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這夜晚很安靜。古怪已經昏昏睡去，身體也不再冰冷，他不用縮着身子給自己取暖，因為他在秦顏的懷裏。
秦顏細細想來，這個古怪不知為何要這樣死死跟着他，雖然與他的相識不過幾天的時間，卻讓他覺得，跟這個臭小子待在一塊，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這種感覺，讓秦顏很莫名其妙，竟三番兩次地不顧自己的安危，舍身去救一個與他不過一面之緣的陌生人兩次！想來卻是好笑。
他懷裏的人已安然熟睡，夜下模糊之中，一個聲音竊竊私語，這山中沒有其他人，秦顏低下頭去，他的臉便無意之中，貼碰到了古怪那淡淡滋潤的臉上。
只聽到古怪那小嘴嘟起，不知在說些什麽，秦顏心想，他應該做了一個好夢吧！怪不然他那一臉變化的表情，透着些笑意。
然而，讓秦顏奇怪的是，這個古怪就算是長得瘦了點，可是，他的身體怎麽會這麽輕？平日裏看不出他有什麽古怪，古怪熟睡在秦顏的懷裏，卻不得不讓秦顏引起了一些微妙的注意。
這個小子，人不但長得一副姑娘家似的臉，就連他那手上白皙如雪的肌膚，都讓人疑惑。而古怪的那只手，卻緊緊地抓着秦顏的手臂不放。
“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聲音很低，一直低到聽不見。依稀之中，秦顏仿佛聽到他在喃喃着什麽。
而秦顏心裏一怔，仿佛利劍穿痛他的心，讓他感到莫名的酸楚。
這時，讓他回想到與古怪初次見面的時候，那時還是在洛陽城的朱雀大街上。那些畫面，仿佛虛幻一樣，他怎麽糊裏糊塗地，就與他交了朋友？
也不知是什麽原因，與他見面以來，秦顏就覺得他們兩人甚為投意，像是故交一樣，一見面就刁難起對方來。秦顏想着這些事，臉上卻不知覺地顯出了一絲無奈的笑意。
“小顏！……，你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在睡夢中，古怪像是做了一場噩夢一樣，惶然喃喃。
然而，古怪的這一句話，讓秦顏猛一回神，秦顏心下一想，小顏？這不是他的小名麽？古怪又怎麽知道？驚訝中，秦顏不可思議地認真看起他來，這一回，秦顏看得異常的清楚，只見古怪的小嘴微微張開，似乎在說話：“其實，我知道……，我不應該叫你臭小子，這個難聽的名字誰聽到都會生氣，但是，我也不想這樣叫你的……，可是……，”說到這時，古怪的聲音黯淡下去，秦顏擡起了頭來，一臉的奇怪，然而，讓他想不到的是，難道真的如他的名字一樣，古怪真的很古怪，竟然連他不為外人知的小名，古怪也都能夠知道。
“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不要！……，”這一晚，古怪不知說了多少回這樣的話。
真是個傻小子！秦顏心裏不平地暗罵一句，可是，他又怎麽能帶着他，讓他何苦這樣受苦受累呢？當秦顏終于要狠下心來勸他回去的時候，他又有了猶豫。古怪千裏迢迢為了他，一路跟蹤了過來，看他這一身破舊而有些讓人可笑的打扮就知道，這個小子是鐵了心都要跟他了。
一夜是如此地寧靜而凄涼，要是那小丫頭在他身旁就好了，秦顏喟嘆。可是如今她又身在何處？是否過得安好？
忽然，他懷裏的人動了一下。古怪一個翻身，另一只手，又緊緊地抓在了秦顏的手臂上，然後，嘴裏迷迷糊糊地說着什麽。
“小子，你不知道，其實……我是很喜歡你的，所以才要跟着你，你要是趕我走……我就……不跟你做朋友了，”古怪嘴裏喃喃：“我也有我不得已的苦衷，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要是你知道了，就要趕我走了！……”
睡在秦顏懷裏的古怪莫名地說着這些奇怪的話，讓秦顏聽了都一頭霧水，分不清楚他是在說些什麽。然而，就在秦顏感到一絲疲倦和無奈的時候，一首詩從他嘟起的嘴裏緩聲而起，聲音卻是奇異的幽怨，一字一字念道：
明月登樓憑欄空，
燈花淺握幾度紅；
傾城顧念聆風雨，
搖曳離愁在深秋。
古怪不像是個喜歡讀書之人，況且是讀詩，他是怎麽知道這首詩的？秦顏更加疑惑——這首詩是他在三年前就已經寫了，那時候，還是個繁花飄落的季節。當冷月灑下清輝，所有的一切都變得繁花未盡，而當初就只有一個人知道。
“你認識冷月麽？”明明知道古怪已經睡着了，秦顏卻是問了一句。
不過想想，這世上也就只有一人知道，然而卻能從古怪的嘴裏念出，想必古怪跟冷月應該相識吧！
夜已深沉，半夜裏的空氣帶着冰冷的氣息。秦顏身上的衣服都披在了古怪的身上。而唯一能讓他覺得溫暖的，就是懷裏的人透出的溫熱。
天蒙蒙漸亮，曉風迎面而來，空氣裏的氣息沒有芳香。這山上到處都是殘葉，将昨晚看不見的路也鋪滿了厚厚的一層。
這座山也不知道叫什麽名字，秦顏靜靜地坐在一塊石塊上，俯瞰着他眼底下的風景，一片片綠蔥蔥的樹葉在他怔然的眼眸裏若隐若現。有些枯葉在空中飛舞，迷亂在他的眼前。他那劍眉似乎緊蹙，只是看着眼前，仿佛在想什麽。
“臭小子！我以為你真的走了呢！”不知什麽時候，一只手伸過來就重重地打在他的背上，看到茫然轉過頭來的秦顏，古怪就嬉笑。“你決定要留我在你身邊，不一個人走了嗎？”
“好吧！那我現在就一個人走，”明知道他故意這麽說，秦顏也不甘示弱，話裏也同樣隐藏了挑釁之意。就裝模作樣地一副就要丢下他不管的樣子，秦顏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去。等到他還沒走幾步，他的身後就傳來一個犀利的聲音：“臭小子！你真的不管我了？”
聽出古怪話裏顯然着急，秦顏在心裏暗自得意，卻沒有笑出來。他頓了頓，轉身，“你不是很希望我走了嗎？”秦顏一臉肅然，冷漠的說道。
“你這個臭小子！沒良心的家夥，我說要你走你就走，就這樣丢下我了？”着急的古怪一臉的生氣，委屈般地跺了跺腳。然而，他擡頭看見秦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恍然明白過來，“哦？臭小子！你竟敢戲弄我？看我不把你收拾收拾！”古怪一副氣勢洶洶，就要挽起袖子向秦顏打去。然而古怪沒有得逞，秦顏早就料到他會來這麽一招，古怪那白皙的手剛一出手，就被秦顏順手一擋，就在那時刻，秦顏反手一壓，就扣住了古怪那一招。
“臭小子！快放手！”被他反抓了一手，古怪想極力掙脫，最終卻還是沒有掙脫掉，古怪扭曲的說了一句。
不過也很奇怪，這只手抓在他的手裏，卻是那麽柔順而細膩光潔，秦顏這時才恍然一怔，放開了手。
古怪收回那只手去，扭扭捏捏地頓了頓，“這麽說，你是要肯我留在你身邊了？”古怪忽然一臉的笑道：“這樣才對嘛！這才是我認識的你這小子！”
“你以前認識我？”秦顏突然問。
“你以前是個什麽樣的人我哪會知道！”古怪答道。
“那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冷月的女孩？”
古怪想了想，又看了看他，“那個人應該就是你要找的吧？你要找的人，我哪知道？”注意秦顏的臉色，古怪疑惑：“你幹嘛要來問我，我不是早就跟你說了嗎？你要找的人，我統統都不知道，”
“哦，”秦顏回過神去，暗自喃喃了一聲，他想到這個古怪也不可能會知道這些事情。然而，他卻又陷入了沉思之中，可是，昨晚古怪糊裏糊塗地叫他的小名，還有念出來的那首詩，又該怎麽解釋？
秦顏轉頭看了看古怪，而古怪這時也正看着他的，看見古怪眼裏飄忽不定的神色，秦顏就不再多想這些事情，他也不可能從這麽一個玩鬧之人的口裏打探到什麽消息。
“你這小子在想什麽呢？”古怪從一開始就一直盯着他看，看到這個臭小子愣了半天，不由打住。
咳咳！，忽然，秦顏扶手把口掩住，“走吧！”
“小子！你怎麽了？你生病了！你幹嘛不說？”
“這沒什麽，你放心，我能有什麽事？”秦顏對他笑着，“山上可是沒什麽東西可填肚子的，到了山下才有的吃，古怪，你可別怨恨我沒有給你東西吃！就算你身上有錢，也沒個地方賣，”
“這沒關系！只要你不趕我走就行！”
古怪扭過頭來，對秦顏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