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三合一)
盯着姜楚那桌的豪華午餐,易曦賭氣地把筷子丢到一邊,壓低聲音道:“憑什麽我們就只能吃兩菜一湯啊,我不要。”
“不是都給你換成了中等級別的午飯了麽,怎麽還有意見啊?”
“什麽?!你的意思是我只配吃低級的,是這樣嗎林訴?”
林訴捂着耳朵:“節省積分懂不懂啊,後面的任務說不定會派上用場,建瓴哥不是說了麽,他們上一期為了省積分都沒吃飯,我們好歹吃了,湊合湊合就行了。”
“剛剛的比賽我們還是倒數第二呢,憑什麽倒數第一能吃高級午餐?他們不是應該只有一分嗎?”
被點名,姜楚和她對上視線:“不好意思,祖上富裕過。”
蝦仁裝了滿滿一碗,祁昉慢條斯理地摘了手套,将小瓷碗推過去:“要什麽蘸料?”
“醋。”
“好,我去調。”
心中氣團淤積,易曦的脾氣又上來了:“林訴,我也想吃蝦。”
“哦,你想吧。”林訴放下碗筷,“瞪我幹什麽?我勸你現在趕緊閉眼開始做夢會來的更快,試試?”
不止姜楚組,其餘四組的桌面上也都是豪華餐,唯獨他們窮酸得格格不入。
易曦把筷子推得更遠,不爽道:“誰白日做夢了,導演不是給了我們額外的五分嗎?為什麽就不能多拿一分出來換高級午飯?”
“啧,你早這麽說,我就少拿一分換初級的了,還能節省一分。”
“你……”
不想再跟她掰扯下去,林訴拍拍手爬起來就跑:“楚楚,我調蘸料一絕,今天給你露一手!”
身後若是有尾巴都要搖成螺旋槳了,易曦在心底暗罵,跟尾巴着火了的蠢馬駒一樣,什麽狗腿子!
午餐結束,短暫的休息後衆人到達室內的場館。
導演:“在你們身後是我們特制的「淘金池」,沙地中除了常見的細小鵝卵石外,還有內藏暗花的玻璃彈珠。一小時後,我們将按照各隊的彈珠數目進行排名,由上到下選取今晚的情侶之家~”
易曦輕哼:“看到沒,你省吃儉用摳摳搜搜,到最後不還是完成任務選房子?”
導演揭開罩着木櫃的紅布:“現在開啓積分兌換區,我們提供了幾種不同的道具供大家選擇。”
林訴盯着标價最低的小漏勺:“剛好剩了5個積分,要是聽了某人的話吃豪華午餐,連勺子都兌不了,只能徒手刨咯!”
“可惡,你在內涵我?”
“打住打住,我不接受任何冤枉的哈,我這分明就是外涵。”
姜楚組還剩29個積分,大方地用25個積分拿下最高級別的神秘道具。除了同樣積分充裕的謝千绮組換了個第二檔的大型雙頭網兜外,其餘四組囊中羞澀,各換了一把小漏勺。
姜楚盯着與先前蓋着木櫃的那塊相差無幾的紅布:“比起這種故作玄虛的道具,也許網兜是個好選擇。”
導演在一旁否認:“怎麽會呢姜老師,貴有貴的好處,我們節目組向來不坑人的。”
不坑人?姜楚指了指沙坑裏邊挖邊碎碎念的一群人——
“還不坑人呢,虧你也能說得出口。”
“這漏勺應該沒有我用手來得快吧……?”
“感覺5個積分打了水漂,導演嗚嗚嗚你賠我的積分!”
“向青兄,別憋着了,來一把火把這勺子燒了吧,我直接開刨,不受這氣!”
導演擦汗:“他們加起來都沒這一個貴,你們的鐵定驚豔全場!”
“就算不好也不要怪導演啦,每個人看問題的角度都不一樣,姜楚,導演也很不容易的。”易曦擡頭柔聲勸。
祁昉看她:“你也不容易。”
怎麽突然這麽說……祁昉是在心疼自己麽?!
易曦睫毛顫了下,羞澀地別過臉:“沒關系的祁哥哥,只是稍微累一點而已,你不用擔心我的。”
姜楚提醒:“他其實是想說……”
“小鏟子也可以創造奇跡的,祁哥哥。”
一直悶頭不作聲的蘇向青終于擡起頭盯着某位樂天派的女生,咬牙道:“易小姐,創造奇跡可以,但請你別一直在我竹簍裏挖了,裏面是我和映溪找的彈珠。”
『蘇向青:本來用勺子就煩,還有人明目張膽地搶彈珠!』
『笑死我了,向青兄表示自己真的好想一把火燒了全世界』
『易曦怎麽回事啊,還跟祁昉說奇奇怪怪的話,好尬』
自覺丢了面子的易曦把怨氣全部歸結到了姜楚的身上,心不在焉地挖着細沙,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姜楚。
祁昉蹙眉,林訴盯,蒲辰盯,藺薰盯,現在又來了個易曦也盯。他裝不經意地側過肩,擋住所有的視線:“當心手。”
“沒關系。”
紅布撤離的瞬間,兩人皆是一愣——神秘道具居然是巨型漁網!
突然就覺得手裏的網兜不順眼了,玄柏撓頭:“早知道就多花5個積分買漁網了,這一下不就全結束了?”
一個空網套在腦袋上,謝千绮催他:“換完就剩1個積分了,網兜也不錯,別哀嚎了快點抄吧。”
姜楚和祁昉去了沙池的盡頭,兩人各站一邊牽起拐角,用特制的細網兜底開撈,幾次結束,竹簍已經裝到了近三分之二。
“還有半小時,休息一會。”祁昉把外套墊在了地上示意她坐下,“脖子還疼麽?”
“不疼了,藥膏很好用。”
祁昉點頭:“晚上再塗一遍,明天應該就看不出痕跡了。”
易曦挖着挖着又發起了呆,姜楚不知說了什麽,祁昉始終垂着頭傾向她那邊,仔細看,嘴角還噙着若有若無的笑。
好惱火,聽說祁昉還在試鏡結束的提問環節替姜楚說話了,他不是一向不幹預這種東西的麽。從前祁昉對每個人都禮貌又疏遠,她也不覺得有什麽,覺得總有一天會将冰塊捂化,只是需要時間而已。
可姜楚的出現完全打破了這一現象,易曦明白,她若再不出手,祁昉真的會離自己越來越遠。
“林訴,那邊的彈珠很多,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林訴無語:“那邊都被楚楚用網篩幹淨了,哪來的「彈珠很多」?”
“沒有呀,我光是看就看到了好幾顆。”
“哎呀不去不去,你別煩我。”
用腳踢着沙土把林訴深挖的坑蓋了個嚴實,被他怒火中燒的眼神盯着,易曦一揚下巴:“看什麽看,小紅毛。”
放林訴在原地平複心情,易曦扭頭就盯上了藺薰:“藺薰姐姐,要和我一起去那邊看看嗎?”
藺薰皮笑肉不笑:“那邊的沙比你的臉還幹淨,去看什麽?看微型撒哈拉?”
“說不定有遺落的彈珠呢。”
“少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麽主意。”挑起的一捧沙直接蓋住了易曦的小白鞋,聽到她卡在嗓間的低呼,藺薰朝她笑,“去鬧祁昉沒關系,別往姜楚身上動心思,否則就把你埋起來。”
“你……你……”
“幹嘛?要試試哦?”
她笑得人畜無害,語氣也溫和,卻生生把易曦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癟着嘴,頭也不回地跑了。
易曦鬼鬼祟祟地過來時姜楚就注意到了,見她走一步就要瞄兩眼地上的漁網,姜楚敲系統:“「無中生有」,把漁網的幻象投到原處。”
【收到收到~】
姜楚收了漁網,悄無聲息地看着易曦依舊往原來網所在的位置挪。
易曦抿着唇,在祁昉起身去給姜楚拿水時加快了步伐,身子猛地往前一撲:“啊!”
她蜷縮在沙地上,抱着腳踝低低地啜泣。
“怎麽了?”祁昉捏着瓶子快步跑回來,半跪在姜楚面前上上下下檢查一番,沒見到傷口也未放下心,“傷到哪裏了?”
“不是我,是她。”
大顆大顆的眼淚順着臉頰滑落,易曦可憐巴巴地咬着唇:“祁哥哥,我好疼。”
祁昉瞥了她一眼,擰開瓶蓋遞到姜楚嘴邊:“吓到你了?”
姜楚看他始終蹙着的眉頭:“是吓到你了吧。”
兩人間像是有一道她插不進去的隔膜,易曦掐手心的力道更大,再擡頭,眼中蓄滿了淚水,要掉不掉的樣子着實惹人心疼:“祁哥哥,你可不可以來扶一下我……姜楚她、她不是故意用你們的漁網絆我的,是我自己不小心踩到了才……”
她幾度哽咽到說不下去,最後只無聲地望着祁昉落淚。
美人落淚的樣子惹得易曦的粉絲心疼不已,紛紛刷彈幕讓姜楚給個公道:
『姜楚好惡心啊,曦曦不就之前和祁昉打了個招呼麽?妒忌心這麽強』
『心疼曦曦,姜楚快道歉!』
『自己和音動娛樂有恩怨找公司啊,為什麽拿我們易曦撒氣?還拿漁網害人?手段低劣!』
姜楚低眸看她:“我,用漁網,絆你?證據呢?”
像是被她一字一頓的冷漠語氣吓到,易曦縮着肩膀,哭聲從牙縫中溢出:“我沒有想和你計較。”
“我想和你計較,絆你的漁網在哪?”
不知道姜楚為什麽這麽硬氣,易曦心中冷笑,面上卻顫着胳膊指了下自己的腳踝:“在、在這裏,還纏着我的腳。”
前來好心扶人的沈映溪和寧菁愣住了,除了音動雇的黑粉水軍,剛剛罵姜楚欺負人的易曦粉絲們也愣住了。
玄柏噗嗤一聲笑出來:“開什麽玩笑?我怎麽沒見到你腳上有漁網?”
謝千绮也笑:“易姐,你是不是出現幻覺了?”
“是啊易姐,不過就算出現幻覺也不能憑空污蔑人啊,我們楚姐什麽都沒做就被人戳着後脊梁說是罪魁禍首,多委屈呀。”
『好搞笑啊,正主和粉絲都是眼神不好嗎?主直播間的百來萬人都看到姜楚已經把漁網收起來了,易曦才莫名其妙跑過來摔倒的』
『不是,她現在怎麽好意思說漁網還在自己腿上的?和音動娛樂的總裁一個德行,胡說八道,把別人既當瞎子又當傻子』
『姜楚沒哭,你哭什麽,好會演』
『姐姐這麽會演怎麽才最佳女配的提名啊?天天拿這個頭銜吹,那部劇要不是祁昉頂着,你的戲都塌完了好嗎』
後背被汗水浸濕,易曦也不哭了,猛地低下頭,方才像蛇一般纏着腳踝的漁網不見了。
姜楚晃了晃手裏的漁網,叫她:“別找了,一直在這裏。”
姜楚組撈的彈珠竹簍都堆不下,輕松拿下第一。各組嘉賓的排名幾乎和上一期的總積分榜一模一樣,只是最後墊着的是易曦和林訴。
下午姜楚和祁昉提着行李箱進入新的花園別墅,祁昉把箱子順到一邊,俯身給她拿拖鞋:“可以先去洗澡,我一會幫你塗藥。”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
“好,那有需要可以叫我。”
『畫面逐漸溫馨』
『節目組也太細節了,給楚楚準備的拖鞋是紫色小鬥魚的圖案,祁哥的是小熊』
『誰懂啊,打扮得跟個酷哥似的,結果轉頭就進了廚房』
姜楚洗漱完畢吹幹頭發推門出來,別墅內所有的窗簾與遮光簾都被放下。
較暗的環境中,姜楚被隐隐的菜香勾住,順着樓梯下來:“祁昉?”
“剛好,來吃飯。”
寡淡無味的減肥餐被他做得色香味俱全,姜楚滿足地擱下餐具,祁昉也跟着放下碗筷:“房間選好了麽?”
“嗯,和上一期的一樣,在二樓的最裏面。”
“好。”
別墅和第六期他們住的那間格局很像,裏面的陳設也都是同種風格,只是室內安了電梯,姜楚上樓前注意到可以到達三樓的天臺。
“天臺有秋千,上頭的設施也比之前的齊全,今晚想看月亮麽?”
“下次吧,明天需要早起,早點休息。”
祁昉點頭,別開臉思索片刻才回頭又問:“會覺得別墅外的花園比上次的湖景要好麽?”
“都還好,我不是很喜歡花草,可能湖面會比花園看起來更舒服。”
“那海呢?”
姜楚點頭,“嗯,會更好看。”
祁昉笑着應下:“好。”
『隔壁直播間在聊娛樂圈八卦,你倆倒好,探讨房型和周圍構造』
『是我的錯覺嗎……感覺祁昉有下一秒就要買海景房的意思』
他還想繼續問些細節,別墅的窗戶被人敲得咚咚作響——
“楚楚,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我是林訴啊,能不能借一下錘子,我們的帳篷要被大風刮飛了……哎哎哎別跑啊你!”
姜楚回頭去看厚重的窗簾:“有人敲窗?”
“沒有。”祁昉面不改色。
“我好像聽到林訴的聲音了。”
“應該是鳥叫,今天最好不要出門,導演說外頭見到了頭野豬。”
“野豬?”
“嗯,就在你洗漱的時候來通知的,比較危險。”
姜楚點頭:“好,謝謝。”
祁昉起身:“冰箱裏有布丁,你先去二樓書房,關于郵件的具體事項我想晚點和你仔細說。”
“好。”
目送姜楚上樓,祁昉聽到關門的聲音才拎着工具箱扔到了門外:“你在裏面壓着就不會跑了。”
林訴抱着帳篷,指了指草坪上的地釘:“我看你是想讓風把我和帳篷一起吹走。”
“可以嗎?”
林訴難以置信他居然真的這麽回答:“你好狠的心,我要去告訴楚楚你想謀害我!”
“錘子在工具箱裏,明天早起,別再敲窗,門也不可以。”
“喂你這人怎麽這麽冷漠啊,楚楚她……”
祁昉靠在門邊:“或許帳篷搭在蒲辰的木屋前更合适。”
林訴瞬間啞火,連連擺手:“不不不,我真不能跟着他去住山上。搭帳篷搭帳篷,拜拜拜拜!”
燈光幽暗,姜楚從書架上挑了本故事随意地翻着,整個人陷入柔軟的沙發裏。
【先別那麽惬意,告訴你個壞消息,音動娛樂要在後天早上開新聞發布會,封言會親自出來講話。】
“哦。”舀了勺布丁放進嘴裏,姜楚又翻了一頁。
【怎麽「哦」了一下就完事了?這個節骨眼上開發布會,明顯就是要針對微博發言的那件事做文章,還剛好選在你們兩個都……】
它猛地止住了話題,見姜楚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異樣才繼續道:【你錄節目,後面兩天都碰不了手機,別指望你的經紀人能幫你擺平什麽,到時候亂七八糟的污水潑出來,洗白進度還不得嘩嘩地掉】
“經紀人無法擺平,不是還有knight麽?”
【你……】
“就算knight碰不了手機,不是還有「大舅」麽?”
系統被她噎得說不出一個字,姜楚笑着繼續:“啊,忘了,knight和「大舅」是一個人,都和我一樣,在錄制綜藝,碰不了手機。”
書房的門沒關嚴實,祁昉擡手敲門的動作被裏頭的人叫停:“請進。”
攝像頭并沒有擺進房內,祁昉思來想去還是将其中一個攝影的架子推到了書房門口,将門完全敞開後才進來。
收錄不到聲音,直播間只能看見兩人面對面坐下,連神色都看不清晰。
『麥呢!把麥給我別上啊!【聲嘶力竭】』
『是怕傳出不好的緋聞給楚楚帶來困擾所以才搬機器的麽?祁昉你別太愛了』
『今天都是黑色睡衣!四舍五入情侶裝』
姜楚将書本反扣,問系統:“他能聽見你說話?”
【當然不能了宿主,我只是你一個人滴獨家親親小帥統】
不理會它的自戀,姜楚自顧自地倒了杯溫水:“喝水麽?”
“不用了,謝謝。”
“不是要詳談麽,有備無患。”玻璃杯被姜楚推了過去,黑沉沉的眸子沒什麽笑意,“我想你也有問題想問我,交換?”
溫熱透過杯壁渡至全身,祁昉應:“好,你可以先問。”
“聯系經紀人,提供住宿、車輛以及試鏡機會的是你?”
“嗯。”他正視姜楚的眼睛,“什麽時候來到這裏的?”
“開始錄制綜藝的前幾天,剛睜眼就已經在這個世界了。”她繼續問,“不覺得熙晟娛樂的簽約條件太豐厚了麽,你們是什麽意思?”
“沒有想要逼迫或是冒犯你的意思。音動狗急跳牆是他們心裏有鬼,擔心會繼續牽扯出除了馮諺和本公司高管之外的醜聞阻礙發展。”祁昉輕嘆一聲,将手裏的合約細則遞過去,“熙晟不會輕易按私人情感簽約,朝你抛來橄榄枝是出于潛力的考量和實力的探測,因為你優秀,所以想要合作共贏。”
“合約你可以慢慢看,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和我或者郵箱後的聯系方式溝通。”杯中的水在柔和的燈光下折射出暖色,他問,“不想困在這裏,想回家?”
“對。”
沒有一絲停頓的回答讓他眸光暗了下:“好。”
“什麽時候知道我不是姜楚?”
“問題應該改成,什麽時候知道你是姜楚。”祁昉輕笑,将掉落在地上的薄毯拾起替她攏好,“上一期的山洞裏,突然腦中掠過了一段不屬于我的記憶,像是将你來到這個虛假世界的經歷挑揀出來做了個簡短的時間線。”
“好。”姜楚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到你了。”
“我有嘗試過好幾種将你從這段夢境摘除出去的方法,不過都沒有奏效。”祁昉下意識提了下左邊的護腕,“重新回到現實世界的主動權掌握在你的手裏?”
“嗯。”姜楚解釋,“不用擔心,暫時回不去只是由于某種進度還在積累,不過快了。”
其實他并不擔心,祁昉轉移話題:“到你了。”
“時間不早了,最後一組問題。”姜楚起身将書放回原位,“在我的記憶裏似乎并沒有你的存在,我們在現實生活中認識?”
“嗯,不過是很久之前,你當時也并不知道我的名字。”
姜楚點頭:“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沒有及時問你的名字是件很失禮的事情,抱歉。”
“沒有,你很有禮貌。”失禮的是他。
祁昉沒回頭,臺燈将他肩頸的輪廓勾得有些模糊。
姜楚這才發現他深藍色的發尾還在滴水,隐在黑色的衣領中所以一直沒有看出來。
良久,他才問:“回去以後,你會又一次忘了我嗎?”
正如祁昉所言,在這個虛假的像夢一樣的世界中,她也不知道回去以後記憶會不會消散,叫系統也沒有回應,姜楚如實道:“不知道。”
“……好。”
宛若一顆石子丢盡大海,無波瀾也無回音。
姜楚在門口站着許久,再開口:“會忘記夢中的事大概率是因為內容的刺激強度低,這段時間光是挨罵也不算是低強度了,所以應該會記得。”
“就算忘了也沒有關系,畢竟你都找到我了,不是麽祁昉。”
盡管是在夢裏。
淩晨四點整,節目組開啓了巨型喇叭叫醒服務。
玄柏被這聲音吓得蹿得兩米高,抱着被子就從豪華房車裏蹦了出來。
姜楚和祁昉準備完畢,正坐在花園中吃早餐。
玄柏揉了揉眼睛,懶洋洋地挂在祁昉的椅背上:“什麽情況啊,你們是在吃晚飯麽?”
“淩晨四點,你覺得呢?”
“我覺得……是夜宵。”玄柏說着說着眼睛又閉上了,“老板,也給我來一份燒烤,我要小肉串和大鱿魚!”
姜楚喝了半碗小米粥,出聲提醒:“十秒後,沒睡醒的人會遭受重擊。”
玄柏皺了皺鼻子,傻笑:“楚姐,怎麽吃個夜宵你還吓唬我,怎麽可能會——”
下一刻,銅鑼的紮耳聲與導演手裏的充氣錘一同落下:“不洗漱在夢游的迷糊鬼,殺!!!”
“啊——別別別導演,帥哥,大帥哥……啊救命啊放過我錯了錯了真錯了!”
有了玄柏這一人形喇叭,大夥都醒了。
蘇向青在一邊默默地伸出大拇指:“妙哉。”
導演清了清嗓子,道:“圍繞第七期的主題「心願寄人間」,各位今天将化身月之神,滿足節目組收到的觀衆的心願。”
“除了還在下山途中的蒲辰和寧菁,你們五組将率先進行心願抽簽。大家會有一天的時間完成心願,祝大家今日之行一切順利!”
小組分開進行任務,姜楚和祁昉抽到的是孤兒院小朋友們的心願——「給院長媽媽過一個難忘的生日」。
看到卡片內容後祁昉便有些沉默,姜楚把中間的靠枕遞給他:“可以睡會,到了我叫你。”
“沒事,不困。”他的嗓子有些啞。
姜楚點頭,低頭寫着購買清單,“孤兒院在老城區,路程不近,我們到那邊差不多六點。節目組給的消息是院長今日在外地,下午五點左右才會趕回來。先去早市買做蛋糕的材料以及氣球、彩帶等裝飾品,然後再去孤兒院?”
姜楚在紙上勾勾畫畫了一番也沒聽到祁昉的回答,偏頭就撞進雙情緒幾乎溢出的眸中。
她停了筆:“我是覺得孩子們自己做蛋糕會更有心意,不合适嗎?”
“沒有,很合适。”
姜楚點頭:“我們還剩4個積分,能兌換四千的經費,可以再給院長買兩套夏裝,剩下的就給小孩買些文具。”
『還好剩了積分,所以林訴和易曦他們組沒有積分怎麽辦?0經費,只能獻上自己的一顆火熱愛心?』
『祁哥怎麽看起來悶悶不樂的?昨晚的書房夜談到底發生了什麽啊,急死我了』
『楚楚說話和做事都很有條理,嗚嗚安全感滿滿,靠譜』
『有人起大早去獻愛心,有人明天要召集廣大媒體開狗屁不通的新聞發布會,人與人之間高下立見』
“嗯,很合理。”祁昉看着她,欲言又止道,“平常是有做公益麽?”
“一般都是直接捐錢。”姜楚大手筆花錢的大部分主要停在兩個區域,一是什麽愛好花銷大就學什麽,導致現在各種稀奇古怪的本事都能拿起來一些;二是以媽媽的名義四處捐錢,從來不小氣,“上一次真正地入手去做,還是很小的時候。”
祁昉察覺到她情緒的明顯變化,繼續問的想法擱置:“姜楚,擡頭。”
“嗯?”
“日出。”
像是一兜的碎金漏了個徹底,周邊被暗藍慢慢地暈染成悠悠的橙黃與緋紅。
“很好看。”
祁昉看着她,輕聲道:“嗯,很好看。”
……
早市上的人很多,但這裏消息閉塞,街上随處可見的是泛黃的紙質海報以及大頭電視,別說姜楚了,就連祁昉這種咖位的因為出道時間不久,在這裏都沒什麽人認識。
為了不給居民的正常生活帶來困擾,跟拍的攝影師都在早市外的巷子裏等着,直播由兩人胸前別着的微型攝像頭展現。
“很久沒有趕過早市了。”
帽子和口罩丢在了車裏,祁昉與她并肩走着:“嗯,是這樣的。”
“雞蛋糕,一元一斤,香香甜甜,好吃得不得了——”
“雞蛋,土雞蛋!”
“新炸的麻花,麻球,油條……”
“所以,不該「趕」麽?”
“嗯,該。”
兩人對視一眼,向着人群最多的無序隊伍裏沖去。
“慢點慢點,別被推到。”“沒關系。”祁昉盡可能地護着她,因擁擠的人群從隔空護着,再到後來攥住了手腕。
“雞蛋糕被我壓扁了。”
“沒關系,我也買了一份。”被前面猛然後退的人一擠,熱乎乎的東西緊緊地貼在了祁昉的身上,“……也扁了。”
“別管了,那邊在賣花。”
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姜楚垂眸檢查待買的物品列表:“可以再添一些彩帶,已經買了藍色和綠色,最好再加一些暖色,例如紅色和橙……”
“大、大明星!”
姜楚和祁昉的步子一頓,緩緩地回頭,聽着激動的阿姨報了兩個完全沒聽過的名字:“是不是,我老喜歡你們了!”
兩人不知道說什麽,空下來的手已經被阿姨握了個遍:“我就知道你們在一起了,看那個電視劇的時候就覺得你們倆般配。”
左右手被阿姨搭在了一起,祁昉剛要說些什麽,阿姨已經朝後頭喊人了:“快來啊!小蘭,臘英,雙子……”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是誰不重要了,般配就夠了!』
『阿姨好眼力!您說得對!!!』
『沒想到我的cp光明正大地牽手居然是因為這個,啊啊啊我嗑死』
系統也跟着嗷嗷叫:【啊啊啊,誰都別跟我搶,我先死我先死!】
人已經有越聚越多的傾向了,兩人對視一眼,在逼仄擁擠的小巷裏狂奔:“謝謝阿姨,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哎!別走哇——”
周圍都是喧鬧,只有他們安靜地奔向未知的巷口。
姜楚擡眼,在巷子盡頭的那一小節天空中望到了一輪影影綽綽的月亮,太過朦胧,像是從前倒在某片不為人知的小水窪中,如今又映回了天上。
“祁昉。”
“嗯。”
“月亮!”
呼嘯的風聲中,她聽到祁昉含笑的回答:“嗯,看到了,兩個月亮。”
另一個在手中,也在心上。
像是經歷了一場巨大的歡快浩劫,姜楚和祁昉拐進小鎮盡頭的孤兒院,和方才的熱鬧隔了道屏幕。
孤兒院的孩子們已經把裏裏外外打掃地幹幹淨淨,乖巧地站了兩排。
其中一個大點的問:“是姜楚姐姐和祁昉哥哥嗎?”
姜楚晃了下祁昉始終牽着她的左手,他才後知後覺地松開,接過她手裏的東西。
“你好,小松,生日聯盟計劃打算什麽時候開始?”姜楚俯身看着他胸口別着的姓名卡片,指了指紅色袋子裏裝不下的彩帶,“一切準備就緒。”
祁昉應和:“嗯,剩下的材料在攝影師哥哥們的車裏。”
孩子們拘謹的眼神逐漸被點亮了些,朝兩人笑:“那我們現在開始可以嗎?”
“當然。”
彩帶、窗花、氣球……一切爬高挂低的工作都交給了祁昉和院中較大的幾個孩子,姜楚則是帶着小朋友們寫賀卡,繪黑板。
“姐姐,你看我畫的好看嗎?”
“好看。”手中的毛筆停下,姜楚認真看了兩遍才給出肯定的回複。
“可是我不會畫院長媽媽,我有照片,姐姐你可以幫我畫一個嗎?”
姜楚的肩膀被蹭了下,祁昉側身接下了小朋友遞來的蠟筆和硬卡紙,依着小朋友的語氣道:“我來,可以拜托姐姐在氣球上寫一下祝福語嗎?”
“那我給姐姐倒墨水!”“我氣球吹得最好了!”“姐姐的字好漂亮,在氣球上也寫得這麽好看,好厲害!”
姜楚被一群可愛的小蘿蔔頭圍着,朝伏案畫畫的祁昉看了眼,輕聲道:“哥哥畫畫也很好看。”
蠟筆斷了一截,在紙上突兀地剌了一道痕跡。
祁昉:“姐姐畫的最好看,世界第一好看。”
『我、真、的!徹底嗑死!』
『別争了,姜楚姐姐和祁昉哥哥都是最棒的【大哭】』
『兩小只在孩子堆裏真的好可愛呀啊啊啊,楚楚的字好漂亮!你還有什麽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洗白進度:253】
【恭喜宿主解鎖「暗度陳倉」卡~】
【你這毛筆字确實有兩把刷子,牛的】
午飯有節目組的工作人員買了盒飯過來,祁昉俯身幫她挑生姜絲,幾個端着飯的小朋友面面相觑,其中一個奶聲奶氣道:“姐姐不吃姜嗎?可院長媽媽說挑食是不好的行為,會長不高的。”
祁昉笑着解釋:“是哥哥很喜歡吃生姜,姐姐在把東西分享出來,讓哥哥更開心。”
“哇!”
姜楚扯了下祁昉的衣擺,示意他別再說了。把衣擺揪出塊褶皺才想到易曦拽他衣服的場景,猛地松開。
祁昉笑,自己拎着衣角又遞過去:“好,不說了。”
午飯過後,時間似乎變得更快了,大家都加快了進程,在院長回來前一切準備妥當。
五點整,節目組的人傳來消息稱院長坐的大巴已經到了鎮子裏,姜楚和祁昉一起躲在門簾後,院子中靜悄悄的,連自己的呼吸聲都顯得突兀。
手心裏被塞了顆糖果,姜楚回頭眨了下眼睛。
“別緊張,會順利的。”
“嗯。”
院長背着大編織袋出現在院中的那一刻,如先前彩排的一樣,最小的一個女孩子牽着氣球蹦蹦跳跳地走了過去,拽着院長的褲腳引着她去餐廳。
“什麽?摔倒了?嚴不嚴重?”
院長急急忙忙地趕過去,半掩着的房門推開的瞬間,頭頂的彩蛋炸開,五顏六色的細碎彩紙仿佛下了一場雨,大雨過後,是後頭飄起的氣球和孩子們最真摯的笑臉。
“孫媽媽生日快樂!”
“孫媽媽要永遠開心!”
“我最喜歡孫媽媽了!”
院長蹲下來左抱抱右抱抱,哽噎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祁昉和姜楚将小朋友們參與制作的大蛋糕慢慢地推了出來:“生日快樂,院長媽媽。”
“謝謝,謝謝大家。”
送禮物、送賀卡、唱生日歌、切蛋糕……一系列的程序走完,天邊的最後一抹光亮已經淡去。
祁昉從工作人員那回來,道:“節目組在後面的院子裏搭了個臨時影棚,您這邊可以帶着孩子們一起去看。”
“好好好,謝謝你們。”
祁昉點頭,看着小朋友人手一個的氣球,也給姜楚牽了個紫色的:“伸手。”
“什麽?”
“露天電影,要去看嗎?”他垂眸将下端的絲帶在姜楚的手腕上松松地系了個蝴蝶結,“工作人員說我們可以看完了再回去。”
“好呀。”
小板凳碼了好幾排,姜楚和祁昉坐在最後,板凳不高,姜楚坐得還好,倒是祁昉有些不舒服。
是一部很老的片子,講述了山區小朋友在校長的引導下逐漸走出大山的故事。
露天電影配上樹上時停時歇的知了,将夏天的獨特氣氛直接拉滿。
幾乎是兩天沒怎麽停歇的連軸轉,有什麽恍惚的黯淡記憶在腦中晃過,姜楚只覺得眼皮越來越沉,好像被多年前的一輪月亮拽進一個幽深的罐子裏。
沒有光,沒有聲響,只有頭頂那輪月亮。
圓月忽地天旋地轉,像是腳下踩着清水浮上雲端,在令人畏懼的詭谲黑暗中,她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罐中漾開。
“姜楚,姜楚?”
坐在旁邊的小松歪過頭:“姐姐睡着了嗎?”
“嗯,你們看,我帶姐姐先走了。”祁昉小心地将人背好。
“那我們還可以再見嗎?”
“會的,我和姐姐會回來看你們。”
小朋友笑起來,缺了一顆的門牙完全暴露在外,很可愛:“好,哥哥姐姐再見。”
小鎮通往孤兒院的這段還是土路,節目組的車不好開進來,便停在外面。
祁昉用手腕穩穩地托住她,邁進空無一人的巷中,一如從前,只是這次并不着急,所以漫長的黑洞洞的小巷似乎很快就走到盡頭。
黑壓壓的電線将夜空分隔成好幾塊,随着走動,月亮逐漸移到了正中央。
祁昉側過頭,輕聲喚她:“姜楚,看,是……”
“哥哥……”
無意的嘟囔讓祁昉呼吸一窒,身後的人呼吸很輕:“哥哥,是月亮。”
“嗯。”
“你看到了嗎哥哥……”
“看到了。”
十九年前,他窺見的那輪明月,
今晚,照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