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夫妻 - 第 21 章 ☆、【二十一】那就……結婚吧

“爸……媽……對不起。”

田如蜜毫不遲疑地連磕三個響頭,磕完後直接長跪不起。田父懷裏抱着田母動彈不得,不由得心急火燎!只能一個勁兒地吼:“起來!起來!你這是幹什麽!”

田母卻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我知道我待你不好,但你爸這些年待你也不好?就為了幾個臭錢,你連養育之恩都不顧了麽?有種你就走!跟你那有錢的親爹走!不要再回來!嗚嗚嗚嗚嗚嗚……”

田母聲嘶力竭的哭聲一陣陣撕扯着田如蜜的心髒,她把額頭死死磕在冰涼的地板上,熱淚逐漸澆灌上去,複又變得愈加冰涼……

她錯了,真的錯了,一時沖動的結果維護了一個不愛她的男人,卻傷害了她至愛的父母——她怎麽能如此無恥?她怎麽能?她用力吞下無法抑制的嗚咽聲,忽然那麽痛恨自己……

“湘韻!”從來都是溫文爾雅的田父忽然吼出聲:“上一輩的恩怨不該加在孩子身上,小如為什麽不能有認親的權力?你冷靜點,她是無辜的!”

說着,他忽然朝吓傻了的田姿姿喝道:“還不快去扶你姐起來?她肚子裏的孩子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誰負責?”

田如蜜心口一顫,轉瞬間已被田姿姿用力拔起摟在懷裏:“姐,你別這樣……別這樣……”

心底一陣酸一陣熱,這些天的擔憂和疲憊忽然逆襲,她再也忍不住,抱着田姿姿哭得上氣不接上氣。

肖定邦無言望着他們,忽然覺得自己紮在裏頭十分礙眼。只得無奈起身默默離開。只是剛打開門,他就看到衛庭賢正擰着眉心杵在門口。

“裏面什麽情況?”衛庭賢在門口站了半晌,只聽見隐隐約約的争吵哭泣,卻無法介入,只覺得心頭一陣陣泛潮,說不出的悶。

肖定邦緩緩搖搖頭,頓了頓:“……以後好好對她。”

說完他拍拍他的肩,然後拖着疲憊的腳步離開。衛庭賢愣了愣,旋即快步步入屋內——

眼前的畫面不算太出乎意料,卻仿佛揪住了他的心髒。他默然伫立,一時也不知說什麽好。倒是田父先看見了他,一雙溫和卻不失睿智的眼将他認真打量了幾遍,終于開口——

“小如,有人來了。”

衛庭賢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恰好看見田如蜜正一臉茫然地從田姿姿懷裏探出腦袋,涕淚縱橫的臉上狼狽不堪,看見他愣了愣,緊接着立刻把臉埋回去,聲音裏帶着濃重鼻音:“……今天不方便,你先回去。”

他走到田姿姿跟前,示意她把她挪給他,田姿姿不安地以眼色詢問田父,在得到肯定答案後,才愣愣讓出了位置。

從柔軟熟悉的空間,忽然轉入另一個寬闊堅硬的懷抱,田如蜜心頭一驚——第一反應是怕眼淚鼻涕弄髒了他的衣服,于是不自在地掙紮起來,這些微掙紮卻被他有力的臂膀和胸口牢牢縛住,瞬間消弭殆盡。

“伯父,伯母,”他微微欠身,姿态自信而不失謙和:“之前确實是我行為有失妥當,令二位煩擾了,十分抱歉。”

田母迷惘地望着他,半晌才忽然意識到他是誰。原本想着別說是罵一頓,就是打都要打到他半死!可此刻見到這氣勢不凡的俊朗青年,卻忽然失措起來——

這樣的男人,女兒若是按照尋常流程帶回家來給她見,她可不得樂開花了?可一想到這個男人不知分寸地搞大了女兒的肚子,又和那個肖定邦有些剪不斷理還亂的商業糾葛——雖然小如沒說什麽,但做媽的還能不了解女兒?她絕不是見錢眼開忘恩負義的人,這麽急急地認親,恐怕和他也脫不了幹系!

心頭百轉千回後,她終是壓不下面子,輕輕“哼”了聲,別轉過頭去。

衛庭賢卻不以為意,依舊姿态誠懇地颔首:“希望兩位能把女兒交給我,我……會好好待她。”

被他控在懷裏的人驀地一僵——卻忽然意識到他在這種場合說這話也是不得已,于是再次頹軟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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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子寅已算得上見多識廣,但聽聞此事後,嘴還是張得足能塞進顆鴨蛋——

“所以——”他順了下一片混亂的思緒:“……你真的要和她結婚?”

衛庭賢挑挑眉以示肯定,垂下眼繼續沉思。

石暮塵噙着一絲玩味的笑:“沒想到真正能讓人少奮鬥三十年的名媛,居然是她。”

“後悔了?”衛庭賢斜他一眼。

“後悔也沒用,”邱子寅殺出來搶白:“人家擺明了心裏只有你!”

“怎麽說?”衛庭賢面色忽然一凝。

“廢話!”邱子寅興奮地搓搓雙手,剛想教育他一番,卻被石暮塵以犀利眼色殺回去,頓時噤了聲。

“你覺得她為什麽要幫你?”石暮塵輕描淡寫,仿佛并不刻意。

衛庭賢怔了怔:“……我不知道。”

邱子寅對他的遲鈍簡直無言以對,轉過頭對石暮塵一個勁使眼色,石暮塵卻示意他稍安勿躁:“那我這樣問,假如她喜歡你,你還和她結婚麽?”

半晌——

衛庭賢搖頭:“不行。”

果然不出所料——出于他對他多年的了解,要這個不知變通的家夥利用女人的感情保住家業,那還不如叫他去死。

“所以……你也覺得她喜歡我?”衛庭賢驟然緊覺起來,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石暮塵見狀趕緊急轉車頭:“那也不見得,她人好我們都知道,她第一次見到我就借我把傘,還說不用還,你不記得了?”

剛接到茬的邱子寅也趕緊改口附和:“就是!人家就是人好嘛,對誰都好!你是她老板就更別說了,別瞎想,啊。”

衛庭賢狐疑地看着他倆,總覺得他們奇奇怪怪。

石暮塵卻頓時生出另一個心思——其實把這兩人撮合撮合也未嘗不可,誰曉得同一屋檐下會不會日久生情?也省得他成天記挂那個女人的,一舉兩得。

主意一定,他越發覺得自己的計劃真是天衣無縫,于是笑得意味深長——

“對了,什麽時候請我們喝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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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如蜜從來不知道結個婚原來如此費事,雖然宴席酒水之類已由財大氣粗的肖定邦一手包辦,她也仗着“孕婦”的身份可以省掉不少煩心事,但試婚紗實在無法由他人代勞。衛庭賢看起來很忙,她也不敢叫他陪,只好一個人去了。

雖然自己設計婚紗的夢想已不可能實現,但那家巨高級的婚紗店還是讓她挑花了眼。接待小姐熱心地幫她畫了個美美的妝,還盤了個精致的頭,一套套試下來,感覺就像跌進了夢裏。

最後她選了件最合心的,卻被告知尺寸太小需要放大,而這件法國原裝貨需要空運返廠,一來一回,恰好趕不及。

她很爽氣地換了另一件,連接待小姐都替她遺憾,她卻只是笑笑,掏出手機給自己拍了張照,把那件無緣的婚紗留在了定格的畫面裏。

喜糖盒子是華麗的批量産物,裏頭的巧克力是價格不菲的進口貨,卻與她原本計劃的手工餅幹相去甚遠——但她無所謂,一切都無所謂,反正也不是真的。

一場虛幻的婚禮,這樣就夠了。

據說婚前新郎新娘不能見面,這倒給她和衛庭賢的疏遠陌生找到了最佳借口,除了,接洽婚慶事宜。

他們被司儀要求着把整個婚禮流程演練了一遍又一遍:出場,點蠟燭,跪地求婚,擁吻,切蛋糕,燃煙火……浪漫的背景音樂和燈光一次次籠罩他們,在司儀近乎聲嘶力竭的調度和指揮下,他們一次又一次地模拟着這美麗畫面,心情卻大相徑庭。

新郎需要在音樂最激昂的瞬間吻上新娘,卻因為兩人的一次次地遲疑而屢屢錯過,不是時機不對,就是他的臉騰空得很怪異。終于,在司儀幾乎崩潰的那一次,他淡淡吻上了她的嘴角——

那兩片唇微涼而柔軟,冷靜而分寸感十足,卻仍足以讓她陣陣悸動……她的身體從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腰背上他的環抱,他肢體裏暗暗蘊藏的力量和克制,他掌心的紋路,他指尖的觸撫——

每一寸,每一厘,都被深深銘記。

此刻如此貼近,卻又如此疏遠,所謂咫尺天涯,是否就是如此?

可,至少這個毫無可能性的人,曾經短暫地擁抱她——她忽然彎起嘴角,比起從沒擁有過,是不是已經幸運很多?

忽然覺得這場荒誕至極的婚姻或許并不完全沒有意義。她揣着見不得人的私心,半是甜蜜半是驚惶,像是嘴裏含着偷來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