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夫妻 - 第 61 章 ☆、【六十一】大蒜之吻

翌日,兩人一大清早便起了床,田如蜜熬着國寶般的黑眼圈熬了一大鍋養身雞湯,一路寶貝似地捧着。衛庭賢默默請了假陪她去醫院,正要往裏走時,卻不知從哪裏竄出好幾個手拿話筒或是扛着攝像機的人,一通啪啪啪的疾光亂閃!讓本來就精神不濟的田如蜜瞬間傻了眼!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一個眼鏡男就直直地把話筒戳到了她鼻子底下:“我是XX財經報的記者,請問你父親肖先生中風的傳言是不是真的?”

別家記者也不甘示弱地趕緊沖過去:“聽說肖先生是因為房産投資失利,一時受不了打擊是嗎?”

“似乎已經有你們的供應商反饋說沒按時收到賬款了,對此你怎麽說?”

“作為他唯一的女兒,接下去你是不是将入主肖氏?肖氏的財務危機要如何解除?請給廣大股民一個交代!”

“……”

話筒越來越多,閃光越來越頻繁,門口很快便聚集了黑壓壓的一片!正當田如蜜抵擋得快要崩潰時,衛庭賢一個箭步站出來,有力的手臂猛地朝她和記者之間一架!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一舉把她推進咫尺之外的大門內,然後反身張開雙臂攔住想要追上去的記者:“大家冷靜一點,有什麽問題可以問我……”

田如蜜拔腿跑了老遠,還聽見那裏不停傳來“無可奉告”“确認後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等官方辭令,一顆心不覺一直懸着,卻又無計可施。

她輕輕打開病房,出乎意料的是肖定邦已經醒了,正望着窗外出神。清晨并不猛烈的陽光打在他斑白鬓角上,一身條紋病號服顯得他清瘦也憔悴許多,那微微佝偻着背的模樣,竟再也不似他一貫西裝革履精光驟現的企業家派頭,變回了一個年近古稀的虛弱老者,往日的精氣神蕩然無存。

她這麽看着,忽然心酸得不忍再看,只得狀甚無意地敲敲門,把雞湯送了進去。

她舀一碗,吹吹涼送一勺到他嘴邊;他卻兀自怔忪,或許是中風的後遺症使然,湯汁不停從他略微歪斜的嘴角流出,她只能手忙腳亂地一邊喂一邊擦,累得滿頭大汗,才終于喂下去半碗。喂完後她幫他認真地整理了衣物,又起身測試空調是否溫度适宜,一切忙完才風塵仆仆地落座:“今天感覺好點了嗎?……爸。”

他猛地擡起眼,嘴唇像是嗫嚅,又像是顫抖,眼裏閃爍着一種難以名狀的東西,末了他才顫顫巍巍地開了口——

“……小如”他頓了頓:“我們去登報做個申明,解除……父女關系。”

她幫他掖被角的動作陡然停下,一臉茫然:“什麽?”

“就說有個女兒失散多年,錯以為是你,現在才發現是弄錯了。”他的聲音暗啞而虛弱:“……然後趁着公司還沒垮,我先給你一筆錢,你帶着——”

“不要說這種話!”

她忽然拔高的聲調把彼此都吓了一跳,她趕緊低下頭掩飾情緒:“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你先好好養病,啊。”

他苦笑着搖搖頭:“這回我是真栽了……公司大,垮都得垮上一年半載,我又躺在這裏什麽都做不了……你現在可能看不出什麽,但我知道真的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無所謂地笑了笑,然後安撫地拍拍他的手背:“有什麽呢?對我來說大不了打回原形,反正千金小姐的日子我也沒适應過來。”

望着她的笑顏,他面上忽然一陣細微抽搐,兩行老淚潸然而下:“小如……我……是爸老糊塗了,這麽多年打下的江山,一轉眼就被我親手送出去,都沒辦法留下什麽來彌補你……”

“誰說已經送出去了?”她自信滿滿地拍拍胸脯:“我還在呢。”

“你的意思是……”

“我知道我什麽也不懂,但衛庭賢應該還挺懂的吧?讓他幫我補補課,明天我就去肖氏給你坐鎮去!”

話音剛落,肖定邦都還沒來得及有什麽反應,身後卻忽然傳來衛庭賢悠然的聲音——

“我是不是該謝謝你對我如此信任?”

田如蜜趕緊回過頭來,在确認到視線裏的那個男人既沒有被撕破衣服,也沒有被抓亂頭發,并且還是帥氣優雅一如往常時,一直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了:“呼,你怎麽從那些記者手裏逃出來的?吓死人了啊!”

“用的就是你說的那種‘我懂但你不懂’的外交辭令。”他從容走到床邊,極其自然地自後向前環擁住她,同時面向肖定邦:“爸,今天好點了嗎?”

“好多了。”

“那行,”衛庭賢轉而面向近在咫尺的那張白糯面孔:“這兩天給你突擊訓練一下外交辭令和突發事件應對方法,順便準你半個月假,如何?”

看他這麽支持自己,田如蜜心裏頓時暖風陣陣,默契在彼此眼中自然流轉,她甜甜地勾起嘴角:“謝謝老板!”

肖定邦望着眼前這個英挺而可靠的男人,心中不禁百感交集……從前因着蘇遙的緣故總對他有些莫名敵意,也總隐隐擔心着女兒的幸福。可如今看來,恐怕是他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管怎麽說,能看見唯一的女兒找到幸福,他這個做爹的,也就夠了。

******

外面記者越來越多,一直在醫院忙忙碌碌的田如蜜卻沒有太直觀的感受。下午衛庭賢公司有急事把他急招了回去,她看也沒什麽要他幫忙的,就催促他趕緊去了。沒想到傍晚時一直情況穩定的肖定邦忽然覺得胸悶氣躁呼吸困難,吓得她又是急診室又是病房又是藥房地輪着跑!幸好檢查下來并無大礙,可能只是心情郁卒導致的生理映射。不過被這麽一串折騰下來已經九點多了。田如蜜安頓肖定邦睡下後自己也困得不行,她在自己支起的小鋼絲床上翻來覆去了一會兒,終于還是摸着饑腸辘辘的肚子坐起——

額啊!肚子餓好難過><

她蹑手蹑腳地走到門外,卻對着幽藍幽藍的手機屏幕嚴重猶豫了——這個時候他會不會還在忙?或者已經睡了?打過去會不會打擾他?再說說什麽呢?她想得如此入神,以至于手機鈴聲驟響時,她吓得幾乎把手機整個抛出去——

看着來電顯示的名字,她立刻抽筋般按下接通鍵:“……喂?”

“睡了嗎?”衛庭賢在漆黑夜幕下驅車疾駛,作為一個安全至上主義者,他很少在開車時打電話,卻莫名其妙地在辦妥一切後,着了魔似地想立刻聽見她的聲音,明知很快就能見到,卻還是鬼使神差地非打一個電話不可。

“還沒呢。”她小心翼翼地摁住有些叽裏咕嚕的肚子,肚子卻冷不防來了一聲響的——

“什麽聲音?”他皺了皺眉頭。

“沒什麽沒什麽!我……我放了個屁!”

他一頭黑線,對于一個女人竟會說出這種話而感到無語,不過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你餓了?晚飯沒吃飽?”

“呃,有一點點,但我已經準備睡了!你也別麻煩了,快去睡吧!”

“我正在開往醫院。”他望了望左右兩邊的店鋪:“麻辣燙……怎麽樣?”

看着眼前人活像餓死鬼投胎般的吃相,衛庭賢淡定地坐在一邊。田如蜜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在西裏呼嚕地吞下去一大口粉絲後,口齒不清地蠕動着被辣椒刺激得又紅又腫的嘴唇說:“你要不要也來點?”

“不用,我吃過晚飯。”他極其自然地拿出紙巾幫她擦了擦溢出唇外的辣椒油,這種不健康的重口食物他也一向是能不吃就不吃,可自從認識了她,居然已經陪她吃了不少……

她卻因為他這個自然又親昵的小動作而恍了神,數月前,他們也曾一起在車裏吃過麻辣燙,當時她也是沾到了嘴邊,他則給了她紙巾叫她自己擦,那困窘的畫面和心情直到現在依然清晰地在腦海中浮現。

後來他們共同經歷了荒誕的假結婚、美好的法國之旅、和諧而又不失尴尬的“同居生活”、那一次酒後的擦槍走火、還有那好多次的情不自禁……

終于在不久前,他對她說了“一起過呗”。

雖然不是“我愛你”,卻已經讓她滿足到無以複加,這是一個幸福的可能,是她經歷了翻山越嶺的無望後,忽然閃現的曙光——

既然有了“在一起”,那“我愛你”還有多遠呢?

“在發什麽呆?趕緊趁熱吃。”他不明就裏地指指她的碗,被她蒙了層霧似的凝視盯得有些不自在,只得幹咳一聲後轉開視線,嘴唇卻猛地被兩片熱熱滑滑、濕濕油油、還有點辣乎乎的軟肉堵上——

田如蜜只是輕啄了他一口便飛速離開,她咧嘴傻笑了一下,紅撲撲的臉蛋立刻被再度埋進碗裏;他卻傻了眼,不敢置信地舔舔嘴上殘存的辣油,一股刺鼻的氣味立刻充盈了口腔——那是根據她的喜好放的大蒜……

天啊!

“田!如!蜜!”他咬牙切齒:“誰允許你滿嘴大蒜,牙都沒刷就來親我的!”

“啊……”她這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可怕——他最最最讨厭大蒜味了啊!頓時慌了手腳:“對不起對不起!我我我……我給忘了!”

他怒氣沖沖地奪過她的碗,往身邊的長凳上一放!另只手輕而易舉地掌住她的後腦勺,朝着那雙紅腫不已卻性感得要命的唇猛地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