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一屋子的人裏,坐在最中間的是這個村子的村委書記,這三個月裏林秋靜見過幾次。
第一次在蘇家挨打的時候,天真單純的她覺着得找組織上給她做主,傻不愣登地就跑去了村委,說要告發他們家暴,毆打婦女。
結果村委的那些幹部只是敷衍地安慰了她幾句,又不痛不癢地教育了蘇家那些人一番,不但沒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讓蘇家那些人更加暴怒,回來以後變本加厲地虐待她。
林秋靜第二次去找村委做主,他們還嫌她煩了,反過來教育她遇事要從自己的身上找原因,肯定是她自己先做得不好,別人才會那樣對她。
把劉秋靜氣了個半死。
後來她就學乖了,也不再去找他們,這些人從骨子裏就沒覺得一個小媳婦在婆家裏挨打是件什麽大事。
就是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在作怪,但要說人有多壞,倒也不見得。
林秋靜帶着朵朵餓着肚子在村子裏游蕩找點吃的的時候,村委書記也會讓他媳婦給她們塞兩個饅頭,順便給她洗腦,讓她忍一忍就過去了,這就是命。
除了村委書記之外,還有好幾位村裏的老人,說得好聽點兒是德高望重,說難聽點那就是遺老,總之就是說話還挺有分量,村裏發生了什麽大事小事,都愛去找他們裁決的那種。
反正在林秋靜看來,這一群人就是村子裏權力的代表,那種傳統封建老舊思想最集中的地方。
這麽多人齊聚一堂,這是有大事要發生啊!
蘇明川還把他家所有人都喊回來了。
他媽陳愛娣,兩個大哥,嫂子,還有他們的孩子們,孩子們看見這麽多大人在,都被吓得老老實實地不敢亂動。
院子外邊,圍牆上還有一圈烏央烏央的人頭,這是來看熱鬧的。
看來這大事是要發生在蘇家啊!
作為當事人之一,林秋靜識趣地去搬了張凳子,摟着朵朵坐在了蘇明川的身邊。
按照規矩,他這個做小弟的是沒有資格坐在最中間的主位上的,可誰叫他有本事呢,他那倆大哥還指着他以後過好日子呢,根本就不敢跟他争。
而且都一頭霧水的,不知道他把那麽多人找來是想要幹什麽。
林秋靜還聽到其中一個嫂子用自以為沒人聽到的嗓音跟另一個說:“小三子找來這麽多人,怕不是要休妻吧!”
另一個說:“不是吧,休妻哪用得着這麽大陣仗啊!”
林秋靜撇嘴,大姐,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還休妻呢!
“你們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是想分家?”林秋靜也同樣壓低了嗓門小聲說。
同時換來了兩個嫂子的大聲咒罵和白眼。
被村委書記大喝一聲:“吵什麽吵!小三子,你來說。”
蘇明川鎮定地看着大夥兒:“今天請書記和村裏的幾位長輩過來,是想請你們幫忙見證一下我們分家的事。”
天地良心,剛才那句話林秋靜真的是随口胡說的,她從來都沒有聽蘇明川表露過想要分家的意思。
在原著裏也沒有這樣的情節啊!
蘇家的其他人先是一愣,随即激動起來,蘇大哥首先站了起來:“不行,不能分家,媽還在呢,哪有分家的道理。”
“對,我們一家人好好的,憑什麽要分家。”二哥也說。
一個嫂子喊了起來:“肯定是這個小賤人挑撥的,要不是他,小三子好好的,怎麽會突然回來說要分家?”
陳愛娣大叫着撲過來:“你這攪家精,我叫你挑撥,看我不撕爛了你的嘴!”
林秋靜可見多了她這撒潑的模樣,除了最開始的時候沒有經驗被她真打過兩回,後來也就練就一身躲避的本領了。
抱着朵朵正要閃開,忽然一條結實有力的手臂伸了過來,輕而易舉地攔住陳愛娣:“書記,你們也看到了,當着我的面他們都是這樣欺負我媳婦,我不在家的時候,我媳婦和我閨女過的是什麽日子?我辛辛苦苦在外面掙錢寄回來,結果他們拿了我的錢吃香喝辣,卻虐待我媳婦孩子,連飯都不給她們吃,這家我能不分嗎?”
咱就是說,被人護着的感覺還真有點好。
陳愛娣一屁股往地上一坐,雙手一拍,扯開嗓門就嚎了起來:“我這是作了什麽孽啊,娶了個攪家精進門,要把我們老蘇家攪翻天啊,生個兒子有了媳婦就不要娘啊!大夥兒要給我做主啊,我命苦啊,男人早早去了,又攤上個不孝的兒子……”
蘇明川:“要分家是我的意思,別扯上別人,分家之後,我一個月給你一百塊錢生活費,再哭一句少十塊錢,您看着辦吧!”
陳愛娣愣了一下,沒把他的話當真,雙手一拍,繼續大哭。
蘇明川面無表情,數着她哭罵的句子:“九十、八十……”
蘇大哥回過神來,趕緊去捂他媽的嘴:“別,別哭了,再哭下去就沒了。”
陳愛娣也反應過來,他這兒子怕是敢說真的:“那一百,就一百!”
一百塊錢,在這個時候對鄉下人來說,已經是一筆巨款了,許多人靠土裏刨食,一年都掙不了一百塊錢。
其實別說一百塊錢了,只要有十塊錢,都足夠她在這兒過得滋滋潤潤的,被全村的老太太羨慕了。
其實也就是蘇明川上輩子太有錢了,一百塊和十塊在他的眼裏根本就沒有區別。
錢不是問題,他只是想盡快解決問題。
不過蘇明川也不是任由人拿捏的,說過的話就要算數,這樣才能建立屬于他的權威。
“晚了,就八十!”
陳愛娣梗着脖子還想說什麽,蘇老大拉住她:“媽,八十就八十吧!”
他腦子轉得快,心裏早已經算計了許多。
這蘇明川也不是一直都給家裏那麽多錢的,他剛出去打工的時候,一年能寄回來一兩百塊錢就已經很不錯了。
也就是這兩年才開始好起來,每個月都有不少錢寄回來。
過年的時候,更是直接寄了兩千塊錢回來給家裏蓋新房子。
以前沒分家,他寄回來的錢這麽一大家子花用,其實真正能到他手裏的根本就沒多少。
分家以後,他是長子,他媽肯定是要跟着他的,那這八十塊錢,相當于就是他的了。
小三子在城裏掙了錢,肯定看不上家裏的這些東西的,所以實際上分家産也就是他跟二弟兩家人分,家裏兩處房子,一家一處。
他帶着老媽,肯定是要住新房子的,到時候他一家人住着新房子,拿着小三子每個月寄回來的錢,老媽還能幫着洗衣做飯,這日子可不是過得美滋滋的?
于是大義凜然地說:“現在是新時代了,不講究長輩在不分家的那一套了,咱們也該分出來自己過日子了,不能老拖累了小三子在外面發展,該分就分吧!”
蘇明川二哥懵懵懂懂的,向來是他媽他哥說什麽他就聽什麽,既然大哥說分家好,那就好呗。
蘇老大繼續說:“咱家那棟新房子,是我找人一手一腳建起來,就是為了給我媽養老的,當然,小三子也出了不少錢,肯定要給他留一個房間,我看就這樣,我們吃虧點兒,我們大房帶着媽跟三房一塊兒搬到新房那邊,家裏現在這座房子連同這個大院,就都歸二房,這樣以後孩子長大了也還能住得開。”
他大嫂還有點不太樂意:“這一個大院子他們二房一家也住不完啊,我看老三媳婦跟閨女在這邊住得挺好的,就沒必要搬過去了吧,反正小三子一年也回來不了幾天,湊合湊合得了。”
林秋靜事不關己地坐在那兒,仿佛局外人似的,瞪大了眼睛聽他們說,就跟看兩個連彩票都還沒買的人,在那兒吵架中了大獎該怎麽分配似的。
蘇明川不緊不慢地拿出一沓彙款單:“我也不說我為這個家做出多少貢獻了,這些是我出去打工這幾年給家裏寄回來的錢,書記,你點點。”
村委書記接過那沓彙款單,一看那上面的數字就腦袋大,看看圍觀的人群裏有個戴眼鏡的,是村裏的高中生,連忙招招手,把人喊過來:“你幫忙算算。”
小眼鏡拿了紙和筆,哼哧哼哧地算了起來。
蘇明川繼續說:“這家裏原來的房子、家具,還有糧食什麽的,我就不計較了,但我拿回來的錢,我分走三分之一,這合理吧?”
村委書記和幾個族老都紛紛點頭:“合理,合理,小三子是個敞亮大方的人啊!”
村裏人有眼睛的都知道,蘇家的這些家業,幾乎都是蘇明川一個人掙下來的,當初蘇家的日子過得多艱難啊,連小三子娶媳婦的錢都還是借回來的。
後來還是小三子出去打工了寄錢回來,這蘇家的日子才一天天好過起來的。
他只分其中的三分之一,還真算得上是大氣敞亮了。
這時,小眼睛也把彙款單的總金額算出來了,他激動地喊出來:“書記,算出來了,一共六千一百三十二塊錢!”
“媽呀!”圍觀衆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這也太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