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上的太陽西斜,外頭沒有那麽熱的時候,孟溪緣就命人帶了種子和沃土,打算去種菜了。
這些菜種下去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長起來結果子,說不定到時候皇帝都回宮了,最後還是落在她的口袋裏,所以她必須要用心侍弄。
雖說目前行宮裏的事務被交到了莊嬷嬷的手裏,就算皇帝回宮了她的日子想來也不會太難過了。
可是孟溪緣本來也不是那種會将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的人,自然還是要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好。
這一茬蔬果種下去,如果侍弄的好,到時候收獲了之後直接就能入窖冷藏起來,放到冬天也能吃上一段時間。
作為為皇家準備的避暑行宮,專門用來冬天藏冰以供夏天取用的冰窖并不在少數。
以往年就算皇帝不來行宮,這裏的宮人也是要在冬天準備好冰的,因為夏天要運去皇宮裏供人使用。
若是以往,孟溪緣肯定是沒資格用冰窖的。
今年嘛,這個信心她還是有的。
新的這塊菜園子地方挺大的,孟溪緣帶來的種子種完還剩下好大一塊地方。
于是她找來負責購買各類花木的人,讓他們有時間去外頭多買些蔬菜的種子回來,還特意叮囑了若是有其他沒見過的蔬果什麽的也不妨事,全都買回來種在這裏就成。
負責這事兒的公公一句話也不敢多問,只連聲應下,轉身就命人去辦了。
孟溪緣走在回去歸元殿的路上,心情好的忍不住哼起歌兒來。
之前她在行宮讨生活的時候就已經覺得還不錯了,有糧有地還能賺錢,重點是也沒人管着,日子可以說十分逍遙自在。
只不過那會兒還有一點兒讓她不太舒服的就是,其實當時行宮裏沒人尊重她,都在背後嘲笑她。
現在好了,有了皇帝的撐腰,不管對方是出于什麽樣的心理,好歹自己的生活是真正的得到了改變,如今這行宮上下誰還敢不将她當回事呢?
別說,手底下有人使喚的感覺還是很不錯的。
哼着歌兒回到歸元殿,孟溪緣一眼就看到了正在院子裏玩投壺游戲的皇帝。
“父皇!”孟溪緣趕緊上前請安。
皇帝見她裙擺上還沾着泥土,忍不住點了點頭,柔聲問道,“去種菜了?”
“是。”孟溪緣有些不太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因為是想要獻給父皇的,所以我想親手種出來。”
“嗯,你是個有心的。”皇帝說着朝她晃了晃手中的木箭,“來陪朕玩一會兒。”
孟溪緣見狀還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立刻高高興興的跑過去。
孟溪緣面上的神色自然展露,既沒有過分的約束自己的表情,也沒有顯得太故意誇張,喜悅就那麽明晃晃的挂在臉上,似乎配皇帝一起玩投壺的游戲是多麽令她高興的一件事一般。
雖說願意陪皇帝玩兒的人不少,但是很少有人會将情緒直接挂在臉上,就是以往的貴妃跟孟昭有時候的高興看着也像是裝出來的。
皇帝看着她的臉愣了一下,随即心中有點兒暖。
孟溪緣陪着皇帝玩了一會兒,她對這些其實一點兒都不熟悉,甚至可以說基本上就不會,全靠皇帝有耐心教,而她也學得快。
玩過之後,孟溪緣以為皇帝要去忙了。
畢竟瞧着這個皇帝是個挺勤政的君王,平日裏都呆在歸元殿該奏折處理公務,聽伺候的公公說,皇帝很多時候還要熬夜,十分幸苦的樣子。
孟溪緣都行禮要告退了,結果被皇帝叫住了,“馬上該用晚膳了,你陪朕一起用吧!”
孟溪緣眨了眨眼睛,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來,點了點頭答應下來。
這不是孟溪緣第一次陪皇帝吃飯了,不過這一次她能感覺到明顯的差別,皇帝似乎對她很滿意的樣子。
孟溪緣低着頭吃飯,心裏忍不住松了口氣。
看皇帝現在的狀态,她的謀劃應該是成功了大半。
她來到這個地方,舉目無親不說,甚至還随時面臨着死亡,自己的命運完全不歸自己掌握,這種感覺很糟糕,讓她很沒有安全感。
之前雖說想法子賺了銀子,但是她深知自己想要離開行宮都幾乎不可能。
以前宮鬥的影視劇沒少看,小說也了解過,她深知深宮中讨生活的不易。
一個沒名沒姓、沒背景沒勢力的落魄公主?
說不定哪天就莫名其妙的挂掉了,也未必有人會記得她。
孟溪緣不想死,所以她要努力在這個複雜的環境中生存下來,就必然要明白在這裏生存的規則。
在皇宮中生存,最重要的一點兒在于要明白誰是能夠決定你命運的人,毫無疑問這個人是皇帝。
所以孟溪緣才想要跟皇帝搭上邊,起碼要在皇帝這裏留下名字印象,這樣一來旁人就算想要對付她,也會慎重的考慮一下這樣做值不值得。
原本孟溪緣以為這樣就足夠了。
可是經歷過上次孟昭放火燒了她的菜園子,最後只得了個禁足半個月的懲罰後,孟溪緣才明白事情并沒有她想象的那麽簡單。
她在皇帝這裏留了名,但是并不得寵,甚至根本一點兒都不重要,旁人想要害她也不過是費些力氣的事情,這并不能讓她完全安全。
所以她還必須求得皇帝的庇護。
只靠為皇帝做些新鮮的吃的是遠遠不夠的,那些東西禦廚們琢磨琢磨也能做得出來,說不定比她做的還好。
所以她必須擁有不可替代性,這樣皇帝才會重視她。
至于如何才能擁有不可替代性,那就必須是有一些孟溪緣能做到,并且只有她才能做到,而且這件事還必須非常重要才行。
上輩子作為一個研究如何提高農作物産量的研究員,大概也只能依舊做老本行了。
農作物中最重要也是最多的就是糧食,兒糧食不管是在什麽時候都是影響國計民生的重大問題,孟溪緣不相信皇帝會不在乎這個。
所以她才會在中午的時候故意跟太子說那番話。
太子可能會成為下一任皇帝,與下一任皇帝打好關系也很重要。
但是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的話會被傳進皇帝的耳朵裏。
雖說現在皇帝還忍着什麽都沒問,但是态度上細微的變化孟溪緣還是能夠察覺的。
用過晚膳後,孟溪緣本想直接回去休息的,結果就被皇帝叫住了。
“朕聽說行宮裏的稻田全都是你在打理,這些東西你都是在哪裏學會的?”皇帝捧着一杯茶坐在殿後的院子裏,夜晚的涼風徐徐吹過,帶來絲絲涼意,十分舒服。
孟溪緣坐在一旁的搖椅上,身體十分放松,卻不敢真的放松精神。
甚至在聽到皇帝的話後立刻一臉緊張的坐起身來,偷瞄着皇帝小心翼翼的道,“是……是我小時候偷偷跑出去玩,跟農民伯伯……跟村裏的老農學會的。”
說完後,孟溪緣更加小聲的問道,“父皇,曦月以後不會再偷跑出去了。還有,我只是告訴宮人該怎麽打理稻田,我一個人是打理不過來的。”
“你倒是不貪功。”皇帝臉上神情莫測,轉頭見她一臉緊張的樣子,笑了笑,“你慌什麽?朕又沒說你做的不對!”
“以前我沒有名分,做什麽也沒關系,別人笑話我也不會嘲笑父皇。可是現在我被父皇封為曦月公主了,我擔心種田的事情讓皇家顏面無光,給父皇抹黑!”孟溪緣見皇帝看過來,立刻慌張的避開了視線,小聲的道。
說完後似乎又擔心些什麽,擡頭看向皇帝的眼睛,懇切的道,“可是我真的很想幫咱們西秦想法子研究出能高産的水稻,讓所有人都能吃飽肚子!”
孟溪緣眼神堅定,說這話的時候有種讓人信服的力量。
皇帝看着她的眼睛愣了一下,随即笑起來,“有句話你說的沒錯,皇室之人享天下供奉,本就應該為天下人民謀福祉。朕身為皇帝,這一輩子的使命也不過是為天下百姓争取一個安居樂業的太平盛世罷了。”
說到這裏,皇帝又看孟溪緣一眼,笑的更加溫柔了,“你是個通透的孩子,又有如此志向,若是個男兒,将來定能輔佐太子定天下!至于什麽皇家顏面的問題,你替朕排憂解難,誰敢說你丢了皇家顏面,讓他來找朕說道!”
孟溪緣聞言臉上立刻露出一個松了口氣的表情來,她小眼珠子轉了轉,起身來到皇帝的面前跪下行禮。
之後又擡起頭看向皇帝,笑眯眯的,“那兒臣之後豈不是奉旨種田了?”
“哈哈哈!好一個奉旨種田!不過你是公主,只要能研究出如何提高農作物的産量便足夠了,種田這樣的粗活兒還是交給旁人去做就好,将你累壞了可不成!”皇帝被孟溪緣的話逗笑了,不過還是肯定了她的說法,甚至還一句話杜絕了她被人找麻煩的可能。
孟溪緣很高興,當即謝恩。
站起身來,孟溪緣看着皇帝笑的一臉得意,“父皇剛才還說二襯身為女兒身可惜了。瞧,兒臣現在不就可以為父皇排憂解難嗎?”
“是是是,朕剛才說錯了,曦月實在是我西秦之寶啊!”皇帝再次被孟溪緣逗笑了,心情很好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