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林秋靜慢吞吞地過去把門打開, 一個肥胖的身軀擠了進來,圓圓的臉上一雙三角眼,審視般地上下打量着林秋靜:“你就是蘇明川的老婆?”
林秋靜挑眉:“是啊,怎麽了?”
房東:“我這個房子租給他的時候, 可沒有說要住這麽多人啊!”
林秋靜沒有租過房子, 也不知道租房子有沒有這些規定:“所以呢?”
“你們要在這裏住的話, 可是要加房租的。”
“為什麽呀?不管住多少人, 我們也只占用了你這一間屋子呀!”
“那怎麽一樣,人多了, 用水用電不也多了嗎?再說了,你人多住,進進出出的,這門窗啊、房子的損耗也大啊,還有你們家還有孩子, 這吵吵鬧鬧的, 不是還會影響別的租客休息嘛!”
別看林秋靜見多識廣,她還真沒遇見過這樣的事:“大嬸, 你看這些事我也不懂,要不你等蘇明川回來再跟他說吧!”
“跟誰說都一樣, 我就是來通知你們一聲,從下個月起, 你們的房租要漲兩成,你記得讓他按時交。”
“不用了。”蘇明川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這個房子我租完這個月就不租了, 這個月的房租我之前已經付過了, 我記得當初租房子的時候,我是交了三個月的押金的, 到時候你記得退給我就行。”
房東一聽他說要搬走也有些慌了,如今從外地到大城市裏的各種“漂”還沒有那麽多,農村人來城裏大多數都是進廠打工的,一般都住工廠宿舍,她這房子想要租出去,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何況還是蘇明川這種安靜衛生,交租及時的好租客,那可是打着燈籠都難找的。
蘇明川雖然是外地人,但長得高大帥氣,最重要的還勤快能幹,聽說還挺能掙錢的。
房東的閨女看上了他,房東一家也覺得,這小夥子不錯,而且是個農村人,在這邊沒根沒底的,想把他招進來當個上門女婿。
他們家一直覺得,他們條件這麽好,在城裏有這麽大一棟房子出租,這意思要是跟蘇明川這麽一說,他還不得樂颠颠的立馬答應了啊!
誰知道剛剛房東女兒送餃子下來,居然發現蘇明川原來早就結婚了,連孩子都這麽大了。
回到家就大哭了一場。
房東氣不過,氣哼哼地下來想給女兒出口氣,聽說蘇明川那媳婦是從農村裏出來的,那就得讓她瞧瞧,沒有錢在城裏生活有多不容易。
哪知道她才說了個要加租金,人家直接就說不住了呢!
她是想給女兒出口氣,但沒想着要損失這麽一個租客啊!
連忙換上了一副笑臉:“這怎麽說着說着就要搬了呢,我也就是跟你們商量一下,你們多住了人,我總得來看看情況嘛!你別以為現在的房子有那麽好找,像我這裏這樣又幹淨又便宜的地方,真不是那麽容易找到的,你看還有什麽不滿意的,還可以再商量嘛!”
“不用了。”蘇明川說,“這裏房子條件簡陋,我一個人住着沒什麽,一家人住在這兒就委屈她們了。”
把手裏的電煮鍋放到桌面上,對林秋靜說:“你們先吃着。”
林秋靜現在哪裏能吃得下,從聽到房東說要加租開始,她的心裏就有了一種貧賤夫妻百事哀的悲涼感。
原來窮人家過日子這麽不容易啊,不僅是吃飯、買東西都緊緊巴巴的,還要被房東欺負,說加租就加租,要是交不起租金,那就得流落街頭了。
就這麽短短一會兒,她腦子裏都腦補出一部苦情大戲了。
她每天只能在市場快關門的時候去買一點便宜處理的菜,回來之後把菜裏為唯一的一點兒肉沫挑出來給朵朵吃,她只能吃沒有一點油水的蘿蔔白菜……
房東聽着蘇明川的話,臉色都黑了:“我這兒還簡陋?你出去打聽看看,多少人還住不上這樣的好房子呢!也不看看自己什麽出身,不過是農村出來的泥腿子,還敢嫌棄我這兒不好了,有本事你去錦繡路那邊租個小洋樓住啊!”
“不勞你操心,房子我們自己會去找的,我就是跟你說一聲,你們這幾天可以着手物色一下新租客了。”
一般遇見這樣的人,蘇明川是不會跟對方多計較什麽的,跟她吵贏了不僅得不到什麽好處,還會把自己拉低到跟她一樣的檔次,說不定還會在這幾天裏搞出什麽小動作來惡心他們。
所以他還是一直保持禮貌客氣。
房東感覺自己就像是拳頭打在了棉花上,更憋氣了:“切,不租就不租了,有什麽大不了,我這麽好的房子,還愁租不出去嗎?我這房子一放出去,有的是人搶着要呢,這租金再加一倍我都能租得出去!我可告訴你啊,到時候你找不到別的地方住,想要再回來,可就沒那麽容易了。還有啊,那押金可不是說退就能退的,我的房子要是有什麽髒污、損壞的,那可都是要賠錢的。”
說着,她的眼珠子在屋子裏骨碌骨碌地轉,想要挑出點毛病來,結果越看臉色越僵,這房子不僅沒有一點兒損壞,反而比她剛租出去的時候打掃得更幹淨了。
她有點下不來臺:“反正收房那天我會來仔細檢查的,讓你們孩子注意點兒,別把我的牆壁給弄花了。”
說完,蹬蹬蹬地走了,那一身的大肥肉,樓梯上的牆皮仿佛都要被她震下一層來。
蘇明川關上門:“過兩天就搬走了,你別放在心上。”
林秋靜沒說什麽,要是以她以前的性子,早就沖上去跟人吵起來了,可是到底是在蘇家被磋磨過三個月的人,性子也磨得沉穩了一些。
吵一架容易,但如果他們真的沒錢,找不到別的地方住呢?
到時候想要再求回人家可就不容易了。
看吧,她不僅賢惠,而且還能委曲求全,顧全大局,這麽好的女人上哪兒找啊!
吃完東西,蘇明川主動提出帶她們出去買衣服和日用品。
“百貨公司有點兒遠,我們打車過去吧!”出來走到路口,蘇明川擡手又要去攔車。
“不用不用!”林秋靜連忙說,看見不遠處有個報刊亭,裏面坐着個中年婦女,便跑了過去:“大姐,跟您打聽個事。”
攤主正閑得拍蒼蠅,樂得有人找她說話:“小姑娘,你只管問,這附近就沒有我不知道的事。”
“我剛搬來的,農村人第一次進城,什麽都不懂,就想問一問您,就是想買一些普通的、不太貴的生活用品,還有日常穿的衣服什麽的,應該上哪兒買比較劃算呀?”
“喲,小姑娘長得這麽漂亮,不說還真看不出來是農村來的啊!你找我啊,可問對人了,從這兒往前走,再右拐,有個農貿市場,一樓是賣菜的,二樓賣各種雜貨,衣服也有,你想要買什麽都能買得到,物美價廉,不過你得學會講價,一般不管開價多少,你給她砍一半就差不多了。”
“這樣啊,那可太謝謝您了,要是沒有您的指點,我肯定吃大虧。”
大姐被她誇得高興,又指點說:“你們剛搬來,要是想添點家具什麽的,那邊有個舊貨市場,二手的東西,仔細挑挑還是能挑到好東西的,也可以去看看。”
“那真是太好了,我們正需要呢!”她進入角色倒是快,已經完全沉迷于她勤儉持家,一分錢掰開兩瓣花的人設裏了。
林秋靜不由分說就拉着蘇明川往農貿市場裏去了。
才剛一進市場大門,林秋靜就忍不住捂住了鼻子,一樓菜市場,地上污水橫流,泥濘不堪,水産腥氣、雞鴨糞便,和各種亂七八糟的氣息彙聚成菜市場裏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
她趕緊拉着人上了二樓,二樓倒是幹淨了一些,攤位上擺滿了各種一看就很廉價的貨品。
貨物倒是齊全,從衣服鞋襪,到鍋碗瓢盆,還有各種桶啊、盆啊、毛巾啊等等的日常用品,應有盡有,甚至還有小孩的玩具、頭花項鏈等等裝飾品,相當于鄉下的一個集市了。
也算得上是琳琅滿目。
要是換成以前,林秋靜是肯定看都不會看一眼的,但現在一想到他們家的經濟狀況,便咬了咬牙,別人都能用,難道她就不能嗎?
看着她什麽東西都專挑便宜的買,費勁口舌跟人講價的樣子,蘇明川有些迷茫了,這還是當初在小縣城百貨商店裏那個買條毛巾都要挑三揀四,嫌棄人家的貨物檔次太低,不是純棉的人嗎?
雖然蘇明川自己也是一個節約的人,年輕時候的他,根本就不知道買東西還要講究品質,能用就行。
但看着她這個樣子,還是很不習慣,還是更喜歡她一進門就開口讓人把店裏最貴最好的東西拿出來,買起來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樣子。
那樣他掙起錢來才有成就感啊,不然的話掙那麽多錢來幹嘛呢!
本來就應該是被嬌養着的女人,在這樣一個簡陋的農貿市場裏,真的是怎麽看都格格不入。
到底是受了什麽刺激,讓她變成了這個樣子?
直到朵朵眼巴巴地瞅着一條花裙子,林秋靜耐心地跟她說:“朵朵乖,咱們現在先不買,等以後媽媽掙到錢了,再給你買很多很多漂亮的裙子好嗎?我保證,不會讓朵朵等太久的。”
蘇明川這才恍然大悟,一把将林秋靜拉到一邊:“你是不是以為我沒有錢了?”
林秋靜:“我知道你很有能力,你看,才出來短短幾年,就掙到那麽多錢,已經很不容易了,多少人一輩子都掙不到那麽多呢,都是我不好,害得你的錢全都丢了,不過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很快就能東山再起的,我們只是要暫時過一段艱苦一點的日子而已,沒有關系的。”
蘇明川定定地看着她:“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真的沒有錢了,我們只能窩在那間小屋子裏,吃糠咽菜,你也願意跟着我嗎?”
林秋靜摸了摸身上的雞皮疙瘩,這苦情戲裏怎麽還添了煽情了呢:“瞧你這話說的,我這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啊!再說了,你也是因為我才落到這番境地的,我還欠着你那麽多錢呢,能跑哪裏去啊!”
蘇明川一拉她的手臂:“走了,不買了。”
林秋靜:“哎,你幹嘛呀,我挑了這麽久,還講了老半天的價呢!”
“不在這兒買,咱們去大商場,我有錢。”
“有錢也不能這麽亂花呀,咦,你真有錢?”林秋靜瞬間從苦情人設中抽離出來,“有多少?”
“很多。”
“很多是多少啊?”
蘇明川索性掏出一本存折:“你自己看。”
他身上的現金确實不多了,剛剛特地把藏在家裏的存折都拿出來了,正打算去銀行裏取點錢出來用呢,還沒來得及去,就被林秋靜拉到農貿市場裏來了。
因為他之前做生意,資金流動性大,所以錢都存在這活期的存折裏,方便取用。
此刻拿着存折的林秋靜,正瞪大了眼睛,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點着數第三遍:“個十百千萬十萬百萬……”
聲音都顫抖起來:“我沒有數錯吧?這數字的單位是元嗎?RMB的那個元嗎?”
這存折裏居然有八百多萬!
林秋靜不是沒有見過錢的人,穿越前她爸給她的零花錢賬戶裏就不止有那麽多錢。
可是現在是九零年啊,在九零年就能有那麽多錢的人,這是什麽富豪啊!
果然男主就是男主,身上的光環有八丈高!
虧她還以為他還是個窮小子呢!
蘇明川笑了起來:“對,你沒有看錯,就是這麽多錢。”
“這、這是我可以看的東西嗎?財不露白啊,大哥,你怎麽可以随便給別人看你的家底呢!”
“沒有随便,你不是別人,所以現在可以放心地買買買了嗎?”
家人們,誰懂啊!
試問有哪個女人可以拒絕得了這樣的糖衣炮彈?沒有!
“随便花?”
“随便花!”
林秋靜手一揚:“打車!”
“師傅,去你們這兒最貴的商場!”
沒有任何人能阻擋林秋靜買買買的步伐,沒有!
在林秋靜的眼中,這個時代的東西可選擇性确實不怎麽多,也就比小縣城的百貨商店稍微強那麽一點點吧!
算了,勉勉強強将就着用吧!
還好最後還是克制了一些,馬上就要搬家了,有些東西也不知道跟新家搭不搭,就先不買了。
穿着一身新衣服,拎着大包小包地回到出租屋,進門的時候正好遇見房東家的女兒出來,那姑娘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
這昨天還一副鄉下人土裏土氣的樣子,今天就打扮得這麽洋氣,比她這個城裏人還像城裏人了?不,簡直就像電視裏的港城女人。
而且他們手裏拎着的這些袋子,那可是全市最高級的商場的包裝袋啊,那裏的東西都老貴老貴了,她媽平時根本就不舍得給她買。
“你,你這些東西哪來的?”
林秋靜瞟了她一眼:“當然是買的啊,總不能是別人送的。”
“你,你一個鄉下人,連房子都是租的呢,哪來的那麽多錢?”
“沒關系,我們很快也能買自己的房子了,明川,你覺得錦繡路那邊的小洋樓怎麽樣?”
蘇明川煞有介事地配合她:“我覺得可以。”
把那姑娘氣得直跳腳,還想再争辯幾句,結果人家根本就不管她,自顧自地說着話上樓去了。
蘇明川:“不過錦繡路那邊的小洋樓都是老房子,條件可能沒有新蓋的小區樓房好。”
林秋靜:“咱們是不是還得考慮一下學區房的問題啊,朵朵很快就要上學了。”
房東女兒氣得在樓下大聲喊:“你們做白日夢呢!”
什麽小洋樓、小區的房子哪裏是那麽好買的,把她家這棟自建樓賣了都買不起那些新開發的小區一套房子呢!
更別說錦繡路的小洋樓了,那裏以前可都是有錢人住的地方。
林秋靜本來也就是随口說說,見蘇明川好像真的在跟她讨論買哪裏的房子好,便随口說了一句:“那就多買幾套呗,反正現在買房子是肯定不會吃虧的。”
可惜她不知道哪裏的房子升值空間最大,主要是她從來就沒有關心過這方面的東西,不像她以前認識的一些朋友,對各個地區的房價變遷如數家珍。
不過不管怎麽樣,現在這個時候買的房子,肯定不會虧就對了,多多益善。
轉念一想,普通人才能靠這個發家致富呢,對蘇明川來說,房子的這點升值對他來說根本就不值一提。
便又補充一句:“我覺得還是自己喜歡,住得舒服最重要。”
蘇明川笑起來:“那好,我們明天都去看看,你看喜歡怎麽樣的。”
林秋靜心裏一跳,幹嘛要她喜歡啊,她就是個蹭住的,根本用不着考慮她的意見啊!
就在他們興致勃勃地憧憬着住新房子的時候,原身的親媽終于跟李章平一起來到了蘇明川老家。
本來前一天就該到的,因為暴雨,對公路的路況也産生了一些影響,所以耽擱了一天,今天才到縣城。
李平章先去了林秋靜跟他說會在那裏等他的招待所,結果人家說人早走了,就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就走了。
然後又去村裏找,村裏人一看,喲,那輛高級的小轎車又來了!
都圍上去看熱鬧。
林秋靜的養父母家特別高興,一個勁兒地扒開圍觀的人群擠進去:“我兒子呢?我寶貝大兒子呢?”
進去卻只看見一個見過的李章平,還有一個神色倨傲的中年女人,那臉白生生的,燙着卷發,耳朵上還帶着金耳環,一臉不耐煩地看着周圍這群泥腿子。
“李秘書,趕緊把人找到,接了趁早走。”
李章平看着那院門上的一把大鐵鎖:“就是這兒啊!鄉親們,這家人呢,上哪兒去了?”
衆人七嘴八舌:“不是跟你走了嘛,那丫頭一路上還跟我們打招呼來着,說是要去城裏過好日子了。”
李章平一驚:“你們是說,那天他們走了之後,就再也沒回來?”
“當然不回來了,誰去城裏過上了好日子還回來啊!”
“那她男人和孩子呢?也沒回來嗎?”李章平着急地問。
“沒有啊,不是一家人一起跟你走的嘛!哪有有錢了就不要男人孩子的道理,肯定是一家人一塊兒去享福啊!”
李章平急急忙忙地跟歐桂玲解釋:“夫人,不是的,她跟我說好了的,自己一個人回去,不帶男人和孩子的,我還給那個男人退了彩禮,還給了他補償,我看他們拿到錢都挺高興的。”
這時,林秋靜的養母猛地撲過來,一把抓住歐桂玲的手臂:“你就是靜丫頭的親媽?我兒子呢,我寶貝兒子怎麽沒回來啊?你把我養大的閨女帶回去了,兒子怎麽不還給我?”
歐桂玲尖叫着甩開她的手:“你想幹什麽!”
林秋靜養母:“你要麽把兒子給我還回來,要麽給我養老錢,我兒子可是要給我養老的,還有這麽些年替你們養閨女的錢,也得還給我。”
這時渾身臭烘烘,仔細一看身上還沾滿了糞便痕跡的陳愛娣也擠了進來,哦,不,她根本不用擠,別人一聞到她身上的臭味,就恨不得離她八丈遠了。
這幾天他們家為了找糞坑裏的金戒指,把家裏茅廁裏的存貨全都掏出來了,還擔心被別人拿了,所以全堆在自家的院子裏,一點一點地都篩了好幾遍了。
那叫一個臭氣熏天。
害得隔壁鄰居跟從他家旁邊路過的鄉親們都怨聲載道。
臭烘烘的陳愛娣雙手叉腰:“你們把我們家辛辛苦苦攢錢娶的兒媳婦弄走了,我們家還沒去找你們算賬呢,這回自己送上門來了正好,要不把彩禮錢給我還了,就別想走。”
歐桂玲捏着鼻子連連後退:“李秘書,這到底怎麽回事!”
李章平:“你們這些人,簡直是貪得無厭,那天我過來,給了你們蘇家一千塊錢,林家五百塊錢,說好了把人給我帶回去的,現在收了錢不認賬,還把人藏哪裏去了?”
林秋靜養母一聽蘇家竟然得了一千塊錢,氣得跳了起來:“放你的狗屁,你家當初統共就只給了五十塊錢彩禮,這些年那閨女在你們蘇家當牛做馬,早抵了這些錢了,這錢你給我吐出來!”
陳愛娣也不甘心林家得了五百塊錢,互相之間竟然拉扯着打了起來,你抓我頭發,我撓你臉皮,撕扯着朝歐桂玲撞了過去。
歐桂玲腳上還穿着高跟皮鞋呢,根本躲閃不及,被她們撞到了地上,伸手往地上一按,軟軟的一坨,居然按到了一堆新鮮的牛糞上。
“啊!”歐桂玲瘋狂地尖叫起來,“我要走,這鬼地方我是一秒鐘都待不下去了,我立刻就要走!”
“不能走!”正在打架的兩個婦女居然同仇敵忾起來。
一個高聲喊:“還我兒媳婦,還我彩禮。”
一個大喊:“還我兒子,還我養老錢!”
一邊喊還一邊真上手搶,歐桂玲身上精致的小坤包被搶走了,在争奪中拉鏈被拉開,裏邊零零碎碎的物品被撒了一地,引起周遭貪便宜的衆人的哄搶。
這哄搶一旦開了頭,整個場面就失了控,連李章平的包也被搶了,衣服被扯得七零八落,眼鏡腿瘸了一根,另一根歪歪斜斜地挂在一邊耳朵上。
直到村幹部聞訊趕來,才制止了一場鬧劇。
李章平氣急敗壞:“刁民,全都是刁民,一定要狠狠處理!”
在汪書記的厲聲呵斥下,哄搶了東西的村民才把搶走的東西還了回來,可大部分都已經損壞了,錢也少了一大半,不少人趁亂早偷偷溜了,想問罪也找不到責任人。
罪魁禍首的兩個老太婆還躺在車頭前的地上裝死:“不給錢就從我身上碾過去!”
汪書記沒辦法,只好讓人把這兩人擡走,李章平他們才得以脫身。
但林秋靜是找不到了,村幹部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們,他們一家人确實是那天跟他走了之後,就再也沒回來過了。
至于那些錢,蘇家和林家的人都死活不承認收到了,村幹部們表示,他們也說不準他們到底有沒有說謊,那些錢究竟是到了他們的手裏,還是被林秋靜帶走了,恐怕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了。
歐桂玲憤怒地罵了李章平一頓,讓他趕緊想辦法妥善解決這件事,李章平焦頭爛額地,在縣城裏到處找人。
終于打聽到有人看到過這麽一家人往火車站裏去了,但這個時候火車票又不是實名制的,火車站那邊也查不到人到底上了哪趟車,去了哪裏。
那天倒是有一趟到源陽市的火車,可李章平做夢也想不到,那丫頭居然在騙了他的錢之後,明知道她親生爸媽就在源陽,還敢往那邊去。
這線索就這麽斷了,李章平實在是沒有辦法,只好灰溜溜地回去承受趙國利的怒火。
而這個時候,趙國利正在辦公室裏摔杯子發脾氣。
他為了那個副市長的位子,苦心鑽營了大半年,錢都不知道送了多少出去,眼看就要臨門一腳了,結果上邊卻突然空降下來一位副市長。
讓他美夢成空。
這位副市長據說後臺硬得很,這次下來源陽這邊,是攢資歷鍍金來的,在這邊幹個幾年,以後回去還要繼續高升的。
可幾年之後,誰知道形勢會變成什麽樣呢?到時候這位置在輪到他趙國利身上的機會可就不大了。
趙國利那個恨啊,恨不得詛咒那位新副市長在來源陽的路上出個意外事故,早死早超生。
結果老天爺似乎真的聽到了他的心聲,新的副市長所乘坐的那趟火車,果真就出事了。
可當時誰都不知道這新來的莫副市長就在那趟遭遇了泥石流的火車上。
好家夥,他還來了個微服私訪,沒通知任何人,就攜家帶口坐火車來了源陽。
這一路上可沒少發現問題。
泥石流發生的路段是屬于源陽市的管轄範圍,可是事故發生之後,政府反應緩慢,救援不及時,造成了滞留旅客發生了很多問題。
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新來的副市長連行李都沒來得及放下,一上任就要召集所有的幹部開會整頓了。
趙國利面對這個搶了自己位置的家夥,不僅不能表現出排斥,還得想盡辦法去讨好他,試圖給他留下一個好印象,能不憋屈嘛,他都快被氣死了!
結果李秘書那邊辦事又那麽不靠譜,他連歐桂玲都埋怨上了,怪她沒本事,連一個小姑娘都搞不定。
歐桂玲本來在鄉下就受盡了委屈,回到家還要被趙國利罵了一頓,她哪裏受得了這個氣,直接就跟趙國利對打了起來。
狠狠地在他的臉上和脖子上抓了好幾道指甲印。
于是第二天,趙國利只能頂着一張都是抓痕的臉,去參加了莫市長的歡迎會。
林秋靜自然是不知道這些的,她正高高興興地準備跟蘇明川一起去看房子。
自從知道蘇明川已經是個隐形大富豪之後,就對搬家這事一點兒心理負擔都沒有了。
這麽有錢的人,當然得住最好的。
“我們先去錦繡路看看吧!”她提議說。
林秋靜雖然不熟悉後世源陽市的房地産市場,但錦繡路她還是知道的。
前兩年她陪爺爺奶奶回過一次老家,老家的主宅就在錦繡路。
說起來她老爸林躍彬家世也是蠻好的。
錦繡路從民國的時候起,就是富人聚居的地方,這一條街上都是漂亮的高級小洋樓。
林家也是世代從商,曾經富甲一方的人家。
在那個年代,林秋靜的爺爺奶奶因為階級出身的問題,也吃了不少苦頭,那一棟小洋樓也曾經被收歸國有。
但到了七十年代後期,林躍彬才幾歲大的時候,他們就平反了,房子也還給了他們。
因為吃過苦頭,他們并不希望林躍彬繼承家裏的衣缽繼續當商人,只想讓他有份安安穩穩的工作,當個普通人就好。
可林躍彬天生就不是個安分的人,家裏不想讓他做生意,他就非要做,自己二話不說跑了出去,沒想到最後還真被他給混出頭了。
後來林躍彬把事業的重心放在了鵬城那邊,爺爺奶奶年紀大了,放心不下他們住在這邊,便把他們也接了過去。
這邊的小洋樓怕長久沒有人住會荒廢了,就租了出去,那個時候小洋樓的租金可貴了,一年能有個上百萬。
原因是錦繡路這一片地區已經成了市內有名的商業旅游景點,主打一種複古懷舊風,各種高級餐飲、美食、高檔奢侈品店雲集,也是各地網紅熱衷的打卡拍照之地。
別的地方不知道,但林秋靜知道,這時候買錦繡路的房子,是肯定不會虧的。
就是不知道有沒有人願意将手裏的房子賣出去。
“咱們這是去找中介公司嗎?”林秋靜問,她其實并不知道一般人是怎麽買房子的,上輩子她好像沒有為這個事情操心過,也不知道怎麽的,反正去到哪裏都有房子住。
說到底她雖然總是跟她爸作對,但實際上,也是一直都生活在他的羽翼庇護之下。
蘇明川有些無奈:“這個時候應該還沒有專門的中介公司。”也虧得是遇到他了,這姑娘到底知不知道她日常說話做事都充滿了破綻,要是在早些年,分分鐘要被懷疑是特務的。
林秋靜顯然沒有這個自覺:“那現在的人都是怎麽買房子的?天哪,該不會一家一家上門問別人要不要賣房子吧!”
其實在這個時代,買賣二手房的情況還确實不多,不足以形成一個産業。
倒是換房子的情況比較多。
在一些公園,或者房管局附近的空地上,會自發形成一個換房角,人們把自家房子的情況和換房需求寫在一塊牌子上,豎在跟前,遇上合适的,談攏了就可以交易。
很顯然他們現在并不适合這種情況。
蘇明川打算到附近的一些店鋪,或者居委會去問問情況。
現在房子出售,有些人會寫了告示貼在房子門口,或者在附近人流量比較大的雜貨店門口張貼,居委會的人也會比較了解當地社區居民的情況,都可以去了解一下的。
這個時候的錦繡路,比後世安靜得多了,裏面的房子用料好,建造精良,哪怕過了幾十年,看起來也依舊十分結實完好。
大部分的房子都打理得很好,很容易可以分辨得出來,哪些是返還給了原屋主,哪些是被政府當做了公房分配給好幾戶人家住在一起的。
單門獨戶的一般都打理得很好,淡黃色的圍牆上爬滿了爬山虎,白色陽臺上花團錦簇,院牆上黑色的雕花金屬圍欄和鐵門應該是重新上過漆的,有一種古典歐式的浪漫美感。
而屬于大雜院的那些院子就顯得有生活氣息得多了,院子裏橫七豎八的竹竿和鐵絲,挂滿了衣服和晾曬的菜幹臘肉,就連雕花圍欄上都搭着被子,一看就熱鬧得很。
在一棟圍牆邊種滿了茉莉花的院子前,林秋靜停下了腳步,那是她爺爺奶奶的房子,聽她爸說,她小時候還在這裏住過呢,不過她現在是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了。
只記得前兩年回來的時候,這裏已經租了出去,開了一家高檔的私房菜館,随随便便一道菜都要上千塊的那種。
奶奶還說,既然她那麽愛做菜,不如把房子收回來,讓她自己開店好了。
林秋靜當時只想着到處跑,壓根兒沒有在哪一處停留下來的心思,也根本沒有想過,老人家想要她多點留在家裏陪陪他們的意思。
唉,也不知道現在的爺爺奶奶是什麽樣子的,生了她爸那樣一個不省心的兒子,肯定也是很郁悶的吧!
“喜歡這裏?”蘇明川問,“要不要去問問……”
“不用不用,你看人家這花園打理得這麽好,就知道肯定是很熱愛生活,熱愛這個家的人,哪裏會把房子賣掉呢!”
正說着,忽然聽到有人說話:“啧啧,也真敢開口,這樣的破房子,居然想要十二萬!”
“可不是,十二萬塊錢,買小區樓一百多平的,都可以買兩套了,人家還是全新的呢!”
“不過這一層也有一百多平,一共兩層半,加起來也有三百平呢,再加上天臺和花園,這住起來肯定比小區樓房要舒服一點,要是能便宜一點就好了。”
“我打聽過了,屋主現在急着要出國,這房子一時半會也沒那麽容易出得掉,咱們再拖一拖,看誰着急,到時候他不想降價也得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