他上前一步自己就要退兩步。
兩人一直保持着這樣仿佛默不作聲對峙一樣的古怪氣氛,直到衛珈終于撞上那面透明的牆走投無路了,她忍不住擡頭:“你叫我來是要說什麽?”
赫沉臉上浮現出似笑非笑的神色,他擡手扣住面前人精巧的下颌,在衛珈想別開臉的時候修長的手指順着手下細膩的肌膚伸展,避開那塊紗布,最後托住她的臉往上,倏的靠近自己。
衛珈毫無防備被迫仰着臉貼近,雙手不由自主抵在對方堅實的胸膛上。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眼睛愣住了。
隐藏在“虹膜”之中飛速流轉的幽幽藍色無比清晰的顯現在她眼前,剔透的藍色眼瞳連同那片棕色長睫,恍然讓衛珈覺得有些不真實。
不真實……他也的确不是人類。
然後她好像察覺到托着她臉的那只手有片刻的僵硬,接着仿佛為了證明那只是她的錯覺,那只手又加重了力氣。
“告訴我,”赫沉細細打量這雙漂亮的眼睛,“你是什麽人。”
又是那種異常。
那種讓他意識和軀體仿佛有一瞬間凝滞的異常。
猜測再一次被證實,赫沉意識到這一點後腦海裏騰起紛雜交織的警覺與摧毀的念頭,還隐隐有些瀕臨失控的緊繃。
一切都被壓制在那雙藍色的眼睛裏。
這是什麽問題?衛珈摸不着頭腦,伸手想掰開男人的手:“衛城是我父親。”
“是嗎。”
他一只手根本不能被她撼動分毫,衛珈有些挫敗,聽見這輕飄飄的兩個字扯了扯嘴角:“不然還能是什麽。”
赫沉意識到這個女人身上的謎團實在太多,即便她盡力想僞裝自己溫和順從,但其實不時就會露出她狡猾的尖利爪子。
絕不可能這麽簡單。
他知道自己的“大腦”是由衛城一手創造了初始的運轉程序與規則,如果有誰能知道他的弱點,那這個人只可能是衛城。
現在他死了,但他的女兒還活着,就站在他面前。
而只要跟她那雙眼睛對視,他就會陷入剛才的異常。這代表着什麽?
他俯首又湊近了些。
衛珈看着赫沉雙眸死死盯着自己,然後輕聲問道:“那你告訴我,你逃跑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衛珈:難道還要向他們日理萬機的指揮官彙報說“這個女人罵他們偷窺”?
赫沉:他們當然不會。這種事當然是我親自來。
這章那句科研學者說的話出自霍金先生。
在看文的小天使讓我看到你們的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