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深秋裏的黃花落了,你還沒出現,那麽,就離開吧,如果黃花落了你已離開,那麽,就永遠也不要再相見。
———楔子
下着雨的深秋之夜,凄冷而寂寥,這夜漫長,雨打江畔葉,風雨中時時飄飛的花,夾着憂傷的曲調,漫空飛舞而落。
輕舟水中蕩,白衣船上笛,細雨黃花香,聲斷萬裏息。
“秦公子……,秦公子!”白衣男子縱然一躍,尋聲目去,只覺有點可笑,她已經不在身邊,如今往日的呢喃又突兀在耳邊,男子黯然雙眸,最後落在這漫漫夜雨空中,靜寂中滲夾些絲絲念語,猛地回神,一個輕躍坐在船頭,笛聲又蕩在漫漫江水之中。
小舟于江上緩緩飄行,也不知飄了多久,眼前逐漸清晰起來,擡頭望去,四處彌漫着花香,在暮色裏,映入眼簾的那風雨中招搖的燈籠,随風肆意的牌坊,在這偏僻的洛陽古城外更加顯得寂靜幽然,江上只有一個如隐匿凸現的斑點在悠然地随波飄蕩着,白衣在無聲的微風中飄曳,男子立在船頭,然而卻是閉着雙眼,仿佛又遇見了那一襲淡紅色衫子的身影,在這同樣的季節同樣的地方一如初逢。
三年前,還是那時一樣的暮色,雨如絲一般地潑散開來,黃花在空中四處飄落,花瓣帶起風送來陣陣花香,江邊岸上隐隐凸現的人影,一動也不動這立着。
風微微急促起來,伴着雨絲漫空彌漫,然而卻只有雨絲的落聲。
群人中竟然有一個碧玉年華的少女,在群人的圈圍中劇烈的喘氣着,淡紅色的長衫上染上了些幾處血紅色的斑駁血跡,人群中每個人的面色猙獰得令人恐怖,只是每個人的眼睛都齊齊看向同一個地方,手裏的長矛刀刃在雨絲的敲打下咧咧作響。
這時,微風漸漸猛烈,雨絲帶起花瓣飄落到每個人的身上,随之墜落于地,而這樣的僵持不知已經過了多久,仿佛時間瞬即凝固,安靜之中只聽得到雨絲的墜地之聲。
少女嘴邊突然微微若笑,知道自己已陷入了垂危的邊境,而面對如此的江湖,少女有些茫然的苦笑,但不知為何,群人死死盯着她那長衫上的那一個衣角,神色既漠然既冷淡,仿佛又添加了一種不可名狀的恐怖表情,卻遲遲沒有一個人敢先動開這如同死氣沉沉的局面。
少女內心憂生驚愕,看向自己長衫上的衣玦,愕然一朵菊花雕印,雖然沾滿了幾絲血跡,但花絮的紛繁,精致的錯亂中透出點點神秘的顏色,仿佛一個不可仿工的雕印,在雨的親吻下發出金黃色的光亮,“是懼于這朵菊花印麽?”少女在心裏疑問。
然雨絲紛紛揚揚不肯罷休,黃花如雨點般地在這充滿了彌漫的暮色裏散開,天空漸漸陰暗,把整個大地包籠下來。
“上,”突然一個聲音響起,封開沉寂的對峙,衆人一聽到一聲便立即全都撲了上來,手持沾滿血色的刀刃向一個弱小的生命刺去,少女卻怔怔地站在原地,然而卻她知道,在下一秒裏,自己的性命将要被推向一個可怕的死亡邊際。
看着江邊,江上的紅花開得鮮紅,卻不知在深秋的季節裏自己将是被如何凋謝,就如同岸上的少女一樣,第一次行走江湖,将要面對的是自己一生以來從未有過的境遇。
少女停矗,頃刻之間足尖一點,一個空躍躲過了死亡的刀口,在空中一個旋轉時,群人向後近而來,少女剛接地的瞬間,對方的刀刃已經離她不到一寸,突然刀尖猛地近,少女來不及轉身便被無情地刺入背後,鮮血從刀尖出,已經重創的她,這一次可能再也沒有力氣支撐了吧!
少女護着身體勉強矗立于可怕的人群中,盡管不讓自己倒下,任着疼痛不表現出來,但是嘴邊滑落的血絲卻始終流了出來,少女倚附着劍身支撐,只是感覺在意識的支撐下,她是真的好想睡去。
“師傅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不要!”仿佛在模糊之中,她好像看見了自己的師傅然而他們模糊的臉卻在她的眼前漸漸消失,她拼命地呼喚着他們,然而,她卻只能看到他們漸漸遠去,可雙手卻始終伸手而遙不可及。
衆人群知道沒有了危險的屏障便心狂如麻般地握緊了手中刀劍,向着搖搖欲墜的少女刺去。
雨下得愈加緊急,帶起花香四處彌漫,風雨之中似乎遠遠傳來悠悠的笛聲,散入漫天塵氣,和着雨絲的敲打,仿佛一場古老經久的曲調在這一瞬婉轉流長,而無處飄飛的落英似缤紛一樣在漫天中飛舞。
就在這時,無數人看到這一幕任誰都不油然而生的謹意,突然有人愕然驚呼:“菊花!,”此話一出口,那人已不覺中倒在了地上,周圍的人頓時愕然而止,連心跳呼吸都變得緊促起來,一種無可抵抗的力量透出微微的殺氣。
在衆人恐懼的眼睛裏,只看到倒地男子的胸口上隐隐突兀的一枚菊花印,微微發出金黃色的光,就如同眼前少女長衫上繡入的菊花。
雨下得更猛、更烈,在深秋的暮夜裏伴着菊花飄香的氣息漫天絢燦,誰也不敢在這燦漫的一幕下上演殺戮,少女吃力地支撐着身體,無不驚訝于眼前此狀,只是心裏卻猜磨此人到底是誰,而衆人群只知道此人必為殘花城的人,沒有一個能夠看清他真實的面貌,——或者說看到的人已經成為了劍下亡魂,江湖上種種奇說,幾百年來已成為一個神話,但是江湖上卻沒有一個人能夠真正的了解,而當漫天菊花飄散而來,江湖上便知道此人已到來,并且每一次的到來都定會有人喪命。
難道這一次,是為了這位眼前的少女嗎?還是說,她是殘花城的人,并且也和殘花城有關系?
江邊轉眼之間再次陷入了寂靜,可怕的表情已彌漫在衆人的臉上,沒有人敢動一步,只是悠悠的笛聲散漫在空氣裏絲絲傳開。
雨還是無休無止地潑散下來,在江上形成了一道密密的羅網,垂簾而下誰也無法逃避,暮色成為了黑暗,夜也無聲無跡地襲來,漫空的雨夜裏時有花瓣帶着花香飄來。
“你醒了,”女子模糊中惺忪地扒起,從船逢裏看出去,一襲破舊蓑衣的老翁背對着她,在紛紛的雨絲之下獨自漠然地垂釣,對少女淡淡的一句。
“是你救了我嗎?,”少女柔聲的問道,然而老翁沒有轉過頭來看她,還是淡淡一句:“不是,我只是不想你還年輕就這麽死去。”
少女彎着身體慢慢移步走出逢外,雨還在微微而下,這時清新的風吹來,帶着幾份的花香,就連四周彌漫的霧氣也顯得格外引人入勝。
雨絲親吻着長發,長衫随風飄逸,忽如而來的一絲暖意湧上心頭,從後背可以看出,老翁經年滄桑的發絲染上了幾處斑白,消瘦的身體顯得極為冷淡,古銅的膚色裏添加幾份偉岸,讓你覺得他就在你的身側而你卻似乎看不到邊際。
“謝謝你救了我,”對着散開的雨點,女子轉過頭看向老翁的背,喃喃,然而,老翁安靜得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話,只是持竿的手輕輕地放下,竹竿便倚靠在了船頭邊,似乎在千思的百寐中慢慢轉過頭來,一襲古樸破舊的素衣沾滿了雨滴,鬓若刀栽,眉如墨畫,面色清朗明淨,輪廓分明的五官顯得格外深邃,讓你覺得他好像是一個不易衰老的老翁,充滿着年輕人才有的氣息,只是老翁眉宇間透着幾許神秘和幽靜。
“身體尚未恢複,還是進船逢裏坐吧,”聲音帶着幾份安詳,老翁語道。
少女微笑着看着他,淡淡然:“不了,我還是喜歡站在外面,”望着船外的雨絲,老翁轉過頭對少女輕輕說道:“你很喜歡雨嗎?”
少女興致着看向老翁,頗為深邃的道:“我很喜歡雨,但是雨是一個令人憂傷的東西,我又不是太喜歡它,”
老翁嘴邊微微一笑,“你是想到了你的親人吧,。”
“親人我還有親人嗎,我的師傅如今又在哪裏?”
少女微微低下了頭,在心裏暗暗回想。
老翁知道她心裏所思,轉過頭也不看她,低低而道:“人這一生就如這小舟,也不知道下一個江邊是否可以靠岸,只是在這波瀾起伏的江湖中倒是可以觀賞到兩邊的風景。”
少女茫然若思了一會兒,向老翁看的方向望去,眼前的霧色漸漸褪去,明朗的江上呈現出它奇特獨有的美麗。
小船随着河流慢慢飄行,花的香味漸漸愈來愈濃,奇特的花類從眼前逐一呈現,不得不讓人覺得自己似乎是誤入了百花深處,但是就這樣迷人的景色,仿佛已經進入了夢一般的仙境。
“這是哪?。”
兩岸繁花嬌豔,四處彌漫着花香,忙不疊地感嘆流連,年輕的少女再次詫異:“我們要去什麽地方?。”
深秋裏,偶有花瓣卷落,伴着花香飄散開來,小舟在平靜的江上緩緩前行,寬闊的幽谷逐一映入眼簾,不時地花瓣悠然地落開,有時偶有幾片在空中旋轉,撲散到身上,擡起頭遠遠望去,古藤鋪就的木籬漸行漸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