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三合一)
節目組将情侶照按由低到高的投票順序發了微博,十五分鐘一組,吊足了網友的胃口。
『笑死了,高建瓴不愧是你,說要拿第一就真的是一,雖然是倒數~你們還真的像眼神堅定的奧特曼和抱頭鼠竄的怪獸』
『光看玟姐和司年的照片就要被粉紅泡泡淹沒了,這能不是第一?該不會有黑幕吧』
『hh已經刷到黑通告了,這也要說姜楚買通節目組?是是是,姜楚買了全世界』
『祁哥和楚楚的照片呢!我真的急急急』
在網友的千呼萬喚中,節目組終于發布了新博文——
@戀愛狂想曲:你主導了一場心動制造的盛會@祁昉C @Re姜楚
五宮格的照片中央,是與文案一致的手寫字體,被網友扒出來與祁昉的字跡很像,被官博的回複證實後cp粉齊呼過大年。
『怎麽還在照片背面暗戳戳告白啊祁昉,不管,就當這個是官宣文案了』
『忽然覺得祁哥不接小甜劇真的是市場的損失啊,這個眼神嗑死我』
『最後一張楚楚笑起來真的好甜好好看,救命我的心率也要趕上祁昉了』
五張照片都沒有像其他組一樣直視鏡頭,氛圍感拉滿:兩人隔着吧臺湊近研究花束的包紮、挂小彩燈時手背誤碰後的對視、祁昉認真低下頭聽姜楚說話的同時擡手替她擋陽光……
別的組幾乎都是空閑時刻停下來擺姿勢,凹造型,而這五張照片流露出的是日常相處中的細節,在陽光與豔麗花束的襯托下顯得缱绻又細膩。
例如兩人肢體接觸後是意外的怔愣與後知後覺泛紅的耳垂;例如坐下時祁昉下意識地扶穩姜楚的高腳凳的手;又例如兩人的圍裙款式都一樣,但祁昉的大口袋裏裝着她喜歡的糖果與木梳,而姜楚彎腰時不小心露出了袋中半截的藥膏和創可貼。
#姜楚x祁昉純愛戰神登場#霸占榜一,節目組的那條微博評論一小時不到破了十萬,翻了翻實時話題,滿屏的“囍”字小表情把林訴刺得嘴巴都要撅到天上去了。
cp粉的狂歡中,一個中二的id在廣場上上蹿下跳——
@保護世界_邪惡消滅:「哪裏甜了?明明是楚楚的眼睛漂亮,看狗都讓人覺得深情,看林訴也是這個眼神好不好?」
「祁昉挂個gg牌都能劃破手,我爹說了,破一點皮就矯情的男的都是弱雞,不能要」
「官宣什麽啊官宣,退退退,別來沾邊!!!」
他逐漸放飛自我,也不在意拿自己跟狗相提并論了。
總覺得斜上方有道殺氣騰騰的視線投過來,林訴仍舊劈裏啪啦地打字,抽空擡眼看了一下,與祁昉四目相對時,空氣靜得可怕。
他咽了口唾沫,低下頭,化恐懼為力量——
@保護世界_邪惡消滅:「而且祁昉看人一點都不溫柔,像是要揍人,陰森的很吶!和楚楚一點都不配,感覺是會半夜吸楚楚魂的那種黑心魔頭」
被cp粉追着罵了一路,林訴氣鼓鼓地轉移戰場,企圖去姜楚的個人超話尋找知音,誰知編輯了一大段發現根本發不進去,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林訴在網上搜了半天才搞清楚自己是被管理員屏蔽了。
“怎麽回事,連小爺都屏蔽是不是腦子裏灌了汽水啊,等着,讓你吃不了兜着走……”他嘟嘟囔囔地戳開了姜楚超話唯一管理員的對話框,“這id,該不會是小學生吧?怎麽還叫這名兒?”
@保護世界_邪惡消滅:你好蛋糕姐姐,打擾了,我想請問一下為什麽超話把我拉黑了呢【可憐】
那邊很快回複。
@我叫小熊平安蛋糕:戾氣太重,超話不允許宣傳封建迷信
……?哪裏迷信了?因為他說祁昉是吸魂的黑心魔頭嗎?
林訴震驚,趕忙發誓自己是姜楚鐵粉,思想上一定科學向上,結果這回連表決心的話都發不出去了。
拉黑拉黑,又是拉黑。
憋屈的火氣在迸發的邊緣試探,林訴捏着手機眼尾發紅地叫住姜楚:“楚楚,你幹什麽去?”
“祁昉說要去導演那裏把照片取回來。”
取個照片還非拽着姜楚一起去,他心裏偷偷吐槽着矯情鬼,快速地跑到她的身邊:“拍立得還有一張相紙,我們要不也拍一張吧楚楚,認識挺久了都沒有一張合照。”
“我……”
“還是說楚楚都沒有把我當朋友,連一張多餘的相紙都不願和我拍,楚楚嗚嗚嗚,我好難過,如果我們沒有合照的話,我今晚睡覺都會……”
一副她不答應,就能逮着她說一晚上的意思,姜楚投降:“拍。”
朝不遠處的祁昉彎唇挑釁地笑了下後,林訴反手舉着拍立得:“好嘞,攝影師小林已上線!”
一分鐘過去,姜楚看鏡頭的眼睛都發酸:“怎麽不拍?”
“啊!楚楚我的眼睛——!”
他突然的驚叫讓姜楚下意識地側頭。
“咔擦!”
餘光裏白光一閃,姜楚盯着林訴笑意盈盈的眼睛,目光中多了幾分探究:“林訴。”
“嗯嗯嗯?”
他的笑容更盛,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他在和姜楚對視的時候忽然覺得心跳得更快了,她會不會也有這樣的感覺呢!林訴滿懷期待地等着下文。
姜楚認真道:“有些事情拖不起。”
一項厚臉皮慣了的林訴連脖子都漲紅了,上下牙床打顫:“楚、楚楚,我沒想到你會……我心髒有點受不了,我我我……”以為會循序漸進,原來想直接确定關系嗎?
“心髒也受不了?”姜楚表情嚴肅,“節目最好終止錄制,眼睛和心髒的問題都不算小,早發現早治療。”
“我願意!”林訴脫口而出的巨大回答讓周圍的工作人員和嘉賓都不由得看向他們。
林訴後知後覺好像哪裏有問題:“啊?不是,楚楚你……”
姜楚欣慰地點頭:“早日康複。”
“林訴怎麽在抹眼淚?他願意什麽?難道該不會姜楚不想帶他去游湖,把他打發了?這傻小子還挺懂事。”林訴肩膀一抽一抽的,高建瓴在心中感慨祁昉手段了得的同時,不免有些同情。
他推了下還在看好戲的周漾:“不是你的好朋友嗎?過去哄哄啊,別讓孩子哭得背過氣去了。”
“你剛剛是不是說,林訴不去游湖了?”
怎麽反應還慢一拍啊?高建瓴狐疑地點頭:“我是說可能。”
“Yes!”
周漾沖了過去,輕咳一聲,用力地攬過林訴的肩膀:“好了,哭什麽,姜姜他們正回頭看着你呢。”
“嗚嗚嗚真的太丢人了!哥,還是你好,這種時候還記得我。”林訴邊哭邊整理發型,“楚楚還在看我嗎?我這樣帥不帥?”
“帥。不過你游湖剛好不去了,要不把名額讓給我吧?”
林訴:?
“剛剛在聊照片的事情嗎?”祁昉神情沒什麽異常,看似尋常地問。
他單手插兜,擔心折損,挑剩下的四張合照被他放在口袋中,此刻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着相片,他補充:“看見你們拍了張新的照片。”
“林訴說還有一張相紙,剛好可以留作紀念。”
“嗯。”
今天林訴拿着拍立得就強調會抓拍,讓他們該幹什麽就幹什麽,不用管他。幾張照片什麽時候拍下來的都不清楚,按嚴格意義來說,他們不算有意識地合過照。
祁昉垂下眼眸去看身側的姜楚,指尖壓在相片的棱角上,倏地松開,他也在姜楚看過來的瞬間別過了臉。
“怎麽了?”
“沒事。”
“手疼?”姜楚跨大步子側身擋在了祁昉前方,“天熱,流汗會發炎,別把手一直放在口袋裏捂着。”
中午門頭的木質門牌突然歪了一角,姜楚把梯子架在一邊要上去釘牢,誰知剛爬了一半那厚重的木牌就墜了下來,姜楚躲無可躲,只能護頭,誰知額角先一步被人防住,祁昉擡起另一只手擋了一下。
手背的傷口不長,但很深,幾乎是被厚木板直挺挺地鑿了個血窟窿。他胡亂甩了下手,便偏頭去查看姜楚的情況,怕她自責,祁昉連傷口都沒處理,雲淡風輕地用捧花擋住姜楚的視線,繼續去幹活。
若不是察覺到不對勁跟了上去,姜楚也不會看到祁昉簡單沖了下水就敷衍了事的場景。
她示意他伸出手,祁昉沒動:“沒事,小傷而已。”
“塗藥。”
祁昉被她仰頭盯着,指節緊了幾分:“醜。”
左手腕上的七八道深痕不醜,倒在這裏被審美絆住了?
昏黃燈光下的傷口有種暗紅模糊的猙獰感,祁昉将左手背到身後,從她手裏的接過了藥:“我自己來,你去取照片吧。”
他補充,聲音很輕:“工作人員已經在收拾東西了,我擔心照片會丢。”
“也行。”
“嗯,我在這邊等你。”
等姜楚回來的時候,祁昉正看向不遠處扭在一起的林訴和周漾。
她把照片遞了過去,也站定看了幾眼:他們交流病情的方式好奇怪。
不知是無意還是有意,逐漸扭到了導演面前,原本吵得臉紅脖子粗的兩人眼神一對上,開始哀嚎着演戲——
“哎呀,我親愛的林弟弟,今天白天和你分開,已經讓我撕心裂肺,晚上我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再忍受這種令人肝腸寸斷的別離了。”
“漾哥,我也是,我不願一人去游船,讓你苦苦守在岸邊。”
“啊,我的老弟!”
“嗚,我的親哥!”
不明白周漾拿什麽說服了林訴,兩人一把鼻涕一把淚,把一邊勸架的高建瓴都看呆了:“……你們在這演什麽骨灰級大作呢?”
“沒有眼淚,聲線平穩,言語流利,除了臉紅外沒什麽情緒上的大波動。”視線從兩人仿佛從一個模子裏刻出的表情掠過,祁昉簡短地下定論,“不合格。”
林訴和周漾頭頂的血條減一。
導演還在猶豫,這人倒好,直接潑了桶涼水下來。
他倆也不是傻子,把希望寄托在姜楚的身上。
“姜姜,你知道的,林訴腦子不靈光,我得時時刻刻替他哥看着,不然不放心吶!”
林訴陡然瞪大眼睛,朝他使眼色:“你怎麽說我腦子不好?”
“笨!限量款手辦還想不想要了?你不示弱,誰弱?”
他委屈地哦了一聲,扭頭對姜楚道:“楚楚,我無法跟漾哥一起游湖的話,心髒疼,生疼,你說那怎麽能行呢嗚嗚嗚!”
姜楚眨眼:“确實不行。”
“嗯嗯!”
“你們都在岸上等着吧,名額可以留給藺薰,我記得她想去。”
感覺腦子要炸了,周漾左手捂住藺薰的嘴,右手艱難地朝導演比了個心:“帥哥,求你了。”
四人大眼瞪小眼地坐在郵輪上,空氣靜谧得不可思議。
作為今晚的特殊性獎勵,從他們上船開始,直播鏡頭關閉,只帶了兩個攝影師随行錄制。
林訴率先打破沉默:“楚楚,你看我們的合照,真的好看到炸裂!”
祁昉懶懶地瞥了眼:“拍糊了。”
“誰讓楚楚當時離我那麽近,又那樣認真地看我,手抖一下也很正常吧。”林訴看祁昉沉着臉獨自灌了杯飲料,心裏得意,“而且路燈的光恰到好處,誰看了不說一句絕美,楚楚,你說是不是?”
“嗯。”
“嘿嘿,你喜歡就好~”
祁昉不作聲,一連喝了三杯,姜楚看過去:“導演先前說了,這不是普通的花果茶,有度數。”
“三度不到,只喝幾口沒事的。”
某人一杯倒的光輝事跡實在難以忽略,姜楚不信。
祁昉給她腰後墊了個靠枕,笑着點頭:“好,不喝了。”
林訴興致不高地看着兩人說小話,奈何風拂過耳畔的聲音過大,他一個字都聽不見,抱起手機登錄微博。
姜楚和祁昉的雙人話題,前十占了三個,除了高居榜首的那條紋絲不動外,#楚祁制勝眼神裏的互動#與#姜楚與祁昉路燈下的世紀對望#熱度迅速攀升。
眼神互動?難道不是他的角度找得好嗎?這些人在想什麽?哪裏就最般配了,明明一點都不甜!
林訴忿忿不平地切了大號——
@林訴:新鮮照片來襲~是帥氣小林和宇宙最最聰明可愛的漂亮楚楚!【圖片】
#姜楚林訴合照美如畫#、#姜楚和林訴的對視#、#你嗑的cp是假的,姜楚看狗都深情#……将楚祁制勝的熱搜榜一擠到下面,林訴看着後來居上、把那幾個刺眼字符包圍的詞條,笑着轉了圈手機,端起玻璃杯,朝祁昉的方向擡了下。
還是有錢好使,一分鐘的事,什麽小蛋糕管理員,什麽祁昉是姜楚最喜歡的人,統統退下!
游湖都在看些燈光展之類的東西,起初還有點新奇,後頭便也沒了什麽興趣。
周漾提議:“開船的師傅說起碼還有二十分鐘才回去,來玩個游戲吧?就當打發時間了。”
“同意同意!”
祁昉沒忽略他眼中閃過的不懷好意:“什麽游戲?”
“簡單點,真心話大冒險吧。”周漾揮了揮手機,“大夥兒把指尖放在這個圓圈內,誰的圈亮了就算輸。”
手機平放在玻璃桌面上,周漾率先将食指按了上去:“那個,指令沒法完成的罰一杯,未成年,你喝牛奶。”
林訴咬牙:“成年了,幾個月前就成年了。”
姜楚把椅子邊的一紮豆奶拎了上來:“成年了也不能喝,心髒有問題,忌飲酒。”
“好吧,那我就喝這個。”
藍綠的光效在手機屏幕上快速跳動,随着鼓點停止的聲音,亮光在姜楚的指尖下停住不動。
“真心話。”
林訴遞來抽簽軟件:“楚楚請。”
“提前告知一下哈,這個軟件我買的是「最勁爆」的那款,問題比較犀利,回答不出來的自覺喝哈。”
「你喜歡深色還是淺色?」
“你不是說很勁爆嗎?”“啧我沒看過題庫啊,軟件上是這麽寫的,我怎麽知道。”“你居然不提前檢查一下,哥,我對你好失望!”
兩人暗自嘀咕的間隙,祁昉默默地抿緊了唇。
“深色。”
繃直的唇線彎起,骨節分明的右手攏着玻璃杯壁稍稍轉了一圈,祁昉朝淺藍色頭發的林訴看去:“繼續。”
林訴板着臉,周漾戳了戳他:“怎麽了?”
“收到不知名的挑釁了,double。”他用力地按在屏幕上,“來。”
後面兩局都抽到了林訴。
「你上一次尿床是什麽時候?」
「自己考過的最低分是多少?」
林訴:……惡心人是吧?
“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怎麽故意了,要怪就只能怪你手氣差咯。”周漾拔高音量,“快啊林訴,答不出來咱就得喝豆奶了。”
對面兩位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旁邊的周漾還擺出一副時刻準備奶娃娃的架勢。橫豎都是丢人,他閉眼,音量低到聽不見:“五歲。高一物理16分。”
“啥?你大點聲啊,幾歲?多少分?”
周漾不像是故意難為他,林訴放下心來,太好了,大家應該都沒聽見。
“五歲。高一考了十六分。”
林訴:世界上再也不會有光了,天,塌了。
周漾比了個ok的手勢:“還是姜姜耳朵好。行,我們開始下一輪。”
光圈再次跳躍,頓在了祁昉那邊。
“嗚呼~終于到你了,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祁昉身子後仰:“真心話。”
“老天保佑,這次抽個變态的,求求——開!”
「你一共有過多少位暗戀對象?」
林訴和周漾嘴都笑歪了,右手比作話筒,争相遞到祁昉面前。
“一個。”
林訴嘀咕:“好假,我不信。誰啊?”
目光融了月色,祁昉淡淡道:“只回答一個問題,遵守游戲規則。”
“嘁,小氣鬼。”
姜楚後頭抽到的都是“最喜歡什麽顏色”、“最讨厭吃什麽”以及“有什麽愛好”等再平常不過的問題,搞怪的都到了林訴和周漾那邊,兩人忍辱負重,終于等到了祁昉第二次抽中。
“這題庫一點意思沒有,選真心話是吧,那我來問。”林訴扶着桌面,晃晃悠悠地半站起身,“祁哥暗戀那個女生多久了?”
他調查過了,祁昉和姜楚在錄制戀綜前沒有交集,這人現在整這麽一出神情戲碼,他得讓姜楚好好看清渣男樣貌。
周漾聽到問題的那一刻就想起了與姜楚眉眼相像的素描,捂住耳朵道:“你蠢死了,這是送分題。”
“十九年,不過現在不算暗戀,她是知道的。”
“既然雙方都知道,又喜歡了這麽久為什麽不在一起?因為花花世界迷人眼,你變心了?”林訴死死盯着他的同時,開了瓶豆奶一飲而盡,“我罰一杯,你繼續說。”
“因為很久都沒有找到她,太久了,她已經忘記我了。”
林訴繼續喝:“再一個問題,既然有暗戀那麽久的人,又沒有辦法忘記她,為什麽要接近楚楚,你是不是別有用心?”
姜楚擡眸:“林訴,還在錄制中。”
祁昉主動喝了一杯:“過。”
他喝,林訴也跟着喝:“不行,不過。”
“那就選大冒險。”
林訴一口豆奶卡在嗓間,想吐血。
周漾怕他還要說出什麽,連忙把人按倒,遞上手機:“馬上靠岸了,最後一輪還是用軟件吧,簡單方便。”
「和在場的任意玩家牽手30秒以上。」
林訴炸毛:“你你你……牽我!或者漾哥也行。”
這哪是懲罰,他都看見祁昉笑了!這卑劣的軟件和陰險的祁昉,可惡!
祁昉微側了下腦袋,去看面上不露山水但拒絕意味明确的姜楚,垂下眼,視線落在映了彎月牙的杯中:“和水窪裏的月亮很像。”
但也不像,因為那年的另一輪月亮不知所蹤,而現在——
祁昉握住杯壁:“抱歉,我自罰一杯。”
以節目組的話來說,周漾和林訴胡攪蠻纏讨來的游湖名額剛好抵消了林訴單人的豪華別墅住宿權,兩人剛下郵輪就被等候已久的兩位黑衣保镖帶走了。
祁昉拎着鑰匙,詢問她的意見:“一公裏不到,要散散步嗎?”
“可以,你剛好醒醒酒。”
路燈周圍簇着郁郁蔥蔥的枝葉,借着微弱的光,祁昉眼中那星星點點的笑意半圈着她的肩往上:“我沒醉。”
“如果你的尾音不拖長,勉強可信。”醉鬼總不會承認自己醉了。
和祁昉走夜路也沒什麽不好,他身上散的那道光還能派上用場,不會擔心看不清路況。
“你後來,是離開平城了嗎?”被風吹亂的劉海微微翹起,走路的速度看不出什麽醉态,“這麽問會不會冒犯到你。”
“沒關系。”姜楚盯着被拉長的人影,“家裏出了點事情,五歲的時候就去了外省,離平城有點遠,在宿城。”
“可你父親似乎還在平城。”
“嗯,我自己走的。”
“難怪再也沒見過你。”他的聲音很輕,在黑暗中并不清晰。
祁昉沒問為何姜家最受寵的獨生女會獨自離家。媒體向來會關注頂級豪門世家的各種八卦,但姜家的消息一直很幹淨,應該被人特意清理過。
只知道後面大張旗鼓地把姜氏集團冠了岳姓,其他就再沒得到過消息。
小時候沒什麽本領去找人,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路過那個小巷,或是空閑時間去姜家的別墅外候着,沒有進入權,他就只能守在別墅區外頭。
希冀寄托在巧合之上,最後不出意料地落空。
又一次空手而歸,他轉換了思路。他找不到姜楚,那就想辦法讓姜楚看見他。
祁昉努力學習,成為市三好學生,參加競賽,全市的喜報上,他保送的信息排在第一也沒有放棄高考,最終拿下平城理科狀元。
在平城,幾乎人人皆知一中有個聰明絕頂的天才孩子叫祁昉,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還不夠,姜楚或許還看不到他。
所以勤工儉學的途中意外接到導演的橄榄枝後,他沒猶豫,在不耽誤學業的情況下從頭學起,細細打磨。
《影》的成功讓他在娛樂圈中嶄露頭角,坎坷與鮮花相伴,他越走越高,名聲也越來越大,祁昉私下的慈善都以姜楚命名,找不到就多給她積些好運和福氣吧,他想。
直到拍攝現場的威亞老化,他從高空墜落,外傷很重,加上多年來越滾越大的負面心情,祁昉并沒有什麽配合治療的意願,無奈之下,經紀人帶他去做了心理咨詢,這也是祁昉第二次見到姜楚,靠催眠。
是穿着白色公主裙的漂亮小姑娘,和記憶中的很像,甚至更清晰,她叫他哥哥,她還問他裙子漂不漂亮。
他想說漂亮的。
只是還沒說出口就睜開眼,視線所及只有雪白的天花板。
從那以後,祁昉積極接受治療,性子也變得更沉穩。平靜的表象下,是一次,兩次,甚至更多的幻象堆疊讓他重新面對世界。催眠過多被拒,他只能祈求在夢裏見到她。
一次都沒有,直到……
“你找了我很久?”
“嗯,不過沒找到。”
姜楚低眉:“這些年都很忙,沒怎麽關注過娛樂圈的消息,抱歉。”
她就是在感情方面再遲鈍,也能想到祁昉是因為她進了娛樂圈。
“沒關系,你也并不知道我的名字。”現在的狀态是他曾經做夢都不敢想的畫面,是偷來的,藏在虛拟夢境裏的月亮。
“那應該也會記得你的臉才對。”姜楚頓住,仰頭看他,“十九年前,五歲,在哪裏見過你。”
她小聲念着,幾個月來第一次這麽細致地看祁昉。
垂落的碎發壓近眼睫,酒精的作用讓他的眼神看起來并不似平常的專注,他沒聽清,略帶氣音地問了聲:“嗯?”
“我說,好像在哪裏見過你。”祁昉畫裏的小白裙很熟悉,好像是……媽媽送的新年禮物,她只穿過一次,在——
她緩慢地眨了下眼:“孤兒院。”
幼時沾血的記憶重現,淚水噙滿黑眸。
“別哭,抱歉。”他輕了又輕地給她擦眼淚,在姜楚避開後,祁昉懊惱地吸了口氣。
“不是故意讓你想起不好的事情,抱歉,我以後都不提了。”他從外套的口袋中摸出個東西,轉移話題,“要不要放煙花?”
他的語速有些慢,抽出根仙女棒遞到她的眼前:“你從前說過你喜歡這個。”
“什麽時候買的?”
“上船前,那邊有擺攤。”
祁昉摸了三遍口袋也沒有找到打火機,腦袋越垂越低,姜楚好笑地叫停他:“祁昉,沒關系的,下次再玩吧。”
“那現在可以做點別的嗎?”祁昉問。
“做什麽?”
“可以一起看月亮嗎?”
他的表情過于緊張,像是淋雨狗狗第一次來到新家擔心主人是否會将自己趕出去般的小心翼翼。
“可以。”姜楚笑着擡頭,望着被枝葉切割的毛乎乎的月亮邊緣,“擡頭就是了,祁昉。”
“那……”
“嗯?”
“可以牽一下手嗎?”
姜楚沒怎麽睡,早上天蒙蒙亮就披着外套出去了。
坐在湖邊的長椅上心不在焉地丢着碎石子,要麽是醉酒會隔空傳染,要麽就是狐貍精附體勾得她找不着北,昨晚的記憶有些錯亂,在她回過神來,她和祁昉已經牽着手走到別墅門口了。
後知後覺的羞赧讓她屈膝将頭埋在臂彎裏。
【……現在知道害羞了,你昨晚一拳給祁昉的時候怎麽不克制一下自己?】
“很奇怪。”
【呵呵,人家今天頂着發紫的顴骨你就不覺得奇怪了?】
濃重的古龍香水襲來:“小楚,你怎麽一個人待在這裏?是在wait我嗎?”
蒲辰下意識瞥了眼屏幕,将手機往下壓了點。昨天下午的莫名行為掉了不少粉絲,不然他也不會一早起來開了個晨跑的直播鞏固人設,轉移網友的注意力。
“小楚,我知道你的心意。是不是昨晚想我想得睡不着?”他說着就擡手撫上姜楚眼下的烏青,被她一把拍開,“shy了?沒關系,那我不說了,我的heart都懂。”
姜楚的意外出現炸出了不少沉默的觀衆:
『我去!姜楚怎麽守在這,剛剛蒲辰是不是說了這是他這兩天晨跑的必經之路?』
『太刻意了吧,原來不是蒲辰騷擾姜楚,而是姜楚主動出擊啊……震撼,昨天錯怪蒲哥了,對不起』
『不是,路是蒲辰修的,姜楚不能來麽?』
『能啊,但重點在于人家假裝偶遇欸,目的已經很明顯了好不好』
【網友嗑cp警告!深情姜楚追夫記,她愛得深沉,淚目!】
姜楚用力地撇了塊石頭出去,在湖面點了十來下才沉到水底:“沒有,出來散心。”
“那為什麽會在這裏?”
本就心情煩躁,姜楚對着他“不用狡辯,我知道你愛我”的自信表情,眉頭擰得更緊:“我住別墅,在別墅後的湖邊坐坐有什麽難以理解的地方嗎?”
“噓,我明白你的良苦用心,我很感動。”
姜楚見他陶醉,視線下落,停在他的無袖背心與特意凹着的動作上:“肌肉練得不錯。”
“要不要摸摸看?”
姜楚轉移話題:“怎麽練的?”
蒲辰留了個完美的側臉給她:“沒怎麽練,就多做做有氧,打打拳罷了。”
“打、拳?”
【……糟了】
“嗯。”他扭了下脖頸,邪魅一笑,“看起來你也感興趣,要不下次帶你一起去?”
“不用下次了,就現在吧。”姜楚起身,拽着拉鏈一拉到底,将外套随意地抛到長椅上後朝對方示意,“很久沒練,試一試吧。”
修身的黑色短袖因她擡手紮馬尾的動作而露出一小節細且白的腰身,胳膊細,但并不孱弱,手臂線條流暢漂亮。
『喜歡嗚嗚,還是素顏,美女姐姐好漂亮』
『大早上穿成這樣勾引誰?還打拳,我看是有人不知道蒲哥在直播,私下裏臉都不要了』
『……短袖怎麽了?礙着你的眼了?哪來的原始人速速回深山!就要看美女!』
蒲辰深吸一口氣,打量的視線就沒收回來過。
“手機放下吧,直播間也不用管,讓你的粉絲也學一學,防身。”
“你考慮得真周全。”蒲辰越看她越滿意,昨天悶着的火散得一幹二淨,他朝屏幕道,“大家注意學,我先慢動作指導一下,然後實戰演習。”
“重心要穩,弓步出拳,下手快準狠,不要給對方留餘地。”他清了下嗓子,扭頭看姜楚,“小楚,要不你演壞人,我來教他們動作要領?”
“可以。”
“實戰演習需要,我可能不會留情,你可以理解的吧?”也不能完全不記仇,對待感情就是要一巴掌一顆糖換着來,蒲辰想。
“當然。”
手機架在木椅上,蒲辰朝彈幕講解:“先來個最簡單的,正面襲擊。”
姜楚擡手指了下草坪:“在這裏吧,水泥地會疼。”
“小女孩兒家家的,得有點吃苦的精神,不怕疼,這是演員的基本素養。”
【???怎麽還有不怕死的?沒眼看沒眼看】
姜楚點頭稱是。
“行了,別磨蹭了,來吧。”
他馬步還沒紮好,姜楚便已經沖了過來。
想着二十出頭的小姑娘能有多大力氣,蒲辰單手格擋,空出的右手準備去抓她的肩,只是姜楚更快一步,低身躲過。
發梢輕輕掃了下他的掌心,蒲辰被這酥酥的觸感一路癢到了心頭,下一秒肩膀忽然一痛,視線調轉,他整個人被翻到了地上。
蒲辰眼冒金星,感覺腦子要被地磕炸了。
『該說不說,真的好帥』
『刷問號的是忘了楚楚撂倒音動娛樂雇人的那段視頻了嗎』
『《奇跡再現》!』
【洗白進度:322】
【恭喜宿主獲得「指桑罵槐」卡】
【祖宗,可以了,收手吧】
姜楚輕飄飄的聲音傳來:“你不會是在讓我吧?”
“呃嗯,對,先讓你一下。”
她面上不動聲色,膝蓋卻暗自用力,把蒲辰激得一頭冷汗:“謝謝,那我們繼續?”
姜楚站直身子,蒲辰撐在身側的兩根胳膊像撲棱蛾子似的高速顫抖後爬了起來,對着屏幕道:“一般正面的襲擊很少,歹徒通常都會從背面。”
他背過身,朝後招手:“來,這次用點力氣,跟沒吃飯一樣。”
又是一陣悶哼,蒲辰四仰八叉地躺着,姜楚就蹲在一邊瞧他:“不必放水,這樣他們不好學。”
蒲辰指尖顫抖:“你、你……”
姜楚善解人意:“現在要去草坪上了嗎?還需要演示側面。”
他面露驚恐:“不、不……”
“你說好?有你這樣的偶像,粉絲很幸福。”姜楚直視鏡頭,掃了幾條彈幕後轉述道,“他們誇你身手不錯。”
被架在火上烤,蒲辰爬起來,心不甘情不願地挪到草坪上:“來。”
“嘶,呃!我的老腰!”
“小點聲,會被聽到的。”姜楚用只能兩人聽見的音量道,“就這麽點力氣,沒吃飯麽?”
她望了眼滿屏的彈幕,語氣如常地和觀衆交代:“蒲辰說還要展示一下左側方攻擊,請大家注意看。”
蒲辰摳住草皮:不要,求你!
逃避不了再一次被放倒的命運,蒲辰側躺在泥土上默默流淚。
“他今天演的是反面教材,晚點可能會來個正面的。”姜楚沒再為難進氣比出氣多的蒲辰,關閉直播間,“大家早安,再見。”
“流氓……土匪……”
細如蚊子的聲音在耳邊嗡嗡作響,姜楚走近,再次蹲下:“聽說你昨晚也直播了,生動形象地講述了我對你的追求過程。現在剛好有空,說來聽聽?”
“只是随便說說,你不會這麽開不起玩笑吧?”
姜楚重複昨晚謝千绮發來的文字總結:“非你不可,死纏爛打,時不時會親密接觸,然後噓寒問暖。”
她頓了頓:“那你現在呢,暖麽?”
姜楚很少笑,蒲辰現在看她眼睛微彎起的模樣只覺得比平常板着臉還可怕。
是的,他第一次在姜楚身上體會到了“可怕”二字。
但常年的性格還是讓他嘴硬:“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就拿你今天說,黑眼圈是想我想的,在我的必經之路守着,還非要借打拳來場親密接觸。小楚,如果你的心眼能放到演技上,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nothing,被人唾棄。”
“繼續。”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就像之前馮諺,你就沒有一半的錯嗎?我不相信。心思重,把成名的念想挂到男人身上,是不聰明的表現。當然了,小楚,如果你願意跟我,我可以……”
姜楚冷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什、什麽?別拿你的淺薄去猜測我。”
“面刺寡人之過者,受巴掌。”姜楚一字一頓,“像某種平白無故加上的過錯,雙倍。”
“喂、你別過來!啊——救命——!!!”
電話鈴聲響起,姜楚沒什麽表情地俯視哭爹喊娘的腫臉人,在挂斷的前一秒接起:“怎麽了?”
那頭沉默兩秒,道:“去哪裏了?是昨晚讓你生氣了嗎?”
“沒有。”姜楚往回走,“睡不着,出來散散步。”
祁昉應了一聲,哄她:“那你別生氣,我做了布丁,早飯也都領過了,還是說你想吃小籠包嗎?就像我昨天給你做的那個。”
“不用了。”
安靜在話筒中漾開。
姜楚輕嘆一聲:“你的傷怎麽樣了?”
“沒事,多虧你昨天幫忙上藥,現在已經好多了。”
“我是說臉。”
“……沒事。”他停頓一會,繼續,“所以,還是生氣嗎?抱歉,酒精不是借口,是我太沒有分寸。”
姜楚捏着眉心:“是我的錯,同意的是我,動手的也是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麽,抱歉祁昉。”
“我知道,沒關系,不疼的。”
一陣風迎面湧來,姜楚不經意地擡眼,與站在別墅栅欄外的人對上視線。
“姜楚。”她聽他輕聲說,“要不右邊也打一拳吧,想再牽一次。”
系統卒:【哥,咱惜點命吧!打紅了眼的人可不好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