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大早,我從淳哥哥的小廚房做了點桂花紫薯粥和幾碟小菜,正打算送去書房,就看見楊柳兒走進來。
我端着食盤側身道:“錦然給三嫂請安。”
楊柳兒扶着我說:“七公主不必如此多禮,若你願意以後與我以姐妹之禮相待可好?”她看見我手上的早膳,有些疑惑的問:“你這是……”
“這是我替淳哥哥準備的早膳,三嫂不如一起來吧。”
楊柳兒微驚道:“可以嗎?”
“當然可以,淳哥哥在書房,我去叫他出來。”
楊柳兒嘗了一口清粥,眼底閃過一絲驚訝,擡頭看向我:“這碗粥清甜可口,又帶着桂花的淡香,我從沒喝過這麽好喝的粥,沒想到七公主的手藝這麽好?”
我笑着說:“三嫂,你叫我錦然就好了。”
楊柳兒點點頭,又嘗了幾口瓷碟裏的小菜,滿眼的贊賞。我笑眯眯的看着淳哥哥問:“如何?”他沒說話,只是含笑看了我一眼,低頭将碗裏的清粥喝的幹幹淨淨,然後遞給小夏子,小夏子會意的又盛了一碗。楊柳兒見狀,低聲問道:“錦然,你可否教我做這道粥?”
“好啊,得空我就教你。”
淳哥哥淡淡的問:“你今日怎麽來了?”
楊柳兒說:“臣妾聽說昨夜有刺客闖入,心裏擔心,所以,來看看……”
“睦赫宮守衛森嚴,你多慮了。”
“臣妾知道,可是,就是放心不下。”楊柳兒看着看着淳哥哥,眼裏是掩不住的關切之情。
淳哥哥眉頭微蹙,楊柳兒立刻低了頭,語氣也低了許多:“太子吉人多福,是臣妾多慮了。”
我忙勸着說:“三嫂,三哥是不想以後遇着這樣的事讓你再擔心,女人太過憂心會老得很快。三哥,三嫂也是擔心你……”淳哥哥看了我一眼,我立刻住嘴,剩下的話都和着粥吞進肚子裏。
得!他們兩夫妻吵架,我瞎參合什麽。
我剛想起身,只聽見楊柳兒低聲說了句:“聽說眉妃娘娘昨夜受了驚吓,病情加重了。”
我忍不住問了一句:“你說病情加重是什麽意思?眉妃娘娘現在怎麽樣了?”
淳哥哥說:“眉妃娘娘的身子一向不好,你不必太過擔心。”
“可是總歸是因為……”
淳哥哥立刻打斷我:“錦然,你昨天不是說想學醫嗎?禦醫院醫術最好莫過于馮老太醫,只是他年歲已大就要告老還鄉了,教你恐怕是有心無力。”
我想了想:“我今日去禦醫院看看,每位太醫必有所長,我先在禦醫院看看情況再說。”
淳哥哥點點頭:“這樣也好。”
禦醫院裏有兩位太醫留守,較為年輕的一位在悠哉的看醫書,另一位則躺在躺椅上閉目小憩。楊柳兒不是說眉妃病重嗎?怎麽他們兩位還能有如此閑情?
若雲輕輕咳嗽一聲,那位正在看醫書的太醫從醫書中擡頭看見我,連忙放下醫書疾步朝我走來,半跪在我面前大聲說:“參見公主,不知七公主駕到,微臣有失遠迎,望公主恕罪。”
聲音大的剛好驚醒了躺椅上的那位,他看見我,惺忪睡眼立刻清醒過來,也忙跪在我面前:“不知公主駕到,微臣真是罪該萬死。”
“好了,我只是來看看,你們先起來吧。”
他們二人同聲說道:“謝公主。”
“我聽說眉妃病重,為何你們還在禦醫院如此悠閑?難道沒有人去看看嗎?”
他們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又垂下頭去,好似我的問題很多餘,若雲在我耳邊悄聲說道:“公主有所不知,眉妃失寵已久,他們……”後面的話若雲沒說出來,但我已明白了。
“眉妃住哪兒?”
“眉妃住在毓婉宮。”
“我們去看看。”
毓婉宮安靜的像無人居住的鳳儀宮,只是鳳儀宮裏有淳哥哥和父皇常去,仿佛還留下點生氣,但是這裏梧桐凋零,荒草凄凄,死寂一片,一點人的生氣也感覺不到。
我又擡頭看了看那塊毓婉宮的牌匾才确定我沒有來錯,我忍不住問若雲:“這是冷宮嗎?”
“不是,但,也差不多。”
幾聲咳嗽傳來,一扇門打開,一個年紀稍長宮女端着臉盆走出來,看見我們愣住了。
若雲對她說:“姑姑,快過來見過七公主。”
那個宮女連忙快步走來,在我面前行了個大禮:“奴婢霜菊,見過七公主。”
“起身吧,這裏只有你一個人?”
霜菊起身,低頭只恭敬的說了個“是,”字,她眼角細微的皺紋裏透出滄桑。
房裏傳來細微的聲音:“霜菊,是誰來了?”
未等霜菊回答,我走進房內,一個滿臉病容的女子倚着床柱不住的咳嗽,我上前行禮道:“錦然見過眉妃娘娘。”
她擡起倦怠的眼看向我,像是不相信似的盯着我看了許久,若雲剛要開口,我止住她。霜菊走到她身邊,低聲對她說了些什麽,她才回過神來轉過頭去:“公主不必行如此大禮,”語氣裏透着無盡的疲倦:“我擔當不起。”她剛停口便猛烈的咳嗽起來。霜菊輕拍着她的背,待她氣息稍平,她緩緩開口說:“不知公主來此有何事?”
我關心的看着她問道:“聽聞娘娘昨夜被刺客所吓,錦然特來看看,娘娘可還安好?”
她的頭依舊偏過去,沒有看向我,答道:“托皇上洪福,我一切如昨。”她沒有說好,也未說不好,語氣裏帶着冷嘲,和對父皇的不滿,霜菊臉色一變,緊張的看向我。
宮裏有不少被父皇冷落的妃嫔,縱使他們依舊住在自己寝宮,卻也和冷宮相差無幾,少不了會有一些怨氣,只是她們絕不敢,也沒有機會在父皇露出半分。我嘆了口氣:“娘娘,父皇待你如何是他的事,錦然只是來看看你,并無他意。”
眉妃這才回過頭來,淡淡的說:“毓婉宮裏病氣太重,公主不宜久留,還是請回吧。”
許是常年卧病在床,她不着妝的面容看起來比宮裏其他妃子蒼老多了,只是那雙眼睛,我忍不住盯着看了許久,我好似又看到當年母後看向父皇時,眼帶着的客氣與疏遠。
“錦然先行告退了。”
我剛要踏出毓婉宮,霜菊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公主請慢,”她跪在我面前:“奴婢鬥膽,想求公主一件事。”
“你想讓我派太醫來給眉妃看看?”
“公主英明。”
我剛想說話,若雲在一旁低聲說道:“公主,這事還是先和太子商量一下。”
我眉頭微皺:“為什麽?”若雲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霜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錦然。”
聽見聲音,若雲立刻轉過身作揖道:“參見太子,”跪在地上的霜菊也轉了方向,朝着來人磕了頭:“奴婢參見太子。”
我立刻欣喜的跑過去:“淳哥哥,你來了。”
他點點頭:“你不在錦瑟宮,我就猜你來這兒了,我們回去吧,”他牽起我的手剛要往回走,我拉住他:“我正好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
“回去再說好嗎?”聲音很輕卻很堅定,不容人拒絕。我想說什麽,但還是順從的跟着淳哥哥走了。
好遠好遠,我還能看到毓婉宮門口那個低着頭,冷冷清清的身影,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為什麽不能請太醫去看看眉妃?她也是父皇的妃子啊,縱使父皇很久沒有去看她,可是畢竟她也算我們半個額娘。”
“錦然,你知道眉妃為什麽會被父皇冷落嗎?”
我搖搖頭。
“那你知道眉妃為什麽會被父皇納入宮中嗎?”
我又搖了搖頭:“這之間有什麽關系嗎?”
“眉妃當年是因為有一雙很像母後的眼睛才被父皇納入宮中,可是她也是因為這雙眼睛失寵,眉妃與宮裏其他妃嫔不一樣,其他人知道自己與母後有一點想象而得父皇寵愛,必是覺得十分萬幸,可是眉妃卻以此為恥,她拒絕了父皇因此而惹怒了父皇,如果不是當年母後還在替她求了情,恐怕她就要被打入冷宮了。”
原來如此,那剛才她對我說話的語氣并不完全是對父皇的怨,也許其中還有對母後的怨而遷至我身上。
“一個人孤零零的病着無人理會,不是很凄涼很可憐嗎?而且昨晚還被我吓了,如果這麽放着不管,我會覺得很不安,”我仰着頭看向淳哥哥。
淳哥哥輕輕将我抱入懷裏:“眉妃病了多年,母後在的時候也遣太醫去給她看過,但都被她拒之門外,她自己尚且不願就醫,母後死後就更沒人管過她。如今就算你派太醫過去,她也未必會肯,這是她自己的原因,與你無關。”
默了半響,我忽然掙開淳哥哥懷抱笑着說:“如果我能請一個人去看她,而且她也願意呢?”
“你想請誰?”淳哥哥臉色微變:“難道你想請父皇去毓婉宮?錦然,不可。”
我擺擺手:“當然不是,父皇又不是太醫,而且這事因父皇而起,請他過去恐怕只會加重眉妃的病。”
淳哥哥神情松下來:“那你想請誰?”
我眼睛一轉,笑着說:“這個你就不用管了,只要你明日和留守禦醫院的太醫打聲招呼說我要去學醫就行了。”
這時若雲在外說道:“公主,柳妃派人過來問您明日是否有時間去一趟秀青宮?”
我看着淳哥哥,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三嫂請我去秀青宮幹嘛?”
“你忘了今早和她說過些什麽?”
我這才想起早上說的要教她做桂花紫薯粥,我對若雲說:“明日要去禦醫院,怕是要到晚上才有時間,若三嫂要早些休息,我後天一早去教她。”
“錦然,你真的要教楊柳兒做那道粥嗎?”
我點點頭:“對啊,今早三嫂已經開口了,我怎麽好意思駁她的面子,怎麽了?”
淳哥哥搖搖頭:“沒什麽,今天你早些休息吧,明日還要去禦醫院,我先回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