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将黑,我催着關信:“你還不回去啊,一會兒就回不去了。”
“我今晚不回去了。”
“為什麽?這兒只有一張床,”我退了一步,緊盯着他問:“你想幹嘛?”
他上下打量我:“就你這樣,能讓我幹嘛?”
“你說什麽?!”
關信忽然湊上來說:“難道你想讓我幹嘛?”
“你要是敢對我怎麽樣,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他嗤之以鼻,不再理我,将買的酒菜擺上桌,我看着那些鴨脖雞爪說:“都冷了,我去熱一熱。”
“那我把酒溫一下。”
将近十五,月還不是滿月,但還是清輝熠熠。
我專注的啃着鴨脖,關信喝着酒,兩個人安安靜靜的,許久都無話。我瞅着他好似心情不太好:“喂,你怎麽了?幹嘛不說話?”
他睨了我一眼說:“你幹嘛不說話?”
看着桌子上堆積如小山的雞骨頭和鴨骨頭,我拍拍手,摸摸肚子:“好飽啊,我要睡了。”
“吃了就睡,你屬豬的?”
我瞪了他一眼:“要你管,”站起身來,關信拉住我:“吃飽了就睡,傷胃,”他拿了一個酒杯放我面前:“喝點酒,晚上會睡得好。”
我嘗了一口,立刻被嗆得直咳嗽:“不要,這酒太難喝了,這是什麽酒?”
“第一次喝是這樣了,多喝幾口就會習慣。”
我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又小口小口的飲了幾口,果然覺得那嗆鼻的刺激慢慢的變的香醇順滑,還有絲絲甘甜在喉間回味。
喝了幾杯之後,我開始覺得頭有些暈,關信的樣子也開始模糊起來,我擺擺手說:“不行了,我要上床睡了。”我起身朝床的方向走去,沒走幾步,身子一軟跌倒在地上,關信走過來抱起我,将我放在床上。
月光柔柔的透過半開的窗斜照進來,我浸在月光裏,心一點點的柔軟起來。關信想關上窗戶,我拉住他:“別,曬月光很舒服,”我拍拍身旁的位置,“你要不要一起躺下來?”
“你不怕我對你做什麽?”
我笑着說:“對你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關信想了一瞬,就毫不客氣的躺在我身邊,我往裏挪了挪與他隔開一點距離。
“小七,太子選妃,你不難過嗎?”
“難過肯定會有點,不過從小母後就告訴我,我不會是太子唯一的妻子,所以,也沒有很大的感覺了,如果淳哥哥能找到一個陪伴他,讓他開心的女子,我反而覺得很安心。”我轉過頭對他說:“你也是,我也希望有天你能找到一個陪伴你,讓你開心的女子。”
關信雙手交叉在腦後,看着天花板沒有回答我。
我捅捅他的手臂:“喂,你聽到我說的話沒?”
“聽到了,這還用你說嗎?”
“不過你跟你師父兩個人常年住在毒王谷,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會碰到那個女子,其實小璇也不錯,你不妨好好考慮一下。”
關信轉過頭問看我:“你們兩個不是一向都水火不容嗎?怎麽突然關心她來了?”
“我和她的關系還不是因為你,是她誤會我了,我逗她玩而已,我從沒放在心上。只是今天從韓玉如房間出來的時候,我看見她看你的眼神,我看了都覺得要心碎了,難道你沒發現嗎?小璇雖然脾氣大點,不過我看她對病人倒是很好,很細心,你不妨考慮一下。”
關信笑出聲來:“她的脾氣大只是針對你,你沒發現嗎?”他忽然翻了個身,左手撐着頭看我,嘴角微揚:“如果小璇想做我妹妹,我倒是可以考慮。”對上他含笑的目光那一刻,心忽然急跳了幾下,我翻了個身看着窗外的缺月:“你喝的酒明明比我還多,為什麽你一點都有喝醉的樣子?”
“我服了解酒丸,所以怎麽喝都不會醉的。”
我輕輕“哦”了一聲,不再說話。
“小七。”
“嗯?”
……
感覺他一點點靠近我,我的背僵住了,我一點點的往裏挪,然後翻身平躺用力的伸展四肢說:“好困,我要睡了。”
“好,”他的手忽然蓋上我的雙眼:“睡吧。”
我在他溫熱的掌心中閉上眼,莫名說了句:“要是畫眉閣的窗戶正對着月亮就好了。”
當我醒來,天已大亮,屋內已不見關信的蹤影,自從出宮後,我很久沒有睡得這麽踏實了,一覺醒來身心都輕松了不少,我想起身,但是頭有些疼,大概是昨晚喝了酒的緣故。
昨晚亂七八糟的桌子被收拾的整整齊齊,還放着一個小瓷瓶,瓷瓶下壓着一張紙條,紙條上寫着:小七,我先回宮了,瓷瓶裏的藥丸可讓你晚上安然入睡,睡前就着溫水服一粒即可,我過幾天再來看你。
這時張婆婆在外敲門:“小七姑娘,你醒了嗎?”
“哦,醒了,婆婆,你等會兒。”
我打開門,婆婆端了一碗粥給我:“這碗粥是你相公臨走前熬的,說等你醒了之後端給你喝,喝了之後你的頭就不疼了,你相公對你可真是細心。”
我一陣尴尬,本想解釋,但轉念一想,随他去吧,反正就住一陣子。
“哦,謝謝婆婆,你進來坐吧。”
“不用了,老頭子那兒還有事要忙,我先走了。”
“好的,婆婆您慢走。”
一碗粥下肚,沒多久頭就真的不同了,關信應該在粥裏放了什麽東西,味道也和一般的白米粥不太一樣,有淡淡的藥草味,就和關信手上的味道一樣。
我打開門看見張婆婆挎着籃子正要出門,“婆婆,您去哪兒?”
“老頭子昨夜好像受涼了,我上山去給他采些草藥。”
“山路難行,我陪你去吧。”
“謝謝你了,小七姑娘。”
“婆婆,您別客氣了,叫我小七就好,”我攙着婆婆往山上走去。
“婆婆,爺爺病了為什麽不去醫館呢?”
“唉,人老了總免不了有一些小毛病,不能每次都去醫館,那看診費可不是按大病小病算的,可不便宜了,所以不如自己上山采些藥草備着。”
“可是,婆婆,您年紀也大了,經常上山的話,萬一不小心摔倒了那可怎麽好。”
“以前我兒子在的時候都是他上山采藥,可是他去城裏做工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回來,家裏的藥都用完了,我才不得去采。幸好玉蚌閣的小旋姑娘經常過來替我們看診,教我們認識采摘一些醫治小病的藥草,我們才可以自己醫自己。”
小璇?
我記得關信好像說過,玉蚌閣雖然是皇族禦用的醫閣,但為了更好地懸壺濟世,醫治更多人,她們從不給達官貴族看診,而且玉蚌閣中的三個弟子葉芝、葉莞、葉霜還會輪流給窮苦人家出診,不僅分文不收,還無償施藥。原來小璇不是一個只會發脾氣的小姐,她還蠻有心的,教人自救。
婆婆走的很慢,每一步都很小心的看清腳下路之後才走,晌午過後,籃子裏只有幾株藥草,雖然在毒王谷呆了幾個月,可是關信也沒教過我辨識藥草,所以籃子裏那些藥草我也不認得,都是在婆婆的指導下采摘的。
“什麽時候走?”
“大概就這幾天吧。”
“那什麽時候回來?”
……
有人在說話,我低着頭找地上的草藥,沒有去看說話的人,只覺得那個男聲有點耳熟,當我直起腰來時就看到一個女子朝我走來,一身淡黃色的衣裳,眉目婉約,是葉芝。
見到我她愣了一下:“是你!”她不自主朝身後看了看,“你怎麽在這兒?”
“我來采藥,你……”我看向她身後,空無一人,“你也是來采藥的嗎?”我指了指她背後裝着藥草的簍子。
“哦,是的。”
我朝她笑笑,繼續低頭找着草藥。
她經過我身邊時,停了一下,而後走了。
太陽毒辣辣的在頭頂照着,我自己都被曬得有些受不了了,“婆婆,走了一上午了,我們歇一下吧,”我攙着婆婆在一棵樹下坐下來,婆婆擦着汗,我看她臉色有些發白,我擔心的問:“婆婆,你沒事吧?”
婆婆搖搖頭,頭靠在樹上,閉着眼,我輕輕的給她扇風, “婆婆,天氣越來越熱了,我們先回去吧。”
婆婆無力的點點頭,試着想站起來,她身子一晃,我連忙扶住她才沒有摔下去:“婆婆,你沒事吧?”婆婆剛想張嘴說什麽,忽然雙眼一翻,從我的手裏滑落,我大驚,一邊費力的托住婆婆,一邊叫她:“婆婆,婆婆。”
糟了,婆婆怕是中暑暈過去了,我抓着婆婆的手,試着往我背上拖,費了好半天的勁才将婆婆背在背上,雙手都用來托住婆婆的身子,我看了看地上的裝着藥草的籃子,只好用嘴咬住籃子的提梁往山下走去。
走了一會兒我就覺得頭暈目眩,背上的婆婆也越來越重了,我走的越來越慢,但我不敢停下來歇,怕一停下來就走不動了,我也不敢擡起頭只能低着頭一個勁兒的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終于看到進山時熟悉的環境了。
我微微擡頭,遠遠的能看見婆婆的兩間屋子,我心裏松了一口,腳步也加快起來。
“謝謝你葉大夫。”
“不用客氣,李大嬸,你要多注意休息。”
我聽見有熟悉的聲音,一個身穿绛紅衣服的女子,背着藥箱從一個農戶家走出來,是小璇,我欣喜的喊了聲:“小璇,”嘴裏咬住的籃子掉下來,藥草散落一地。
她轉頭看見我朝我走過來,和幾個在田間做事的大叔幫着将婆婆從我背上放下來,肩上一松,我長長的舒了口氣:“快,給婆婆看看。”
小璇對其中一個大伯說:“王伯伯,能讓婆婆去你屋裏躺着嗎?我好給她看看。”
“行,沒問題,跟我來。”
我從地上拾起藥草,一站起來,忽然眼前白光一現,身子一軟,只聽見一聲:“小七,”我就暈過去。
待我醒過來時,就看見小璇坐在我床頭,看見我醒了,她沒好氣的說:“你醒了。”
“我怎麽了?”
“和張婆婆一樣,都是中暑了。”
“那張婆婆怎麽樣了?她沒事吧。”
“放心吧,她沒事,”語氣不冷不熱,我有些委屈的說:“小璇,你對別的病人都好,為什麽對我這個病人那麽差?你就不能看在我病着的份上,态度稍微好那麽一點點嗎?”
她“哼”了一聲,把一碗藥端給我:“沒見過你那麽笨的人,那籃子裏的藥草都是普通藥草,還用特意嘴叼着,要是你不管那些藥草說不定能早些回來。”
“那些藥草都是婆婆特意上山摘給爺爺服的,總不能讓她白跑一趟。”
她看了我一眼,眼裏的敵意少了一半,我嬉笑着說:“謝謝你,果然醫術高明,這碗藥下肚,我就覺得好了一半了。”
她不以為意的遞給我幾包藥說:“那當然,這兒有幾服藥,你記得煎熬給婆婆喝。”
“那我呢?”
“你剛不是說好多了嗎?沒有。”
我接過藥包:“哦。”
“對了,你怎麽會在這兒呢?”
“這個……”我不知道該怎麽跟她解釋,若是說關信安排的,估計她對我敵意立馬噌的往上漲,她見我不肯說,不屑的說:“算了,我也沒興趣知道,我先回去了,” 她走到門口,忽然停下來加了一句:“如果不舒服,你也可以喝點。”
我響亮的回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