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個女同志能這麽狗
蘇柳荷知道今天是離不開這裏了, 用不上介紹信那就沒必要遮遮掩掩。
她輕輕扯了扯顧毅刃的衣袖,被顧毅刃抽回。
蘇柳荷委屈巴巴地望着他,指認孫大哥和孫大娘說:“他們是人販子,在火車上要把我拐騙走。”
料想到一老一小不像是好人, 沒想到青天白日下, 膽大包天要将蘇柳荷拐騙走。
顧毅刃滿臉愠色地怒視孫大哥, 孫大哥還在嚷嚷道:“胡說八道!什麽人販子, 她是我媳——”
咚!
顧毅刃一腳蹬過去,孫大哥捂着劇痛的腹部以頭搶地, 他艱難地呼吸, 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值班室裏悠閑看熱鬧的幾個人發現這邊動手了,出來聽說是人販子, 吓得身上起了一身白毛汗。
“小娘們說假話啊,她不想跟我兒子過啦!”
孫大娘坐在地上拍着大腿撒潑打滾,指着車窗裏的小夫妻說:“他們能作證啊, 這是我兒媳婦, 是我家的人啊。”
小夫妻倆不信別人肯定會信軍人,總算反應過來自己差點成為人販子的助力,結結巴巴地說:“不…我們證明不了什麽…我們也只是聽這個老太婆說的。那位女同志什麽都沒承認。”
顧毅刃緩緩問道:“剛才你們怎麽說能作證呢?”
小夫妻倆急得要哭了, 相互緊緊在座椅上拉着手, 男方帶着哭腔說:“我們鬼迷心竅, 真不認識他們啊。我們不是人販子。”
顧毅刃那一腳看起來沒用太大的力氣,可孫大哥覺得五髒六腑都被那腳踹亂了, 恐怕肋骨斷了。躺在地上咳嗽好幾聲, 被聞訊趕來的乘警铐上手铐。
孫大娘哭天搶地被送往兩條街外的鐵路派出所, 走着走着還忿忿不平地罵道:“來人啊,都看看, 當兵的搶我兒媳婦了!”
蘇柳荷覺得她真不要臉,真想把她的嘴堵上。
顧毅刃置若罔聞,深邃的眼眸凝視着蘇柳荷。
蘇柳荷不喜歡他落在自己身上這種陌生視線,讓她手足無措,仿佛倆人根本不認識。雖然分手的是她,但這樣的感覺讓她很不好受…
顧毅刃忽然說:“蘇柳荷,你知道他們是人販子也要跟他們離開,在我身邊就這麽不堪?”
蘇柳荷心如刀割,她抿着唇忍住要哭的情緒,咽了咽吐沫說:“我想看看親生父母。”
顧毅刃陡然靠近,用力掰起她的下巴壓着滿腔怒火說:“我連跟你商量的資格都沒有嗎?你說你要找他們,我把天翻過來也會幫你找到,為什麽你不信任我,非要離開我?是我給你的愛不夠,還是我給你的安全感不夠?”
他一連串問話,讓蘇柳荷眼眶瞬間紅了。他咬着牙說:“還是你給我的愛,根本不足以趟過下半輩子?”
“顧毅刃,你別鑽牛角尖了好嗎?是我錯了。”蘇柳荷哽咽着說:“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
資本家、私生子、低劣的出生成分叫她無法一下說出口。她不能成為顧毅刃的絆腳石。
“出了這個門,沒人會攔你。你想到哪裏就去哪裏。”
顧毅刃淡淡地說完,留下怔在原地的蘇柳荷走出站臺,往吉普車走去。
蘇柳荷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訴說過無數溫情的唇、親吻過無數次的唇、在她身上留下無數印記的唇,怎麽能說出這樣涼薄的話。
眼見着顧毅刃上了吉普車,蘇柳荷拔腿就跑。
蘇柳荷抓着顧毅刃的車窗,懇切地說:“你等等我。”
顧毅刃低沉地說:“不走?”
蘇柳荷支吾着說:“我…還得去派出所錄口供。”
她懷疑他們拐賣過不止一名婦女同志,不知道多少姐妹們在陰暗的角落裏生不如死,她就算把臉皮踩在腳底下,也要跟着去派出所把問題交代了。
顧毅刃沒說話。
蘇柳荷大着膽子拉開車門,小心翼翼地坐上車,坐在後座小角落裏縮成一團。
陝虎看了顧毅刃一眼,将吉普車啓動。
車站路派出所天降人販子,值班的六名公安同志把他們分別送到審訊室,又安排人給蘇柳荷錄口供。
了解蘇柳荷的情況後,他們在“孫大娘”的行李裏果真發現一些女同志的用品。
蘇柳荷把系着的紅頭繩也上交,公安同志翻開資料,在跟省內失蹤人口畫像作對比,發現有一個十六歲的少女系着紅頭繩,剛剛報了失蹤。
蘇柳荷披頭散發坐在一邊,偷偷看向跟派出所所長說話的顧毅刃。在她沒發現的時間裏,他已經成長到她快要不認識的地步。
“同志,請問這是你丢失的物品嗎?”公安同志抱出一堆物品問蘇柳荷,其中就有顧毅刃的那件軍襯衫。
“是我的。”
公安同志說:“對方說只是試穿了一下,沒有損壞。”
“好。”
正在交談的顧毅刃聞言看過來,蘇柳荷飛快地接過軍襯衫,往小布包裏瘋狂塞着。
顧毅刃走過去,狠心地抽出軍襯衫說:“應該物歸原主。”
“…嗯。”蘇柳荷垂下眼眸,收回胳膊,沒再有動作。
顧毅刃又被請到辦公室,鐵路公安對此次拐賣人口事件非常重視,特別是蘇柳荷的身份他們需要确定。
要是正如他們猜測的是部隊家屬,這件事情比想象的更加惡劣,也許部隊會跟蹤追責。
顧毅刃關上門的瞬間,看向蘇柳荷。她消瘦不少,小臉憔悴,頭發亂蓬蓬的坐在角落裏像個沒魂的小瘋子。
見她在偷偷抹眼淚,顧毅刃愣在原地。被抛棄的是他,她為什麽要哭?
“顧副營長,請問到底是什麽關系?”
顧毅刃緩緩轉頭,跟所長說:“…家屬。”
所長見他如此年輕已經是這樣級別的軍職,客氣地說:“不愧是未來軍嫂啊,非常有魄力。”
他把檢查出來的小刀送到顧毅刃面前:“磨刀霍霍向敵人,我一定要好好地讓大家學習她這份勇敢精神。…不過到底年輕,我瞧着是被吓到了吧?這也難怪的。要不是遇到你們,她跟誰都說不清啊。”
顧毅刃接過小刀,抽出刀刃看到上面的嶄新磨痕,應該是偷偷磨的亂七八糟,心裏無比難受。
她這是要在沒他的地方跟別人拼命嗎?
他要是今天沒趕過來,她會怎麽樣?
顧毅刃不敢想,一旦有這樣的想法,他就想沖到拘留室把那兩個人碎屍萬段。
他恨蘇柳荷遇事逃避,恨蘇柳荷不相信自己,恨蘇柳荷編織謊言欺騙他,最恨蘇柳荷不顧自己的安危,要他的下半生陷入無窮無盡的痛苦之中。
他知道蘇柳荷現在很需要曾經溫柔的顧毅刃擁抱她、安慰她。
但現在的顧毅刃做不到。愛與恨交織的情感,幾乎将他吞噬。
派出所外,風雨欲來。
兩顆矮小的金錢橘樹被吹的東倒西歪。
所長愁眉不展地說:“又要有臺風了。”
話說完沒多久,黃豆大的雨點敲打的玻璃上,驟雨突如其來。
蘇柳荷呆呆地看向外面跑着避雨的人們,想起顧毅刃的話,說她走了他不會攔。
派出所的事情處理的差不多,有公安同志讓她留下通訊方式。蘇柳荷捏着筆眼神茫然,久久無法落下。
蘇柳荷清醒的發現,自己是真的無家可歸。
她仿佛被架在鋼絲上,下面是萬丈深淵。她搖搖欲墜的乞求着一個自認為的好結果,卻恍然發覺,是她一廂情願切斷了鋼絲。
在重逢的這段時間裏,她不敢直視顧毅刃的眼睛,非常害怕柔情似水的眼神,變得憎惡薄情。
“同志?”要求蘇柳荷留下通訊方式的公安發覺她表情不對勁,又說了一遍:“家庭地址或者單位電話都可以。”
蘇柳荷抿着唇,啞聲說:“我沒有——”
“我來寫。”顧毅刃高大的身體無聲息地出現在蘇柳荷身後,他大手繞過蘇柳荷的手臂,保持疏離的距離寫下部隊地址:“她住在我這裏,有需要可以打這個電話。”
蘇柳荷眼睛濕漉漉地看向顧毅刃,屋外暴雨嘩啦啦下起。陝虎跑到吉普車邊上,将車開到派出所門口。
“還愣着做什麽。”
愣神間,蘇柳荷感覺頭上被撐起一片軍綠色的天空。顧毅刃解下軍外套,擋在她頭上,另一只手握着蘇柳荷的手腕将她往車上帶。豆粒大的雨點沒有浸濕她身上半分。
關上後座車門,顧毅刃在雨幕中走向另一邊,拉開坐下。
副駕駛與後座不過半米的距離,此刻蘇柳荷卻能感受到他的溫熱的濕氣。
她讨好地沖他笑了笑,顧毅刃還是黑着一張臉,蘇柳荷小臉又垮下去。
吉普車片刻不停開到半路上,雨便停了。天際邊出現完整的圓形彩虹,蘇柳荷趴在窗戶邊眼睛不眨地看着。
顧毅刃也在打量着她,見她雙手合十,小嘴嘟囔着許着願望,他又把頭轉到另外一邊。
如果非要許願,顧毅刃想,那就是希望蘇柳荷此生平安健康和幸福。在這之前,有個大前提,那就是必須與他在一起共度一生。如果得不到蘇柳荷,他願意與她一起沉落深淵。
吉普車不快不慢地開車,省道是碎石路,難以分辨積水深淺,每當有水窪就要繞行。
058部隊大門口,對面兩隊值班戰士武裝警備。
過來的吉普車有免檢通行證,打開門禁,吉普車開往深處的家屬區。車身後面,追着七彩晚霞。
蘇柳荷沉沉睡了一路,被陝虎停車的動靜鬧醒。她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枕着顧毅刃的腿睡着了,起來揉着眼睛小心地打量着他的神情。
哦,冷酷又無情。
陝虎憋了一路沒說話,停穩車看了眼顧毅刃,跟蘇柳荷介紹說:“這裏是部隊家屬區,顧副營長有分配的房子,在四號樓104,是個三室一廳的大房子。咱部隊瞧着他的一等功特批的。”
蘇柳荷見顧毅刃下車,忙不疊地抓着小布包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緊登登的。
此刻家屬區的人們都在吃飯,只有少數人見到吉普車來了,往邊上讓了讓。
她跟着顧毅刃往單元樓裏走,發現一樓都帶着不小的院子。有的用來曬衣服,有的曬魚,還有的孩子在外面寫作業乘涼。
顧毅刃推開門,先一步換鞋走進去。
半天不見蘇柳荷跟上來。
他回頭,看到蘇柳荷站在門口扭捏地說:“我也想換拖鞋。”
顧毅刃淡淡地說:“鞋櫃裏有。”
他見她慢吞吞地脫鞋換鞋,氣不打一處來:“換個鞋你用得着特意跟我報告?”
蘇柳荷甕聲甕氣地說:“我怕你說,我随時可以走嘛。”
正有此意的顧毅刃成功被噎着,他發現睡一覺醒來的蘇柳荷比剛剛有精氣神多了,這是又有力氣跟自己對着幹了?
蘇柳荷也在觀察着他的表情,換上拖鞋走過去小心地說:“那我以後能住在這裏嗎?”
顧毅刃走過來,壓迫感極強地盯視着她,仿佛一個主動走路囚籠的獵物:“你知道你在說什麽?”
蘇柳荷當然知道要說什麽。歷經一個多月的酸澀心路,真正分別僅有三天,她仿佛過了半輩子那麽長。
顧毅刃嘗試過跟她求婚,兩次。她今天願意先邁出一步,告訴顧毅刃她後悔了,她不想離開他。
蘇柳荷說:“我知道自己什麽意思。”
顧毅刃短促地笑了一聲:“就這樣?”
蘇柳荷走到門口,看到陝虎把吉普車開走了。于是将門關上,噠噠噠跑回來,站在顧毅刃面前掂着腳吻了他一下。
每次顧毅刃都會在她主動親吻後,熱情追索,這次卻表現的無動于衷,唇瓣微涼。
只是在蘇柳荷與他分開後,低啞的聲音說:“這是我最後一次相信你,如果你選擇離開這間房間,以後就不用再回來了。”
蘇柳荷“嗯”了一聲,想了想說:“那可以出去買汽水嗎?”
“不許。”
蘇柳荷說:“那可以出去逛街嗎?”
“不行。”
蘇柳荷說:“那可以散步嗎?”
“不允許。”
蘇柳荷反應過來:“…你要關押我?”
“相反。”顧毅刃将鑰匙當着面放到鞋櫃上說:“你可以随時——”
蘇柳荷沖過去踮起腳堵住他的唇,不想讓他繼續說出那樣涼薄無情的話。
***
與此同時,吃過晚飯,家屬院外面漸漸熱鬧起來。
有在外面散步遛彎的,有在操場上打籃球的,還有的小孩三五成群瘋來跑去捉迷藏、滾鐵環的。
其中籃球場上人數衆多,除了打球還有一半家屬同志乘涼閑聊。東家長西家短的事暗地裏也沒少說,表面上還是和和善善的。
從上次的革命電影,到某連長結婚,不知道誰把話題引到新到營地的幹部顧毅刃身上。
在北方就突出的身高在南方更是鶴立雞群,周正俊美的臉、京市戶口和父母背景,打聽來的消息真真假假,越傳越邪乎。
“這才二十一歲就當副營長了,回頭三年一調,說不定真能四十歲當上司令員。”
“人家還有一等功在身上,頭幾年央區圍剿特大敵特組織那回,他和他父親是主要參與人。這次過來并不打算紮根,鍛煉兩年回去用不上三年就能提幹。”
“我聽政委說,他好像還沒結婚呢。也不知道誰家閨女能有這個福氣。”
“你別打這個主意,李團長的家屬頭幾天就到家委會要組織給牽媒拉線呢。”
“吳副團長家那口子今天跟高嬸子在一塊說話,我聽着也像是要給自家孩子介紹對象呢。”
“你們瞧,那不就是高嬸子嗎?”
高嬸子是058家委會會長,專門負責管理家屬區內務和人員。誰家要談婚論嫁也願意找她出面做組織介紹人。
此刻她和高師長吃完晚飯,正在跟往常一樣沿着籃球場外圍的路遛彎,正好碰上找他們的鄧參謀長和他家屬。
高師長和鄧參謀長是老戰友,當年鄧參謀還是高師長的班長。工作上明年就要退下來了,沒別的遺憾,就是有個獨女還沒談婚論嫁。
鄧參謀長曾替女拒絕過多次相親請求,這次坐不住了。
家屬院裏已經在瘋傳來了位前途不可限量的年輕軍官。不光家世顯赫而且儀表堂堂。錯過這個,下一個還不知道猴年馬月呢。等他退下來,再找這樣的簡直是癡人說夢。
鄧參謀長走了幾圈,總算開口說:“老高啊,你侄女是文職幹部,也穿着軍裝,我老想着給她找個同樣穿軍裝的幹部,組個雙軍家庭。”
高師長高熊不用想就知道鄧參謀長在套他的話,想讓他主動把顧毅刃說出來。這老頭子說話總是這個尿性,跟你不說清楚非要兜一大圈。
不過今天高師長已經接了兩撥想要他組織相親的人,這下也繞圈子說:“上回她嬸子給她介紹的那位連職幹部,好歹比她小兩歲,也是個有前途的青年,怎麽她沒去看一眼?”
鄧參謀長笑了笑,他妻子說:“那次我沒讓她去,長得個頭太小了,只有一米七零,我閨女再怎麽也得找個一米八五往上的吧?”
高嬸子懶得跟他們倆夫妻兜圈子,直截了當地說:“我這邊的确有個好人選。”
鄧參謀長夫妻倆相視一眼,又聽高嬸子說:“但是我跟老高拿不了主意。人家爹是京區司令員,京市卧虎藏龍,他想要什麽對象找不到,何必到咱們小部隊來找呢?”
鄧嬸子有些不樂意,覺得老高兩口子這是不幫忙。
正想着怎麽繼續套話,遠遠地看到一位臉生的軍官往這邊來。
家屬區每年就年頭會有新人随軍入住,年中畢業的豆子軍很少有符合要求能讓家屬随軍的,也大多數都還沒成家。
這位是誰,自然不用說。
果然當顧毅刃從家中出來找尋高師長時,在外面納涼的家屬們紛紛往他身上瞥。見到外形條件如此優渥,走起路來大腿又長又有力量感,不用猜測他家世如何,看氣質模樣也能知曉注定不一般。
高嬸子不願意被鄧參謀長一家當槍使,見到顧毅刃往這邊,倆人不約而同地要往前走。
籃球場臺階邊坐着不少偷看熱鬧的家屬們,他們扇着扇子,相互使着眼色。
有的甚至低聲說:“早知道鄧參謀長也看上了,那就跑不了。他們家最是能籌謀的。”
有的說:“我看未必,這位瞧着是個有主意的。”
鄧嬸子舍下臉皮也要給閨女謀個天之驕子做女婿,見狀挽着高嬸子的胳膊不讓她走。
高嬸子無奈,看了高師長一眼只能站住腳,希望顧毅刃不要往這邊來。
誰知道顧毅刃出來就是要找他們,見到他們在籃球場邊上,大步流星地過來,還客氣地打了招呼。
高師長露出欣賞的笑容說:“別的首長最近常說我得了個得力幹将,他們都羨慕我啊。”
“高師長過獎了,後面我還有許多需要鍛煉的地方。”顧毅刃不卑不亢地說:“這次安頓下來,帶着對象過來後面還需要高會長多加照顧。”
他這聲“對象”說得聲音不大不小,成功讓在場的人聽到。籃球場外面坐着納涼的六七個人也都聽到,相互間表情很耐人尋味。
“對象帶來的好啊,也是京市的?”高師長巴不得早點把鄧參謀長兩口子弄走,寧願得罪他們,也不遠把京市的顧司令得罪。
“是,原來在京市棉二廠做設計師。”顧毅刃拿出《戀愛報告》和《結婚申請》一并上交給高師長說:“明天要出任務,父母那邊催得也急,我就在今天交給您。”
高師長夫妻雙雙松口氣,這事就好辦了。人家有對象,誰來找他們介紹他們推脫就是。誰家好人破壞人家姻緣啊。這都談婚論嫁了。
高嬸子喜笑顏開地說:“棉二廠我可聽說過,他們的成衣很出名。原來你對象就是他們的設計師,以後咱們部隊的女同志有福氣了,可以讓她幫忙指點。”
高師長則拿着蘇柳荷的個人資料看了一遍,聽到“父母催得急”,明白女方是顧司令兩口子的可心媳婦,于是說:“那我收下了,按照政審流程應該是兩到四周審核完畢。不過你是重點審核通過的,流程會大大的縮短。”
在一旁的鄧參謀長伸出手說:“給我也看看。”
當着其他人的面,高師長還是給他面子,将報告交給他。
顧毅刃站在兩步外靜靜等待,臉上從容不迫。
“文化學歷只有小學?”鄧參謀長嘶了一聲說:“這個學歷也太低了。”
鄧嬸子湊在一邊說:“至少也得是高中學歷。”
高嬸子笑着說:“我記得你家小鄧就是高中畢業吧?”
鄧嬸子也笑着說:“是啊,過年打算高考呢,也考軍校。”她轉過頭跟顧毅刃說:“你好歹也是第一軍校的畢業生代表,應該把選擇放高一些啊。學歷低的人,有時候不好相處呢。”
顧毅刃平靜地說:“學歷并不代表人品。蘇柳荷同志雖然只有小學文化,但有國家個人三等功嘉獎,還是我的啓蒙老師。工作優秀,每年評先進。我敬佩她、愛戴她、心儀她,絕無第二人選。”
這話高嬸子聽的臉都紅了,也聽出來顧毅刃言外之意。
鄧嬸子止住笑容,看向鄧參謀長。
鄧參謀長沒像鄧嬸子黑下臉,而是端起長輩的架子口氣和善地說:“她還無父無母,是個孤兒。以後你們有了孩子怎麽教育孩子呢。”
顧毅刃淡淡地說:“有些有父有母的未必比她強。”
高嬸子往後腿*七*七*整*理了半步,躲在高熊後面偷笑。
鄧嬸子被他怼得一愣:“…這話說的也太…那個了。”
鄧參謀長沒想到顧毅刃年紀輕輕剛下營隊就敢油鹽不進,低聲說:“你們小年輕的就不考慮考慮長輩的意思?”
顧毅刃毫不退讓地說:“蘇柳荷同志是他們二老唯一認定的顧家兒媳婦,我不把她娶回家,就把我攆出家門。”
鄧參謀長連番被頂撞,氣得捂着心髒臉色鐵青,不知道顧毅刃如此有種。
鄧嬸子怕他心髒又氣壞,拉着他說:“這裏蚊子太會叮人了,咱們快走,別喂蚊子了。”
鄧參謀長自知說的話已經過度,再說下去明天恐怕成為家屬區的笑話。他冷冷地說:“走。”
他們走後,剩下的人還站在原地。
高嬸子慢悠悠扇着蒲扇,笑着說:“你這孩子脾氣不小,人還沒娶到家就先護上了。”
顧毅刃說:“應該的。”
高嬸子又在一邊樂。年輕真好啊,年輕人處對象也好。
高師長瞪了顧毅刃一眼:“私事沒大沒小就原諒你一次,公事上可不許這樣頂撞領導。”
“是。”顧毅刃見他們真要走,在後面說:“高師長…”
高師長回頭說:“知道了,盡快給你批!”
高嬸子拿蒲扇對他揮了揮:“放心吧。”
***
蘇柳荷洗完澡,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等着顧毅刃。
她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屋子裏一片漆黑,她抱着膝蓋歪着頭非常清醒。
她不過是又親了顧毅刃一下,被他推到浴室裏洗澡,出來人就不見了。還以為能有下一步呢。
門外終于傳來開鎖聲,蘇柳荷歪着腦袋瓜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顧毅刃的影子出現在客廳地板上,接着他走到蘇柳荷面前聞到她身上的曼妙香氣。
蘇柳荷說:“你怎麽出門了?”
下一秒,她的唇被突然堵住撬開,顧毅刃開始攻城略地。她本能地昂着頭想要繼續承接他的霸道,一只手撫上她的脖頸摩挲着她的動脈。
“怎麽不繼續了?”倆人分開後,蘇柳荷癱坐在沙發上,月光下她仿佛成為他的所有物,美的驚心動魄。
顧毅刃克制着氣息說:“明天有任務,先放過你。”
蘇柳荷有點遺憾,攪着發尾不滿地說:“那我今天睡哪裏?”
顧毅刃打橫抱起她,送到主卧裏低聲說:“老實待着。”
他随即進到浴室裏,一個澡洗得格外漫長。
等他出來後,打開卧室的燈發現蘇柳荷杏眼炯炯有神地盯着他,他磨着後槽牙冷笑着說:“睡不着?”
蘇柳荷小聲地“嗯”了聲。豈止是睡不着,甚至有點欲求不滿。人家都說小別勝新婚,雖然他們的小別有點誤會在裏面…
顧毅刃站在牆邊,居高臨下地望着她說:“今天你還有事情沒有解釋完。”
蘇柳荷咽了咽吐沫說:“什、什麽事?”
顧毅刃見她心虛的模樣,嗤笑着說:“你為什麽要到福州?”
蘇柳荷說:“聽說…我爸媽都在這邊。”
顧毅刃套路她:“過來探親?”
蘇柳荷眼睛一亮,咦,這話似乎有回轉的餘地。要是說探親,并不是一走了之,顧毅刃會不會不那麽生氣?
至于分別信上的“遠走高飛”,回頭她多跑幾趟郵局,讓那封還在漂洋過海的分別信也遠走高飛不就得了。
她自以為想到對策,傻乎乎地說:“對呀,請了一周假。”
“還回京市?”
“回呀。”
顧毅刃笑了笑:“有種。”
蘇柳荷真是在作死的道上一騎絕塵。
顧毅刃轉身到客廳取了一封信,扔在床上:“你看這是什麽?”
蘇柳荷兩眼一黑,随即開始剝自己的睡裙,露出粉嫩的香肩。
顧毅刃沖上來按住她的手說:“你要做什麽?!”
蘇柳荷抽抽涕涕地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錯了,你弄死我吧!”
顧毅刃太陽穴的鼓筋要跳出來了,一字一句地說:“不要耍無賴,你把信打開讀給我聽。”
這是什麽怪癖?
蘇柳荷真不願意面對那封“分別信”,她拿着信小手開始抖,又說了一遍:“顧毅刃,我真的知道錯了。”
顧毅刃搖頭說:“你完全沒認識到錯。回頭我把這封信貼到牆上,你每天好好——你幹什麽!”
想吃掉良心的蘇柳荷飛快地把信團成一團往小嘴裏塞。
顧毅刃第一時間居然沒搶出來。等到他壓着蘇柳荷的手腕,探進小嘴往外面摳信紙,蘇柳荷一腳瞪過去,讓毫無防備的顧毅刃摔到床下。
顧毅刃滿臉愠色爬起來,怒道:“你吃了它就不存在嗎?!”
蘇柳荷嚼嚼嚼嚼嚼。
顧毅刃又要撲上來,蘇柳荷臉上忽然有驚慌失措的表情,扯着他的襯衫:“嘔噢——”小嘴一張吐了出來。
顧毅刃:“……”
“服氣”兩個字,此刻刻在他的腦門。
蘇柳荷從衛生間出來後,咳了兩聲,小心翼翼揪着衣角說:“那晚上你還在這屋睡嗎?”
“不了。”
“哦。”
顧毅刃又說:“你跟我一起到客房睡。”
随即,拉着床單到衛生間,開始冷臉洗床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