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
随着時間的推移,戰況也逐漸緊密激烈起來。每場都覺得自己要下去的田如蜜,居然渾渾噩噩地混進了20強——此刻站在20進10的場地等候區的她,依然滿腦子不真實感,就像在做夢。
這次交給20強的任務,是每位選手抽一位評審,選手務必為評審量身剪裁一套适合對方身材氣質的服裝。全程有VCR記錄,實況将會被剪輯播出。
所以,此刻看着手裏那張明晃晃寫着「衛庭賢」的紙,田如蜜忽然有種宿命的無力感……佛說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換來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那這個邏輯來說,她上輩子……脖子根本就長歪了吧?
可根本由不得她細想,人已經被送進了密室。
開門剎那她真是悲從中來——如果只是單純遭受過他的冤枉和欺淩,那現在想想其實也只是誤會一場;可對着一個已經心有所屬的男人,她卻總是不分時間地點地亂發春,這……誰?誰能來管管她啊救命啊!T_T
尤其是在此刻,他的出現再次讓她那顆似乎年久失修的心,漏掉一拍——
可……要從哪裏開始呢?為了完成任務,她不得不強迫自己細細打量他——
他面無表情的坐在她正前方,看見她也只是極微弱地挑了挑眉。身上依然是他最鐘愛的窄身手工西裝,低調的深灰條紋勾勒出他修長挺拔的身材;狹長雙眼眼神森冷,線條犀利的鼻梁更是透出生人勿近的訊息;挺括的領口、潔淨的指甲、兩邊翻起分毫不差的袖口——不但透露出主人的完美主義傾向,更有一種近乎禁欲的距離感。
或許……19世紀英國貴族風?還是雅痞風?她有些不确定,潔白牆面上滴答作響的電子鐘卻提醒她:沒那麽多時間可猶豫了!
死就死吧!
“把衣服脫了。”
一抹訝異閃過他淡然的眼,聲線卻依舊波瀾不驚:“我不認為有這個必要。”
“有沒有必要我說了算!”她沒好氣:“快脫,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他深深望了她一眼,旋即毫不拖泥帶水地脫掉了西裝:“還要繼續麽?”
她頓時噎住,愣了愣,這才快步走上前摸了摸他手臂上的襯衣布料——不算厚,也很貼。
“好吧不用了。”她“唰”得抽出軟皮尺,迅雷不及掩耳地就在他健瘦的腰上裹了圈,然後低頭迅速寫下數據。接着是肩寬、臂圍、袖長……
然後,該死的,胸圍。
已經硬拖到最後做了,可量胸圍的姿勢讓她無法避免地幾乎像是在擁抱他,而他那堅硬卻不失彈性的肌肉像可口佳肴般在薄薄衣料下散發着熱氣,于是她可恥地臉紅了。
到底是低下頭裝鹌鹑好還是擡起頭翻白眼好?為了避免正對他活色生香的胸口,她在內心天人交戰了許久——
她到底在幹什麽?下颚處被她毛拉拉的硬發蹭得陣陣發癢,他不明白她這樣一會兒低頭一會兒擡頭的到底想幹什麽,低頭看了看那雙動作異常不熟練的手,他只能認命地握住她的手,迅速幫她對齊皮尺——
她猛地擡起頭,一臉驚慌失措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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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麽他的第一反應居然是……她怎麽會瘦那麽多?
那張原本充滿膠原蛋白的圓臉此刻像被抽氣泵抽過般凹陷下去,那雙總是透着倔強之意的眼睛,此刻下方卻挂着濃濃的青色陰影,下巴也削尖起來,看起來像是某個不熟識的人,只有那雙充滿喜感的濃眉依舊,卻已然顯不出喜感,只壓得她本來就淺淡的五官更加黯然。
還真拼命。他眯起眼,心中想起她早已注定的結局,竟頓生恻隐。
他正恍神,她已經蹲下去為他量腿長——靠,好長!有些人的命真是好得跟開了外挂似的!她忽然想起同屋的蘇遙,瞧瞧,長腿美女配長腿帥哥,這個世界真和諧!
反正就是沒她什麽事呗!
忽略心底那抹莫名其妙的酸意,她粗着聲音吼:“轉身!”
有了各種數據後,她立刻刷刷刷地畫起了草圖,認真的模樣他前所未見!暫時沒什麽任務的他于是站在一旁看起來——只見她寥寥數筆便勾勒出一個完整的雛形,雖然線條依舊沒有其他選手那麽流暢自如,比起上一場卻有了明顯進步,居然有了幾分專業風範。
田如蜜卻完全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思,兀自心無旁骛筆尖飛舞,專注的眼神幾乎能穿透畫紙!一套略帶雅痞風的格子馬甲和同色禮帽躍然紙上,下半身是極其冒險的九分褲設計,版型貼身但不失休閑。
“這套對身材的要求太高。”他忍不住發表感想。
“你沒問題。”她手裏的動作卻一刻不停。
他愣了愣,忽然意識到這是一句褒獎。他和她之間,居然也能有這麽和平的時刻?
“謝謝。”于是他禮貌回應,為這難能可貴的一刻加持。
她卻忽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羞赧頓時爬上她略顯蒼白的面皮,她尴尬地撓撓頭,不再作聲。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把縫紉機踩得嗡嗡作響,剛做完半件就拿到他身上比劃,然後繼續修裁……
選手有20個,房間卻就這麽幾間,所以比賽逃不掉連軸轉的命運。她這場恰好越過晚餐時間,節目組也算比較有人性,還派人來送飯,食物的香氣頓時彌漫了整間屋子。因為緊張而沒吃午飯的她,此刻卻只能強迫自己選擇忽視。
沒辦法,電子鐘的滴答聲比定時炸彈還迫人!她怎麽可能再分出時間來吃飯?算了,反正也餓習慣了。心裏這樣想着,胃部一陣翻攪的痛楚卻讓她皺了眉頭——
“沒事吧?”他淡淡開口,對她此刻的狀态持不樂觀态度。
“……沒事。”她拿起剛裁好的褲子快步走到他跟前,蹲□在他身上比劃,站起來的剎那卻忽然兩眼一黑,腿也瞬間軟下去——
再度恢複意識時,她發現自己正靠在一雙強有力的臂膀中,而臂膀的主人正皺着眉頭湊近她:“喂,喂?你還ok嗎?”
她趕緊手忙腳亂地攀着牆壁站穩,熱氣幾乎要沖破她的面皮飛射出來——啊啊啊啊要死了田哥你要撐住啊啊啊啊!
“我,我,我沒事!”她完全不敢擡頭!只能假裝關注他的褲子:“腰頭好像稍微大了點……啊!”
他像老鷹捉小雞一樣把她推回座椅,把飯盒扔在她桌上,聲音又冷又硬:“先吃飯。”
“哪有時間吃!”她把飯盒撥向一邊,開始懊惱地研究:“怎麽會大了呢……”
他冷眼看了她一會兒,忽然長手一伸,動作粗犷地把盒飯裏的菜和飯胡亂搗了搗,舀了滿滿一勺,毫無預警地塞進她嘴裏——
“咳咳咳……”她驚恐萬狀地瞪着他,覺得自己幾乎要被噎死!
他把飯盒往她面前一掼,仗着站姿居高臨下,語氣裏透出濃濃威脅:“你看着辦吧。”
她驚魂未定地看看他,又瞄瞄盒飯,立刻毫無節操地扒拉起來,扒得活像餓死鬼投胎!
他抓起一旁的褲子走進更衣室,片刻後出來,她已經把整盒飯菜解決得幹幹淨淨,被塞得鼓鼓囊囊的的兩頰活像小倉鼠,略帶驚慌的眼神迅速把他上下掃了遍,又迅速低下頭。
“長度ok,腰頭再收一寸。”他把另一份盒飯朝她面前又是一掼,然後一言不發地拿起馬甲試穿。
她不可置信地緊盯住眼前的盒飯——他這是在……幫她?
“愣着幹什麽,”他斜她一眼:“難道還要我喂你?”
“沒沒沒沒沒……沒有!”她牙齒打顫!趕緊繼續扒飯!這不吃不要緊,一吃可把這些天受的餓全給招回來了,她越吃越歡,劈裏啪啦橫掃千軍,很快就把兩人份的盒飯吃了個底朝天——
末了,她心滿意足地抹抹嘴,忽然“啊”了聲:“那……那你怎麽辦?”
“再說吧,”他面露淡淡嫌惡:“這裏的盒飯不是人吃的。”
&*#¥@#&&……說句人話會死麽?不是人吃的那吃了兩盒飯的她是什麽?靠之!盡管心底咒罵他千遍萬遍,一股暖呼呼的氣流還是席卷了她那顆被緊張感死死掐住的心髒。她擡眼望他颀長背影,心裏居然有點……酥……麻……诶?
她一驚,忽然覺得他還不如對她兇惡點,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以最純粹的抵觸面對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心動到近乎心慌……
“還有23分07秒。”他瞥了眼電子鐘,從容提醒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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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如蜜埋首在衆選手間,場內忽然嚴肅下來的氣氛讓她不覺牢牢握住了扶手——盡管她覺得自己完成得還不錯,但因為沒有比較,所以心始終懸着。
不過,一看到他穿上那身出來show的樣子,她的眼神就開始情不自禁地迷離……連她自己都沒想到穿在他身上效果會那麽好!他沉靜淡然的氣質把這套略帶雅痞風的套裝恰到好處地壓住,既不會太跳脫又不會太沉悶。那件外套不論是穿在身上還是挂在手腕上都合适!而十分挑人的九分褲在他一雙筆直長腿的駕馭下,毫無壓力地展現出點睛的時尚感!他整個人僅僅只是安安靜靜站在那裏,卻讓她大腦裏源源不斷地蹦出同一個詞彙——“尤物”
完了,她的心又開始亂跳了,該不會是餓出心髒病了吧這?
VCR裏選手們的作品争奇鬥豔,與之形成強烈對應的則是被點評選手五顏六色的面色——雖然明知現今就是流行“毒舌派點評”,但作為當事人以及即将當事人……還是難免心驚肉跳。
“5號,田如蜜。”
她抖了一下,認命地拖着千斤重的雙腿上了臺。但出乎意料的是,前四位評委對她的點評居然異常寬厚!溢美之詞頻出!讓她渾然不知今夕是何夕——什麽情況?
她終于知道贊美比批評更可怕,不知是不是舞臺燈光太明亮,那熱度烤得她滿臉油汗,緊張到無所适從。
“我想優點其他老師都已經說得差不多了,我說兩句缺點。”衛庭賢氣定神閑的聲音猛地敲醒她,讓她心口一緊——
“不管你的創意和潛力如何,但至少從業這些年來,”他犀利眼神直直射向舞臺上的她:“我從沒見過那麽不專業的繪圖,無論線條還是基本功都不合格,我認為你根本沒資格來參加這樣的專業比賽。”
一語既出,滿座皆驚!之前評審再毒舌也沒這麽不留情面過!頓時憐憫的,好笑的,心有餘悸和幸災樂禍的眼神紛紛射向她,她咬緊嘴唇,藏在鞋裏的腳趾無意識地用力收緊!以至于幾乎站不穩。但她無法反駁,因為他說的,确實是事實。
緊接着是打分環節,她茫然地望着地板,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也好,總算可以吃飽,也總算可以見到家人了,20強好像也有點獎金可拿,其實挺好的……
“8分”“7分”“6分”“7分”
果然好撲街的分數。她彎彎慘淡的嘴角,忽然有種松口氣的感覺——這下沒懸念了,她算過,總分至少得38才能晉級,所以被淘汰的終局,這下算是落實了。
作為最後一個打分的評委,衛庭賢被追光和鏡頭雙重鎖定,但他面無表情,毫無花哨動作地直接舉起打分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