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只是知道你的名字, 并不認識你。”馮陳解釋，很真誠。
餘真沒作聲, 馮陳與她并肩，“你想去哪兒？公園, 游樂場還是圖書館, 我都可以陪你去。”
餘真想回家，好像是不可能。
馮陳興致很高，“幹脆都去轉一圈，回去太早大人又問這問那。”
“随便。”餘真淡淡回了句。
風揚起路邊殘葉，馮陳細心用身子擋住她。從他們身邊經過的車, 餘真好像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馮陳擋住視線, 看不見是誰。
車裏，吳俊扭着身子要開車窗被母上大人揪着耳朵拉回來, “好生坐着, 又想跑，你都幾年沒來給你姥爺拜年了。”
“痛痛痛。”吳俊呲牙, “耳朵要掉了，我可是您親兒子。誰說我要跑, 我是遇到同學打個招呼。”吳俊扭頭指車後面越離越遠的餘真, “那個妹子是我同班同學。我去，怎麽又是馮陳，趕緊，拍張照片給許哥。”
地鐵站乘客換了一批又一批, 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只有許戈一直停泊在原點。他塌背靠在地鐵站最醒目的廣告牌旁，竟比廣告裏的當紅小鮮肉還要耀眼，招得路過的小女生看他一眼都害羞。偶有膽大的女孩子還拿出手機拍照發微博：地鐵站遇到一個超級大帥逼，好想認識他！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許戈拿出來吳俊給他發的消息，點開，照片上餘真和馮陳站得很近，近到他懷裏。
許戈站直，回了兩個字，“地址。”
車廂人多，馮陳費力替餘真撐出一方空間，她背對他眼睛一直盯着車窗外。
“下一站是你家。”玻璃上映出馮陳傻笑，“每次聽到報這一站我都在想會不會碰到你。”
列車入站，餘真看見車窗外熙攘的人影。
“我在地鐵站等你，等到你來為止。”
餘真想，至少，去跟他說一聲，她今天沒空。
到站提示報了兩遍，乘客下了一批又上了一批，車門一關她就沒機會了。餘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哪來的膽子，車門快要關的時候，她對馮陳說了聲，“對不起。”沖出去。
偌大的地鐵站人來人往，餘真跑得馬尾都散了，哪裏有許戈人影。
“餘真。”馮陳終于追上來，“你怎麽了？”擔心問她。
餘真搖搖頭，“好傻。”
“什麽？”馮陳沒聽清。
餘真說：“我真傻。”傻得竟然有失落，傻得竟然會擔心許戈真會等她。
……
“人呢？”許戈從出租車下來就問。吳俊皺眉，“早走了。”
“你沒攔下來？”許戈聲音都染着寒氣。
“我倒是想，脫不了身，你也知道我母上大人的‘二指神功’耳朵差點掉了。”吳俊看眼許戈的臉色，也不敢貧了，弱弱說：“要不我給餘真打個電話話？”
“關機。”能打通他還跑這一趟。
“那怎麽辦，我們上哪兒找？”
許戈點根煙，“就在這等。”吸一口煙，寒氣滲骨。
一分鐘，兩分鐘，十分鐘……
吳俊覺得腳已經僵得不是自己的，他陪許戈站在寒風裏等了三小時。
終于等到餘真。
楓林道的盡頭，彩色氣球輕盈絢麗連帶這暗淡的天都明媚，馮陳手裏抓了一大把，餘真兩手拿着棉花糖和馮陳并肩，馮陳不知說了什麽，兩人都笑起來，畫一般。
許戈轉身就走。吳俊僵着腿，“诶，哥……”他們都快凍僵了就為了等餘真，怎麽走了？
他一直等她，她沒去，還和馮陳在一起笑得那麽開心。許戈一腳踩碎了地上枯枝。
餘真擡頭張望，剛才那個人影好像……隔着太遠他只能看見一點身影，好像許戈。
可是，怎麽可能，許戈怎麽可能在這裏。
“怎麽了？”馮陳問她，順着她看了一眼什麽都沒有。
餘真搖搖頭，“沒什麽。
馮陳看着她背影，一天都心事重重他感覺得到。
“餘真。”
“嗯？”餘真回頭。
馮陳看她的眼睛很認真，“高考後，我們家打算讓我出國。”
“哦。”餘真一直是淡淡的。
“你願意和我一起去嗎？”等她回答的幾秒鐘裏馮陳心跳加快，手裏系氣球的繩子繞了又繞，“只要你願意，餘叔和孫姨一定會答應。”
“我不願意。”餘真回絕得很幹脆，“我已經有心儀的學校。”為着那個目标她一直在努力，如果她有許戈的成績……今天許戈在她腦袋裏跑了一天。
從馮家回來餘真急着拿回自己的手機，孫穎和餘國良心情很好，一路上都在問餘真和馮陳相處得怎麽樣。
“真真啊，你和馮陳在同一個學校，以後有什麽困難可以直接找他。”
“哦。”餘真心不在焉。
孫穎拉着她的手進屋，“你現在只要好好學習，将來的事我們都替你安排好了。”
餘真抿了抿唇沒作聲，将來的事她早就有自己的計劃。
“将來的事還早着呢。”餘國良接過話，“真真也累了一天，回房間休息吧。”
孫穎突然想起什麽事，問餘國良，“你給真真買新手機了？”
餘國良一頭霧水，“沒有啊。”
餘真心子一跳，還是被發現了。
孫穎看餘真，“你跟我來。”餘真跟着上樓，房間暖氣太足孫穎進房就倒杯水喝了一半擱桌子上，餘真的手機就在水杯邊。
孫穎背對餘真挂大衣，“新手機哪來的？”
“同學借的。”餘真心子都要跳出來，撒謊的聲音還算平穩。
孫穎回身看她很淡定。
“你自己的呢？為什麽跟同學借？”
“我的手機不小心摔壞，班主任建了群要求每個家長都要加入。我有給你們打電話，你們都很忙……我只能借同學的手機自己加群。”餘真說得條理又委屈。正常情況下足以蒙混過關，可孫穎不是平常人，“手機怎麽還設了密碼，打開我看看。”
許戈給她發的短信都還在，餘真嘴裏答應着，拳頭縮在袖子裏捏得緊緊。
“哦。”伸出手去拿桌上的手機。
餘國良突然推門進來，餘真吓了一跳，手碰倒了水杯，半杯水全潑在手機上。
“哎呀怎麽這麽不小心。”孫穎拿毛巾擦幹淨水，手機自動關機，“進水了嗎？”
餘國良拿過去看了一下，“應該是進水了，電池拆不了只能拿去售後。”
“不用了，明天去買兩部一模一樣的。一個還給真真的同學，一個給真真用。”孫穎沒再追問手機的事。
餘真回房倒床上望着天花板，從來沒覺得手機對她來說是重要的東西，這會兒才知道那是唯一和他之間的聯系。她急急從床上起來，拉開桌上的書包，冰凍的食物都融化變質，屋裏二十四小時開着暖氣。
她全部扔進垃圾桶，有點難受。
皮皮蝦是阿姨一只一只精挑細選的，餃子是阿姨親手包的，連湯圓都是自家手工做的……自己喜歡的想分享給他，希望他也能喜歡。而現在，那些東西只能扔進垃圾桶。
餘真晚上沒睡好，一大清早被樓下動靜吵醒，她拉被子蒙住腦袋。
“真真。”孫穎敲門，“馮陳來了，給你送學習資料快起床。”
“哦。”餘真在被子裏悶悶回應。
“快點啊，都等你吃早飯。”
餘真無奈掀被子坐起來，今天，什麽也不想做，一個字也不想寫。
她洗漱完，衣服也沒換穿着睡衣就下去，馮陳在和餘國良聊天大方得體一點都不見稚氣。孫穎一個人在廚房忙活，她高興的時候才會親自下廚，看上去真的很喜歡馮陳。
“真真起來了。”餘國良朝餘真招手。
馮陳起身，手裏拿着高一下冊的新書，“餘真，早。”
餘真擠出微笑，“早。”
“我買了兩套下冊的書，開學前預習一下，上課的時候會輕松不少。”馮陳将書遞給她。
“謝謝。”餘真接了。
餘國良起身拍拍馮陳，“有你幫助餘真我們就放心了。”
馮陳有點不好意思，“我們是共同進步。”
“別站着，都過來吃飯。”孫穎準備了一桌吃的。
餘真挨着孫穎坐下，馮陳坐她對面。餘真低着頭很認真吃早餐，不想說話。
“馮陳啊，你今天有空嗎？”孫穎突然問。
“有空。”馮陳點頭。
“那正好，真真的手機壞了，一直借同學的用，昨晚又不小進了水，你陪她去買兩個還一個給她同學，數碼産品你們男孩子懂。”
馮陳看餘真，她的樣子像事不關己。
“好啊。”
餘真喝完牛奶，“我去換衣服，你們慢吃。”轉身上樓。馮陳看着她背影有點失落。
孫穎遞了個三明治給馮陳，問他，“你知不知真真在學校有些什麽朋友？”
馮陳第一個就想到許戈，“我們不在一個班，所以，不太清楚。”
“那你以後幫阿姨留意留意，千萬不要讓她跟一些不好的學生走得太近。”
餘國良皺眉，“真真十六了不是小孩子，你別還像小孩子似的管着她，她自己心裏有數。”
“十六就不是孩子了？十六的女孩子最容易上當受騙，學壞分分鐘的事。”
“瞎操心。”餘國良搖頭。
馮陳笑，“孫姨別擔心，餘真不會。”
“孫姨相信你，你幫孫姨看着餘真，行嗎？”
“行。”
餘真換完衣服下來，馮陳也不吃了，兩人一起出門。餘真表情一直淡淡地，和昨天一樣心不在焉。
“餘真。”馮陳喊她。餘真停下，“什麽？”
“地鐵站走過了。”
餘真回頭看，果然，每天都走的路線竟然會走過。餘真你是怎麽了？她問自己。
馮陳陪她往回走，“我來你家，是不是讓你覺得困擾？”
“不是。”餘真捂着手呼口氣，“拜年不就是你來我往。”
“我不是為了來拜年。”
“那謝謝你送的書。”
馮陳張了張嘴，還是先從“朋友”做起。
“你喜歡什麽樣的手機？”
“随便。”
“借你手機的同學是許戈嗎？”
餘真肩膀僵了一下，“不是。”
馮陳帶着餘真走了好幾個商場才找到一處初四營業的體驗店，最新款的手機現貨只有一部。
馮陳試了下功能遞給餘真，“你覺得怎麽樣？”
餘真捏在手裏，“跟我之前那個一模一樣。”
“那就要這個了？”
“嗯。”餘真翻錢包，找不到，一定是出門的時候忘在玄關的櫃子上了。付款的時候沒錢結帳真的好窘。
“你的卡在我這裏你忘啦。”馮陳抽出卡遞給餘真。
餘真尴尬接過卡，小聲說：“謝謝。回家還你。”
馮陳笑笑，“不用，當是新年禮物。”
餘真皺眉，“那我不買了。”起身要走。
“餘真同學？”吳俊剛好從門口進來，“真是你啊，我還以為看花眼。我一直打你手機怎麽都打不通？”跟着吳俊後面進來的是許戈，他看餘真那一眼冷漠得像陌生人。
昨晚還殘留的那種難受又湧起來，餘真不看許戈，跟吳俊解釋道：“手機壞了。”
“你的手機也壞了啊，我也是，不小心把屏給摔破了。這不，拉許哥來買部新的。”吳俊朝許戈擠眼睛，“哥，人家是手機壞了，沒法接電話。”
許戈還是冷冷的不作聲。
吳俊那個着急，“餘真同學，我跟你說，昨天啊……”
“餘真。”馮陳從收銀臺那裏過來，走得很快，“手機我付好款了，給。”
餘真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很尴尬。
吳俊一把搶過來，“我靠，最新款咧，我也要一部這樣的。”他沖櫃臺服務員喊，“我要個一模一樣的。”
櫃臺服務員抱歉解釋只有這一部。
“不是吧。”
餘真看他愛不釋手，“你要喜歡讓給你，錢還給馮陳就行了。”
吳俊皺眉，“所以這手機是馮陳買來送給你的？”
“不是。我的錢包忘帶了正準備回去拿。”餘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解釋得這麽詳細。
一直在旁邊冷眼旁觀的許戈伸手拿了手機往櫃臺去，“店長在嗎？”櫃臺服務員帶他過去，不知道許戈和店長了說什麽，他拿着手機回來遞餘真面前，“是你的了。”
“許戈，做事要講先來後道。”馮陳一直忍着他們對他的無視。
許戈只看餘真，“這手機已經付過錢，用你自己的錢。”他抽出卡，“卡裏還有四萬，加上手機的錢，剛好五萬，還給你。”連手機帶卡塞餘真手裏，轉身就離開。
“诶，哥……”吳俊好像對餘真有話說又不敢說的樣子，“餘真，你這回真把許哥傷着了。”
餘真傻傻楞在原地，我傷他？她咬咬牙追出去。
許戈站在站牌下臉色陰霾，看着餘真跑近身，她臉紅紅眼睛裏有怒火，“許戈，你把話說清楚！我不是你撿的小貓小狗，高興就逗逗撩撩，不高興就一腳踢開。”餘真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就是難受。
許戈似笑非笑，“我都沒發現你腳踏兩船的段位這麽高。”
餘真眼眶一紅，“許戈，你欺負人。”
許戈皺眉差一點就伸手給她擦眼淚。
“餘真——”馮陳跟着追出來。
許戈什麽也沒說，擡腳上車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親們不要着急，兩人錯過的小誤會會出現一個“重要”人物很快解開，這人是絕對助攻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