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嫁 - 第 25 章 ☆、章

“你想好了,萬一真相大白,不是胎死腹中就是幼年夭折,不是我不挑好話說,這些障眼法最多混過一時。”

她若有所思:“除了這裏和娘家,我不是沒有地方去,只要挨過眼前,大不了一走了之,再不濟還有個死。”

“你是覺得我沒見過死人,還是不敢看見死人。”

“好了好了,不說死字,以後都不說了。”

那就這樣吧。

他轉過身去,覺得輕飄飄又沉甸甸,這個多雨的六月天,好像注定是個多事之夏。

王子興扣門而入,看着伏在案邊哭泣的季玉珠。

“走罷,我沒工夫等女人哭完。”

王子興在案邊站定。

“走啊。”李仲走了幾步回頭。

王子興凝視她的側臉,伸手撫摸她的秀發。玉珠停止抽泣,擡首凝望,凄楚無助。

猶如被施定身咒,李仲徹底不動了。他們開玩笑還是老天爺開玩笑,可是一點也不好笑,只覺拳頭癢癢。

王子興的臉幾乎撞在了拳頭上,季玉珠驚叫一聲趕緊閉嘴,不敢把下人招來。眼看王子興毫無還手之力,在李仲手上像只敗雞高高拎起,情急之下想起自己也是練武之人,伸手抽出李仲腰側的配劍。

“放開他!”

劍尖冰涼,直指後心,李仲因她的愚蠢笑了一下,側過臉道:“你确定在救人,不是害人?”

王子興太了解他的身手,剛才只是一時大意,現在一招之內撂下兩個跟玩一樣。李仲不打女人,并不意味着對男人手下留情,他不想挨完揍再挨削:“二爺,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說的對,這時候縮頭就是王八蛋,所以我來了。”

“客氣了,烏龜王八是我啊。”

“千刀萬剮不能贖罪,求您留我一命,安置好他們母子,然後聽憑處置。”

“更客氣了,不過眼下我恭喜你喜得貴子,還是你恭喜我就要當爹啊。”

王子興松開玉珠的手,跪下。

猜了許許多多的人,就是沒猜對,這些年好像許許多多的人與事都不對,李仲搖了搖頭道:“……你是自幼跟的我,二十年形影不離,比林觀還久。”

“是。”

“你們幾個之中,林觀仁義,小刀耿直,大春忠厚,你最聰明會讨便宜,所以比他們混得開,上上下下沒有不喜歡你的,包括我。”

“多謝二爺關照。”

“林觀死的時候我在想,這幫兄弟不易,跟着我李某人鞍前馬後這般效力,今後只要有我一個,就有你們。開始不止這幾個,漸漸只剩你們,五個手指頭數了還多,所以我想只要活一天,便護你們一天,只要有可能一定會這麽做的。”他苦笑道:“不能丢了任何一個,不能再丢了。”

王子興長嘆一口氣,引頸就戮。

劍已撤回,看他二人的樣子似乎不該撤,季玉珠一時有些拿不準:“喂,他到底有什麽對不起你的,我又有什麽對不起你的呀?難道你就沒做過對不起我的事嗎?餘兆怎麽回事,你們男已婚女已嫁,還是結義兄妹,糾纏不清暧昧不明是怎麽一回事?”

此言一出,兩個男人齊回首,一個瞠目,一個結舌。

她冷哼道:“都不是規規矩矩的東西,裝什麽善男信女。”

王子興自認理虧,明白就算這件事上李仲不追究,也有負于他一直以來的信任與重用,不是三言兩語能夠擺平。其實脖子一抹也算解脫,可事到如今,有了愛人,有了牽挂,有了即将到來的新意,世間有着許多美好,而孩子是完全屬于自己的美好。

“請二爺指條明路……不是為我。”

自己還在打轉,倒要給別人指路,當我是明燈啊,李仲沒好氣的:“你這一下,毀了多少人,只怕季家也是一場大震。”

“我不是玩玩,她也不是。”

季玉珠低下頭盯着鞋尖,仿佛知道将來要走的路。

此時的她楚楚動人,比往常多了幾分柔情。看來女人總是多嬌,只是幸睹嬌容的不一定是你。

小果揣着匣子走在僻靜的小路上,總算知道什麽叫作衣錦夜行,耳邊除了喘息聲,就是懷中珍珠輕輕一動嘩啦作響。這麽鬼鬼祟祟還是第一次,眼下雖然提心吊膽,想想接下來要去見誰,傳什麽話做什麽事,也就不那麽緊張了。

因為相比之下,實在可怕得多。

雨過天未晴,像醞釀下一場。李仲的書房從外頭看漆黑一片,此時他自然是在自己夫人身邊深情陪伴,否則怎麽對得起這些天周身散發的喜氣和滿溢的幸福,這麽毋庸置疑的事兒,心裏懸着的石頭早該放下。

接下來的任務就很輕松了,只需輕輕推開書房的門,将匣子輕輕放在書案上,然後輕輕掩上門。

一切如常,她不禁竊喜,神不知鬼不覺地退了出去。

“誰讓你來的?”

小果毛發倒豎,直接叫了出來:“有人!”

“怎麽就認為不是鬼呢。”

定睛一看,完全融入黑暗的身影非人非鬼,很讓人掃興:“大半夜的,二爺為什麽不點燈。”

“大半夜的,進來為什麽不敲門。”

她這才想起自己才是不速之客,嘿嘿一笑:“我就是個跑腿送信的,二爺看在送過那麽多次的份上,可不要沖我來啊。”

練武之人目力極好,他早已看清案上之物,心存僥幸,仍是打開看了一眼,複又合上。

光潔的珍珠在暗夜中閃着瑩潤的光。

“這是什麽。”拿起一顆仔細瞧着,斑駁的污點甚是可疑。

“餘姐姐要取簪上的珠子,我說不差那一顆,她中邪似的偏不聽,太急太用力,把手傷了。”小果呵呵一笑:“她這兩天恍恍惚惚的,也不止這一件。我得走了,大概以後不來打擾啦。”

捏着帶着心上人鮮血的定情之物,李仲半晌無言。

挨到門口,總算松一口氣,小果急欲拔腿就跑。他忽而道:“我知道她要回慶州打理自家兄弟的婚事,請你務必轉達,下月初十,東臨渡口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