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入溫暖的懷抱,菟姬似是終于活了過來。
忍不住伸出冰冷的手攥住封烺的衣服,菟姬凍得發僵的面上擠出一抹笑容,
“終于等到你了。”
見着菟姬這幅模樣,封烺一顆心猶如被潑了滾燙的熱油,疼得不行。
又氣又急,封烺哪還顧得上想讓菟姬認清她的心,光是見着她這狼狽無比的樣子,封烺只恨不能回到數十日前狠狠揍自己一頓。
相比她的安危,逼她親口承認心悅于他這件事,可謂是低入塵埃。
沉着臉将菟姬抱進殿內,封烺冷聲吩咐燒好熱水,随即踏入寝居,将菟姬放在寬大的床上後扯過被褥,将菟姬包裹起來。
單膝跪在床邊,封烺狼眸沉沉看着菟姬,裏面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疼惜,他擡手替菟姬将黏在面頰上的鬓發理至耳後,這才厲聲問,
“為何要在院內淋雨?!為何不進符離殿?!”
原本因封烺歸來的欣喜在質問中散去,菟姬縮在被褥裏紅了眼圈,她怔怔看着封烺,心裏委屈至極卻不敢言說,只吶吶道,
“本宮不敢……”
擔憂混雜着怒意,擔憂是對菟姬的,怒意是對他自己的。
沉默半晌,封烺将語氣放緩,
“為何要等本王?”
聽着封烺如以往一般的溫柔語調,菟姬死死咬唇才抑制住想嚎啕大哭的沖動。
她用微紅的圓眼看着封烺,朱唇微顫,許久才笑着用禮貌而又生疏的語氣說道,
“今日不是王爺的生辰麽?本宮惦念着替您送生辰之禮,所以來尋您了。是本宮失禮,打攪了您和王妃的幽會,待明日,本宮親自去同王妃解釋……”
字字誅心。
分明面上委屈得快要哭出來,但仍強裝鎮定的樣子化作一把尖刀将封烺的心劈砍成數瓣。
若先前他知曉他的所作所為回讓天真爛漫活潑可愛的菟姬變成如今疏遠有禮的模樣,他定然不會做這些蠢事!
骨節分明的大手伸了過來,将菟姬冰冷的小手包裹住,
“本王沒有和任何人幽會,只是在清雅樓飲酒聽雨。”
想将手抽回,但不論菟姬怎麽用力都撼動不了封烺分毫,她有些留戀封烺手心裏溫暖的感覺,掙紮了會後就放棄了,
“你想幽會便幽會,同本宮解釋作甚?”
見菟姬這幅別扭的模樣,封烺心間悶痛暫緩,暗沉的狼眸也緩和幾分,
“娘娘之于本王太過重要,自是要解釋的。”
終是忍不住,大顆大顆的淚珠湧了出來,砸在寝被上,将上面銀線繡成的雲錦打濕,
“你騙人。若真如你所說,你為何要這般對本宮?!”
見着心上人委屈得嚎啕大哭的模樣,封烺早已後悔萬分。
他怎的就那般蠢,非要逼她不成?
若是真将她放在心上,他又如何會做出傷害她的事情?
此番才醒悟,封烺悔不當初,他手忙腳亂抽出帕子細細替菟姬擦去淚痕,狼眸裏的疼惜幾乎要凝為實質,
“娘娘,本王知錯了,本王罪該萬死,以後再也不會傷害您了。”
封烺如何知道,有些時候越是哄着,哭得越大聲,就好比此時的菟姬,哭泣聲簡直要穿破符離殿房頂,傳遍整個皇宮似的。
過了好一會,在封烺細細輕哄下,菟姬可算哭了個夠,單手攥着封烺的衣襟,小聲抽搭。
見菟姬紅腫着圓眼,封烺忍不住伸手用帶着薄繭的指尖輕輕觸碰了下她的眼角,
“還真是只兔子了。”
嬌俏面上浮現一抹紅雲,但菟姬一想到封烺與謝婉瑩,心裏總充斥着酸澀之意。
他明明對謝婉瑩……
在封烺溫柔的目光裏菟姬不自覺肆意起來,撇着嘴将頭扭向一旁,不願看封烺,
“你別再說這些蒙蔽本宮的話了,本宮不會信你了。你同謝婉瑩那般好,謝婉瑩才是你最重要之人。”
見她吃醋,狼眸忍不住亮了幾分,猶如夜空星辰,叫人看了臉紅心跳,險些要被吸入進去。
握着菟姬的手緊了幾分,手中只覺軟乎乎的,叫他舍不得放開。
直起身子湊近菟姬,封烺語氣又軟了些,輕聲哄着,
“謝姑娘以前是本王的友人,本王也不是因選妃而見她。如今本王已和她斷了來往,娘娘就別生本王的氣了。”
皺了下鼻子,菟姬心裏的郁郁之氣散了些,但委屈之意可半點沒少。
裹緊被子,猛地将手從封烺手裏抽出,菟姬挪了下位置,面朝牆壁背對封烺,語氣冷冷淡淡,
“你說什麽便是什麽。先前你不是還讓本宮同謝姑娘道歉麽,本宮可沒忘記這件事,明日本宮便登門拜訪,好生同她道歉。”
見沒哄好小兔子,反而讓她更生氣,封烺也不敢提先前菟姬決不道歉的話,只站起身自櫃子裏拿出一件幹淨的袍子,走回床邊坐下,伸手替菟姬擦拭起濕潤的長發,
“本王知錯了,娘娘無需道歉,該道歉的是本王。”
猛地轉過頭,菟姬瞪着圓眼看封烺,
“你要同謝婉瑩道歉?!”
若他敢去找謝婉瑩,她便再也不會原諒他!
失笑一聲,封烺用袍子裹着菟姬的長發将其擦幹,藏青狼眸直視菟姬的圓眼,一字一句道,
“本王要同娘娘道歉。本王知錯了,在本王心裏,娘娘才是最重要之人。娘娘,您就原諒本王,好不好?”
險些要陷入封烺那雙如夜海般的藏青眸子,菟姬慌忙扭過頭,将臉垂下來,嗅着被褥間的青松氣息,半晌後才哼哼唧唧說,
“暫、暫且原諒你,若以後再犯,本宮定饒不了你!”
話落,菟姬這才将手伸入懷裏,掏出一個白色小包裹,仔細将包裹展開後,菟姬拿起裏頭只打濕了邊角的小荷包朝身後一扔,
“送你的生辰禮。”
連忙伸手接過巴掌大的小荷包,封烺捧在手心細細打量,小荷包由霜白雲錦制成,正面繡着一只,團子?
團子垂着兩只大耳朵,還有黝黑圓潤的眼睛與三瓣嘴。
細細一想,封烺忍不住笑了起來。
把兔子縫制成這般,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将荷包翻過來,反面并不是空無一物,而是繡着只灰色的團子,團子頭頂還有兩只尖尖的耳朵。
這應當便是狼了。
又輕撫了會小荷包,封烺面上帶着化不開的溫柔,妥帖将小荷包放入貼近心口的位置,這才溫聲道謝,
“多謝娘娘,這是本王收到過最好的生辰禮了。”